2008/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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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鬧風雲》
作者:于晴
類別:言情


男主角: 童晃雲
女主角: 尤痴武

也許為別人,也許是自己不經意受了傷,她斂起滿身光芒,站在他身後。

平凡,也很幸福。但那叫甚麼?天生麗質難自棄?你願意庸碌一生,別人卻捨不得你的才能。

何況,你騙得了自己的心一輩子嗎?


精華片段:請按【全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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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老師點點頭。“那就是不錯了。痴武……也是個好孩子,不過她的成績退步得厲害……”眉頭皺起,像在思索如何措辭。

  “她很聰明。”童晃雲插嘴,靜靜的說:“從小,她就很聰明。”聰明得過了頭。自從上了武術學校,吃住都在那裏,除了假日外,能見到痴武的機會幷不多,而這些年街坊鄰居對她的評語他幷非全然不知。

  瘋瘋癲癲、傻裏傻氣的。

  如果沒前些年的相處,他幾乎會以爲這些年的痴武是真的傻氣得緊。

   沒跟人提過,從他被尤懦生帶回武術館之後,他的眼一直停在痴武身上。他看見了她身手的俐落,看見了因爲她的聰慧在學校出盡了風頭;而後,像是一點一滴 消失似的,隨著年歲的漸長,她不再練武,與生俱來的聰明像被上帝收了回去。她開始變傻了,旁人看不出,唯有他知道她在裝傻,有些瘋癲的,有些胡言亂語的, 在學校,在鎮上不再是風雲人物,她逐漸歸于平凡,甚至在某些人眼裏,她是沒出息的孩子。

  心知肚明這樣的果是誰造成。尤老師的重男輕女是部份原因,而他中途的插進拜師才是痴武改變的主因。

  “痴武有她的主見,但以目前的成績要上臺北那所女校是團難了點。尤先生似乎不太管痴武,如果可能,我是建議這個暑假你讓她好好待在家裏念書……”

  “臺北女校?”童晃雲眯起了眼。

  “普通女校。”蔡老師嘆了口氣答道。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尤家沒人發覺尤痴武的志願。會挑尤家當第一個家庭訪問的對象,是因爲尤家難搞。

  童晃雲沒應聲,嘴抿著。

  “我以爲她會跟你走同樣的路,上武術學校。”

  “是的。”他答道。“曾經,我也這麽以爲。”在不經意間,她悄悄的轉身跑了,然後再也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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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塊上武術學校不好嗎?”他忽然開了口。不願她一直待在這樣的小鎮上,她應該有更大的空間去找尋自己的目標,但私心總盼她能在他的視綫範圍裏。

  痴武嘴角下滑。“童,我沒練武了,上武術學校我會很慘的。我想念普通的學校,過平凡的日子也是一種幸福啊,你應該瞭解我的,是不?童。”見童沒再吭聲,她吐了吐舌。笨童,就是愛鑽牛角尖,對武術不再有興趣也不成嗎?硬押她上武術學校,她肯定會根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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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武皺眉,直覺撥開他的五爪。“我是蔡老師的學生,師丈,我先走了。”快步走向門,看見童拎著飲料袋從門口走來,她笑逐額開的跑過去——

  “童!”

  童晃雲抬首循聲看去,吃了一驚。“痴武,低頭!”連鞋也沒脫,疾步跑向前,將痴武拉進懷裏,右手護佐她的頭,以左臂擋住來勢汹汹的臺燈。

  “童……”含糊的聲音傳來,痴武想掙脫,却讓童狠狠的抱緊。沒法呼吸了。

  “師丈,請自重。”痴武的上方傳來壓抑的怒意。童……好像真的生氣了,沒見他生氣過,心裏不怎麽伯,因爲童一向極具克制能力。

  童晃雲緊緊抿著唇,握緊的拳半晌才鬆開。“走,痴武。”沒讓痴武回頭探個究竟,就硬拉著她出門。

  “童……別氣別氣,師丈是喝醉了啦……”急急追上他的脚步。

  “差點,你就被打中了。”童晃雲停不來,眼瞳鎖住她。“爲什麽不閃?你能閃的,爲什麽?”

  “我……我不知道師丈在後頭。”好凶喔,即使童說話沒抑揚頓挫的,依舊能感受到他的怒氣。但怒氣對她發,就有點不公平了。

  “你差點就被打中頭了,痴武。”

  “你說了兩次了,童。”痴武笑咪咪的跳進他懷裏,賴著他。“可是你擋了,不是嗎?”她拉起他的左臂,上頭是有些紅腫,但沒見血。“童,你痛不痛?我們先回家上藥,好不好?”

  “我沒事。”

  “真的?”見他口氣和緩了不少,她也松了口氣。“那我們別把剛才的事告訴老師喔。”

  童晃雲看看她,點頭。“以後,要到你老師家念書,我會陪著你。”一步也不離的。

  痴武吐吐舌。“你哪天沒盯著我過?”她蹦蹦跑跑了幾步再由首,笑道:“童,我們帶飲料去看海,好不好?”

  她愛笑,多數時候分不清她是在裝傻或是真傻氣了,童晃雲靜靜追尋她的身影。是錯覺嗎?她明明可以避開的,就在她看見他之前,爲什麽不避?因爲他在場?或者……真是他看錯了?

  她的身體一日不若一日,將來沒他在身邊,如果再發生這種事,誰來護著她?

  “童,快點啦!等你走到海邊都天黑了!”她的笑顔燦爛如星。

  沉睡的嬰兒,何時才醒?可知他等得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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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武?”回到尤家,看見痴武睡在塌塌米上,外套翻卷在身上,露出一雙蜂蜜色的腿。

  童裏晃雲脫了鞋,悄聲走進和室。門沒關,也不怕著凉,是在等他嗎?

  在她身邊小心的蹲下,看了她的睡容一會兒。即使在睡夢裏,她的嘴角依舊噙著小小的笑花,她愛笑,痴武一向是愛笑的。

  他俯下身,靜靜的在她櫻桃似的小嘴上輕親了下,見她動了動睫扇,他嘆了口氣。

  “童?”痴武半夢半醒張開服,有點愛困,但聞到香味,看見他的身影,眯眯笑:“童,你總算回來啦——”她揉了揉眼睛,爬起來。“我還以爲你會去鬧洞房呢……”眼角瞄到桌上的袋子,驚喜的,整個精神都振奮了:“你好好唷!還記得帶菜回來給我,我好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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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考慮了嗎?”

  “想都沒想。”心知肚明他想說些什麽。青梅竹馬就是這樣嗎?心有靈犀的。“我怕痛,要我當你學妹,上武術學校,不如一拳打死我算了。”

  “好,有機會我會去看你。”童晃雲靜靜地說。

   “啊?”意思是——“童你答應啦?”不敢相信哪,他這樣死腦筋的人。痴武興奮地抱住他。老頭不管她了,現在唯一管她的就是童了,他像她的監護人,雖然 名不正言不順的,但總希望得到他的認同,免得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郵寄到武術學校。唔,好好啊,以後就可以脫離這個小鎮,當一個平凡幸福的女人了。

  童晃雲沒動,讓她抱著。她的身體軟軟的,香香的,尚屬于幼兒型的,但就是惹人遐思。兩人獨處的時間比誰都多,但從沒對痴武有過肉體的衝動,只想守著她長大。

  他的手臂舉起,輕輕撫了她的短髮,解放心頭想觸摸她的渴望。

  就從今夜開始,痴武有了秘密,將他排拒在門外。

  “謝謝童!”痴武眉開眼笑的退離幾步,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好餓,我要繼續享受了,你知道的,我差點以爲你把十三道菜完整帶回來,哇……還有甜點,好棒!”她的背影小小的,與往常幷無不同,但却有了距離,模模糊糊的,開始劃了界綫。

  就在他沒陪伴她的那少許的幾分鐘裏,沉睡中的嬰兒曾經短暫的張開的眼睛,那一刹那,她看見了什麽,然後再度閉上,睡得更沉。

  這是誰也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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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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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某人目光灼灼的鎖住痴武。“尤小姐痛失親人,也許散散心對你比較好,我在花蓮有棟別墅,也許你願意過去散心幾天。”

  “啊——”這麽好?不過姓黎的眼睛有點怪异,不太喜歡他只看她的感覺,這間屋子裏有兩個人,他只當她在場。這樣的受人注視還是第一次,有點不舒服。方才聽他說起他是歸國華僑,在國外的人都是這樣的嗎?

  “不。”童晃雲首次開了口,引起黎某人的注意。

  “童先生的意思是?”黎某人眯起了眼。

  童晃雲沒答話,站起身來意欲送客。决定了的事他通常是懶得解說,但痴武倒難得見到他這麽不客氣,反正她也不怎麽喜歡這個黎某人。她跟著跳起來,頭有點暈暈的,病菌在作祟,可惡!童晃雲輕輕扶住她的臂膀。

  “送客了。”暫時拋開病弱女子的形象,皺皺臉。“黎先生的好意,感激不盡。但我們還是撇開關係的好,老頭的死是他自己的選擇,如果他選擇要拋弃我們而去英勇救人,那我也無話可說。對不起,我還沒吃早餐,肚子餓了,童,幫忙送客吧。”煩死人了他。

  黎某人的臉色像剛吞了個大鶏蛋。嗤!有什麽奇怪嗎?不過從弱質少女的身分跳到瘋瘋癲癲的痴武而已。

  她的眼複雜地看著老頭的遺照,直到童晃雲從門口回來,才迅速調開。

  “你感冒了,痴武。”

  “對啊,我好可憐!嗚……拜托,我真的感冒了,以後有上香的人都交給你吧。”她打了個噴嚏,鼻頭紅紅的,臉有些憔悴。

  不說話的時候像是病懨懨的小美人,開起口就是百無禁忌的尤痴武了。童晃雲的嘴畔忽而浮起淡淡的笑意。

  “你笑什麽?”笑得這麽詭异,像心懷不軌,但還是把雙手伸出去。

  童晃雲包住她的雙手,暖暖的體溫一點一滴的滲進她冰凉凉的小手。“好舒服,童,你是我的火爐。”唔,好感動,童也不怕被傳染,連忙把身子靠近他取暖。

  “那,就跟我一塊走吧。”

  “嗄?私奔嗎?投頭沒腦的話會嚇死人的。童,我現在感冒了,受不了驚嚇的。好久沒病過,覺得全身骨頭都怪怪的,童,你想我會不會走上我老媽體弱多病的路子?”

  “你在說傻話了,痴武。”他沉聲說。

  痴武暗地吐了吐舌。童的臉上一向難顯他的七情六欲,只能從他的語調口吻探知一、二。通常他加重語氣就表示他不喜歡這個話題,可以住嘴了。她只是開開玩笑而已,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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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武,你沒固定的工作,可以到我那所學校找個工作。”他半垂著黑色眼簾,狀似不經意的說。

“不要,你那裏鳥不生蛋的,山區呢。”會活活悶死在那裏。也只有童才適合那樣的學校。“而且……武術館怎麽辦?”這一年來是沒招生了,當初老頭只有她一個 女兒,才收童當徒弟的,現在他在學校擔任武術老師,那麽武館呢?當年老頭在風雲曾當過一段日子的代課老師,因而才推薦童進去磨磨的,但不表示童得做一輩子 的老師啊——

  “老師生前曾囑咐收了館。”

  “收館?”令人驚訝。老頭對武術館的執著不變啊,但他臨死前只有童在身邊的,應該不會有錯。童從不騙人的,至少沒騙過她。

  “痴武,你的打算呢?”

  “我……”痴武著實想了好一會兒,最後哀怨地吐了口氣。“再看看吧。”

  他抬起眼,眼瞳裏映著她迷惑的臉。“我曾經答允過要保護你一輩子,痴武。”

  “有……有嗎?”就算有,也早忘了。“你……你遲早也要結婚的吧?我還等著源氏計劃呢。”突如其來的慎重讓她有點害怕。

  “我們相依爲命,痴武。”他放開她的手,黑沉的目光緊緊鎖住她。“一輩子。”

  “你……你從不開玩笑的,童。”她一向愛笑,笑得有些瘋傻,如今被嚇到了,笑眉盡數斂去,遲疑地看著他。

  “是的。”

  “我不知道你抱獨身主義。”田曉郁大概會爲此哭死。可憐啊,單戀總是最苦,而依童的性子,大概她會單戀一輩子吧。

  “痴武?”

  有點可怕,從童的眼讀不出什麽訊息。從小就是如此了,悶葫蘆一個,察言觀色唯有對他行不通。

  “你在伯了,痴武。”

  “我……我怕嗎?”才怪!說不出心裏的感覺,但就是逞了一時之勇,硬著頭皮抓住他的手。

  “相依爲命。”他像在承諾,嘴畔在笑。

  頭皮發麻的趨勢蔓延全身,總覺得掉進他的陷阱裏。

  “你不怕收拾我的爛攤子,我就不怕你粘死我一輩子。”要恐嚇,她也會,只是比看看誰高杆而已。沒見過童這樣,只覺陌生。

  但話出口的同時,心有些安了。

  相依爲命啊——

  從小童就是孤伶憐的進尤家,現在她沒了老頭。也是一個人。至少有了他的承諾,不怕將來連系會斷;童是她最在乎的人,無關男女之情的,即使遠在天涯,只要知道彼此的綫還在,就什麽也不怕了。

  “那就跟我一塊回去吧。”

  “相依爲命不見得要跟你一塊回去吧?我在臺北也可以跟你保持聯絡……”

  “就當散散心吧。在那裏的工作很輕鬆,你要喜歡,甚至可以蹺班。”

  “這麽好?”難怪童死守著那份工作。痴武皺著眉想了會——也好,重新換個生活也不錯。“真的可以蹺班?不會扣錢?”

  “不會。”說話時,他的目光專注在她的手上。

  “好,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麽事在身。“她笑咪咪的。反正要是相依爲命不成,還可以想辦法把童推給田曉郁,届時再逃之天天。

  這有什麽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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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武?”童晃雲伸出手。

  就是那雙手害了她!什麽相依爲命啊,被他的花言巧語騙了才是真。痴武退了一步,圓圓的臉發起皺來。“最近一班公車什麽時候?”

  “一個鐘頭以後吧。”伸手依舊,擺明瞭他占上風,算准她必定會跟他進校。

  “童,這是荒山野嶺。”她低低哀嚎。等走到那所學校,最後一口氣也可以咽下了。她笨啊蠢啊,才會信了他的話。

  但——可惡!她搭上了他的手,心不甘情不願,百般哀怨的。“行李你背,到了要請我喝果汁唷。”

  花了四十分鐘才走到,面試只有短短的五分鐘就結束,童交給了她學校地圖跟開罐飲料就趕去上課。

  她……被騙了!

  向來誰的道都不會著,唯有童面不改色的撒謊會讓她中計“嗚——什麽蹺班沒扣錢,騙人!什麽工作輕鬆也騙人!童是放羊的小孩,以後下會相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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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有點哀怨,但還是蹦蹦跑跑,拎著掃把走去。工友伯伯倒是好心,留給她沒幾張椅子搬,也難爲了伯伯的老骨頭。

  她四處張望了下,確定沒人了,才一口氣叠起了四張椅搬向桌球室。

  在自我介紹裏,她是體弱多病的尤痴武,是學校好心才給了這個工作。是騙了人沒錯,但基本上,她做人的宗旨是能偷懶,沒必要得爲一些鎖碎事搞得勞心勞力——“那個……工友?”來人的聲音像吃了驚。“什麽時候學校也用起女人當工友了?”

  是男人的聲音。痴武嚇了跳,猛地抬首。那是個滿高的男人,有點帥,但不是吸引痴武的主因,她順勢往下看,男人的脚步很穩健。這些年她沒再習武,但眼睛還算精敏。他應當跟童一樣,懂得武術的。

  “咳,”痴武陪笑道:“是是!我是新來的工友,老師有什麽吩咐?”挺像狗腿子,但人緣要打好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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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體力不錯,能跟得上我嘛。”男人雙臂環胸的,眼微眯。

  “還好還好啦。”啊,看見了。痴武脫下鞋,踏上凉凉的地板。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像回到十年前學武的時候,連空氣中都有那種武術的味道。一想起曾醉心武術的日子就有點不舒服,還是平凡生活的好,像她這種沒遠大志向的人還是乖乖當工友,每天散散過日就心滿意足。

  跑去角落彎身抱起五、六根棍子的同時,身體忽然起了敏銳的反應,直覺斜出一步,轉身二十五度,化開身後突如其來的冷勁。

  “赫!”痴武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圓圓的眼瞪著那男人。“老師,你想殺人啊……啊啊,死人啦!”杯裏的棍子猛地被踢散,擊在身上好痛。天知道這些年除了打工浪費體力外,再也沒有做過什麽消耗過度的麻煩事,現在全身的肌肉就像棉花糖一樣軟軟的,好痛——

  “老師打人啦!”痴武愴惶叫道。男人的腿功不弱,一脚踢來,她遲疑了會,被擊中。

  “痛……”跌坐在地,眼泪開始涌上來了。“老師好過份唷,看我是小小的工友就想欺負人!”嗚嗚,眼角偷偷覷著。這裏的學生是怎麽了?紅衣服的學員們停下拳法,往這裏瞧來。沒人要出手救嗎?這樣的爛人也能當老師?

  “你站起來。”

  “我不要!”痴武賴在地上。她腿有點麻麻的,肯定被他那一掃給弄瘀青了。“起來會被打!我這麽笨,平白無故讓你打啊?”

  “你學的是哪一家的功夫?”那男人顯得有點不耐煩。

  “啊……”高手唷,連她荒廢了十年功課,他也能看得出來,不簡單。痴武的眼泪拼命擠下來。“我哪有……”高手面前裝傻是尤家守則第一條,反正又打不過,委屈點好了,順便回頭求救:“喂喂,你們老師打人啦,快點打電話叫警察!”

  那男人眯眼,上前,連靴子也沒脫的,痴武見狀,連滾帶爬的往另一邊跑。尤家守則第二條,裝傻不成就逃,逃不過最多就跪地求饒好了。

  死都不要回到那種日子裏。平凡的日子才是幸福,當工友,當小妹,圖的只是安寧的生活,會跟童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嘴裏雖然抱怨鬼迷了心竅,但主因是想清清靜靜的過一陣子。天哪,沒想到這樣的學校裏還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狂人在。

  他的眼裏是狂熱,對武術的。

  冷勁又打來,想閃開,却忽然撞上一堵肉墻,熟悉安心的味道飄進鼻。

  “哇,童!救命啊——”差點感激涕零親吻他的脚趾頭。幸虧他及時趕到,不然今天他就得到太平間認尸了。

  “唐兄,手下留情。”童的氣很穩,痴武沒抱住他,依著他的身體移位到他身後,轉身時,正好瞧見童搭住他的手,借臂骨游轉貼住來人的手,順勢貼擠鑽翻而入如纏劍一般。

痴武輕輕啊了聲。這二年她過得有一頓沒一頓的閑散日子,難得回家一趟,也沒再看童練武了,他的功夫倒是愈發的沉穩和內斂。看他出手是件賞心悅目的事,而非單純以武術格鬥,有這樣的徒弟,老頭就算在下油鍋時也會開心的發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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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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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伯有五個……”她舀了五碗放在托盤上,瞥到童從她身邊走過。痴武甩開方才心裏的怪异,開口笑道:“童……”音量不大,但一時人潮的推擠,讓她蹌跌了下,再定神的時候,瞧見童及時扶住田曉郁,低聲詢問她是否站穩。

  就這樣,痴武的眼睛一直追尋他們走到桌前。

  她低頭看了眼濺出的湯汁,嘴角極度下滑成倒U字型。

  “尤老師的女兒。”

  “我叫尤痴武。”她低聲說。

  “我知道,抬起頭來。”

  “幹嘛——啊!”痴武不耐煩地抬臉,眼瞳映雙指,目標是她的氣管。她直覺想退步,身後有人擠來,只好舉臂來擋。

  “好痛!”她叫道,托盤搖搖欲墜,右臂像戳了兩個洞。他的指力不弱,她的手臂痛得要死……童呢?不是說要保護她一輩子的嗎?騙人!“我惹到你了嗎?老是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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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武瞧了眼坐在田曉郁身邊的童,他像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以前不是這樣的,童就像是個救難英雄,即使輩分上她是他的師姊,但隨時,只要她出了什麽問題,他一定會出現。

  而瞧瞧現在,騎士依舊,公主却易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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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啦……”眼泪一直不受控制的掉不來。“人家只是因爲湯太好喝了啦……嗚……嗚……”心頭有點酸酸的。他騙人,說什麽相依爲命一輩子,結果却罔顧 她……她吸吸紅紅的鼻子,泪淌到湯裏。田曉郁來上香的時候,是有把她跟童凑成一對的念頭,但……實際看到了有差啊,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嗚……童……嗚……

  黑夜濛濛——

  有點不甘心,所以換裝蹩脚的爬進男生宿舍裏。根據地圖顯示,男生宿舍共有五棟,男老師分批住在這五棟裏的最高層。樓有七層……好高,咽了咽口水,有多久沒賣弄過自己的身手了?

  順勢從樓梯間的窗子翻躍進去,差點吊在半空中當飛人;推開樓梯門,是走道。好……好棒?光是站在這裏,就感到一股颼颼的冷氣拂來。走道通兩邊,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遲疑地向右手邊走去。

  接著呢?

  一間一間的打開?

  蠢主意。但來了就不想空手而回。躡手躡脚的移向第一道門,試圖握住門把,只要能看一眼就能確定裏頭是不是童,只要一眼——

  有動靜!

  耳畔傳來輕微的聲音,還沒來得及閃人,就發現自己給人環抱起來。

  不一刻,發現自己抱進四號房,在四號門迅速關上同時,斜對面的一號門打開了。

“誰?”一號房的主人是……唐澤元?好險!差點要挨拳打脚踢。這樣的男人會有人愛才怪!過了半晌,才傳來房門關上的聲音。

  痴武暗松了口氣,在黑漆漆的房裏直接跳上床。臉頰貼在軟軟的棉被上,想都不用想,方才抱她進來的是童。唯有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房內,亮起了一盞黃燈。

  “你來做什麽?”他的口吻顯得有點冷淡,把痴武的好心情給沖進馬桶裏。

  她翻坐起身來,看著陰影裏的童一會兒,才委屈地問:

  “童,你是不是不要我啦?”眼泪不知不覺又像免費水龍頭掉落;這樣問,是有點孬種,像屈于下風,但無所謂。跟童在一起的日子比跟老頭還多,很難想像有一天童不在的時候,她會有怎樣的慌亂?爲此,可以對他低聲下氣的。

  “童?”手背抹去泪,又有新泪溢出。

  輕微的嘆氣聲響起,童晃雲走出陰影。他的臉龐有些憂悶的,在床沿坐下,拉起她的手臂。

  時值夏日,夜裏煥熱難耐,工友的宿舍只有電扇,所以痴武穿了件短衫短褲,她的玉臂白嫩嫩的,看得出不常在太陽下曬,上頭兩粒戳紅的印子已經有些泛青了。

  “很久以前,你從不哭的。”他沒頭沒腦的說道,揉起她手上的瘀青。

  “多久以前?你一定記錯了,我常哭的。”也在他面前哭過好幾回。除了老頭的簡單葬禮上沒哭之外,她貪哭的。“我以前哭,你都會哄我的,童。”

  “我們不可能永遠停留在過去的,痴武。”

  “爲什麽?你說過我們要相依爲命的,不是嗎?”她的迷惘顯而易見。

  童晃雲對上她的眼。圓圓彎彎的眼眸一如當初那沉睡中的嬰兒般的清澄而晶亮,是他太過强求了嗎?她的圓圓臉相當討喜,軟軟的頭髮卷卷的貼在頰上,看起來像張著翅膀的小天使,看了十幾年的小天使啊,何時才能等到她醒的一天?

   “童!”痴武有點緊張的,摟住他的頸撒嬌。“不管怎樣,我都賴定你啦,是你說要相依爲命的,要再騙我,我會宣告全天下你的惡行惡狀的。”他的身體很溫 暖,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些,不是因爲童緊靠身畔,而是對他的眼神感到恐慌。相依爲命啊,她什麽都不要了,只求彼此能守住這個承諾。難以想像失去童的後果,現 在的童讓她捉摸不定,害伯他隨時消失……就像老頭。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永遠不能再見。她閉上眼,不敢再想。

  人死,不過是去了殼,親人會痛,是因爲永遠不能再見。童要死了,她會痛一輩子的。

  “你一身是汗,痴武。”

  “啊,差點忘了!”痴武連忙跳離他,偏著臉看看這間小套房。“我還沒洗澡,天知道你任職的這所學校有多差別待遇!你知不知道工友的宿舍沒有衛浴設備,得到公共洗澡間去。這也就算了,那些伯伯把洗澡當成洗三溫暖,我等了好幾個鐘頭還聽見他們在裏頭談笑風生。”想來就怨。

  童晃雲應沒應聲,痴武早習以爲常,跳下床。“我沒帶過來,借我件衣服,等明天一干,我就還你。”

  “明天?”

  痴武討好的陪笑。“童,我那裏沒有冷氣呢。”

“這裏是單身宿舍,女人止步。痴武,你不能留在這裏過夜。”

  痴武嘴角又下滑。“如果你把我扔到那間破宿舍裏,你會有罪惡感的,童。”死皮賴臉的都耍賴在這裏就是了。沒理由找到了天堂的路,却甘願再跑回去地獄受罪。

  “你回去吧。”對她的說法感到好氣又好笑。

  “童……J”敲門聲驚起了屋內人的注意。不用童晃雲開口,痴武隨便拿了件他的衣服閃進浴室裏。

  門緊緊關上,但耳朵是俯貼在門上的。浴室門被輕輕敲了下,顯然是童在前去開門時,料定她偷聽的天性而敲的。痴武齜牙咧嘴的,皺皺鼻。

  門開——是個女人聲音!

  “童老師……”

  童騙她!什麽單身宿舍,女人止步!今天不就她最好騙,深信不疑。

  “你今晚沒吃飯吧,餐廳九點就關門了,我想你一定餓了——”好耳熟,是誰呢?

  童接著說了什麽,痴武沒能聽見,因爲他將房門暫時掩了起來;她扁扁嘴,這傢夥分明知道有人會偷聽,所以這樣對她。

  誰稀罕啊?她翻了翻白眼,將蓮蓬頭打開。才來了一天,可憐的嬌軀就飽受折磨;隨便沖了個澡,有些昏昏沉沉的套上童的衣服,就跳出去爬上床。

  “痴武。”童晃雲回來時,蹙眉。“回去睡。”

  “不要。”把臉埋進棉被裏,省得多說廢話。夏天裏吹冷氣蓋棉被是一大享受。

  “你不能在這裏睡。”

  “我可以的。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啊?”老古板。“以前,我們不都這樣的嗎?”

  “以前是以前,痴武。”他伸手,抓住她的纖肩。穿在她身上的是黃色運動服,她的個頭本就嬌小,圓領順勢滑下肩,他的手像被灼燙似的收回。

  “你不要用暴力,如果打斷我的手,你得養我一輩子。”她掩嘴打了個呵欠。好累,連棉被都有童味道,好幸福唷,以後都偷偷跑來睡這裏算了。

  “你以爲你還是三歲小孩嗎?”

  痴武張開眼看他。他的臉龐嚴厲得令人害怕,只好不情願的收起睡意爬起來。“童,你老愛劃分過去跟現在。我們不都跟以前一樣嗎?自從來了學校,你就變得好怪。”她搔搔頭發。

  “這才是我,痴武。我的大半生活都在這裏。”

  痴武怔了下。童的話雖然簡潔,但好像意味深長……

   “童,你是說,以前的你都不是你嗎?”心慌意亂,心慌意亂!好不容易安撫了自己的心,却又教童的一句話給打亂了。她像小狗一樣的撲上前,窩進童的懷 裏。他的氣味依舊,却逐漸遠離。“童,你要不要我?要不要我?我死皮賴臉也耍賴你啦!”死都不要失去童了,已經走了一個老頭,童再不要她,就真只剩她一個 人了。

  “我要你,痴武。但你懂得這句話的含意嗎?”

  痴武在他懷裏抬起臉。兩張臉如此接近,鼻息互相騷亂,童的黑瞳灼熱地看著她,痴武動了動嘴,却不知該說什麽。

  他期望她說什麽?她不懂哪。他的目光有點像陌生人,是因爲這些年的距離嗎?早知道就不該北上打零工的,但在老頭去世的那段日子他也設變啊——

  “我們……還是繼續相依爲命嗎?”她遲疑地問。

  眼裏的簇火像被澆熄了,黑瞳再度不出任何訊息;他淡淡的,幾乎沙啞的回答:“你說是就是吧。”

  一句話讓痴武吃了定心丸;聽不懂其他話無所謂,瞭解童沒不要她就够,緊綳的神經一松,味覺就恢復正常,聞到了股香味,她嗅了嗅,追尋原味到桌上——

  “啊,炒飯!好香!童——”像小狗一般可憐兮兮的搖尾乞憐。

  童晃雲嘆了口氣。“吃完就回去。”

“常嘆氣不好唷,童。”她笑咪咪的拆了衛生筷,吃了一口。色香味俱全,不錯不錯,如果她也能做出這等美食,直接在學校開食堂,也不用當遭人白眼的工友了。

  “你不吃嗎?”

  “我不餓。”

  “我可餓壞了。童,你這所學校有職業歧視,連吃頓飯也有平民貴族的區分。”痴武抱怨連連。

  童晃雲靜靜看了會她,便將床頭的燈轉爲半亮,拿了一本書坐靠在床沿。他沒吭聲,痴武是習以爲常了。從小,他就是惜言如金的人,不容易讀透,但却值得信賴,這樣的男人讓她依賴了十幾年,要分開捨不得啊。痴武低頭看著盤裏炒飯,搔搔頭發,有些煩惱的。

  自從有了童在,她就很少動腦了,一向凡事自有她自己的一套準則,順著做泰半時候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投什麽大不了的,最多也是兵來她閃,水來童擋。但現在腦子有些亂烘烘的,說不出那種感覺,像是心底未曾碰觸過的領域在向她招手,對童的,也對她自己的。

  “童……”她挪了挪身體,靠近他。“剛才是那個……田小姐吧?”

  “嗯。”

  “她送炒飯來?”

  “嗯。”

  接下來的含意,彼此心知肚明的沒說出口,餐廳那一幕再度浮現腦海,煩躁更多,靠在童肩上的身軀一路下滑,企圖窩個好姿勢入眠。

  “痴武,吃完就回去。”

  “你說單身宿舍,女人止步。瞧我看見了什麽!有個女人來送飯呢。”她喃喃的,就是不甘他的偏心。

  “女人不能留宿,最多只能待十分鐘。”而痴武沒從正門進來……令他相當驚詫她的底子還是有的,靈巧的身段只是疏于練習。天啊,她爬上七樓,足够讓他膽顫心驚好幾天了。

  “反正知道我偷溜進來的只有你嘛……”掩嘴小打了個呵欠,閉上眼,吃飽了睡睡覺,省得煩事。知道童還要她,心就安了。

  “痴武。”童晃雲退開了點,痴武說睡就睡了,沒了依靠的對象,小頭顱順勢滑下。

  童晃雲及時托住她的頭,輕輕移到柔軟的枕頭上。

  靜靜地看了她的睡容良久,才從櫃子裏搬了套棉被出來打地鋪。
******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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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愈下愈大,打在身上好痛。童晃雲拉著她及時上了另一座凉亭。

  “好……好可怕!”第一次在山上看下雨,幾乎以爲水灾要來了。痴武像小狗一樣甩甩頭髮上的水珠,發現濺到童。“啊,好玩!以前下雨,我老愛拉你打水仗。”

  風吹來有點冷,但還可以接受,凉亭距離學樓有一段小距離,大雨的滂沱讓地面起了朦朧之感,只能隱約看見對面學樓下有學員在躲雨。小小的凉亭像是天地之間只有他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童晃雲靜靜地說。

   “是啊,但那幷不表示不能再玩,是不?”痴武伸手出凉亭,雨打在手心上,真的挺痛,要不是有這一場磊雨,極有可能會被唐澤元整死。“童,你知不知道你 這所學校簡直有病,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跟那個姓唐的有仇?不然他幹嘛老找我麻煩?”還是打零工的好,打零工就不會有利害關係,哪有這麽多的麻煩。

  痴武打了個噴嚏,縮了縮肩,直接跳進童晃雲的懷裏。“好冷喔。”還是童的身體暖。

  “痴武!”冷不防,童晃雲推開她,差點讓她跌了一跌。

  “童……”痴武嚇了跳。“你……你幹嘛?這麽凶?我好冷,你也淋濕了,互相取暖不好嗎?”痴武又投奔過去,童晃雲閃了身,讓她撞上凉亭的支柱。

  “痛?”前額直接吻上粗糙的柱子,痴武的臉開始飽含哀怨了。“童,你又怎麽啦?”

  “我們兩個都濕了。”

  “就是濕了,才要互相取暖啊,我要感冒了,你負責嗎?”有點氣不過,向童撲去。他的身手靈活是事,她早就知道了,但眼見他閃避得一乾二淨,心裏就不是滋味!

  “可惡!”她躍上石桌,直接擊童,他却翻出凉亭,站在大雨中。“童!”他有病!從來了這所學校就有病!痴武發狠了心,跟著翻出凉事,穿著短袖好冷。

  她叫道:“你愛淋雨,我就陪你!童,你愈變愈奇怪了,死腦筋也要看情形啊,等我冷死凍死,你後悔就來不及了!”雨裏說話好難,打在臉上好痛。又想哭了!就只有童會牽扯她的泪腺,過份。

  “痴武,進去。”童晃雲拉住她的臂膀。

  “你進去我就進去!”不借兩人就不能一塊躲雨嗎。“你要有什麽話就說出來,不說我怎麽知道!”可是,痴武翻手掙脫他的箝制,直接抱住他,抱得緊緊的,試圖讓他喘不過氣來。

  她的個頭小小的,差不多一六0左右,最多只到童的胸前。以前他們不都是如此的嗎?童是沒主動抱過她,但她抱住他的時候,童沒掙扎過啊。

  “你是個女人,痴武。”

  “什麽?”沒聽清楚,因爲雨聲大。痴武抬起臉仰看他,仍是不肯放手。天知道放了手,他會不會一路跑回學樓?他的個性難捉摸,話又不肯多說,就算哪天他莫名其妙的跑上月球,她一點也不會覺得訝异。

  “因爲,你是尤痴武。”他的目光熱熱的。

  “我……我本來就姓尤。”她迷惑地說。他的臉色很怪,過了半晌,他的嘴才又動了——

  “我得花多久的時間等你長大?當我被嫉妒啃噬的時候,你呢?你又是怎麽想的?痴武。”

  嫉……嫉妒?心漏跳了一拍,痴武怔怔地:“你……你在說什麽啊,童?”

  童晃雲熱切地望著她,藏在喉口十來年的話終于脫了口——

  “我愛你,痴武。你呢?”

  “啊……我……我也喜歡你啊,童。”這還用說,嚇死人了他?虧他的神色讓她驚心肉跳,以爲發生了什麽天大地大的事。

   他的目光灼燙如火。平常用五根手指可以數得出他的眼睛噴融漿的時候,但……痴武咽了咽口水,頭皮開始發麻。這種眼神尚屬陌生,她小心翼翼,討好的陪 笑:“童,我們進去躲雨啦……”話才溢出口,忽然發現童的手扶住她的後腦勺,還來不及推敲他是何意,就見他俯不頭吻住她的唇瓣。

  雨之外仿佛又下了一道霹靂、擊中痴武的知覺。她的黑眼圓圓張著,雨水順著童的臉滑落在她臉上。

  童……瘋了啦?還是以爲她需要人工呼吸?

  寒顫從脚底打起,震醒了痴武的神智。她忙要推開童,後腦勺執著的力量硬沒法推動。

  痴武的心開始慌了!努力想擠開他。可怕可怕!這樣的童晃雲,陌生得緊,始終沒能推開他,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差別嗎?

  不知過了多久,童晃雲放手。痴武幾乎連滾帶爬的往後跳離,雙腿有些發軟,不由自主在一片泥濘之中跪坐下來。她的心臟跳得好快,嘴唇鹹鹹的,溫溫的,舌頭好痛。痴武不意識用力擦了擦唇,有些恐慌的,沒發現童晃雲在看見她的舉動後眼神變得更沉了。

  童一向只給她安心舒服的感覺,沒有這麽……教人害怕。

  “喜歡與愛是差別的,痴武,我愛你,而你呢,我要知道你的答案。”他的聲音不大,在大雨裏顯得模模糊糊的,但痴武聽見了。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不同于以往好聽,却教人揪緊了心。

  圓圓的臉發白,顯得很迷惘。“童……”沒見過他大聲大氣的樣子,一直以爲他是內斂而沉穩的——

  “我以爲我可以再等下去,痴武。”

  “童……你……你等什麽啊?”有點害怕。老頭死時她都沒有這麽害怕過,總覺得過去的日子開始遠離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賴的就只有童了,如果連童都變了,還有什麽可以倚靠?

  “童……”她爬起來,怯怯地走過去。“我……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是不?”連說出來都覺得彆扭。不敢再隨性撲進他懷裏,因爲怕方才他的吻……這是首次怕了童。

  “那都已經過去了。”童晃雲眯眼。“痴武,你不能永遠都做彼得潘,我也不可能永遠等你醒來,我愛你——”痴武怯縮的臉讓他將剩餘的話壓下。他耙耙濕發,語氣柔了點,但依舊堅持:“我愛你,痴武,不求你有立即的答案,你可以好好的想想。”

  “想……”想什麽9痴武怔怔地看著他冒著大雨走回學樓。

  而她,淋在雨裏。

  以往的童很護著她的。每回下雨,總會拿傘接她,沒了傘,也會陪著淋雨,有時在堤防上,有時在蕭索的小巷裏,這樣的過去不能延續嗎?

  “搞什麽啊……”她喃喃地,唇尚有麻麻的感覺。是她的初吻咧,想都沒想過初吻會給童搶去。這樣粗暴的童好陌生。痴武楞楞低頭,她穿著圓領鵝黃色的T恤,在雨水打濕的情况下,曲綫畢露,是因爲這個關係,所以童不敢讓她抱嗎?

  但是以往……

  成長……就得將過去區別了嗎?

  痴武用力拉拉短髮,懊惱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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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也不敢再鑽進童的單身宿舍睡覺了,對他多多少少有點懼怕。在上課時撞見了,也不敢直視童,匆匆忙忙就跑了。童沒追上來,一想到就好想哭,泪腺發達得要死!是誰這麽說過,病人總愛胡思亂想的……

   反正,她也怕見童了,趁著風雲周六、周日可以下山,跟工友伯伯借了部二手機車跟安全帽騎下山。不敢待在山上,怕童忽然找她,只好往山下跑。很想逃離風 雲,但又怕從此斷了跟童的連系,捨不得他啊,真的。青梅竹馬的長大,即使在個性上南轅北轍,即使老頭當初帶他回來是爲了繼承武術館,但她喜歡童的心是不變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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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童在就好了……”痴武咕咕噥噥地。當初還跟童約好下山透氣的。他要在場,怎會任這個唐變態欺負她。過份!又想起童了,從小就依賴他,沒想過將來會怎樣,只是單純的認定了這個保護者,這樣對嗎?

  童說,他愛她。

  想來頭皮就發麻。絕對不是討厭童,只是從沒接觸過這方面的事。她連個暗戀的對象都不曾有過,要怎麽理解童的話——

  我也不可能一輩子等著你醒來……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童今年二十七,適婚年齡也差不多是現在了,他的意思是要等不到她,就轉移目標嗎?

  想到這裏,心裏就有點不痛快。後頭的喇叭聲催促校車開得快些,痴武也沒注意到,直到紅色跑車再度擦撞,她才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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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被撞死了,你要負責嗎?”可惡!上了山諸多不順,跟風雲是犯了沖。童呢?童呢?她差點被人掐死,他却不在,好想哭。

  “依你的身手是可以閃過的。”唐澤元胸有成竹地說道。

  痴武上前扶起機車,看是不能用了,就拖到一旁擱著,順便拿出她的背包背上。

  “你有病,想打架不要找我!”她走向他的車。

  “練武人豈能跟蠢夫打架比?”他當她要上車,原本跨出車門的脚縮回。

  “嗤,姓唐的,你以爲你多清高?練武練體不練心,又豈是蠢夫可以比上你的?”她拿出萬用小刀,狠狠地往他車上刮去,當著他震驚的臉龐做了個鬼臉。“不好意思啊,我的修養沒童好,也不是武術中人,練心對我沒用,沒要你賠機車跟精神損失就該偷笑了。”

  “尤痴武!”

  “我好怕唷!怎樣?有本事欺負弱女子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你不過是想打遍天下無敵手,可惜找錯了人,我沒童的武術家精神,我是小人,你能拿我怎樣?”要耍無賴她也會,不過多是向童耍賴的。嗚,想起童又要哭了,可惡!跟外人說話好累,痴武撇開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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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凡一個武者,遇了資質骨材上好的人選,總是期盼她有所成長,尤痴武的“墮落”讓佑元嗤之以鼻。

  但他可不一樣,他的唇畔泛起惡意的笑。他喜歡當武術中的阿修羅,對尤痴武本人不怎麽有興趣,感興趣的是她的靈敏度。

天才啊——尤懦生與其妻曾在武術界風光過,佑元第一眼看到年幼的尤痴武,曾爲武術小天才;曾經具有天分的女孩啊,他想試試天才的極限跟他究竟差在哪里,憑什麽他就得被捨弃,而留不了佑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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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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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差點脫口要問電話了,好想打個電話給童,瞧她離開沒多久,就想念起他了。以前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即使距離太遠,離開的時間再久,總以爲會有相見的一天,連系永遠下斷。但現在不同了,他的一句話戳破了以往她所依賴的一切。

  童說,他愛她。

  天啊,頭皮依舊發麻。她真是彼得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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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姐是外地人吧!這個小鎮唯一的旅舍正在整修中,得等一個月以後唷。”

  “嗄?”這麽慘,屋漏偏逢連夜雨,現在的理由够光明正大的打電話給童了。還記得國中的時候,興高采烈的跟老頭去露營,哪里也去了,就他們三個,後來她迷了路,找到她的不是老頭,是童……可惡!不能再想,想了就鼻酸。

  “田助教,你下山啦?”大男孩語出驚人的,讓痴武回過頭。田曉郁從外頭走進超市,看見她時顯然也吃驚下少。

  “我是來買飲料的。”話是跟男孩說的,目光却鎖住痴武。“你下山,這裏老師知道嗎?”

  痴武搔搔頭發,有些尷尬的:“童……大概不知道吧。”看著田曉郁拿了幾瓶汽水走到櫃檯結賬,在走出超市之前,她回過頭。

  “今晚就住我那裏吧,旅舍在整修,要你睡公園,加重感冒就不好了。”

  哇,難得一見的好心人,痴武連蹦帶跳的跑出去。複雜的三角關係,看見她與田曉郁誰才是第三者?想來就毛骨悚然。

  “回去撥個電話給童老師吧,這禮拜他輪值待在山上,見不到你會擔心的。”田曉郁的脚步很快,頭也不回的。

  痴武苦著臉:“一定要打嗎?”

  “童老師喜歡你,尤痴武。”

  “你也信那種三級流言啊……赫!”原本田曉郁走在前,痴武緊緊跟隨在後。忽然間兩公升的汽水瓶擊來,來不及閃,只得用手臂擋住。“好痛!”撞到下午在山路擦破的傷口。“你幹嘛?想謀財害命嗎?”

  “如果我有足够的勇氣,真想跟你好好打一場,尤痴武。”黑幕裏,田曉郁嬌小的身影如魅。同樣的短髮,同樣的身材,同樣懂武術的女人,却醞釀出不同的個性。

  “過份,我跟你沒仇吧?”

  “是沒有,是我看不慣你的行徑?”田曉郁咬牙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要霸著童老師不放。別把他當作你的所有物!”

  “所……所有物?”痴武呆了呆。幾天下來的衝擊太大,實在消化不了。就當她是彼得潘吧。“我好累……我們先到你家休息好不好?”汽水瓶迎面飛來,痴武嚇了跳,急忙閃開,另一罐汽水則依舊用手臂來擋。擋完之後,是田曉郁的拳頭。

  她的基本功得不錯,好幾次痴武差之毫厘就被擊中。痴武偏著臉,來風雲才幾天就成了衆人攻擊的目標。

  “你出手啊!”

  痴武雙手斂後,連連閃跳。“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啦!”

  “你不是尤老師的入門弟子嗎?露個兩招出來,別老讓童晃雲幫你擋著。”田曉郁個頭小,外表看來柔弱,不像痴武當年什麽都雜學,她只專學拳法,精練了二十年,却也花了好幾拳才擊中痴武。

  “痛死了……”痴武眼泪差點掉不來,跌坐在地:“你把我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嗎?”

  “你可以出手的!”她的拳是重了點,沒想到尤痴武當真沒來擋。是想要引起她的內疚?

  “好幾年沒練武術了,但規矩我還懂的。”痴武全身酸痛的爬起來,極度哀怨地瞅著田曉郁:“練武者在心不在體,拿它來打架了私怨,肯定被老頭抓不陰間,對不起啊,現在我還不想去見老頭呢。”捶捶腰,好痛!

  田曉郁聞言,忽然安靜了會兒,胸口的波濤像被潑了盆冷水。“進去吧,我拿藥酒過來。”她推開了門,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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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進風雲的時候,我也常被欺負。”田曉郁沒頭沒尾的冒出了一句。

  埋首回味的痴武點頭隨口應和著,被卷起的報紙打了下,“你打人啊?”

  “我在跟你說話!”

  痴武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你完全變一個樣子了,曉鬱。你來上香的時候,溫柔體貼又好心,是失戀的關係吧……哇,殺人!”連忙將盤子端開,免遭池魚之殃。

  “住嘴!”田曉郁沒好氣地說。“你小聲點,吵醒我爸,就要你好看?”

  “威脅啊!我好怕唷!把田爸吵起來聊天也不錯,讓我想想看剛剛他說了你什麽臭事。”痴武笑咪咪道。從小跟同齡的异性緣就像一層薄薄的洋芋片那麽脆弱,反而跟父執輩想處極好,也許是冥冥中彌補跟老頭的關係吧!

  “尤痴武!”枕頭擊來,差點掃中田爸做的滷味。

  “你小心點,灑了滷味我就不客氣了!”田爸的滷味是人問美味啊,唔,好好吃唷,半夜去偷秘方,改天做給童吃。

  “尤痴武,我看不出來童老師怎麽會愛上你這種……”沒有發育的女人?剛洗完澡的尤痴武穿的是她的運動服,看起來相當的……平面,這也就算了,尤痴武霸占了她的床,霸占了老爹,活像來吃霸王餐的顧客,真看不出內斂沉穩的童晃雲會喜歡上這樣輕浮的女人?”

  田曉郁嘆了口氣:“我……在鎮上沒什麽朋友。”原本把痴武當情敵的,到頭來才發現她們連情敵也算不上,童晃雲自始至終就只愛尤痴武,而尤痴武的個性教人打從心底就氣不起來,想要妒恨也做不到。

  “這樣啊。”田爸萬歲,好好吃的滷味:“看得出來唷,你的脾氣改一改會比較好。”爲表加强說服,痴武還用力點了點頭。

  “你……尤痴武……”

  “叫我痴武吧,小武也行。”摸了摸嘴,直接倒向床上:“睡覺吧,曉郁,明天你還要當嚮導呢。”

  “嚮導?”這女人還真會物盡其用。“你跟童老師完全不一樣……”是青梅竹馬的關係讓童晃雲的眼裏只有尤痴武一個女人吧!忽然之間,開始同情起童晃雲了。

  “是啊,童……跟我是不一樣的。”刻意不想起童的。每次一想起,心頭就糾結一團亂,痴武煩躁的爬起來,一臉苦瓜。“他在風雲的樣子……讓我覺得好陌生。”

   “童老師在學校想當穩重。風雲的武術老師向來重男輕女,我剛進去時受他照顧許多。”她不太能合群,至少沒像痴武這樣。即使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鎮上 依舊沒有什麽朋友,上了風雲遇見童晃雲,那種感覺像是忽然間有了防禦同盟,一顆心悄悄傾向他。她不愛當第三者,所以寧願放弃……“啊,你幹嘛?”尤痴武抱 上了她的腰,靠在她身旁睡起來。

  “我們是同伴,你瞧我進風雲也是受盡欺淩,嗚,我好可憐咧。”

  這女人有點瘋瘋癲 癲的,童晃雲怎會愛上她呢?田曉郁有點氣嘔,拉過薄毯蓋住兩人。“風雲的階級觀念很重,你只是個工友,尤痴武。如果你考上武術老師的 資格,那又另當別論了。”聽說尤痴武是童晃雲的師妹,看不出來……童晃雲的根基比她穩上許多,這其間有什麽糾結她不清楚,但唐澤元對痴武想當感興趣是事 實。很少見到唐澤元對人這麽有興趣,他通常只對身懷武術的男人有高度的熱誠,不分出勝負是絕不肯放弃,對女人則鮮有興趣的。好比她剛進武術學校時,在課堂 上只試了她一拳,就收了手,沒再嘗試她的底限。痴武是個例外啊,但願她跟童晃雲能一帆風順,沒有什麽意外……退了一步,海闊天空,心情忽然大好。

  “我這種半調子考不上的。”痴武又搔了頭髮。“我很懶的,練武太累。”當初醉心武術的原因已經不存在了,這輩子只要童保護她就够了……童哪……

  一向就喜歡依賴著童,連那幾天溜到童的宿含睡覺也因爲他在身邊而心安,已經成了一個習慣,沒了童的氣味就難以入眠……

  她喜歡童,是真心的,却沒想到童是以一個男人的身分在愛她。

  忽然想起童第一次來到尤家,瘦瘦弱弱的,有牛一般的脾氣。當時怎麽料也沒料到在未來的路子上會此依賴他,過往的記憶輪流跳進腦海,胸口有點喘,眼眶熱熱的,來到風雲就成了貪哭的小鬼。

  不要了,不要再失去童了,失去他,心裏永遠都會破一個洞,她的過去會變得殘缺不全,而她的未來會是沒有生路的,因爲童哪……

  痴武忽然爬了起來。

  “你……你幹嘛?”不會真要去偷老爸的滷味秘方吧?

  “我……我想上山了!”痴武跳下床。想見童,想見他了,很想立刻見到他,然後,把心裏的話一股腦兒的告訴他。

  即使成長後見的機會有限,即使見面時他總不多話,但她總是貪戀那樣的時刻,因爲知道有一雙眼睛會守著她。所以她可以到處流浪而不寂寞,難以想像有朝一日會分離,不捨得童,不捨得童哪!

  田曉郁怔楞。“你瘋啦?現在都幾點了?沒校車的!”

  “沒關係,借我外套,星期一就還你。反正我能走下山,也能爬上山。”痴武隨便塞了塞背包,想了下,把滷味丟到塑膠袋裏一塊放進背包。“我去超商再買點零嘴。”

  “尤痴武,太晚了啦……”完全抓不住尤痴武的心思。難得有一個同女人跟她秉燭夜談的,心裏有了點不舍。

  痴武胡亂揮揮手,笑咪咪道:“安啦,這一點山路還難不倒我的啦。”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喂,星期一你上了山,可不要對我視而不見唷,你的床讓我睡過,是朋友嘍,賴也賴不掉了……”說完,她躡手躡脚的出了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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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掃了他們好幾棍,却也被擊中二,三棍。對方人多勢衆,她氣不過,什麽樣的社會啊,即使自己自律了,旁人依舊打打殺殺,痴武旋身閃了好幾棍,少年在叫 囂,猛打亂打的,背部挨了好幾棍,只有這種時候才恨自己沒好好的習武。痴武忍痛抓住其中一人的棍子,顧不得下手有多重,前脚直勾飛出去,將他甩在門外,左 手擋了棍,身子一側,雙指直點對方的氣管。驚鴻一瞥的基本武術讓少年開始驚呼了。天啊!才倒下了兩個.在痴武還來不及動下一步,倒地少年如骨牌,在黑夜裏 一個個垮下了——

  “童!”痴武楞了楞,差點以爲是思念過度的錯覺。嘴角開始笑,眼睛濕濕的,想要跑過去,冷不防的,後腦勺被一棍擊中,痴武痛叫一聲,往前傾倒。

  “痴武!”童晃雲及時扶住她。

  “童,我想吐——”好想哭喔,看見他的時候,一顆心安了,歸位了。頭昏腦痛的,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孬種,她的神智開始飄浮,眼睛沒了焦距,眼皮慢慢合上,昏了過去。

  “痴武!”

  第一次昏迷……有童在,不怕……離不開他了,就算他想甩開她,她再也離不——開了……

  雨滴順著屋滑落,叮叮咚咚的打在地面上。

  晴朗的八月尾有了颱風警報,就像他跟痴武之間的關係吧?看似無波的水鏡,只需一顆小石子就毀了一切。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情感的路子起了岔?

  對痴武幷非一見鍾情,第一眼見到她是近乎抱歉的心態。尤儒生是父親的遠朋友,在一次意外裏,雙親幷逝,尤儒生帶他回到了尤家,有心培養他成爲尤家武術館的繼承人。

  他明白,痴武也明白,彼此心照不宜。在頭兩年,他與痴武的關係處于僵局,談不上好或不好,痴武總是靜靜的,在尤儒生的背後悄悄地,幾乎閑散的打拳練武。

   那兩年每當不經意窺見到她的身手,心裏又氣又是羡慕,在他站椿站得苦不堪言的同時,她却練來仿佛得心應手,一個小小的女孩練武練得漂亮而隨意,往往讓 他看到痴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才明白天才與平常人的區別啊,心裏不服却也爲她抱屈。尤儒生怎會沒看到這樣的好人才?她年紀還小,再練不去絕非今日的他所 可比擬,因爲老師的重男輕女,所以蹋了這樣的人才。

  兩年後痴武漸漸疏于練習,他却開始一步步走上武術之路,那時才幾歲?十三、四歲的年紀,花下的苦功不下于過去的痴武,但依舊打不過她。

  這個傻女人,從沒要跟她强爭老師的武術館,而她放弃了再練下去,從此她有點傻氣傻氣,愛笑愛鬧的,跟他主動親近是第三年半夜她突然闖進他的房間,有點尷尬的遞給他一張紙,是母姊會的通知單。

  彼此都明白尤懦生幷不參與痴武的童年生涯,當時痴武連連抱怨了一串——

  “都是你害的,在學校裏品行良好得連老師都贊不絕口。才大我幾歲,又沒親戚關係,你拒絕沒關係啦,不過責任不要推在我的頭上唷——”

  “好,我去。”應該去的,吃住都用尤家,連尤懦生全副的心血都被他搶走,爲她付出這點是應當的。

  痴武的嘴尚張了一半,嚅動半響,像不知該說什麽,搔了搔頭發,東張西望一番,才拖了凳子坐在他面前。

  是從那一夜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改善。痴武從主動的親熱到依賴,是他一點一滴感受到的。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裏,眼睛只鎖著痴武,再也容不下任何人。而她,從十五歲那一年夏天,就成了彼得潘。

  甚至,她連個原因也吝于施捨給他,就這樣劃分了距離。不甘心是一定的,却只能靜靜地從旁看著她成長,而毫無插手的餘地。

   拐騙她來風雲,表面上是爲她好,實則出于自己的妒意。難以想像當有其他男人對痴武有了興趣時,他的妒意會有多深——即使沒有表露出來,心底的糾葛却如 毒蛇般緊緊盤旋,一點一滴的啃噬他的理智。痴武人本就長得討喜,會欣賞她的容貌的男人不在少數,但全教她瘋瘋癲癲的個性給嚇跑。是不是存心,他不清楚,只 是無法想像當她二十四、二十五歲,甚至年紀更長的時候,會有一個男人如他一樣,看穿了她傻氣下的本質。

  所以,他帶她來了,或者望能够留她到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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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床上的痴武呻吟,半垂著眼看他。他立刻走來,眼底透露關切。

  “痴武,這是幾根手指?”

  痴武的焦距晃了下,哀怨地說:“我的頭好痛唷。”

  “痴武。”難得嚴厲的口吻讓她扁了扁嘴。

  “三根啦,你的手指頭讓我想到香腸,我肚子也有點餓了,童——”像隔了一輩子沒看見他,好想他唷,很想爬起床跳進他懷裏,却覺得全身虛弱得像只軟蟲。陌生的天花板、淡淡的花香撲鼻中夾雜童的氣味,好舒服,又有點想睡了。

  “嗄?”什麽時候回到了尤家。“不……不是啊。”這裏陌生得緊。

  “我在山下買了棟小屋。”

  來不及感覺後腦勺的痛,痴武楞惕地、近乎發呆地瞪著他。“你……你什麽時候買的?”沒聽他提過。

  “要不要坐起來?”

  “要。”軟綿綿的身子讓童抱坐起來,他的力氣已非當日的她所可以比擬了。童晃雲在她身後墊了枕頭,讓她舒服地靠著。

  “頭還痛嗎?”

  “好痛!痛死了!”停頓了下,腦中閃過一幕,急急抬頭詢問:“那個男孩怎麽樣了!都抓到了嗎?”如果遲了一步,她會懊悔一輩子的。

  “送醫了,頭破血流,但還是保住了。”童晃雲的黑瞳變沉了。“你只是一個女人,不該貿然動手的。”

  痴武想習慣性的搔搔頭發,手臂却沉重如鉛。可憐啊,有病在身還被人打得慘兮兮的,是犯太歲了吧!

  “我以爲我可以的,畢竟,我的手脚靈活得很。”她吐了吐舌:“結果你瞧瞧我自不量力的下場。”

  “別再做這種事了。”那足以讓他嚇破一斤膽都不止。天啊!跟其他老師換了值日下山,就是怕她鬧出事來。她不會鬧事,看似瘋癲,做事却懂輕重,但唐澤元則不然。

  他初上山的時候,就遭到唐澤元挑釁。始終沒跟他正面過招,任憑他耍盡花招的。自從痴武上了山,唐澤元便轉移了目標。他是個對武術狂熱的男人,想測痴武的極限在何處。

  “一定要保證嗎?”痴武皺皺鼻,看他端來了稀粥,肚子嚕嚕的叫了起來,感覺好像才吃了滷味,這麽快又餓了。我睡了多久?”她張大嘴,笑咪咪的等著童晃雲喂食。很久沒讓童喂過了,除了生病的時候。好像回到了童年,好幸幅。

  童晃雲在床沿坐下,一口一口的喂她。“你睡了一天了。”

  “那現在是星期一了?你不上課嗎?”他的課表裏星期一有三堂課哪。

  “我請助教代課。痴武,你不是三歲小孩了,理當知道輕重之分,你能應付得了七、八個少年嗎?逞一時之勇被打死在那裏,能救得了那個男孩嗎?”

  “我……”又來了。說到底,就是要訓她一頓了。“我以爲我能的嘛。至少,我能防身的。”疏于練習的下場就是連自己也救不了。如果當年好好花心思去學,也許今天不會弄得這般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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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晃雲沉默了下,忽而說道:“如果你想躲避我,不必專程下山。”

  痴武縮了縮肩,差點忘了那天下雨的事情,一心只貪戀見到童的快樂。

  “童……”痴武一咬牙,直接用盡力氣跳進他的懷裏,要不是童晃雲及時將碗舉起來,她肯定撞破頭。

  痴武狠狠地抱住他的腰,就算頭暈得快死了,也要好好的跟童說清楚。不要再一次如陌路人的距離,她會受不了的。

  “痴武,你在幹嘛?”

  “我……”話還沒說出口,胸前就開始劇烈起伏。天啊,這是在害躁嗎?她什麽時候也懂得在童面前害膘了。

   “我喜歡你,童,我……我賴你是賴定了。”她舌頭像打結,臉蛋燒得通紅,幸虧童沒看見,不然丟臉丟死了:“你……不能不要我,我這一輩子就只有你了, 你要照顧我一輩子。你說你愛我,那……那我也會愛你,也許我還摸不清楚其中的區別,但我一定是愛你的,這輩子我就只愛你了,所以你不能拋弃我,不能見异思 遷,你要喜歡別的女人,我也要死抓著你不放,不放,一輩子死也不放。”

  終于說出口了,天知道那有多難以啓齒。以往她大而化之,什麽也不想的,單純的就認定了童,但當他把愛情浮上臺面,心裏反而有點怕,怕……就是怕了,在記憶裏,似乎有什麽梗在裏頭,却遺忘了,只餘不害怕。而現在,她把話全都攤開了說,心底某個角落也松了口氣。

  就這樣相依爲命一輩子……不想分離,好捨不得童。

  “痴武……”上方傳來的聲音低低啞啞的,感到頭髮有人撫著。

  “你別叫我抬頭啊,很丟臉的。”窩在童的懷裏一向是舒服安全的,這是首次敏感的感受到男與女的區別。

  她低著頭,悄悄地爬離他的身體。天啊,她也懂得害臊了。

  “痴武,你瞭解你所說的話嗎?”

  “啊?”不够明顯嗎?童還聽不懂?痴武連忙抬起臉,叫道:“相依爲命一輩子,你說的,不能耍賴。”她這樣的說法還不够嗎?天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她要他這輩子就只要他了。

  “就你跟我?”

  “嗯。”痴武用力點頭。

  “你臉紅得像蕃茄,痴武。”

  “就說你不准笑的。”可惡?

  童晃雲的嘴角含著淡淡的微笑,語出驚人的——

  “我喜歡吃蕃茄。”

  嗄!痴武怔了怔:“你在說笑話,童!”差點嚇壞了她,記憶中的童是不會說笑話的,他的這一面她從沒看過,滿新鮮的,像挖掘到一塊寶藏。

  “我像在說笑嗎?”

  痴武輕輕呀了聲,童雖在笑,但神態認真的靠了過來,痴武依舊坐在那兒,直到三秒鐘後,才知道童意欲爲何

  親吻她啊。她有點緊張兮兮的,溫熱嘴貼在她的唇上,跟上回雨裏的接吻不太一樣,像羽毛般的輕掃。

  “痴武,我愛你。”他的鼻息搔得她癢癢的,如果是以往,童這麽接近她,她肯定會吃吃發笑的,但現在心口撲通通的跳著。

  “你……你怎麽會愛上我呢?”問出了百思不解的疑問。自認沒好到哪里去,也沒什麽女人味,有時甚至孩子氣重了點,這樣的女人他會喜歡嗎?“而且……你是什麽開始愛上我的?”

  童晃雲微笑,退離床沿:“你好好休息吧,我打個電話回學校。”

  痴武微張著嘴。“童……”可惡,童在耍她,深知她好奇如猫的天性。這麽瞭解她的人除了他,其餘的都還沒出生。“童,你過份!”她不敢大聲抗議,頭頸蔓延著痛。

  痴武皺了皺鼻,只得目送他出去。她委屈的躺下來,不太想睡,腦袋胡思亂想起來。

  這棟小屋看起來幷非新的,童買了多久?沒聽過他提,何時童對她也有了秘密?討厭,沒見到童的時候老想著,念著他,見到了又想賴在他身邊。

  愛童哪——在她眼裏,童與青梅竹馬逐漸有了區別。有時他像個陌生的男人,有時又像曾經有個的童年玩伴。不論是哪一個童,都有十足的魅力吸引她,只是以前對他習以爲常,所以不曾注意過。她想要,貪心的兩個都想要,青梅竹馬跟現在的童。

  眼睛有點累了,武暫時合上休息。

  合上的眼珠看見一連串的七彩,裏頭是曾有過的回憶,也有童方才輕輕柔柔的小吻……

  她的戀愛之路……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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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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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傅瞄了一眼她的名牌,忽然從小小的窗口探出一張老臉來,差點把痴武給嚇壞了。

  “你就是尤痴武?”

  “是……是啊。”

  老師傅上上下下打量她一下,又加了幾樣萊上去。“你頭痛好點了沒?”

  “啊?好……好多了!這……這是我的啊?”好像有點怪怪的。身邊的人聽見她是尤痴武,都抬起了頭。

  什麽時候開始,她成了明星而不自知?

  “其實,童老師話不多,但人還不錯。”老師傅拋下這句話,就擺了擺手讓她離開,接過下一個人的食票。

  痴武起疑了下。老師傅好像知道她跟童是一對的……不會吧?童何時成了大嘴巴四處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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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出了餐廳,本想回宿舍,但在轉角看見童下了吉普車。她雙手斂後,蹦蹦跳跳的跑過去。

  “痴武?你什麽時候上山的?”童晃雲吃驚了下,但很快恢復他一向的沉穩。風顯得有點狂,把痴武的短髮吹得一頭亂,她穿了單薄的襯衫,很隨意的。

  他微不可聞的低嘆了口氣。痴武總不太會照顧自己,仗著身優骨佳,任何事都太嫌衝動了點,他拿出吉普車上的外套丟給她。

  “穿上吧,病剛好了點,再遭凉就沒人照顧你了。”

  痴武乖乖穿上,當沒看見從車上另一頭下來的唐澤元。她眉開眼笑的。“童,想不想我——”很想直接跳進他的懷裏,但畢竟有外人在。痴武本來是隨口問他的,一瞧見童專注熾熱的眼神,就有點後悔自己的心直口快。她有點臉紅的,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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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吧,下午沒課,到茶亭泡茶給你嘗嘗。”童晃雲開了口,瞭解她不太喜歡在唐澤元跟前多說一些話。痴武的交游很廣,個性也大而化之,鮮有她討厭的人,唐澤元顯然相當不得她歡心。

  “好!”痴武堆起笑。“好久沒喝到你泡的茶。”以往童總愛在下雨無處去的時候窩在家裏泡荼,感覺有點像回到了過去。

  童走在前,她緊跟在後。從後頭看去,童的背影很沉穩……很值得依賴。師母……好像跟他不太搭,她老是毛毛躁躁的,童究竟是怎麽喜歡上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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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充滿惡氣,花了半晌,她才恍悟——是爲了試她的極限嗎?就爲這樣,所以罔顧了他人死活?

  “痴武?”

  痴武的嘴掀了掀,瞪著唐澤元轉頭離去,她不甘心的低哼了一聲,快步追上童晃雲。

  “童,你們學校有大嘴巴呢。”

  “哦?”

  痴武眨眨眼,跟童之間的距離不過十來公分左右,在他毫無防備之際,忽然前腿直彈過去,童晃雲側閃轉身,面露驚詫。“痴武?”

  緊跟著大擒拿手迎面而來。分筋、挫骨、截脉、閉穴,中途有些招式忘了,就打混過去,招招力量不大。

  童晃雲手脚俐落的擋下來,抓住她的雙臂。“痴武,你又想做什麽?”對痴武的公然挑戰沒惱羞成怒,只是十多年來沒再見過她找他比武了。有點驚詫,但更多的是驚喜。

  痴武掙脫他的臂力,嘴角下滑。“我只是想弄清楚自己有幾分重量。你好强喔,童。”

  童晃雲搜尋她的黑眼,說道:“你也可以的,痴武。”

“是——嗎?”她苦著臉,像在掙扎介于想與不想之間。個性散漫慣了,要再重新來,必定得下非人的苦功,一想到全身骨頭就酸痛,她咬咬唇,轉眼又想起那幾個少年,她頽下肩,算啦。“童,你說過你要保護我的。”

  “是的。”

  “所以我練武幹嘛?”她又笑咪咪的。“有你當靠山,我還怕什麽?”

  童晃雲看著她。顯然在一刹那裏有什麽讓痴武動了搖,却又臨時放弃。她會不會重新拾武,他幷不在意,只要她過得快樂就够,但私心總希望她的天份能够得到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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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武看看他,再低頭看看他的手,忽然牽住他的手,讓他震了下。

  “走……走啦,我等著喝你泡的茶呢,童。”她的臉又熱熱的,肯定又紅了。那種感覺很奇怪,平常動不動就跳進童的懷裏,對于這種親近早就習以爲常了,但現在只是牽住他的手而已,就臉紅心跳的。

  “童,你看我幹嘛?我是瞧……好像情侶都是手牽手的嘛……”這是很愚蠢行爲嗎?想抽手,却被童緊緊握住。

  現在處的模式大致跟以往一樣,沒什麽過大的差別,但心裏彼此有譜顯了形,知道對方都是唯一的,一輩子的關係,反而接近童時老會心慌慌意亂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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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在往茶亭的路上,痴武又忍不住開了口抱怨:“你們學校有誰知道我們……我們在談戀愛啊?你知不知道有人多嘴宣傳了出去?師母耶,我明明是你師姊,叫我師母……”好像在叫七老八十的人。

  “是我。”童晃雲沒側頭看她。

  痴武呆了呆。“童……是你……”是聽錯了嗎?童一向不是道人長短的大好人,好到她以爲他幾乎得到了中國武術的精粹武德,值得後人膜拜。“你……爲什麽要說?”

  “你不願意?”

  “不……”只是她以爲童是那種靜靜吃三碗公半的人。

“痴武,這是昭告,昭告風雲你是我的女人了,沒人會再追你,或者欺負你。”

  手心驀然發汗了。童晃雲沒回頭看她,但字字句句打進痴武的心。他的女人啊——奇怪的說法,教她毛骨悚然的同時,體溫却又升高起來。

  “你……你……”舌頭打結了。“你放心啦,反正我從小就沒异性緣的。”有點可惡,童,好像從“談戀愛”開始,他便老占著上風,有時一句話就堵得她說不出來,却又心甘情願的。

  但,那又何妨?風依舊顯得有點狂,但陽光照在地上,痴武低頭看著自己淡淡淺淺的影子跟童的影子間隔小小的距離,她貼近了童一點,頭靠向童的肩,影子勉强搭上了邊,痴武眼底眉漾著笑,蹦蹦走走的跟童上了茶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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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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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有鄧大牌的戲份,整間學校的男老師都來看了。”痴武指指導演後的中年人。“連校長都來看了,還有誰不會來看?”

  “晃雲呢?”李承中頗感興趣的。“他來看過了嗎?”

  痴武搔搔頭發。童是來過幾次,不過都是她在場的時候,沒聊多少話,但童本就少言少語。

李承中見她一時沉默了會,拍拍她的肩。“男人嘛,不要計較太多,通常男人欣賞一個女人,幷不表示喜歡。”

  痴武看了眼他。“你是在安慰或者在我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

  “你也會嫉妒嗎?尤痴武。”他取笑。

  “你想挨揍嗎?李老師。”嘴裏反駁,心裏倒是計較起來了。嫉妒啊,童沒機會給她,不是嗎?始終不清楚童怎麽會愛上她,但他說了,她就信了。喜歡童的心是一天增加一點,像是涌不止的井泉。不見得每樣愛情都得摻進嫉妒的毒素,喜歡童那就够了。

  “有機會我們可以再對打一次,痴武。”李承中的目光又回到女主角身上。

  “敬謝不敏。”她皺皺鼻子,朝這裏走來的工作人員好眼熟。“童不太喜歡我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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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風雲後,痴武的性子依舊,但在某方面却開始一點一滴的變化了。以往,她當自己沒學過武術,人打她鬧她都不還手,而現在時常在不經意間流露武術的天份。是風雲給她的影響吧?就在她不知不覺裏,沒再排斥習武。

  帶她來風雲是正確的,就不知道她能待多久?

  “童,在想心事?”痴武笑咪咪地在他跟前晃手。“可別騙我唷,要野餐我就不吃午飯了,這裏哪里有可以野餐的地方啊?”

  “風雲還有很多未經開闢的地方,我載你去吧,運氣好的話,你可以跟野兔一塊用餐。”痴武幷不美,但一張笑臉讓人舒服,將來,會有多少人發掘她的好處呢?方才看見她跟李承中過招,明知只是笑鬧玩耍,也會擔心她被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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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晃雲看了她一眼,跟著坐下。“我們獨處的時間幷不多。”

  “是啊,所以才要野餐。”痴武挪了挪位子,直接賴在他身上。喜歡童身上的氣味,那讓她覺得舒服而心安。

  “童,你喜歡這所學校嗎?”再調了調位子,乾脆整個人窩在他懷裏,拉著他的雙手交叠在自己的身前。童的手大而修長,是練武者的手,模起來暖暖的。往這樣的舉動時常可見,但現在心境不同,感覺也不同,會有點窩心,有點臉紅。心跳的——

  “喂。”童晃雲頓了頓:“你呢?痴武,你喜歡這裏嗎?”

   她小嘆了口氣,玩弄他的手指頭。“還馬馬虎虎了,我喜歡這裏,難得有學校這麽……自由,大部份的武術老師人都不錯……”差點要脫口而出,她喜歡跟武術 老師們聊天,那肯定又會落進童的陷阱。總覺得童帶她來風雲是有目的的,撇去相依爲命,不如說童讓她一點一滴的親近了武術。

  她的身子骨開始蠢矗欲動是事實,天性裏的嗜武又開始萌芽,可怕又可惡的童,在無形之中想要改變她……却偏偏改造成功,有點不甘,但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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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晃雲又看了她一眼,打開。裏頭是皮蛋瘦肉粥,有模有樣,難以想像是痴武做的。以往她貪偷懶,在厨房裏總愛賴在他身邊看他忙東忙西,沒下厨過——

  這是不是表示,她開始將他擱在心底?

  “童?”她期待的眼睛閃啊閃的。

  童晃雲微笑,吃了幾口。

  “好吃嗎?”

  “嗯。”

  “那,以後你晚上要沒上餐廳,我就做飯,你來拿,好不好?”也不敢告訴他,她只會做皮蛋瘦肉粥,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有老師傅當靠山,還有什麽好怕的?現在才明白以往童做菜的偉大。

  童晃雲頭。“沒必要這麽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她笑咪咪的。“以後呢,你要餓了,就找我,可別胡亂收人東西吃喔。”她喜歡這種感覺,像在談戀愛。

  童晃雲看了她一眼,沒作聲,當作是默許了。

   顯然痴武目前還將他們之間的交往歸于純情類,就隨她吧。他想要她,却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痴武才剛接受了他們之間是愛情的關係,太急躁只會嚇到她。 她像個小小的天使,即使身軀成長了,思想成熟了,但總怕她隨時消失,當年沉睡的嬰兒開始逐漸張了眼睛……他該慶幸,嬰兒的眼裏只有他,目前這就够了。現在 只想好好培養他們之間的感情,讓它慢慢的發芽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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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崖?”好危險,風雲果然跟一般學校不同,可怕哪,不知道哪天哪個迷途羔羊會跳下去。她眯著眼看向童指的方向,笑咪咪的隨口道:“童,如果有繩子,你猜需要多長?”

  “不需要猜,因爲我都不會靠近那裏。”童晃雲看著她。“痴武,你不是一個人,也不是無牽無挂的。”

  “童……”痴武臉有點紅,靠近他,拉起他的手。“我當然不是無牽無挂,你也不是,我們有彼此,不是嗎?”輕輕用手碰了下童的唇,溫暖的,刺人的。

  從來沒說出口,她很感激當年老頭帶他回來,即使因此捨弃了所曾有的武術都值得。童哪,嚴肅、正經、沉默,花言巧語都不在行,但就是敲進了她的心,如果有一天要她放弃童,她准會哭死。

  她的臉開始又像蕃茄了,從老師傅那裏拿來蕃茄多是熟透了,但現在她臉紅得比蕃茄更厲害……因爲童吻上了她的唇瓣……

  有點……苦苦的……是失敗的皮蛋瘦肉粥吧?感覺似乎差曉鬱的炒飯甚遠,沒關係,再接再勵就行……只是童吻她,是想間接讓她知道需要改進的地方嗎?呵呵。

  “痴武,你在發笑。”從不知道自己的吻會讓她發笑。

  “我喜歡笑嘛,童。”直接窩進童的懷裏,笑咪咪的。

  暖暖的,溫馨的,細水長流般緩緩流進心底……那該是怎樣形容的感覺呢?

  像……春天。春天午後,有點懶洋洋,却很舒服的感覺,是的,以目前而言,她跟童的感覺就是如此了……很滿足很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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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麻煩?”痴武指指自己。“我也能幫忙,不如我有空可以帶著畢業生到處看看。”

  童晃雲看了她一眼。“你幷非武術老師,學校不會允許你拿學生的安危冒險。”

  平穩的聲調就像在平述一件無關痛癢的事般,這是童向來的語氣,但知童莫若她,總覺那句話裏帶有深層的含意,像根針一樣的扎進她的心裏。

  武術老師啊……李承中那天的話始終記在心底,明年有武術老師即將退休,她沒想過要應考,平凡普通的生活是她所嚮往的,童那天也聽見了,却沒左右她的想法,但總覺得……他在不經意讓會偶爾刺她兩針。

  過份!痴武苦著臉。明知她依賴他的看法,却硬逼她自己作决定。

  “童!”她忽然跳上前,緊緊抱住他的腰。時常喜歡跳進他的懷裏,是因爲童總能給她安全感,至少他的心跳能給她勇氣。

  “痴武?”

  痴武用力抱他了下,才退後一步,雙手斂後,吐吐舌。“沒什麽啦。”

  童晃雲搜尋著她的眼睛,開口時聲音略帶沙啞。“沒什麽就不要隨便抱人,尤其在大庭廣衆之下。”

  “嗄?”以往童都沒吭聲,她以爲他不在乎的。是怕衆人的眼光嗎?但之前他還在大夥面前作出露骨的舉止,不是嗎?

  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童的心一輩子撲朔迷離,想尋個綫頭都難。她的臉又發起皺來。過份!老愛丟些困難的問題給她。

  “不管了!”痴武又撲上前抱他,笑咪咪的。“我在大庭廣衆之下抱你,又沒打雷又沒颳風的,童,你又不會少塊肉。”

  “痴武。”她頭頂上的聲音停頓了下。“你再這樣……是得自行負責的。”

  “負責就負責吧。”偏愛往火坑裏跳。平常握住童的手,總覺刺刺麻麻的,像觸電的感覺,害她心跳一百,但抱著童就有安全感蔓延全身。唯一的,只有他才能給她這樣的感覺,但願一輩子都不要分離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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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她只要值夜班,而童沒夜巡時,泰半會來陪她,兩個人就坐在那裏看拍戲,很安靜,有時可以兩、三個鐘頭無言勝有聲,累了就往童身上滑去。

  想來自己都覺得可怕,依賴童的心愈來愈重,以往沒這麽粘他的,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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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巡啊……”痴武打了個呵欠。“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改天晚上沒我班的時候,我跟你一塊去夜巡。”還能邊走邊看星星,挺有情調的。

   最近一次跟童一塊看星星是回跟老頭去露營的時候,好小的年紀:猶記那時看星星看到睡倒在童的懷裏……童是唯一的,在過去與現在都在她心底占有一席之地 的男人。回憶與現在不停的交錯,當跟童在談戀愛的時候,過去青梅竹馬的回憶是青澀而窩心的,像顆小小的種子,萌芽,茁壯,然後發展成一棵大樹,枝丫與現在 的心樹交織,裏頭都有他。

  “好,一塊去夜巡。”童晃雲允諾時,痴武已陷進夢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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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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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想過來睡,就要記得帶衣服。”

  “好。”痴武忙不迭的回答,眉開眼笑的。童的允諾無疑是張通行證,以前硬溜進童的宿舍,他從沒說過歡迎的——痴武忽然轉過身注視他。

  “童,爲什麽你以前打地鋪睡,昨天却跟我搶床位?”

  “以前,你還不是屬于我的。”

  痴武縮了縮肩,扮了個鬼臉,在童的書桌上尋找可以綁頭髮的帶子。童變得霸道了,談戀愛的男人都會這樣嗎?虧她還以爲他沉默內斂又謙虛。

  屬于童哪……感覺還不賴,不過從反面來說,他也是屬于她的吧?

  “童,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哦?”

  “夢到我國中的時候。記得嗎?我上高中的前一年,好像去喝過某個學姊的喜酒。”

  “我記得。”他說得肯定,讓痴武回頭看了他一眼。

  “童,你記憶力很好唷,連我自己都記下太清楚呢。”她笑道,在桌上找到了短短的小繩子,試了幾次老綁不好。

  “你的事,我很清楚。”怎會忘了那一夜?從那晚開始,痴武仍然親近他,却在那一夜有了距離。

  “童!”她蹦跑到童身前坐在地毯上,笑咪咪的把繩子交給他。

  “你的頭髮變長了。”

  “那是當然嘍,難得下山一趟,也沒剪頭髮了。”痴武抱膝坐地。“我話還沒說完呢,童,我記得……那一天新郎新娘好像也是青梅竹馬吧———”那個夢有些模糊,記不清楚了。

  “嗯。”她的頭髮柔軟微卷,像嬰兒般清爽。

  “他們好像奉子結婚,好像也有六、七年了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小孩也有這麽大了。爲什麽會夢到他們嗎?是同樣青梅竹馬的緣故嗎?

  “童……”嘗試抓住心頭亂紛紛的頭緒。同樣的青梅竹馬,他們在年少奉子結了婚,而她跟童始終清白如一……

  “好了。”他拍拍她的頭。

  痴武笑咪咪的回頭,沒料到童會俯臉親她一下。她的眼瞳還是笑吟吟的,却多了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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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一條路,痴武。”

  “你在逼我,童。”

  “我……個人建議,”床上的男人拉著薄毯,小心翼翼地說:“你想甩掉一個女人不必這樣做,只要說goodbye,我相信她會懂你的意思,你不必害她跌死。”

  痴武猛點頭。

  “痴武,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擺明瞭沒有退路,好可恨,要是再揣測不出他的用意,就不必當童的青梅竹馬了。童只會做這種事,不會明著逼她,只會玩暗招。從來到風雲之後,童不會時時刻刻護著她,反而有時還壓迫她……想要她應考老師,直說不就好了?不必磨練她的能力,可惡!

  “我要受了傷,會怨你一輩子的。”她嘀嘀咕咕的抱怨,發誓幾乎看見了童嘴畔的微笑。

  估量了下距離,痴武爬到窗檻,脫了布鞋扔下去。她回頭,怨氣十足的瞪了童一眼。

  “童……”她忽然問:“如果昨晚你强迫了我,你接著會怎麽做?”

  “娶你。”停頓了下,童晃雲嘴畔展現笑意:“我强迫你了嗎?痴武。”

  “是沒有。”她承認。如果他强迫她發生性行爲,那就不是她所認識的童了,他一向護著她,但心裏始終有個疙瘩。在十五歲的那一年,心底仿佛曾經烙下過什麽,却遺忘了,只覺不安。

  她吐了吐舌。“說跟做是有段差距的,童。”

  “你不妨試試看。”他靜靜地說。

  現在連話也駁不過他了,可怕的人物,一句話就堵得她說不出口來。

  痴武忽然向後傾身,親了下童晃雲的嘴——

  “痴武。”這是她首次主動吻他,雖然只是短暫的碰觸了下,對他却是一個進展。等了多久啊,想要她主動的跨越青梅竹馬那條綫,想耍她懷著男女之情主動的親近他,終于如了願了——

  想喊住她却慢了一步,尤痴武飛身下墜,見枝幹就抓,抓到過于細條的樹枝,立刻躍身抓住另一枝,愈躍愈低,靈巧如猴,最後挑了棵距離地面最低的樹,直接爬下去。

  她仰頭瞪著七樓窗口,扮了個鬼臉,尋到布鞋,轉身就走了。

  “我的天!你想當殺人犯,不必選我這裏當案發現場……”赤著上身的李承中從窗內瞪著下方。“見鬼了。”

  “她的臨場反應很好。”童晃雲目不轉晴的,直到她消失了踪影。

  “豈止!”見鬼的就算他跳下去,也不見得能像她閃得這麽好。“尤痴武……的身手還不是最好的。”跟她在笑鬧中比試過,最多只是敏捷,但在武術方面則需再磨。

  “有的人就是這樣,痴武的爆發能力很强。”

   李承中仍是不可思議地搖頭。“我……個人建議……這孩子好好的磨一磨,會有大片光明前程的。”忽然想到了一點,轉頭看童晃雲。“你勸她上風雲考試吧, 她是年輕了點,但風雲也應該有新血注入了。只要主考官不是我,我可以當那個推薦她的武術老師。”跟她談過,尤痴武的武術觀念相當正確,在年輕一輩的人才裏 已少有這樣的人,練過武術的子弟容易陷進唯有該門才强悍的執著,而使中國武術日漸式微。

  早該想到尤痴武跟童晃雲師出一門,不該只有晃雲練就一身好武術的道理。尤儒生啊,如果能早知道在他門下培育出一對好人才,說什麽也要去拜訪一次。

  “她會爲風雲的武術帶來新觀念,讓她進來吧。我們都無權干涉其他武術老師的教育方法,唐澤元帶的畢業生會是風雲有始以來最狂傲的學生,我懷疑他們出了校門,會成爲怎樣的德性,多一個好老師,就少一個社會禍害。”這是感慨,身爲一個老師能替學生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

  童晃雲點頭。“痴武會進來的。”話只肯點到這裏了。在風雲裏,痴武的改變盡收他的跟底,從遲鈍的身手到今天的反應靈敏,即使她是在不知不覺裏,也開始一步一步走回武術的路子上。

  曾經,在武術上他超越了痴武,而現在,他正等著她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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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武術的老師大多保有赤子之心,看破了名利,除了擁有正確的武術觀念外,很多事情圖的只是一時玩興。

   在一開始,風雲武術學校的階級之分給她相當惡劣的印象,無法理解像童這麽有正義感的人竟也能忍受這樣的不平等;久了才發現風雲給老師、學生的限度寬容 到令人吃驚的地步。在這樣的學校裏有各式各樣的老師,教育出不同價值觀的學生,現在有點喜歡窩在這裏了,即使空氣裏飄散著武術的味道,也不再是那麽難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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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社會……”鄧大牌輕輕哼了聲。“我以爲這是無害的小鎮,到了才發現剛發生搶案。不過風雲的老師都不錯,昨天晚上有個姓童的……”嚇了跳,連忙移後身子。“你這麽貼近我幹嘛?”

  痴武傻笑,退後保持了點距離。“抱歉抱歉,你的聲量太小,有個姓童的?”眼睛閃閃發亮,等著她接續下頭的話。

  她在乎童,已非光他的一言一行,即使周遭關于他的,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鄧大牌的姿色中等幷不能讓她心安,童不是只看外表而决定喜歡與否的男人,如果他是,那麽也就不會喜歡她了。

  可惡!在乎童的程度出乎意料之外,比想像中的更在意,以往她會認爲這是一個妒婦的表現,而現在才知道那種心情不是那麽容易自我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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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會有人送來嗎?”

  痴武眯起了眼。談條件哪,就偏跳進了她的陷阱。“儘量。”還得送飯?到時把這個獻殷勤的機會給李承中吧。“現在,那個姓童的?”

  “那位姓童的先生啊,也沒什麽。我半夜胃痛,他路過,找宿舍的女學生拿胃藥而已。”她摸了根烟,想抽,又臨時放下。“要走了嗎?”

  真想海扁她一頓。

  痴武拿起傘撑,多數是撑姓鄧的多些,她自己是身健體壯,難得感冒一次的,多淋點雨倒無所謂,就怕童看見。

  “那先生跟你不太配吧?”印象裏那個姓童的,高大而容貌中上,看上去沉默寡言,嚴肅得緊,跟這個溫馨小品的娃娃臉不太能搭上。

  “是嗎?”痴武依舊浮著笑。配不配的問題倒不會挂在心上,彼此喜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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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好好玩!”痴武笑逐顔開的壓在田曉郁身上。“好久沒打這麽過癮了。”

  “過癮?”先放開她才是最重要的吧?

   “是啊,我喜歡武術。”這是痴武首次承認。“每當我看著童練武,一招一式都是賞心悅目,我會手癢,但不甘心啊,放弃了這麽久,却從沒徹底過。現在,我 總算可以大聲的說,我喜歡練武。”已經遺忘了當初習武起因,但放弃之後,真有一段日子難以調適,看著童一步一步扎實往上爬,心裏有點不甘,却也爲他感到高 興。原以爲一輩子嚮往著平凡的生活,在進了風雲後,却逐漸拾起了曾荒廢的基本身手。

  童瞭解的。從頭到尾將她勾引進風雲,是有目的的。在這個連空氣中都充滿了武術味道的風雲裏,不可能只有她獨善其身。當了好久的縮頭烏龜,死都不願意承認她喜歡練武,即使在跟其他武術老師笑鬧裏對打,也寧願忽視自己愈發敏捷的身手。

  現在,她承認了,却沒意料中的沉重,反而松了口氣。

  “你呢?曉鬱。”痴武笑得收斂了,難得認真的:“你喜歡武術嗎?”

  田曉郁看著她半晌,苦笑:“你壓得我喘下過氣來了。”

  痴武吐吐舌,躍身起來,順手將她拉了起來。

   一身是泥,田曉郁却懶得拍了。“我很久沒打得這麽盡興了,尤痴武。我的身體從小就不好,練武是健身,後來喜歡打拳,就慢慢走向這一條路了。我想當老 師,是因爲我想將曾有過的努力跟喜歡傳達給下一代。”却在不知不覺中遺忘了原意。“好,公平競爭,不管誰輸了都不能失了……我們的友誼。”她揚眉,微笑。

  痴武笑咪咪的點頭。“嗯。”

  泰半是痴武的希望大了點吧,田曉郁心知肚明。論真力,以痴武目前的能力還略遜她一點,但假以時日會超越她的。在武術觀念上,痴武的想法……跟童晃雲是如出一轍,這樣好的人才,學校不可能放弃。

  風雲每回考試的方法不一,校外人士報名是一套作法,而校內如助教等等應考則又是另一套作法。上個月開始報名,她懷疑這回學校的作法是采長期觀察制,但又何妨?是痴武提醒她練武圖的是快樂,能不能當上就由學校來决定吧。

  “下回再來切磋吧。”田曉郁道:“很久沒有對打,跟學生總不能便全力,跟老師打又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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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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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長室裏儘是痴武熟悉的武術老師,包括童——一看見他,就連忙向童靠去。他看了一眼渾身髒兮兮的她,隨即撇開頭。痴武吐吐舌,童當著衆人的面沒發難已經很給她面子了,也不必妄想他會有什麽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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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的全是自願的老師哪。痴武悄悄數了數,風雲的武術老師盡傾巢而出,連明年要退休的張老師都來了,痴武眨眨眼,童的注意力在校長那兒,却忽然不及防的握住她的手。

  痴武怔楞,微笑的悄悄用力回握。

  “尤痴武,唐老師早上請假下山,臨時人手下够,要加入嗎?”校長看著她。

  “沒問題。”

  出了校長室,童搜尋她的眼。“你小心點,有事情無綫電聯絡。”

  “好。”

  童晃雲擦了擦她臉上的污泥。“你……原本——我應該保護你的。”

  “童,你說得好像生離死別一樣。”痴武等最後一個武術老師離去,用力環抱住童的腰,賊兮兮的看著衣服的髒印在童的運動服上。

  “不要亂說話。”他的口吻很沉,相當不悅。

  “童,你很矛盾唷。”痴武收回手,抬頭看他。“你耍盡手段想要我在風雲生根當老師,那麽就該有心理準備,將來會有很多事得等著我自己應付。”

  “如果可能,我寧願你只會是我一個人的痴武。”

  好……好露骨!痴武紅了臉,現在最佩服的是童說露骨話還面不改色。一向她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對童沒了轍啊。圓圓的臉埋進童的懷裏磨蹭,含糊不清地說道:

   “不管我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的痴武,我都賴定你了,你逃不掉了。”感覺童忽然狠狠抱住她,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不論是青梅竹馬的關係或者發展成男女情 之後,在童的懷裏總是心安跟滿足;也許童不曾用言語完整表達過他所有的情感,然而在他的體內蘊藏了多少對它的情感她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在她還懵懂無知的 時候,他已經開始守護著她。

  他沉默寡言,却用他獨特的網網住了她,讓她心甘情願的。

  “你……有事就叫我。”

  “沒問題。”她笑咪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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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武?”是童的聲音。

  痴武露笑。“我在。”童總是這樣,一下午少言少語,但不定時的確定她的存在,就不再多言。

  童的聲音隨即沒了,取代的是李承中的埋怨。“搞什麽鬼!要讓我抓到那兩個小鬼,肯定先揍他們個半死。”

  “你要下得了手,我明年也不退休了。”是張老師老邁豪爽的聲音。

  風雲的老師哪,總把學生排在第一位,即使再不濟的學生也不信教不好,這樣的心態已是少見,這讓她……躍躍欲試,除了教給下一代强身的武術外,還能傳達什麽樣的武術觀念給下一代。

  想將這樣的念頭跟童商量。已經密不可分了,不曾發現,但實際上跟童再也分不開了。

  “入了夜,就讓學生先回去好了。”單刀的陳老師說道:“山路難走。老實說,讓他們出來一塊找,我還真有點擔心。”

  “哈哈,你老愛擔心這兒擔心那兒的,帶他們出來是磨他們的臨場反應,多見識點只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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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叫我師母啦!”話尾未消,就追著另一個唐澤元的學生。他正追著另一個逃跑的少年。痴武大叫:“不要追了!”

  “痴武,停下來!我們立刻就過去?”童晃雲的聲音透過無綫電傳過來。

  可惡?距離愈來愈遠,痴武邊跑邊脫了厚重的雨衣。要追上非易事,這裏是當日童帶她來野餐的地方,但沒了地圖,只能靠模糊的視綫分辨地形。該死的混蛋!就不要讓她抓到那個姓唐的學生,她會親手狠狠的扁他一頓。

  “停下來!”童晃雲厲聲吼道:“停下來等我們過去,痴武,你對風雲的地形不熟,不要亂來!”

  痴武滑了一跤,及時抓住樹幹,她喘著氣,無綫電掉在泥地裏,沒空理會了,直接再追上去。

   那兩個傢夥體能都不錯。痴武眯眯眼,好像那兩個傢夥在打架,跑過去的同時,驚詫的發現姓唐的學生擊中了少年搶犯。她怔楞,那日野餐,童似乎說過這附近 有斷崖……那少年往後退了幾步,踏了個空,在往下墜——天?真有懸崖!那名學生急步踏前試圖抓住他,却往下拖,痴武當機立斷,腦海中浮現當日跟童提及的繩 子,在跑往他們時,她順手拉起一根粗大的樹藤,能禁得起重量嗎?沒試過,但總要嘗試。

  痴武撲向學生,伸出手。那學生的目光驚訝,在墜下去的刹那,抓住她。

  雨水打滑了彼此的雙手,擦過,接著依舊下墜,痴武不服氣,順著樹藤再迅速滑下,正要嘗試再抓人,啪的一聲,樹藤忽然斷了——

  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然後一切歸于平靜。

  童晃雲趕到時,李承中已經先到“第一現場”。

  “痴武呢?”難得的驚慌在童晃雲的臉上出現。

  李承中上下摸著唐澤元學生的身軀,而後抬頭站起身來。

  “我來的時候只剩這四個小毛頭。”朝學生努努嘴。“他打斷了一根肋骨,我得佩服打人的那個,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還這麽有體力。”

  童晃雲眯眼搜尋四周。雨大得驚人,他們局限在此,仿佛與世隔絕。雨聲過大,極有可能掩去任何的求救聲——

  “我猜你幷沒有把我的任何話聽進去,是嗎?”在跑來的途中,雨打了一身濕,乾脆把雨衣也脫了,李承中朝學員使眼色。“把你剛說的告訴童老師,一字不漏的,我得通知警方。”

  黃色運動衣的學生立刻走過來。“方才唐老師的學生去追另一個搶犯,師母見不妥,就追過去了,他們往那裏跑,我們等了很久……”他指著的方向是學校尚未開發過的林子。

  “好,你們做得很好。現在,你們待在這裏等警方跟其他老師過來,我過去看看。”童晃雲面無表情的,唯有眼底泄露些許情感。

  他走向林裏。李承中朝學員比了個安心的手勢,快步追上他。

  “你嚇到學生了,童晃雲。我可不認爲尤痴武會出什麽問題,她的反應可以彌補她的身手,當初不都是我們同意讓她加入搜索行動的?”

  “你沒有看見那天晚上那幾個少年有多殘忍。”被雨浸濕了的泥地難行,痴武究竟往哪個方向追去?不該讓她加入的,即使在場各個老師極力推薦,即使人手不够,他也不該讓她參與這次的搜尋,寧願一輩子她都逍遙閑散過日子,也不願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她從來沒有站在他的立場上設身處地想過。真的愛他嗎?如果她愛他有他愛她的一半那就够了,她也就不會冒著傷害自己的危險去追那些孩子。

  天知道他把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對她的感情一向藏于心底,成了習慣,在表露上也內斂三分,她能懂嗎?能懂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嗎?是自私吧,寧願受到傷害的是他人,而非痴武。

  如今,什麽要保護她一輩子的誓言立成狗屁!

  “晃雲,那是什麽?”李承中指著前頭泥地上的雨衣,還沒過去細瞧,童晃雲的身形就越過了他。童晃雲的臉色看似平靜而嚴厲,像痴武失了踪無關痛癢,實則不然啊,僅僅站在他的身邊就能感受他的緊綳,一個沉默內斂的男人若是爆發了才可怕。

  “是痴武的雨衣。”童晃雲緊抓在手,目光炯炯落在前方。沒吭聲,因爲腦海烙了學校的地圖,前方是斷崖,但願不會,他每走一步,心裏愈發沉重如石。

  李承中輕輕呀了聲,看穿了童晃雲的心思。他快步跟了上去。

  “不……不可能,前頭有竪牌子,有眼睛的人不會不知道的……”頓時住了口,因爲寫有“危險勿進”的牌子飄浮在泥水之中,上頭隱約踏著雜亂的脚印。

  童晃雲在斷崖旁蹲了下來,眯眼觀察崖緣斷折摩擦過的樹枝。

  他閉了閉眼,當李承中小心跟著過來時,他困難而艱澀的開口——

  “有人掉下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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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個白痴。”她氣若游絲地說。妄想模仿電影裏的特技無疑是替自己挖墳,雨打在她的身上好痛,驚醒她的神智。還沒死嗎?在墜崖的刹那,倒是看到了老頭的身影,還有跟童的回憶。

   童啊,如果就這樣死了,必定要成倩女幽魂回去找他,因爲不甘心哪。回憶像是密織的網,在全都遺忘的當口,一點一滴的露給她看,好多細微的過往全在刹那 間展現。跟童第一次見面……快樂的、丟臉的、尷尬的、悲傷的回憶裏全都有童,這輩子除了他,再也沒有這麽瞭解她的人了,死都不肯放弃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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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他了咽口水。“有人會發現我們嗎?”

  “大概會有吧。不過我可以等,你呢?小鬼,應該是來不及了。快吧快吧,有什麽遺言我會替你轉達。”

  學員的眼睛濕濕的,像要掉眼泪。“我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在你擅自去追人的時候,就該料到會有怎樣的下場。”頭真的有點暈了,痴武喘了口氣。“我也是個白痴,忘了自己的極限,瞧,我現在的下場有多慘,還得陪一具快要成爲尸首的傢夥。”

  “你……”她是存心刺激他嗎?“你爲什麽要跳下來?”看到她跳下來,著實嚇了一跳。

  “因爲我以爲能救到人,然後再報你老在餐廳搶我椅子之仇。”有點冷,也看見他在發抖,她掏了掏口袋,好巧,一條巧克力。

  “想不想吃哪?”痴武笑咪咪的,隨即痛縮。“我拿巧克力跟你換衣服,好不好?反正你也快陣亡了。”

  “你……”終于明白她跳下來不是爲了救人,而是整他!張嘴欲駡,却被塞進了一塊巧克力。

  “童他們應該快來了吧。”痴武攀著山壁爬起來,搖搖欲墜地走向少年搶犯,嘴裏邊嘟噥著:“雖然過了情人節,但這是我從童那裏扒來的巧克力,你得還我,我要最高級的那種。”

  “他也要死了嗎?”學員忽然冒出了一句。不太甘心啊,沒道理他在掉下來的途中,被根莫名其妙的樹枝判了死刑,而那個搶犯却安然無恙。

  “沒,他也醒了。”痴武在二人中間坐下來,拍了拍那個驚悸的少年的臉。“痛不痛?怕不怕啊?你的運氣可能比較好,不過應該也好不到哪里去;餓不餓?來,嘴巴張開。”又把餘下的巧克力分成兩截,丟了塊到他嘴裏。

  “爲什麽要給他吃?”學員低喊。

  “因爲他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分他一點,你會死啊?”

  “但……但他是搶犯啊。”聽幾個學員提過,當初這個工友不是被那幾個少年毆打成傷嗎?如果是他,就不會這麽好心,唐老師說過以牙還牙,不是嗎?當人被欺負了,沒有逆來順受的道理。

   “是沒錯。”痴武有些累了,靠在山壁上。“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所能决定的,得交給警方處理。”那搶犯小子似乎是怕了,驚惶的眼睛鎖住她;在山上逃難這麽 多天,無非就是怕面對做錯事的下場。她嘆了口氣:“你父母很擔心你,在山下等了你十幾天,所以你乖乖的,會見到他們的。”

  汗一直滑落她的額,懶得擦了。痴武閉上眼休息一下。

  “喂——你沒事吧?”那學生膽顫心驚的看著她的臉。她要是真完蛋,可能他連被救的機會也沒了。

  “嗯……”頭暈暈腦脹脹的,像回到被少年們擊中後腦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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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中像有什麽驚動了她,她張開眼,凝聚焦距。

  “痴……武?”繩索垂了下來,男人還沒爬到底,就先躍了下來。

  “我們在這裏!”學生用盡力量大吼,讓男人往內看。有救了!

  “痴武!”童晃雲驚了下,疾步上前。痴武想站起來,雙腿却虛弱;一直以爲自己是打不死的蟑螂,原來離藍波的寶座還有一段距離,早知道就不跳下來了。

  童晃雲及時抱住她,顫抖的手摸了下她臉上的汗。他有必要這麽……驚惶嗎?

  “痴武,你……痛嗎?”他的聲音泄露了太多的情感。

  “還好啦,童,你好暖和。”她含笑,往他懷裏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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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晃雲壓住她的額頭,抱她坐在石頭上。李承中跟著下來,環視一周,松了口氣。“看起來好像都沒事。”先走到學生身邊蹲下來小心探摸他的身體。

  “老師……我的傷……重不重?”

  “還好吧,最多斷了幾根肋骨。不過你還是別亂動的好,待會會有救護人員下來,等到醫院再好好檢查。”

  “可……可是我……還能撑到那個時候嗎?”學員的眼睛紅紅的。“我的肚子……”

  “肚子?你好得很。”沒注意到學生驚詫的臉,李承中走過去在少年搶犯身體上下摸一摸。克難的救護小組跟著爬下來,李承中完全吐了口氣。“都沒事就好,不過還是得去醫院檢查一下,晃雲——”住了口,看見了童晃雲右手上的濕稠,連忙叫救護小組過來。

  “不不,先送他們上去。”痴武含糊道:“我跟童最後上。”

  “可是……”李承中遲疑了下,兩個孩子中一個已經陷入營養不良,一個斷了肋骨。

  “理當先救學生的。”童晃雲忽然說,即使百般的不情願,他的身分依舊是個老師。

  李承中點頭,將急救箱留下,小心抬著兩個少年往外移。

  從童的懷裏隱約看見那名學生在被送出去的途中瞪著她,她勉强了個鬼臉。騙騙他也是爲他好,這樣瞪她,早知道就不救人了。

  童晃雲脫下濕透的外套,內穿著幹短衫,讓痴武靠著。翻找急救箱裏的藥品。

  “我猜,那不是汗,是吧?”難怪這麽痛,她死都不敢承認受傷,不然會躺在地上等童來救她。

  “你會沒事的。”

  “我當然會沒事,童,你不駡我?”好難得,通常童的駡詞不冗長,但精簡得足以讓她仟悔好幾天了。

  “我會。”

  好可怕哪,寧願傷不要好了。“早知道我就不跳下來了。”她咕咕嘀嘀的抱怨。

  “你自己跳下來的?”他的語氣很沉,幾乎聽不出什麽抑揚頓挫,喜怒哀樂。唯一能看出他心境的是給她上藥的那只手,微不可見的發顫哪,童在爲她擔心,痴武抬起臉——

  “童……我沒事的啦。”很想用力抱住他,但沒力氣,她想凑上臉,却童給避了開。她哀怨十足地瞪著他,是她變醜了嗎?連讓她親一下都不肯。

  “你永遠都不可能會像我愛你一樣的愛我那麽深。”

  “童……?”

  “無所謂了。”童晃雲小心翼翼的暫時包扎她的傷口。“只要你人安然無恙,那就够了。”

  “童。”痛縮一不。可惡?如果是平常,就賴他賴到他煩死,偏偏頭暈得很,連說話也費力,要組織他話有點困難。不過無妨,她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的敲打童那顆頑固的死腦筋。

  有點冷,又往童懷裏縮,能够感覺他擁她的手臂縮緊。呵,唯有在他懷裏才安心哪。

  在一顆心還沒有剖開之前,任誰都不知道是誰愛誰多了些。童哪,她死都不肯放手,就算他後悔了,也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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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被打開的聲音——

  痴武直接撲上床,趕緊進被裏合上眼睛。

  來人的脚步很輕,從門口一路走到房間,停了會,才離開。

  痴武張開一隻眼,側耳傾聽來人走進另間房裏,再轉向厨房。

  她吐了口氣。幸好沒被童發現,不然肯定會死得很難看。摸摸頭上的傷口,不過流了點血,却得躺在床上好幾天。

  她爬下床,悄悄溜到厨房。

  童背對著她,在弄晚餐。痴武看了會,乖乖坐在地板上。

  從他到尤家開始,就懂得分擔家務事,相形之下,自己似乎顯得弱勢了點。好久沒有靜靜的看著童做飯,在他的屋子裏休養的這些天,充份體會童是個居家好男人。

  “你好些了嗎?”童晃雲忽然開口,痴武沒多大驚詫,依她的身手還閃不過童的耳朵。

  “我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果將來我變胖了,你得負完全的責任。”

  童晃雲聳了聳肩,轉過身時,痴武猛眨眼,嘴角開始抽搐。

  “對不起,童……”她的嘴角下滑。“我忍不住……”先捧腹狂笑倒在地。天!真不是有意嘲笑童的——“好痛喔……”

  童晃雲放下鍋子,快步上前扶住她。“痴武,是不是哪里痛?”

  “沒啦……沒啦……”她喘息,拍拍自己的臉頰,嘴角依舊含笑。“我是笑到肚子痛啦!童……好久沒看見你穿圍裙的樣子,好笑嘛!”早該知道童做事就是一板一眼的,眯眯笑的眼瞄到童的臉色幷非很好,她直接窩進童的懷裏。

   “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你還記得嗎?老頭不在家的時候,都是你弄飯給我吃的。那時你才幾歲?穿著圍裙像小大人,那種感 覺讓我好像回到……老媽的時候。”只有童毫無負擔的給她關心。如果沒有童,也許她今天依舊只有一個人,形單影隻的,連老頭也無法填補心裏那塊空虛,也許她 會成爲那幾個搶犯裏的一個。

  “因爲我們是青梅竹馬。”

  异樣的口吻讓痴武抬起臉。“童,我喜歡保有這樣的感覺。青梅竹馬的過去,男女關係的現在,我都要,這兩者的記憶我都要。”臉埋進童的懷裏,像小猫一樣磨憎。“我喜歡你看著我長大,我喜歡你陪著我度過童年,我想要你陪著我一輩子。”

  “你却從沒考慮過我的感受。”

  痴武縮了縮肩。責難要開始了,又怕又得等著這一刻。有什麽事寧可童說出來,也不要他藏在心裏,這樣難以溝通,她不希望因爲缺乏了溝通而讓童退縮。

  憑什麽他讓她愛上他的同時,却開始收回他的感情?不公平哪!

  “我有!”

  “我叫你不要追的。無牽無挂,你當自己是無牽無挂。”

  話是來調叙述,却重得教痴武縮了縮肩。當日的承諾,她違背了,也讓童擔了心。

  “我……我也不想追的啊,但,你總不能讓我放著那學生不管吧?你要怪,不該怪我。你是老師,能體諒的,是不?”可惡!狠狠的、用力的環抱童的腰,却不見他抱住她。

  這些在休養中的日子,雖然童關懷備至,但總覺得他隔了距離。怎能怪她?承認當時是衝動了點,也許該等直到再說,但那時總是抱著一綫希望,在一切還來得及挽回的時候,阻止那兩個孩子啊。

  “童,你不會不要我吧?”頭頂上沒吭聲,看來事情真是大條了。痴武嘴角下滑,身子軟趴趴的滑下。

  “痴武?”好半晌,他才發出聲音。

  “好痛……不是肚子痛,是頭痛……童,我的頭好痛喔……”感覺童立刻抱她起來。她吐吐舌,是賴皮了點,但如果任何事都跟童一樣一板一眼的,兩個人就真無法溝通了。

  被小心地放置在床上,痴武急忙環住童的頸項。“童,童,這些天我够乖了,也仟悔够了,你要冷言冷語到什麽時候?”

  “我沒冷言冷語。”

  她皺皺鼻子,隨即笑眯眯的。童雖然嘴硬,但他坐在床沿,雙手小心支撑在她兩旁,避免壓上她。不經意的舉動,足够讓她甘願成爲小女人。

  “童……”蜻蜓點水的親他下巴,在他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弄亂他的頭髮。“我……愛你,童,所以原諒我吧?”她可憐兮兮地說,臉有點紅。

  “你愛我多深?有我愛你一樣嗎?”

  她皺眉,對上童的眼睛。他的神態再認真不過了,這表示童在給她安全感的同時,却還是不信任她嗎?

  “童……”著實沉思了好久。“我承認我對你的愛情……是晚了你一步發現,但你知道我的爆發力不弱,遲早可以追上你的。”她微笑,難得正經的:“我比任何人都幸運,因爲在還沒有開始戀愛的時候,我就遇見了你,而這份幸運我一定會好好珍藏。”

  童晃雲鎖住她的眼。“你一向就會甜言蜜語,痴武。”

  “甜言蜜語我只對你哪。”她吐吐舌。“童,不生氣了?”

  “你會待多久?”

  “喂?”痴武笑吟吟地玩起他的頭髮。

  “你會留在風雲多久?”心底的隱憂終于浮現。痴武不會是久居一個地方的女孩子,她愛打零工,因爲喜歡各種不同的環境,將她帶到這裏是私心奢望异于一般學校的風雲能够留住她。是太奢求了嗎?看著她當替身演員,幾乎要以爲她對風雲的新奇盡退。

   “你要趕我走嗎?我當工友當得好好的呢。”痴武摸上他的臉,嘆了口氣。“早知道你有這麽多心事,就該先挖出來清一清。童,我……在考慮考明年的武術老 師,我對當武術老師相當感興趣。”她貪戀地吻上他的唇,輕笑:“我想試試自己的極限,我能教出怎樣的學生,同時也能跟你一塊在風雲。”難怪童老用評估的眼 神看她,原來他一直不安心。

  童晃雲看著她良久,臉龐埋進她的肩窩。

  “如果你還沒準備好,就別在獨處的時候吻我,痴武。”

  痴武紅了臉,看著天花板扮了個鬼臉。

  “童?”她忽然低叫。

  “嗯?”

  “等你有假了,我們試試看約會,好嗎?就像一般情侶一樣。”手悄悄環住童的身體,笑咪咪的。

  “嗯。”童晃雲輕輕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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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上的醫院只此一家,每隔幾天得向醫院報到一次,不過她復原狀况良好,沒必要再來,只是拗不過童。

  感激的拜別了醫生,拿了證明,保證不必來醫院也可以活得長長久久的,童就是神經兮兮的。晚上吃火鍋,好幸福,她最愛在開冷氣的時候享受火鍋,童去買菜,會在醫院大門口等她。

  她也該開始學作菜了,痴武翻翻白眼,臉却有點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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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去看你的學生?”醫生臨時叫住了她。

  “嗄?”她只是工友,哪來的學生?

  “就你救的學生啊。”醫生揚眉笑道:“就在二樓,去看看他們吧。”

  痴武怔了怔,才恍悟了唐澤元的學生還沒出院,差點忘了他。這學生大概恨死她了,痴武笑咪咪的跑上樓,探了探每間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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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經意地瞄到病房內,輕輕呀了聲。“原來在這裏啊。”蹦蹦跳跳的走進病房,單人病房上躺的是唐澤元的學生。“怎樣?好些了嗎?”

  “你來探病嗎?”學生一看見她,胸口就有氣。那天被她騙得好慘,真以爲連家人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不,我是來看病的。”

  那學生看了她的額頭一眼。“你……怎樣?”那天她看起來糟透了,血流成河的。

  “還好。”痴武坐下,笑咪咪的。“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下回你跳崖,我絕對不奉陪。能拾回一條命是你我運氣好。”

  “若民,你不是要老師拿東西給她嗎?”李承中雙臂環胸的靠在門口。

  “有東西給我的?”痴武笑容更大。“在哪兒?沒來探我的病,直接送禮也行。”

  學生瞪了她一眼,從病床旁櫃子裏的抽屜拿出包裝精美的盒子。“這是……我欠你的。”他補了一句:“巧克力,我應該還你的。”

  痴武的嘴掀了掀,難以置信。“最……高級的那種?”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料到他還會記得。

  “嗯。我讓我媽去買的,她想跟你道謝。”

  “不……不必了啦。”他正經的模樣,反而讓她覺得渾身不是滋味。“只要你做事別那麽莽撞,就是感謝我了啦。”可別害她鶏皮疙瘩掉滿地。

  “我莽撞?”他嗤了一聲:“看看是誰跟著跳下來!”

  病房門口,李承中微笑地聆聽他們的對話,忽然低聲的說道:“唐澤元最出色的弟子之一受到教訓了,至少我們可以確保將來出了社會,少了一個禍害小子,不是嗎?童晃雲。”

  他的身後靜靜地站著童晃雲,拎著一袋火鍋料。久等痴武,以爲出了什麽事,對她,總是百般擔心的。

  “嗯。”

  “痴武的推薦函由我來。”陳老師推薦的是她的武術,而他推薦的則是她的愛心。是有點莽撞,但風雲就是需要這樣的老師。

  “謝謝。”

   “對了,待會提醒我,還有一盒巧克力得給痴武。別誤會,不是我仰慕她,而是那天那個少年搶犯的媽拿來的,顯然那天還發生了什麽,是我們所不知道的。” 李承中嘆了口氣:“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老師們能在學識外加點正確的觀念跟愛心,今天也許就不會有這麽多孩子誤入歧途了。”想進風雲幷非易事,而痴武能在 不經意間過五關斬大將,這就是她的能力了,但願將來有更多的學生在她手下受教,邁向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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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是打擾人家情侶,偏偏就是愛當程咬金,他可是不怕報應哪,因爲小至風雲,大到整個鎮上,都還沒有他看對眼的女人。

  這世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呵,他可不信,有本事就沖著他來好了。

  “也好。”童晃雲微笑,面不改色的說:“就順便將女老師們一塊邀下來,省得冷落了她們。”

  李承中原本雙臂環胸倚在病房門上,聞言差點一路滑下去。他的濃眉大眼瞪著帶笑的童晃雲,可怕啊,什麽時候開始童晃雲也懂得玩手段了?

  “要來嗎?考慮看看吧。”在走進病房前,童晃雲拋下這句話。

  “童晃雲,我要這麽容易被打倒,就不是風雲最和善可親的老師了。”李承中邪笑低語。

  將來的風雲,會因爲新血的加入而變得有趣,但那之前,他將會率領大軍在童晃雲的屋子享用不知何味的火鍋。火鍋好不好吃倒在其次,只是不服氣風雲頭號諸葛名號讓了位。

  至于報應?來吧來吧,他正閑著無聊,等著天理昭彰,報應臨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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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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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請了三天的假期呢,約會約會……想來就眉開眼笑的,從沒想過第一次約會的對象會是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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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了,那麽童晃雲必定在屋裏了。”

  痴武不太甘願的轉過身,循聲看去,心頭微微訝异。是預料中的唐澤元,却沒當日的意氣風發,痴武的唇蠕動了下:

  “請節哀順變。”現在才知道詞是老套,却是最有用的。

  “不進去?”唐澤元忽然點起烟來,沒有進去的打算。“我聽說你救了我的學生一命。”

  痴武搔搔頭發。“不算救啦。”最多只是陪著一塊跳崖而已。下回不敢再這樣做了,可不想看見童爆發脾氣的時候——好像真沒見童完全的生過氣,可怕啊,這樣的男人才嚇人,不知哪天會火山爆發。

  “我辭職了,明年風雲會多出老師名額,你可以去試試。”他沒頭沒腦的說道,細長的眼瞧見痴武防備的神色,冷嗤一笑:“我有這麽可怕嗎?你的成長是有目共睹的,不是嗎?”

  “你……還是節哀順變吧。”只得這樣說了。再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當是仇人來看待。她一向喜歡笑臉迎人,難有正經的時候,但這種情况下可不能隨便發笑,只得很勉爲其難的收斂。童呢?還沒上完香嗎?

  “節哀順變嗎,要他安心的走也只有一個法子——”眼神一黯,猝下及防,探手欲抓痴武的手,痴武怔了怔,連忙閃過,却教他一翻再翻,抓了個正著。

  “你想做什麽?”

  “跟我進來。”

  “我不要啦——”可惡,硬是他拖進去。不怎麽擔心,因爲裏頭有童。

  連鞋子也沒脫的蹌跌過走廊,從走廊的盡頭轉了進去,是寬敞的靈堂。裏頭有男有女,人不多,童也在其中。

  “童。”放了手,連忙鎖向童。

  童晃雲抬頭,略略的驚詫,但迅速伸手將痴武護在身後。

  “他有點不對勁。”痴武小聲提醒,苦著臉甩甩發痛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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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痴武,我們來打一場吧。”唐澤元解下了領帶,卷起袖口。

   “哥,這裏是靈堂……”唐佑元向童晃雲拱了拱手,語露歉意:“請原諒我大哥的失態,家父淬然去世,對我們都不好過。”相信尤儒生出意外時,童晃雲亦有 相同感受。他的眼睛落在尤痴武身上,不明白大哥爲何突然要跟她打一場?六年前尤痴武跟童晃雲曾來生武術館打過工,當時的尤痴武手無縛鶏之力,連套基本的拳 路都打不完,大哥一向不屑跟弱者動手的——

  童晃雲回了禮,正欲帶痴武離開。唐澤元忽然開了口:

  “你該明白的,童晃雲。在這裏打一場就能結束一切。我要在他的靈堂前,讓他知道他捨弃我是他的損失。”

  童晃雲沉默了會,搖頭:“痴武傷勢剛愈,不適合與唐兄切磋。如果不嫌弃,由我來跟唐兄過兩招。”

  “我跟你打有什麽意義?我要跟一個天才打。”話沒完,唐澤元出了手,狀似纏上童晃雲,却在轉身之際掠過他,直接打向痴武。

  童晃雲伸手欲攔,中途像想到什麽又縮回了手。

  慌忙中,痴武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急急擋住拳。

  “童晃雲,你在幹什麽?還不阻止我大哥……”注意力轉移了。在靈堂前方對打的身影俐落而……令人吃驚,至少尤痴武的身手幷非當年那般不濟,唐佑元的嘴角掀了掀,想說些什麽,腦海却一片空白——

  “唯一的一次。”童晃雲低聲說道,全身却在防備著。

  “什……什麽?”目光著他們不放,離不開了。

  “他們都是極具天份的武術者,這樣的切磋少有,也將會是唯一的一次了。”

  “童,你過份!”痴武嘴角下滑,將冷氣開大了點。如果童不是在開車,一定跳進他懷裏抗議。

  童晃雲看了她一眼,隨即將注意力轉向路况。“你剛好,小心感冒。”又將冷氣轉小,惹來她齜牙咧嘴的。

  “你心疼我,就不該讓我跟姓唐的對打。”休養那麽多天,骨頭早都睡散了,靈活度沒以往好,輸給唐澤元是必然。她伸伸懶腰,往童肩上靠去。

  “你打得很好。”

  “好個頭啦,我打輸了,童,拿不到冠軍,有沒有安慰獎?”笑眯隙地把頭的重量全賴在他的肩上。

  “你在意輸贏嗎?痴武。”

  “這倒不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倒對他的拳法思路滿感興趣,如果他下手沒那麽狠的話。你知道的,我的腿被他一拐,肯定好幾天走路都—跛一跛的,童,你要負責背我。”

  “好。”想都沒想的回答讓痴武縮了肩。以前老以爲她吃童吃得死死的,現在才發現從頭到尾都是童在吃她,一口一口的慢慢吃,吃到最後,她想跑也來不及了。

  “痴武,你不問我袖手旁觀的原因嗎?”

  “想啊,不過你是悶葫蘆,想問也得等你想說。”

  “他跟你的背景有某種程度的相像,”童晃雲簡潔地說:“你們對武術相當具有天份,却都曾被輕忽過。”任誰都能看得出他們彼此切磋到最後已非正統的武術,僅憑藉靈敏的反應見招拆招。

  論實力,痴武尚不及唐澤元,但在靈敏度上則不分軒輕,他們同時可以做到在短短的過招間,將舊招翻新再拆。痴武的心思本就淩亂古怪,却沒想到她能做到這等地步。這樣同樣具有天份的人才,同樣的環境,同樣的輕忽……因爲心態上的不同,而造就了不同個性的兩人。

  佑生總教臨終前似乎還是沒承認唐澤元的能力,讓他難以承受,如今辭了職,怕是從此會從武術界消失。難得的人才啊,他得克服自己的心結才有未來可言,而痴武已經先一步做到了。

  童晃雲看了她一眼,忽然問道:“你捨弃了習武,貪戀逍遙的生活,而他因爲不甘心,所以下了苦功。痴武,你後悔過嗎?如果沒有我,也許你會得到尤老師的重視。”

  “童,我不是唐澤元,我沒他極端的個性。”她皺皺鼻。“就算如你所說,我在武術方面具有天份,不該是我的,我也不再强求。你除外,就算要强求,這一輩子我也只强求你,我真的很高興老頭帶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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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武對準他咬過地方也吃了一口。“你一口,我一口,感情不會散。”

  “痴武。”

  童的聲音好像有點怪异。“童,有什麽關係嘛,我又不是沒吃過你咬過的東西,小氣。”把剩徐的三明治再送到他嘴前,笑咪咪的:“吃不吃?吃不吃?”

  童晃雲面無表情的吃完。“痴武,你不要玩火自焚。”他低聲說。

  痴武吐了吐舌,在他肩上尋了個好位置靠著閉上眼睛。她喜歡賴在童的身上,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童,你想怎樣的約會才算約會哪?”

  “你喜歡就好。”

  “這樣啊,讓我好好想想……”電視裏的愛情文藝劇一古腦兒的鑽到腦袋裏,却沒有可以適用于他們的……

  “你睡吧,等到了我叫你。”

  是真有點想睡了。“你好辛苦呢,童。”她含含糊糊地說,感覺到身子蓋了件衣服。

  “我注定一輩子辛苦了,痴武。”他輕聲說,沒驚動陷進沉睡的痴武。她的唇畔含笑。

  如果當年尤老師忽略痴武,而讓她成爲唐澤元那樣極端個性的人,那麽再怎麽窮盡心力的拉也要將她拉回來。

  愛笑的痴武,但願一輩子她都能開懷放笑。

  他的責任。

  沒什麽不好,因爲,她是痴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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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痴武,外頭冷。”童晃雲叫住她,從車窗遞給她昨晚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痴武皺皺臉的輕笑接過,蹦蹦跳跳的走過去。

  “老師,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痴武乖乖穿上外套。暖暖的,是童的味道,原來昨蓋在身上的是他的衣服,難怪一整都覺得安心。

  “童,你不冷嗎?”

  “還好,你穿著就好。”童晃雲停了下,注意到半百老師投給她別具意味的眼神。讓痴武成爲彼得潘的那一夜,痴武導師的老公也在場,究竟發生了什麽?遙遠的往事即使時間的洪流淹沒,依舊偶爾會浮上心頭。

  “老師,你過得好嗎?身體看起來很不錯呢。”痴武笑道:“好難得遇上老師,畢了業後老陰錯陽差的錯過。”

  童晃雲看看她,忽然冒出一句:“你們慢慢聊,我去買早點。”拍拍痴武的肩,往早餐店的方向走去。

  痴武搔搔頭發。她有做得這麽明顯嗎?是感到肚子餓了點,但還沒說出口呢。

  “從以前開始,晃雲這孩子就很細心……你們在一起了?”邊聊邊走向公園的椅子。

  “嗯。”痴武有點害臊的點頭。“老師看出來了?”有這麽明顯嗎?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童對她的態度始終如一。如果說真有什麽改變,也是在細微之處,好比碰碰她之類的,而她則喜歡賴著童。

  “有什麽能逃出我的眼睛呢?”蔡老師坐下,拍拍身邊的位子,示意痴武也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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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看好你們這一對青梅竹馬,能够在一塊長大是緣份,至于將來能不能在一起,是要靠彼此的努力。痴武,還記得你畢業那天嗎?”

  “嗯。”國中畢業那一天老頭沒空,是童來學校看她的。那天是童第一次送花給她,著嚇了她一跳。他是第一個送花給她的男人,當時只覺得好玩。過去的回憶哪,有趣而溫馨。

  “你畢業那天,你學姊離了婚,孩子歸她,他們也是青梅竹馬。”

  模模糊糊的回憶逐漸成形,痴武皺眉:“我好像喝過他們的喜酒……”不懂老師爲何提起這件事?

  蔡老師停頓了下,認真地看著她。“那一天,是你打的,是嗎?”

  “嗄?”

  “曾經是你師丈的那個男人。那一夜,你看見了什麽,而動手打了他。”

  “老……老師,你在說什麽……我一點都不記得了。”痴武心虛地說。是真記不得了,誰會把喝喜酒、打人的事記在心裏這麽多年啊?老師要硬賴給她,她也因早忘了而沒法反駁。

  蔡老師微笑:“不記得了也好。”她卷起袖子,手臂上是瑣瑣碎碎的疤。“這些,是你師丈留下來的,還有很多,但我從沒後悔過,我們一塊成長,一塊相戀,就跟你們一樣。”

  “我……跟童嗎?”痴武皺眉。記憶裏的師丈是醉鬼,老師嫁給他就是糟蹋了她。拿他來跟童比較,她可不甘心。

   “都是青梅竹馬,不是嗎?我跟你師丈,你的學姊,還有你跟晃雲,同樣的青梅竹馬,同樣的走上相戀,但際遇不同。”她忽然握住痴武的手,認真地說:“你 跟晃雲會走出怎樣的路子,都不是我們所能預料。不要怕往前走,只要問你有沒有去經營過。我跟你師丈離了婚,幷不表示得抹殺我們的過去,你學姊也離了婚,但 她跟她的孩子過得很好。痴武,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懂得老師的用心。”

  痴武的心輕輕震了下。她有這麽容易被看穿嗎?藏在心裏的疙瘩原本已經遺忘,却被老師的一番話給勾起了回憶。

  她喜歡童,却在那一夜看著醉鬼的師丈。想跑的新郎,不停的跟童重叠了,即使明知童永遠不會成爲那樣的人,但心裏害怕哪,害怕青梅竹馬下場,害怕爲何青梅竹馬在衆人眼裏得凑成一對,下場却落到像學姊跟老師一樣……

  從那時,開始對童有了距離,却不自知……童發覺了嗎?

  老師走後,痴武近乎發呆的看著重在對街買早點。他剛上武術學校念書的時候,她心底總覺得寂寞,每當星期六他會坐夜車上來,她則在天一亮的時候跑來這間早餐店買早點,“順便”巧遇他。

  會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心裏就有了童的存在嗎?想舍也舍不掉啊。

  痴武瞧見他拎著早餐走過來,笑咪咪的跑到馬路前跟他招招手?想告訴他老師的話,還有自己的心情。他注意到了她的手勢,唇畔帶著淡淡的笑走來。童哪,在他宿舍那一晚,他沒强求性關係,却讓她覺得跟童更爲親近。十五歲那一夜所見所聞及影子似乎逐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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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麽聲音驚動了痴武,她轉頭循聲去看,咪咪笑的臉忽然僵住,圓圓的眼瞪著馬路上迎面而來的砂石車,童……童還在馬路上,就如同老頭——

  她的思想一片空白,嘴唇掀了掀,喉嚨却發不出聲音。不要!走了一個老頭,再也不要失去童了——

  她的喉口終于擠出了聲音,大喊道:

  “童!”

  “童!”

  “痴武,痴武!”童晃雲及時抓住她的肩。“痴武,我在這裏,看見了嗎?我在這裏,我閃開了,痴武!”

  痴武怔了怔,抬頭看看他,再往馬路上看去。馬路的中央是散落的早點,砂石車開過去了,她回過視綫再瞧瞧童,焦距老調不准,因爲,把他跟老頭的影子重叠了。

  “我……我以爲會來不及……”她有點失神。

  “來得及,我閃開了,不是嗎?”童晃雲用沉穩的聲音鎮住她渙散的注意力。他搜索她的眼,沒見過痴武這樣,如果不是及時拉住她,她會沖上馬路。他知道她擔心他,却覺得事情不止如此。

  “對,你閃開了……”痴武喃喃道,忽然狠狠地。使力地抱住童的腰,確定他安在,確定面前的男人不是幻影。“你閃開了……童,你嚇死我了……我以爲……我以爲……”以爲他會像老頭一樣離她遠去,然後她會孤獨—個人到老死。

  “痴武,你在……哭嗎?”

  “我才沒呢。童,你別再嚇我了,這種驚嚇只要一次就够了。”心膽俱裂,心膽俱裂!終于深刻體會到這句話令人多麽駭怕。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童,眼角悄悄晃過馬路,又害怕的縮了回去。在馬路上,總像看到了老頭。

  “痴武。”童晃雲捧起她的臉,圓圓的臉有兩道清泪,他靜靜的說。“你在哭了。”

  “我貪哭,不行嗎?我本來就愛哭的。”心跳好快,餘悸猶存。“我……我嚇死了,可惡,你再敢嚇我,我會如法炮製的。”她瞪著他,心有不甘。

  童晃雲微笑,抹去她的眼泪。

  “我就算有十斤膽也不够你嚇的了。”忽然將她緊緊抱住,嘆了口氣:“痴武,你知道尤老師臨終前最後的遺言嗎?”

  “不知道。”她的臉埋在他的懷裏含糊回答。童抱得她好緊,但無妨,那讓她感到她還活著,而童也活著,這一輩子只要兩個人就够了。老頭的遺言嗎?眼角又瞥到馬路上。

  老頭死的時候,她不在場,送終的是童。是有點遺憾,但如果童跟她之間只能一個去送終的話,那就捨弃她吧。

  “尤老師……要我照顧你,不管將來你喜歡誰,都要我好好的保護你。”

  痴武瞪著馬路,嘴巴抿得緊緊的,眼睛的霧氣好重。

  “痴武?”

  “只……只有這一句遺言?”聲音有點沙啞,但掩飾得很好。

  “嗯,沒有武術館,沒有我,就只有你。”

  是這樣嗎?明知咬著牙,眼泪會照流,但就是不願意讓童瞧見。她是愛笑的痴武,沒道理老頭的一句遺言讓她哭得要死要活,童好過份……老頭更過份!

  他的葬禮她沒哭過,現在要她爲他哭上一哭……是有點晚了……在心底深處始終無法理解老頭寧願舍了命救一個陌生人,在那一刹那他究竟是怎生的想法?會想到她嗎?或者心裏依戀不開的仍是武術館?

  到她跳崖後才隱約能體會老頭捨身救人的用心。這一生走了老頭,不能不願也不甘不肯再失了童。

  “童……”

  “嗯?”

  “你別離開我,”她的聲音小小的、啞啞的:“你要離開我,我就不是痴武了。”

  “好。”童晃雲給了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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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起來像小白兔。”童晃雲出去了會,回來時看見痴武點了果汁在喝。她看起來還是笑臉迎人,眼睛紅,鼻頭也是紅的,但,她的笑容依舊惹人舒服。

  絕口不提她哭過。從尤儒生去世後,她沒哭,他就開始擔憂她沒有足够的渲泄管道,即使她賴著他,也不表示她軟弱到得事事依靠他,從以前就是如此。從天真沒到隨性而活,她藏了多少心事,却不曾與他分享。能哭出來,他著實暗松了口氣。

  痴武皺皺臉,嘴角努力下滑。“童,我沒叫你的飲料呢。”

  他坐下,淡笑:“無所謂。”

  痴武彎彎的黑眼閃啊閃啊的,壞壞的,邪邪的。“童……”她傾身上前,向服務生多要了根吸管。“童,我們可以一起喝。”

  童晃雲看著她。“你自己喝吧。”

  “童,我都不怕吃你口水了,你怕什麽?小氣。”痴武擠眉弄眼的。“不解風情,小心我跑了唷。”

  “你會嗎,痴武。”一句就能堵住她,可惡!

  痴武齜牙咧嘴的,百般不情願地喝光柳澄汁。談戀愛哪,誰像童這樣的悶,但就是喜歡他了,沒辦法擺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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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童結了賬,笑咪咪的讓他牽起手,步出餐館。

  “童,真不敢相信,我開始在想念風雲了呢。”

  童晃雲唇畔淡淡的微笑。“你想,我們可以直接回去。”

  “童,你不是醉鬼,也不是想逃婚的新郎,就算你是,我也不是老師或學姊,”痴武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就算你是,我也會將你拉回來。”

  童晃雲看了她一眼。是蔡老師跟痴武提到了什麽嗎?或者,是她長久來的心結打開了?但願是後者。

  “我們有自己的路,痴武。”

  痴武皺皺臉,點頭。“童,那果老頭沒死,我沒到風雲,你會告訴我們,你在那裏買小屋,打算久居了嗎?”

  “沒想那麽多。”他忽然停步了下來,注視她。“在這裏買房子純粹是因爲這裏民風淳樸,我希望有一天,你也會來,幷且喜歡上這裏。”

  “如果我沒來呢?”她好奇地問。

  “我會親自帶你來,我說過我不可能等你一輩子,不想你我永遠處在你跑我追的情况。遲早,我會告訴你,我愛你,痴武。”

  原來,童當初那句話是這意思啊……痴武的臉有點熱,眼睛瞥到童從口袋裏拿出什麽。

  “喜歡嗎?”是發帶,不同顔色的發帶。“方才我看見的,以後你留了長髮,就不必東找西找沒東西綁了。”

  痴武眨眨眼,瞪著那堆五顔六色。可惡,童老愛趁她心情好得出奇的時候,讓她的心酸酸的。也許童是有點不解風情,但他細心的注意到每一樣事情,相形之下,她就有點偷懶了。

  “童……”真的有點泪腺發達了。

  “嗯?”

  痴武小心接過發帶,低聲說;“你低下頭點,我有悄悄話跟你說。”

  童晃雲遲疑了下,彎下身。

  痴武抬頭親了下他的唇,迅速的跳離他,呵呵發笑的:“童,柳澄汁嘗起來的味道好不好,你要喜歡,我們可以回頭再點唷。”

  “痴武!”

  “童,我老想什麽樣的約會才適合我們……現在我才發現,我們無時無刻都在約會,在風雲、在鎮上,甚至在這裏,每一刻我們相處的時間都是在約會,比任何情人都多的。”她雙手斂後,微笑的蹦跳往後退。

  在她的背後一片藍天,襯著她圓圓的笑臉,很舒服也很動人,在大庭廣衆之下,她已經開始引人注意了。

  “童,我有沒有很肯定的告訴過你一件事?”

  “嗯?”

  痴武笑咪咪的,雙手圈著嘴,七彩的發帶夾在指間,隨風飄揚。

  她大聲的喊:“童晃雲,我愛你!”

  “痴武!”童晃雲的脚步快了,他等這一刻等多久了?

  她扮了個鬼臉,往前蹦蹦跳跳的走了。他快步追上。

  從一開始相識,她就在前方等著他,而現在,他終于追上她了。

  “童,我們相依爲命一輩子。”藍天白雲之下,是兩幷行的人影,矮個兒的個依在他身上。

  “嗯。”

  “我有沒有說過,其實我很喜歡那個屋子。也許是我們一塊長大的緣故,對每一樣東西的偏愛都相近呢,童。”

  “嗯。”他的唇帶笑。

  “我們回去風雲吧。”

  “好。”

  “童哪……”矮個兒的人影頑皮地笑,悄悄的跟他保持了點距離。“會不會我想太遠了呢,如果我們結婚,你猜會是你先提出或者是我呢?”

  “尤痴武!”想抓住她問個清楚,却教她一溜烟的跑了。他以爲對痴武會太快,至少痴武還不會想到這麽多,一天之內她投下這麽多炸彈是她的本性。應該適應的,但總是淬不及防的教他震撼了。

  痴武吐了吐舌,轉身又走回來,雖然眉開眼笑,但神態正經而沙啞的:“你是童晃雲,我叫尤痴武,誰少了誰,都不再是童跟痴武了。”

  童晃雲伸出手。“是的,我們相依爲命。”

  “嗯。”痴武笑咪咪的跳進他的懷裏,用力抓住他的手。

  陽光下,地上的影子有兩抹,難以辨認誰是誰,疾武開心地笑,更窩進他的懷裏,讓地上的人影完全融成一抹,淡淡的、淺淺的,一輩子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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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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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中抹了抹臉上被濺到的口水,伸手欲安撫校長竪立的頭髮,却遭了個大白眼。他聳肩,自討沒趣的縮回手。“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每個人教課方式不 同,痴武帶他們離開學校野餐,在輕鬆裏學武,也不失爲一種做法。校長,風雲向來主張放任教育,你應該可以接受的。”馬屁也拍了,要是再拍不響,痴武,你可 別怪我哪。

  “問題是,”校長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個禮拜裏有一半的課,她帶著學生烤肉、野餐、玩鬧!這樣能教出什麽好成果?只會荒廢一身武術!”他已經够開明瞭,他轉頭尋找了半天——

  “童晃雲跟他的學生呢?”童晃雲這堂有課,不可能不在這裏,唯有他治得了尤痴武。

  “痴武拐了他一半的學生,所以他帶著另一半去追了。”李承中向學生們做了個手勢,學生自動把耳朵捂起來。

  “痴武,不是我陷害你,而是校長老頭跑得太快。”來不及說出痴武拐了童晃雲學生的方法很簡單,只不過是她趁著童晃雲不在,各派一名學生互相切磋,痴武那方贏了而已。

  笑鬧中學習啊……下回倒想試試痴武的學生究竟學到什麽地步了?連穩扎穩打的童晃雲所教出的學生也栽在她的學生手上。

  他走回去,拍拍手,對著學生們說。

  “下回尤老師帶學生們出去,我們一塊跟著去觀摩吧。”

  “老師……校長不是不准嗎?”有學生大膽的問了。光看校長火冒三丈的樣子,難保尤老師不會他五馬分尸。

  “他是不准,不過那是剛剛。等他回來,他會有另一個答案的。”李承中開始指導學生練拳。

  新的一年招生宣傳單,是由陳老師設計的,上頭寫道:學千年,學萬年,學不過一人生;師有才,師有能,師不過點明燈。燈點人生,唯在風雲。

  他看了良久,鶏皮疙瘩頓冒的搖搖頭,翻過背面,龍飛風舞寫了四個大字——



  笑鬧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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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於平凡,甘心嗎?
sap 13.09.2008 to 14.09.2008

為了你,放棄又如何?
sap 19.10.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