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13

i read "My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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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Way"
唱:Frank Sinatra

And now, the end is near,
And so I face the final curtain.
My friends, I'll say it clear;
I'll state my case of which I'm certain.

I've lived a life that's full -
I've travelled each and every highway.
And more, much more than this,
I did it my way.

Regrets? I've had a few,
But then again, too few to mention.
I did what I had to do
And saw it through without exemption.

I planned each charted course -
Each careful step along the byway,
And more, much more than this,
I did it my way.

Yes, there were times, I'm sure you knew,
When I bit off more than I could chew,
But through it all, when there was doubt,
I ate it up and spit it out.
I faced it all and I stood tall
And did it my way.

I've loved, I've laughed and cried,
I've had my fill - my share of losing.
But now, as tears subside,
I find it all so amusing.

To think I did all that,
And may I say, not in a shy way -
Oh no. Oh no, not me.
I did it my way.

For what is a man? What has he got?
If not himself - Then he has naught.
To say the things he truly feels
And not the words of one who kneels.
The record shows I took the blows
And did it my way.

Yes, it was my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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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k Sinatra - My Way, audio
Frank Sinatra - My Way, instrument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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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one got is merely oneself.
so don't hesistate, do the life your way.
sap 13.12.2010

2010/11/29

i sang《迷湖》

i read 《迷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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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同歸殊途 生命也不過是騙人的魔術
sap 29.11.2010

i sang《迷失藝術》

i read 《迷失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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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漆黑 你們總說沒有
sap 29.11.2010

2010/11/22

i read 《我的春天終於來了》

《我的春天終於來了》
作者:林如是
類別:現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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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撲克臉男人只不過是——
她小學同班男同學的高中同學而已,
居然在和她第一次見面時就大聲呼喝她,要她抬頭挺胸!
且是在她那七分俊、三分美的小學男同學面前。
可……奇怪?
她的心怎麼沒有跟小鹿一樣到處竄到處跳,
跳得好像心臟要跑出來?
明明她這個小學男同學曾是她的青春夢、她的少情曲、
她的往日心……
難道……不!絕不可能!
據說這個撲克臉男人家底好、學識優、收入高,
偏是敗在那副臭脾氣,
加上又十足大男人主義,因而常被女人甩……
哈!不承認?說是什麼“合則聚、不合則分”,信他才有鬼!
只要看他對她種種的霸道行徑就知道了!
唉!早知他絕不可能是她的春天。
春天啊……她的春天到底還來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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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海天,徐七夏/小餘
洪士偉,莫琳

小琪
蔡依穎
張宇
王芝媛/小媛

謝母
謝山林

徐母
李順順
小真


一如以往林如是的乖戾口吻,只是這回換了個渴望愛情的小女人當女主角、一個霸道不安的大男人當男主角。人物鮮活,依然好看。

精華片段:請按【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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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尋常人這時候應該都會生氣吧?

就算再不濟、再窩囊的女人,這時候也不會再那麼龜縮、忍氣吞聲;也會生氣、憤怒、覺得受傷害吧?

就算不豁出去甩對方一個巴掌,起碼也會忍不住想朝對方潑杯冷水什麼的吧!

  “你這個混蛋!差勁!”

忍了又忍,她終於忍不住,抓起水杯,一古腦兒潑向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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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人真差勁!”她就是太好欺負,所以他才一直這麼肆無忌憚。

“你說什麼?”他總算回過神,橫眉又上挑。

“混蛋!”她滿臉脹紅,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叫一聲,恨恨地將手上套著絨佈內裹著塑料、又硬又厚的菜單砸向男人的頭,忿然轉身,掉頭走開。

  她就知道!世上哪有那麼順利美好的事!

她的春天一直都不來,根本就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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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徐七夏?”一張放大一兩倍、上頭雕著俊朗的眉、星亮的眼、挺直的鼻、性感的嘴唇、熱誠的笑容……等等所有形容一個英俊帥氣男人的形容詞都可以堆砌在那張臉上。

  “徐七夏?”英俊的男人又是一笑,十足陽光。 “你是徐七夏對吧?我是洪士偉。你不記得了嗎?”

  是不記得了──不,正確、老實、捫心自問、摸著良心的說,是強迫不想記得,不敢記得。

  人家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這表示,反過來說,小時不怎麼了,大了可能佳──

  是這個意思吧?

  這樣想,她心裡就覺得安慰多了。

  她,徐七夏,差不多二十七八──呃,還沒有到二十八啦。 不要說她斤斤計較,別說一個月兩個月的差,就是一天兩天的差,也要計較。 女人的年齡是要像計算黃金那樣,用盎司算的,算到兩、到分,錙銖必較的。

  總之,她,徐七夏,二十七還沒到二十八,有一段說起來黯淡悲慘的童年、青春期,以及學生生活。

  長得不起眼,平凡沒才能,不活潑,沉悶加一點內向,成績又不好,不參加課外活動,不會講明星漫畫,不受人重視,身材又矮小,沒有人午休時想跟她一起吃午飯,或者上下學時走在一塊。

  小學這樣,國中這樣,高中也是這樣。

  一直不引人注意。 就像她的月經一直不來,她也不敢告訴任何人。 在一般女孩子發育期突胸長屁股的時候,她卻一副發育不良,平平一如喀拉哈里沙漠,矮小又透明。

  高中前兩年,如往的黯淡沒聲息,算是平安過了兩年。 高中第三年,遲遲不來的月經突然嘩地,洪水似,也不打聲招呼,就那樣不合時宜的來了。 身高突然抽長,胸部發育突起來,雙腿又直又長,細腰翹屁股,細手細腳的。

  把她嚇得──或者說,煩惱得愁眉加苦臉。

  黯淡慣了,她怕引人注意,畏縮又自卑,突然的比別人高出半個頭,她覺得好像鴕鳥露出個大屁股,好像每個人都在看她,都在註意她,眾道目光在檢視,活像只蝸牛丟了殼。

  普通慣了,渺小才是正常。 禁不起這種暴露,意識過盛,心臟太刺激,習慣性地彎腰駝背起來,就怕冒出半個頭,顯得太突出而引人注意。

  當然的,不敢去追逐那些明星風雲人物;心裡暗暗喜歡的男生,也不敢看太多太用力;當然也不敢想什麼出鋒頭,雖然很羨慕也很想努力考個好成績,讓那個縹 緲、大概也不知道她長得是圓是扁的他,突然就那麼冒出來,注意到她,跑到她面前什麼的,然後故事什麼的,約會啊,看電影啊,然後她為了與他考上同一所大學 努力什麼的,那種有的沒的純純的初戀什麼的。

  對啦,就是什麼什麼的。

  白日夢啦!

  沒辦法,天資不夠,資質太普通了。 所以,像所有平凡不起眼、夢想卻輝亮遠大的小卒一樣,沒有先掂掂自己多少斤兩,結果就只有一個慘。

  所以,就是那樣的。 小學時上天憐憫,有幸跟那個年年模範生、她心裡很有好感的白淨男生同班,她卻一直不敢跟他說話,簡直形同透明人。 後來,他上了私立中學,她進國民中學,偷偷瞄上了隔壁棟樓、年級第一名、據說文武全才的斯文俊秀男生。

  然後──沒然後了。

  然後,倒是聽說小學那個他考上了明星高中,她拚死拚活好不容易擠進了一所普通高中,就在明星高中的隔壁。 然後,上下學捷運上偷瞄上明星高中一個斯文俊美白淨的優等生。

  啊哈,注意到了吧,她喜歡斯文俊秀白淨的男生,一直對那類型的有好感。

  那樣偷瞄了有一兩個月吧,突然才發現那個他竟然是小學的那個他!

  重相逢,那個百感交集啊! 沒出息的她,還是只敢偷偷的瞄,看他聽他與明星高中的同學或者明星女中的朋友在一起,說說又笑笑的,不是去歐洲就是去美國遊學什麼的。

  她只敢──也只敢,遠遠的、偷偷的看一下,還不敢看得太用力,更別說正面兩眼對著他。 也不算是暗戀啦,哪有那個膽。 是自卑! 連偷偷喜歡都覺得褻瀆了他。 那一個啊,簡直自慚形穢。

  然後,再然後,大學時聽說他出國留學了。 沒出息的她呢,就只構得上一所私立大學,學費都付不起──資質普通也就算了,外加貧民一個,只好貸款,書還沒念,就欠了一屁股債。

  然後──又然後,還是聽說,他大學碩士外加博士,在國外足足待了十年。 她 呢、而她,大學畢業,從十八變成了二十八──呃,是差不多二十八啦,切記、切記,可別把她給說老了──工作住處兩點一線,沒事少出門,平時懶出門,有事也 怕出門,標不標、準不准的類宅女一枚──哦,就是那個、從日本電視劇學來的,有陣子很流行的那個叫什麼什麼幹的,對了,乾物女一枚。

  突然有這麼一天,竟然有人注意到她,叫住她。


  從十八到二十八,突然有一天,“他”居然叫住她,注意到她。

  她居然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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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是我啊,洪士偉,你不記得了?小學時我跟你同班同學,國中時我們不同校;不過,高中時,你就念我隔壁的學校對吧?”那張白淨清朗俊美的臉在對著她笑。 真的是在對著她笑。

  這種海市蜃樓裡的景象居然真的發生在她面前。 她幾乎要伸手去捏臉頰,手都抬起來了,突然愣醒過來,發現不對,忙不迭放下手。

  好險,差一點就在他面前出大醜。

  腦袋瓜卻鈍得不知如何反應,仍在驚詫過度震盪後期中,就一臉傻笑。

  “果然是你。好久沒見了,我幾乎認不出來,本來還想會不會認錯人了。”洪士偉咧開嘴,又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解釋似對身旁的撲克臉男人說: “這是徐七夏,我小學的同班同學。國中時我跟她不同校,不過,高中時她就念我們隔壁那所學校,我偶爾會遇到她;大學我出國後就沒再碰過了。幾年了?都八年 有了吧?”

  不,從高中畢業到他去國外留學,總共十年。 足足十年。 只多不少的十年。 徐七夏在心裡默默念著。

  這她怎麼會忘! “刻骨銘心”啊。

  她一無所成的十年,外加悲慘無光的十八年透明青春歲月。 黯淡的二十八年人生啊。

  “我會記得她,是因為她的名字很奇怪──呃,我是說特別啦。”洪士偉對撲克臉男人解釋著,自己說著就先笑起來。 轉過頭說:“徐七夏,這是我朋友謝海天。海天,這是我小學同學徐七夏。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夏天的夏。夠特別吧,和你的有得一拚。”所以他才會記得她──哦,應該說記得她的名字。

  後面一句是對謝海天說的。 跟著又轉向徐七夏。 “海天是我高中同學,我在國外唸書時又遇到他。我們同一所大學,不同科系,我念計算機,他念人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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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學? 拿著小鏟子到處挖死人骨頭那種?

  徐七夏睫毛快速一眨,沒敢說什麼。 叫謝海天的撲克臉沒像一般人客套應酬的笑,肆無忌憚的盯著徐七夏,濃眉跟雜草一樣還抽了一下,很粗魯,沒禮貌。

  “你……你好……”徐七夏慣性的駝一點背。

  本來她就不敢穿高跟鞋,習慣性一駝,看起來應該小巧些、玲瓏些吧,就像周圍那些小鳥依人式的女孩。 洪士偉高出她有三分之一個頭,大概有一百七十六七公分吧,不算矮了。 可她身高足足有一百六十好多──那個多,是很多,多到她都不敢去算是多少的多。 倒是那個撲克臉,高出她足足快一個頭,又兇又大塊。

  她習慣性地,還是一駝,又一駝。

  “抬頭挺胸!”撲克臉突然對她大喝一聲。 “彎腰駝背的,難看死了!”

  那一喝,如雷貫耳,轟隆的,即便在一片嘈雜熙攘中還是很驚人。 徐七夏驚駭住,反射地挺胸突起屁股,不夠水靈的小眼跑進兩隻小鼠般亂慌慌的竄。

  “屁股收進去,縮小腹!翹著那麼個大屁股,能看嘛!”又一聲雷喝,雜草眉跩動了動。

  “海天,你怎麼……”俊美的男人雖然沒有那麼吃驚意外,也有些措手不及,趕緊拉拉撲克臉。 “別這樣,你這毛病也該改一改,別把人家嚇著了。”轉頭陪笑說:“對不起,徐七夏,海天就是這樣,你別介意。”

  “沒……沒關係……”都嚇傻了,腦袋反應不過來,想不出其它的話。

  撲克臉才不管洪士偉的拉扯,把徐七夏從頭瞄到腳,目光每掃到一處,徐七夏就嚇縮一寸,又趕緊挺起來,然後,撲克臉才滿意說:

  “這樣還差不多。”凶狠的目光一低,看到那平得跟繡花鞋一樣,簡直沒跟的薄板鞋,雜草眉又擰起來。 “穿這種東西,連跟都沒有,能走路嗎!”打鼻孔噴出氣,帶點不屑。 “你還是不是女人!”

  “啊!?”輪到她的腳了。 徐七夏下意識一縮,弓了弓腳背,卻沒處藏起來。

  “海天!”洪士偉趕緊將撲克臉拉到一旁,小聲埋怨說:“你啊,就是這樣才會找不到女朋友,都交不長。”哪有人第一次碰面就對女孩子這樣說的,還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把人都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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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徐七夏罰站似挺在那裡,手腳不知怎麼擺放似,不安地蠕動。 她二十八年黯淡人生中最光輝的一天,竟然是這樣──竟然在他面前、那個無比美好的他面前、狠狠地出醜了一番──天啊,地啊,她的青春夢,她的少情曲,她的往日心,她的……

  呃,奇怪? 她的心怎麼沒有亂亂的跳? 除了呆,除了傻,她的心怎麼沒有跟小鹿一樣到處竄到處跳,跳得好像心臟要跑出來?

  “……徐七夏,不好意思,海天就是這樣。你沒生氣吧?”

  嗯,他在問她有沒有生氣……

  生氣……咦? 嗄! ?

  他、他耶! 居然在擔心她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沒有!”一顆大頭忙不迭搖啊搖的,使勁的搖,搖得像波浪鼓。

  “那就好。海天他不是有意的,他這個人只是有點……”

  他還在解釋,向她解釋──跟作夢一樣! 她只見他嘴巴一張一合,有聽沒有進,腦袋跟周圍的雜音一樣亂烘烘。

  但……嗯,怎麼她沒聽到心臟應該快蹦跳起來的“碰碰”聲? 奇怪,是他耶,他他他、那個他──洪……那個士偉,她黯淡的人生、那淒慘的青春時日偷偷多看一眼都覺得對他太褻瀆的洪士偉……她十三四五六七八作夢都不敢夢到、怕太褻瀆的人……

  啊,嗯,那個……是的了,她已經不是十三四五六七八了……

  她二十七快二十八……都十多年了啊……儘管大概還是一樣的沒出息,一樣的平凡不起眼,一樣的普通沒才能,一樣的沉悶不活潑,但──但、但、又但,畢竟過了十多年,她不再在牆上當壁花,痞了一點,油了一點,滑了一點,耐嚇耐驚耐刺激耐打擊了一點。 這一點一點,嗯,就是那樣一點一點,她不再那麼容易頭昏腦脹、不知東南西北方向了。

  何況,她也算不上暗戀過他吧。 不只是他,她沒敢暗戀過任何一個男人家。 那些男人家,手裡牽的、懷裡抱的,一個個小巧玲瓏,好不小鳥依人;她這一隻大鴕鳥,上哪去學小鳥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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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轟隆隆的吵鬧聲中,那打鼻子噴出的不以為然,好死不死穿透那金鐘罩般的雜聲陣,不偏不倚、清晰明白、準確無比地竄進她耳朵裡。

  撲克臉的雜草眉聳了聳,冷眼掃過她,對她有什麼意見似,顯然大不以為然。

  更大的轟隆聲鬧烘烘的闖進來,捷運車進站了。

  “啊,我的車來了。”徐七夏大大鬆了一口氣。

  啊? 又是一個怔愣。

  她居然鬆了一口氣? 她二十八年黯淡人生中,遇到過的、最光輝亮麗的男人家就站在她面前,她居然為了終於可以逃開而鬆了一口氣! ? 這她夢寐難求的……這……這她思了又想的……

  這……這……這這這!

  她悲涼站在亮著慘白日光燈的車腹中,望著車窗外暗淡的月台上,如正午烈日金光燦燦的那個男人家……

  呃? 怎麼有兩顆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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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開動了,徐七夏不及細想,只是越望越悲涼。

  她黯然的青春,那一季實在有點長──不,是太長,而且沒什麼值得回憶。 現在二十七快二十八了,勉強算是還在青春的尾巴吧,但眼看二十七就要過去,就要二十八了,她的春天還沒有來。

  亂糟糟的刮來了好多烏雲,積了好多陰霾,下了大大小小幾百場陰雨雷雨豪雨暴雨與偶陣雨,但是她的春天呢,怎麼就是不來? !

  眼看二十七就要二十八了,她只剩下青春的尾巴,但她的春天偏偏就是還不來,遲遲不肯來。

  她的春天什麼時候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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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洪士偉是個美型的人,修長的退,修長的手,骨架均勻,即便高高的身材,亦不顯粗獷或粗糙,只顯得體型更流線勻稱,長相更俊朗潔淨,唇紅齒白,整個人清俊美秀,可以說,氣質偏陰柔,七分俊,三分美,怎麼看怎麼舒服順眼。

  相較之下,謝海天就顯得粗。不是說他猿背熊腰,打橄欖球或摔跤之流;但濃眉大眼,身形又高大,而且肌肉結實,常年呈古銅色澤,老是漂不白似的,男性荷 爾蒙分泌過剩。最主要的,他不像洪士偉那樣,笑臉未開先有三分柔意。臉上不帶柔色,看人要不是肆無忌憚,就是隨意瞟一眼,有看沒有到,有種不親切的神氣。

“昨天我找了你一天,結果你又跟那個謝海天出去了。”甜甜的嗓音夾著三分埋怨,一分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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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成見的不是我,是他看我不順眼好不好!”第一眼,莫琳就不喜歡謝天海。她以最大的善意對他微笑,他居然掃她一眼,眼皮子一掀,笑也不笑,還給她一個大白眼。要不是看在他是洪士偉朋友的份上,她才懶得理那個謝海天。

但討厭的人偏偏是自己男朋友的好朋友,實在是有夠嗆的。

“海天就是那樣,並沒有惡意。”

高中時,謝海天就很“個性”,或者說,不會做人——嗯,也許是不屑那一套,得罪過一兩個老師;不過,他依然我行我素。好在謝海天也不怎麼認真惹事,又有本 事,家底又好,所以一直相安無事。那時他們還開玩笑,叫他“楚霸天”。大概因為長得高大,謝海天身上的確有股壓迫人的神氣,滿霸氣的。

“你幹麼老替他說話!”莫琳不滿的嘟嘍。 “那種人,粗魯又沒禮貌,而且自以為是,也只有你受得了他;活該一把年紀了,還找不到女朋友。”

“別這麼說,海天很有人緣的。”

“什麼人緣!就是有女孩子傻,剛開始不知內情被他騙了,不出三個月就分手。看,那個小琪不是受不了他才跟他分了,才交往不到兩個月。 ”

一方是女朋友,一方是好朋友,而且好友又不在場,偏幫誰似乎都不好。俊美的臉苦笑一下,並不打算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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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對謝海天有偏見,他也知道這個老友得罪了自己女朋友,又沒辦法調和,只能那樣了。其實謝海天並不是真的沒人緣,相反的,比起他,謝海天沒有少受過歡 迎,尤其在國外唸書那陣子,謝海天很男人的外表氣質,常受青睞。而且,謝海天條件好——除了他自身的內在學識與外表長相,常年的運動習慣鍛煉成的身材體 格,讓他從來沒少受過女孩包圍;加上優裕的家境背景,談吐舉止間總有種不慌不忙的從容。所學為興趣,不為前途經營,當然就少了那種汲汲營營的庸碌感。

“人家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有道理的。”莫琳還在嘀咕。

“你老跟那個謝海天在一起,我怕你受影響。那個謝海天霸道又傲慢,目中無人,看了就討厭。人家小琪也受不了,早早跟他分手了事。都什麼時代了,他還以為他那一套行得通啊。不懂得尊重女人,霸道傲慢的男人,哪個女人會要啊!那不叫'男人',是'野蠻'!”

這大概是謝海天跟多個女孩來往,卻總交往不長久的原因吧。女人欣賞男人的角度觀點在變,喜歡溫柔體貼、尊重她們男人。謝海天脾氣太臭、太霸道傲慢又粗魯無禮,不懂得體貼尊重女人……等等,自己這個老朋友這麼一堆“罪狀”,洪士偉想替他說話都沒人聽。

“小琳,海天人真的很不錯,你只要跟他相處久一點就會明白。”回來快半年了,跟莫琳交往也將近一年。莫琳跟著他回來,在國外時他就介紹他們認識,但莫琳一直不喜歡謝海天。

至於他那個老同學兼老朋友,對自己的女朋友也是不上心,一副“不予置評”,態度跟對其他路人差不多。洪士偉想拉攏調和,有心無力,謝海天依然故我,對莫琳 的態度依舊,不冷不熱——有時甚至當透明,惹得莫琳更加討厭,對他這個老同學一直很不滿,對海天的印像一直很差,甚至起了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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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琳,我知道海天的個性我行我素了一點,但他畢竟是我的好朋友,你就多包容。你要是真不喜歡,我不帶著你跟他碰面就是。”

“哪避得開啊!那個謝海天簡直陰魂不散。”莫琳嘟嘟嘴。

  這實在有點冤枉謝海天。其實他自己也喜歡跟謝海天相處在一起,總是老同學嘛,有共同話題,而且他同性朋友不多,謝海天大喇喇的好相處,所以時不時便找上謝海天。但解釋得清清楚楚,莫琳大概又要埋怨,洪士偉乾脆就不多說,只是好耐性地賠罪。

“對不起,小琳。海天是我的好朋友,讓你夾在中間,真的很抱歉。”摟摟莫琳,親了親。

“討厭!”莫琳又嘟嘟嘴,發發嬌嗔,也不為難他了。

  誰叫他們是老朋友!她要是硬強迫洪士偉跟謝海天斷絕來往,只怕適得其反,惹他不快,情海生波,又何必。忍一忍,不時在他耳邊吹吹風,“潛移默化”一下,讓他跟謝海天慢慢疏遠,而暫時她多避著謝海天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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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要你陪我出去走一走。”他老是關在屋子裡對著電腦,她只怕他關久了變得沒情趣。

  俊臉稍露一點為難。 “換點別的好不好?幫你買上次看到的你很喜歡的那個手袋好不好?”

“討厭!誰要手袋!人家想跟你一起出去走走嘛!”

“對不起啦,小琳。”紅紅明豔的唇嘟得更高,洪士偉又摟摟她,討好賠罪。 “這工作今天不做完不行。要不然這樣,改天吧,嗯,就下個星期天,我們去海邊兜風怎麼樣?”

  工作、工作、工作!他們這些跟電腦沾邊的都是這德性,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二十小時在工作;回到家了,也是釘在電腦前。

“真的?一言為定,不能再黃牛哦!”可她也沒辦法,就算任性發脾氣,他還是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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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那麼好,順勢低頭正要親吻她,鈴鈴——洪士偉的手機響起來。

手機鈴聲用的還是那種最標準、最原始的調子。

“是海天。”他看了下熒屏,對莫琳比個抱歉的手勢。

“士偉,我是海天。你在忙是不是?不好意思——”

“嗯,還好,沒事。”洪士偉語調輕快,沒露半絲時間緊迫感。

謝海天也不客氣,自顧就說下去。洪士偉也好耐性,電話這麼一接,跟謝海天一說就說了十多分鐘,也把莫琳冷落在一旁十多分鐘。

  莫琳臉色越來越難看。就是這樣才更教她生氣!難得有空時不陪她,卻讓謝海天一通電話就叫出去;明明那麼忙,剛剛才說他忙,沒時間陪她,謝海天打電話來,就有時間了,寧願奉陪著朋友也不肯拒絕。

所以她更討厭謝海天,自私又自利。他難道不知道洪士偉很忙嗎?也不替朋友著想。搞不懂那個謝海天老是巴著自己男朋友做什麼!不過,想也知道,那種人脾氣怪,沒朋友,所以老是纏著好不容易願意理他的人。

洪士偉就是太好心了,心太軟,該拒絕的時候不知拒絕。

“對不起,小琳,剛剛跟海天講電話講久了一點,你別生氣。”收了電話,看到莫琳拉長的臉,洪士偉小心地賠罪。

“他又找你做什麼了?”莫琳忍不住不滿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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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有些事,電話裡也不好說。”

  “什麼事?”莫琳追問。

  “也沒什麼。”洪士偉頓一下。謝海天突然問他一些太久遠的事,他一下也想不起來。都是小學時的事了,國高中時也不同校……

“你不說就算了!”洪士偉態度保留,莫琳不高興。

“別生氣嘛。真的沒什麼,只不過是以前學生時代的一些事情而已。”洪士偉口氣溫溫的解釋,但實質上還是沒說出什麼。

  莫琳又輕哼一聲。但不高興歸不高興,也不逼得太緊,不想為了一些沒有實質的威脅性,只不過很瑣碎的小事,搞得彼此不痛快,破壞甜蜜的關係。

“算了,我不再多問。你忙吧,我自己出去逛,不打擾你。”把洪士偉逼得太緊,對她沒有好處。

天知道要圈住這樣一個男人有多難。要懂得體諒,適時撒嬌,又不能太任性,還要多包容;要給他空間,不能太過打擾糾纏;必須看得緊緊的,又不能太緊迫盯人,免得引起反感。

“謝謝——對不起——”洪士偉摟摟她,親了親,感謝她的體諒,又因為冷落她而內疚。

“你知道對不起我就好。”莫琳撒嬌地嗔他一眼,雙手環住他脖子,親了又親,然後才放開他。

雖然不是很放心,洪士偉工作忙,莫琳也只能由他去。條件太好的男人,儘管抓住手裡了,總叫女人不放心。慶幸的是,她知道洪士偉忙得沒時間“認識”其他女人,要不然,以他的條件外在,怕不有一籮筐女人跟著她搶。她就怕那個謝海天把他帶壞了,在她視線外搞什麼破壞。

  自己一個人逛街實在無趣。看看身邊多少雙雙對對,卿卿我我的,簡直在向她示威,莫琳不禁覺得一股氣。

“一堆醜八怪。”心裡暗哼一聲,舒服了些。要是洪士偉能陪著她,不把那些醜八怪甩出一條街才怪,那些醜女人怕不羨慕死她。

她下意識抬頭又挺了挺胸,心裡幾分得意,對身旁那些平庸的男女幾分不屑,心情也覺得好多了。

算了,去看看有沒有新到的皮包或鞋子,下次讓洪士偉買給她。剛走幾步,被不遠處一家歐陸風格的餐廳吸引住,改變了主意。

“咦?”美目輕輕一掃,柳眉不禁皺起來,好心情頓時被破壞掉。

  窗邊那桌位……真是煞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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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黑黝黝,加了牛奶跟糖,變成深褐色,喝一口——哇,那麼苦!又猛往裡頭加了一匙一匙的糖。

“加那麼多醣,太甜了,怎麼喝。”對面的男人擰著眉,不由分說拿開糖罐。

徐七夏嚐一口,的確是太甜了,皺皺眉,不喝了。

“看吧,太甜了不能喝,這下浪費了。”男人一副在預料之內的表情。

  那氣焰……呃,有點討厭。太過自以為是。

徐七夏慣性一駝,碰上男人橫眉刀光,一咋,反射地直起背,像小學生那樣,雙腿併攏,雙手並擺,正襟危坐。

“你,你……”哎哎,這反應實在太沒出息,還口吃! “你找……我做……做什麼?你……你怎麼知……知道我的電……那個電話的?”

上次洪士偉並沒有問她的電話……這個傢伙叫什麼名字她也不記得了。好像叫謝什麼……嗯,天的。謝天?嗯,好奇怪的名字。記得是謝什麼?啊,對了——

  謝海天——

想半天終於冒出來,像解決什麼大疙瘩,心底一放鬆,興奮地抬起頭,差點脫口叫出來。

  “幹麼?”謝海天瞅她一眼。

  “沒什麼。”

  “一定有什麼。說。”命令她。居然命令她!

  啊,這傢伙真討厭。

“我只是想起你的名字。”說就說,她又不是十七八,怕他什麼!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對喔,她應該早點想到。她怕什麼呢,又跟他沒什麼瓜葛。

  “哦?我叫什麼名字?”

  追根究底。又一個討厭的毛病。

“你有什麼事?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徐七夏反問。

“你還沒說我叫什麼名字。”謝海天又追問。

  “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在問你話,回答我。”忽視她的反問,一副不罷休。

不得到他要的答案,不得到他滿意的結果,這傢伙不輕易罷休。霸道傲慢,再一個討厭的毛病。

“謝海天。行了吧?”討厭,她幹麼像個小媳婦,唯唯諾諾。 “你找我做什麼?怎麼知道我的電話?”第三次提出疑問。

“查的。”終於肯把她問的當回事,“電話簿隨便一查就查到了。”

  乾脆簡潔,不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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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不知道還能這樣找人的!但大概吧,她住的這個破窩六七年如一日,從來沒搬過,電話也沒換過。

  沒辦法,便宜。現在到哪還能找到這種五樓頂違章加建,一層樓只有自己一個,還有廚房,每個月房租只要五千塊的?

老房東夫婦說,住了這麼多年了,看她個性好,人品也好,這麼多年相安無事,雖然房客好找,但不一定好相處,他們不缺錢,不想找那個麻煩。她住久了,熟了,把她當成一個伴,所以別人的違章建築都可以租個七八千上萬了,他們仍只要她五千塊。

  算她運氣好吧。要不,光靠她畫那個言情小說的封面圖,畫死了,一個月賺的錢也不夠吃住,只能縮衣節食,一縮縮了五六年。沒辦法,窮。

專業畫家跟專業作家差不多,有一頓沒一頓,不是那麼好當的。雖然只是畫畫言情小說封面,有時畫點插畫,常為五斗米煩惱,但她就喜歡自己畫的那些美美的東西,將來有一天能夠出那種美美的畫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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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找我幹麼?”口氣不怎麼歡迎,只差沒接上一句“我又不認識你。”

但她這個人沒出息,有話總是放在心裡,不會坦坦然然的說,要不就貿貿然然莽撞地說些不該說的。

“喝咖啡。”不都面對面坐著這麼喝喝說說了,還有什麼好問。雜草眉下的黑礦眼滿不在乎或不以為然的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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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七夏反應不夠快,還在想這該怎麼回答,高跟鞋噠噠噠地響,一個高挑時髦亮麗的女子停在他們桌前。

“這麼巧,約會?”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謝海天,又瞟了徐七夏幾眼。

  那笑不怎麼友善,帶點挑釁。謝海天抬頭掃一眼,露了個“是你”的表情,隨便唔了一聲。

“女朋友?”聲音高了八度,似笑非笑的,“你還真有本事,跟小琪分手不到一個月,又找到新對象了。希望這次能維持久一點,至少也維持三個月。”

謝海天又抬頭掃她一眼,隨便哼一聲,說:“我們好得很,多謝你費心。”

明麗的笑臉凝了凝,不屑再多廢話,再瞟了徐七夏一眼,掉頭走開,好像專程來挑釁似,諷刺幾句,目的達到便離開。

實在有點莫名其妙,但因為不關她的事,徐七夏並沒有太好奇,自顧喝著苦苦又甜死人的咖啡。

“你相信她剛剛說的?”謝海天閒閒開口,問得沒頭沒腦。

“啊?”徐七夏愣一下,又頓一下,慢半拍才反應過來。慢吞吞說:“沒什麼信不信的,我又不認識她,也不算認識你。”而且,她其實搞不太清楚那女的在說什麼。

謝海天一副無所謂,沒什麼大不了。 “那個莫琳好像看我不太順眼。我跟她實在也沒講,要不是因為她是士偉的女朋友,我連打招呼都覺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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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偉?洪士偉嗎?

  洪士偉有女朋友了?徐七夏臉色僵了一下,連忙回頭,想看清楚一點,那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已推門走出去,她只匆匆瞥到一個高挑窈窕的背影。

“你喜歡洪士偉是吧?”謝海天滿不在乎地追問。

徐七夏飛快看他一眼,否認說:“沒……沒……”

洪士偉有女朋友了……啊,那是當然的。想也知道,像他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

“剛剛你臉皮僵了一下。”姓謝的傢伙仍然神經粗,討人厭地自顧說他的。 “要不,你暗戀過人家。”

  “才沒!”徐七夏忙不迭否認。那根本算不上——當年她連暗戀洪士偉都覺得太褻瀆人家了。

“那就好。要不然,那也太沒出息了。”

  刺了她一下。她本來就沒出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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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喜歡,就大大方方的說,暗戀什麼,累不累啊。”

這個人真的沒神經,不夠細膩,不懂得察言觀色,不懂得照顧別人的情緒,更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不過,他是男的,自然也不會懂。不過,這個人一定不懂得平凡普通不起眼的人的煩惱,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一定過得很順遂。

本來有點小小的反感,轉念一想,徐七夏便覺得算了。像她這種資質普通的人,能力有限,既沒有辦法像人家那樣優秀不凡,最後也就只能算了。

“我要走了。”她突然站起來,想走就走,沒頭沒腦。

“餵,你怎麼說走就走。”不按牌理出牌。依照過去的經驗,他還以為她會拉下臉,給他臉色,或一臉委屈,或帶哭腔控訴他一頓,這等等,他都不會太意外。但她突然起身說要走,就走了。缺少了前奏,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又不認識你。”言下之意,沒什麼好囉嗦。

  服務生在看他們。徐七夏有點窘,不希望引人注意。

偏偏謝海天才不管旁人的目光,也不管別人注不注意,演戲似的抓住她的手腕,認真說:“怎麼不算認識?你不是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的名字。而且,就是不太認識,才要好好認識一下,要不然我找你出來幹麼。”口氣大刺刺又自以為是。

“可是……我又不知道能跟你說什麼……”她掙扎一下,沒掙開。他抓得牢牢的,老鷹抓住獵物那樣。

“都還沒開始說,你怎麼知道!”

越來越多人在看他們了——算她敏感,好像還在竊竊私語。說“好像”,因為徐七夏沒有勇氣回頭瞪過去。她只覺得窘。沒辦法,投降了,乖乖坐回去。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一番折騰,謝海天覺得肚子餓,算是體貼又尊重地徵詢徐七夏的意見。

但等不到三秒鐘,他敲敲桌面說:“我看吃套餐好了,這家餐廳套餐不錯,你一定會喜歡。”

招來服務生,自作主張點了兩份套餐。

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再一個討厭的毛病。

這傢伙,全身上下沒一處好的——呃,長得是很性格啦,又高又有男人味,雖然不像洪士偉那麼英俊,但也算好看。可那個性實在讓人不敢恭維,簡直叫人受不了。連她這種和稀泥的,都覺得有些討厭了,那些受人追捧的美女,大概會受不了吧。

  剛剛洪士偉的女朋友怎麼說的?嗯,說他跟誰分手什麼的還不到一個月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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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洪士偉女朋友叫什麼名字?莫什麼的?莫莉?莫英?什麼……對了——

  “莫琳!”她脫口叫出來。

  雜草眉一挑,瞅她一眼。 “你好像很在乎莫琳嘛。”

徐七夏微微耳熱,低下頭不吭聲,企圖掩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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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士偉看上莫琳哪點,那女的單調又乏味,我跟她實在沒什麼話講。”謝海天一副滿不在乎。 “我承認莫琳長得很不錯,皮膚白又細嫩,身體也不錯,有胸有屁股,腿又長。但她開口不是衣服化妝品,就是東家怎樣西家如何,要不就是什麼溫柔體貼尊重女人 什麼的,實在無聊得很,說不到兩句,我就接不下去。”

“不說這個,難道要她跟你討論什麼世界局勢、經濟走勢?”

這很正常啊,女人不說這個說什麼?男人不也開口閉口球賽車子什麼的?再說,誰沒事成天談天說地、爭論世界、探究宇宙的?況且,生活都是一些日常瑣碎,不說瑣碎說什麼?誰能成天琴棋書畫的?

  多半的人都是這樣的吧?除非不喜歡一個人,才少了包容,覺得無聊。

  雜草眉有是一挑。 “所以,你說女人都非說那些不可?”

語氣那麼不屑,可只怕他要是個女人,也都會說些有的沒的!

“要是我,大概也都說些那種東西。”回答的弱弱的,有點心虛。

  他想認識她什麼?要她說什麼?跟他談什麼哲學、什麼政治經濟歷史科學宗教文化衝突嗎?

“哦,是嗎?”謝海天悶哼一聲,像有些洩氣,像沒想到,更像在說“是嗎?都是這樣的”,悵悵的。

過了幾秒,十秒有吧,他想想,突然說:“不對啊,我倒覺得跟你聊得還好,沒那麼無聊。”

湊在一起不到半個小時,說來說去其實全是些空泛的東西毫無內容,居然說跟她“聊得還好”!

“我在想,”他忽然傾身越過半個桌面湊向她。 “是不是有‘磁場’這種東西——”

  啊,說到玄學去了。

“什麼磁場?”這種玄學令人頭痛。

“就是看誰比較順眼,比較合得來。”

  換個名詞,大概叫“緣分”吧?

“你是說'緣分'?”她小心翼翼。

  “對,就是那樣。”他點頭。

  拜託!他剛剛不是才一副不解、不屑女人津津樂道的東西嗎?現在倒說起這種東西了。

“可是,緣分也有好的、壞的、不怎麼樣的、普通的、糟糕的——”

  她在說什麼啊!完全不用大腦。

幸好服務生挑個好時刻上菜,她乾脆閉嘴,專心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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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海天看著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研究她的吃相,看了好半天,一句話也不說。徐七夏沉不住氣,有些不自在,抬臉問:“你幹麼一直看著我?我臉上沾了東西嗎?”

“沒有。我只是看你一口一口不停的吃,好像都不必呼吸,肺活量應該很不錯。”

  啊?這是恭維還是諷刺?這傢伙也太無聊了吧?

“你吃那麼快做什麼?會比較好看嗎?對消化不好,吃慢點。”又來了,什麼都要評判一下,都要管一管。

  掌控欲強。又一個討厭的毛病。

算一算,這傢伙那麼多令人討厭的毛病,她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離遠一點,比較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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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吃快點,可以早點結束,早點離開。”偏偏嘴笨——她原來是那麼老實的人嗎?還是只是反應遲鈍,應對能力差勁?

  雜草眉又是一挑。

哎,她這個人,資質普通也就算了,偏偏嘴巴笨,不夠機巧,不懂應對,不會說好聽的——智商不高,情商又低下。做人的確失敗。

  當個女人,更失敗。

眼看隔壁草坪翠油油綠燦燦,滿城花開蝶舞,到處是春光,唯獨她的院落一片黑漆漆,不見春也不見光。冬天來了,春天不就是不遠了嗎?

  怎麼,她的春天怎麼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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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會被嗆到,更別提連爬個樓梯都會拐到腳,對吧?

  “累死了——啊!”

  所以,熱鬧鬧的周末晚上,跑堂了一下午後,徐七夏拖著腳步,爬著樓梯回她舊式五樓公寓樓頂的違章建築時,好好的居然扭到腳,她便覺得這實在是一個壞預兆。

  當然,要說她迷信也可以,但她想不到更好更貼切的解釋。 要不是壞預兆,為什麼好好沒事的爬個樓梯,爬著爬著會拐到腳?

  所以,那有的沒的逸出平常或常規的,都是一種預兆,而且壞的居多,都在警示著什麼——她一頓! 突然想到上次那個謝海天說了什麼“磁場”、“緣分”什麼的,冷不防打了個寒顫,起了一些疙瘩。 嘖,去去!

  她嘖一聲,怕別不小心,被他被影響了就糟糕。 什麼緣分! 去去,她還想說月老啦! 都什麼年代了,還說那種老掉牙的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運氣這種東西,大概是有的。 好運、壞運、霉運、鴻運——像她現在,不折不扣,就是正在走黑星大霉運,連爬個樓梯都拐到腳!

  想想,從她白花花——或者說黑沉沉——的少年到一朵花(或者說雜草)的現在,都沒有走運過——嗯,應該說運還是有的,但都是壞的,霉的。 總之,運氣之不好的,到最後也懶得拜神求佛保佑了,反正沒有靈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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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屋,洗洗刷刷吃吃又洗洗後,也不過才八點半,夜還長得很。 想想甜蜜歡樂的周末夜,街上多的是雙雙對對的男女,人家卿卿我我的,她卻一個人,形單影只好不淒涼地窩在五樓頂的違章建築裡,無聊地上網瞎混,頂多再看看電視,連個DVD都沒有。

  不過,呃,她有電腦,這是她吃飯掙錢的傢伙,所以才能上網瞎混。

  實在,每個月的有線電視網路費實在有點貴,付的真肉痛,對她來說簡直算“奢侈品”,但要是不安裝,日子豈不是更無聊。 她已經像日本那電視劇說的,很“宅”、很“乾物女”了,要是連個小小的享受都沒有,豈不是更淒慘!

  再說,為了工作,電腦是必須的,有電腦就該上網,要不豈不暴殄天物,所以一切就這麼順理成章。

  總之,她給自己找一切藉口,心安理得地“奢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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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這年頭,不曉得誰規定用電腦繪圖這種東西? 先不要說吃錢的軟體,那種電腦格出來、僵硬格式化的東西,畫畫的韻味都不見了。 所以,她並不這麼喜歡用電腦繪圖的,她還是比較“古董”一點,喜歡畫紙晝筆顏料,可電腦繪圖成了一種趨勢,跟不上時代就落伍,落伍就大大可能被淘汰,被淘汰就沒工作,沒工作就沒收入,沒收入就沒飯吃,沒飯吃就不太好玩了。

  所以,又是所以,她只好乖乖地跟上潮流,但她老覺得那些電腦繪圖軟體畫出來的東西——哦,那些男男女女的美美的圖,沒有靈魂。

  是的了,靈、魂。

  那些美美的圖,配著美美浪漫的言情小說,很受小女孩歡迎,但她自己看了老覺得難受。 線條是很美啦,電腦軟體很萬能,可以控制的很好,可每張圖每張臉看起來都差不多,沒有生命感。

  不過,沒什麼好抱怨的——好吧,算她嫉妒好了,她費心費力費時手繪的圖,都沒人家隨便用電腦滑鼠這裡點點那裡點點、沒花幾分力氣印出來的受歡迎。 所以,她也學乖學聰明了,乾脆同流合污,有圖才有財,有財就有飯吃,所以沒什麼好抱怨的。

  不過,好景總是不太長,每個月那個電視網路費,實在會吃人,一塊一塊出去都在吃她的肉。 因為什麼都要吃錢,電腦吃錢。 網路吃錢,什麼都吃錢,光靠畫畫不能飽肚,所以每星期總有幾天要跑堂,她叫那做苦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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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電話冷不防響起來。 徐七夏一驚,咋跳起來。 真是! 她揉揉胸口,這心臟未免有點脆弱。

  “哈,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家。”接起電話,剛“餵”一聲,那頭就蹦出滿不在乎的嘲笑,自信滿滿,自以為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你又知道了。”她沒好氣。

  “當然!你這不是在了。我想也知道,週末晚上,你沒人約,沒地方可去,當然只有窩在家裡。”

  他怎麼知道有沒有約,那樣想當然! 這個討厭的謝海天,聽聽他那口氣,壞心又自以為是。

  “那又怎樣!”他自己不也一樣——哦,不,電話中嘈嘈的,聽起來,他似乎在外頭。

  “我現在在伊黎餐廳,你馬上過來。”直接下命令,命令耶! 他以為他是王?

  “我不要。”她幹麼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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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頓了一下,然後有些雜音,她隱隱聽到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似乎不是獨自一個人。

  “你跟洪士偉在一起是不是?”她問。

  “士偉在,你就來是不是?”他反問,語氣有點沉。

  “就算他在,我也不去。”

  “為什麼?”霸道的傢伙追問。

  “不為什麼,太麻煩了。我已經洗了臉,牙也刷了,而且也洗好澡了,不想再出去。”

  “現在還不到九點,你就什麼都弄好,準備睡覺了?”

  “不行嗎?”他的口氣讓她小小反感,扁扁嘴。

  “當然行。”意外的,他竟然愉快笑起來,一點都不諷刺。 “但這麼早睡,你不覺得太無趣沒意思嗎?”

  “早睡早起身體好。”

  “提早進入老年人的生活型態,太沒意思了。”

  “既然沒意思,你還打電話來幹什麼。”真是! 這對話真沒邏輯又沒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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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有士偉在,你會巴巴地馬上飛過來。”

  嚇! 一點都不修飾,把她看得那麼……呃,扁——還是糟糕?

  “我跟你說了,我沒有暗戀他好不好!”是有點理不直氣不壯啦,但絕對不是心虛。

  知道士偉有女朋友時,她是有的小小失望啦,但——但,這是人之常情對不對? 可瞧謝海天把她說得,跟什麼似地! 老實說,她窩囊得連說“喜歡”都沒那個心臟跟膽,更別說跟個漂漂亮亮。 時髦性感的女人搶!

  她啊,就是有點沒出息。

  但沒出息不代表沒個性沒脾氣好不好? 呃,那個……嗯,只有一點點啦,可一點點也足夠了。

  徐七夏下意識挺挺胸,把馱著的背挺起來。

  “是的,你說過,你沒有暗戀他。那麼,你是光明正大喜歡了?”

  “那要跟很多人搶,太累了。我很窩囊的。”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這對話簡直越來越沒營養。

  但她老老實實交代了,這樣他就該放過她了吧。

  “自己想要的東西當然就要盡力爭取。搶就搶,怕什麼?你這樣未免太沒出息。”那口氣,傲慢得,很是不以為然。

  “對,我就是沒出息。這關你屁事!”惹她一點火。

  “當然關我屁事。”謝海天卻正正經經,很是一回事。 “聽聽你自己說的,你明明喜歡士偉,只是沒膽子說對吧,沒關係,我看上你了,你要是喜歡士偉,我就跟他搶人。”

  看上她? 那口氣跟看上青菜蘿蔔,還是這隻白狗那隻黑貓一樣! 他能不能用點文明有教養的字眼?

  “你能不能用點文明又文雅的語句?而且,你看上我哪點?再說,你看上我,不代表我也得看上你。”竟然既不驚也不訝更不錯愕,神經實在有點鈍!

  “你一點都不驚訝嗎?”他不答,反問她。

  “怎麼驚訝?你那口氣,說得跟吃飯大便一樣。”

  “唔……”謝海天居然沉思似的,半天不說話。

  “幹麼?”他想知道的,便追問不休,非達目的不可,霸道得很。 她問的,他卻毫不在意,有聽沒有進,純當耳邊風。 “你還沒說你到底看上我哪點。”

  呃……她是不是有點“太有出息”了? 一開始碰到謝海天,遇上他那兩道刺人的白刀光,她還結結巴巴的;這會,她未免跟他對答得太“溜”、太“順口”了吧?

  呃,都是因為他那討人厭的口氣跟態度吧? 她還是會縮一縮,沒出息的嚇一嚇,可沒出息歸沒出息,忍不住就頂一頂嘴。

  “看上就是看上,我怎麼知道是哪點。”那口氣大刺刺的,大有“這也需要問”的不以為然。 “好了,你到底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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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隔著電話,她好有勇氣,應對自如,要是面對面,難保不謝海天一個瞪眼吼人,她就沒出息的龜縮起來。

  “你不來,那我過去好了——”

  “不行!”徐七夏反射叫起來。 “你不要來!我要睡了,再見!”喀嚓一聲便把電話掛了。

  等手離開話筒,她才恍醒似的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完了,這下子那個謝海天一定沒完沒了。

  果然,電話立刻又響起來。 她又咋跳一下,一定是謝海天,不接、不接。 不敢去接。

  那傢伙除了自以為是,還老一副理直氣壯外加理所當然。 那種人對自己總是很有把握,氣勢就盛一點——應該說,是猖狂得很。 所以,就算他不犯人,別人看得也很礙眼。 謝海天身上雖然沒有那麼猖狂的神氣,但也夠自以為是。 其實,不管他霸道、傲慢或自以為是,都不關她的事,跟她沒關係。 但他突然說什麼“看上”她,莫名其妙被扯上關係,沒關係也變有關係了。

  看吧,她就知道! 好好的沒事拐到腳,她就知道那準是跟壞預兆,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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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暴露的七夏懶懶伸出一雙短手,伸個懶腰,一邊還打個大呵欠,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猛然睜開眼睛,一股腦兒爬起來,一下子衝到牆邊。

  靠裡頭的那面木板牆上,密密麻麻地又刻又劃了好些痕跡;仔細看去,像似被刀子或什麼比較銳利的東西劃的,一橫一橫的,大概都一個指頭寬,有的淺、有的 深,有的高一點,有的低一點,但大致上都相差不遠,都集中在差不多的高度,不過幾公分的差別,頂多差個一公分,有的甚至幾乎疊在一塊。

  七夏背貼著牆,腳跟抵著牆根,使盡力氣的抬頭挺胸,然後伸手摸著頭頂後的牆,來回比劃著,比較了半天,才小心地用指甲打橫一劃,然後手指小心地抵著剛劃過的地方,慢慢地轉身過去,屏住呼吸,等著刑期宣判似地,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終於把心一橫,狠狠看過去——

  “哎……”一聲哀號。

  不會吧! 怎麼會這樣? 剛剛劃的橫槓和旁邊的幾乎重疊在一塊,甚至好像還要矮上一兩公分——怎麼會這樣! 沒長高就算了,還倒縮!

  她不死心,又重新量一次,再一次,但不管幾次,都差不多,一個不小心,還越量越矮。

  怎麼會這樣! 六年級的今天就要量身高體重了,怎麼辦?

  “七夏,你還不快起來!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七夏媽在客廳吼叫!

  七夏轉頭看看時鐘,心一慌,絆到自己的腳,栽了下去——
******
  她一震,忽然發現自己在學校保健室裡頭,保健室裡面都是人,男生一邊,女生一邊,各排了四五個,擠成一團。

  “哪一班的?叫什麼名字?”保健室的歐巴桑不耐煩的又對她吼叫。

  “啊?四班,六年四班。徐七夏。”徐七夏一慌,脫口說出名字。

  歐巴桑對了班級跟名字,粗噶說:“把鞋子脫掉,站上去。”下巴朝量身高的機器挪了挪。

  徐七夏脫掉鞋子站上去,發現大家好像都在看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

  “抬頭挺胸,別駝背!”保健室歐巴桑大聲叱喝。 “已經夠矮了,還駝背!別跟烏龜一樣縮頭縮腦的,人家都看不到了。”

  大家都在看她,一邊還指著她笑,簡直丟死人了! 徐七夏低著頭,找不到地方可以躲藏,心裡不停祈禱,希望這一切快快結束。

  “一百三十八!”保健室歐巴桑大聲說著。

  大家又在看她了。 拜託,小聲一點,不要那麼大聲。 她心裡偷偷說著,不安地瞄了旁邊那個白淨清秀的男孩一眼。

  “一五八公分。”她聽到量男生那邊的,那個白淨年輕的保健室阿姨說。

  “一三八!”好死不死,偏偏那個保健室歐巴桑像怕她耳背似的,又大聲重複了一遍。 這回連他也轉頭過來看她了。 她不敢看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笑她。

  “……才一三八公分,徐七夏好矮……”

  “誰?那個徐七夏?哦,我們班的……我還以為是隔壁班的……”女生隊伍那邊,嗚嗚嗡嗡嘰嘰喳喳的。

  啊! 讓她死了算了!

  她還真希望躲在牆壁裡,消失算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大家都在笑她,連他也在笑她……啊! 不,他們都背對著她,沒人理她。 那個又白又可愛的黃玲玲又長高了三公分,女生圍著黃玲玲,大家都在跟黃玲玲說話,沒有人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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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們看,那個女的好高,跟電線桿一樣。”

  “看她底盤那麼大,跟鴕鳥一樣。”

  她回過頭去,背後三四個跟她穿著一樣制服的女生,個個長得細手細腳,小鳥依人模樣,指著她的方向在笑。

  徐七夏下意識駝起背,霎時覺得月台上的人好像都在看她,渾身不自在,龐大的身軀無處安放,快步走到角落,幾乎貼著牆。

  “啊,你們快看,是洪士偉!”當中一個女生突然嬌聲叫起來,指著入口那裡。

  徐七夏一動,下意識又駝了駝,往牆裡更靠一下,小心翼翼的抬起眼,順著他們目光曖昧瞟動的地方看去,然後就看到了他。

  入口那裡,幾個男女生走在一起,談談笑笑的,看制服是他們學校的——隔壁那間明星高中的學生。 幾個男生都長得白白淨淨,眉清目秀;女生文靜溫柔,笑起來甜甜的。 走在中間那個男的,比別人高一點,也英俊一點。

  啊,是那個洪士偉——

  徐七夏突然緊張起來,趕緊低下頭,不敢再往那個方向看去。

  他們走進捷運站,碰巧就站在她左前方。 她不敢動,不敢抬頭。 眼前人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到她,沒人朝她看一眼。

  她聽著洪士偉他們幾個人愉快的說笑著。 他們在談大笑甄試的事,還有幾所知名大學的系所,哪個系怎麼樣,哪個系又如何,感覺好像在談外太空,和她完全是不同的世界。

  她偷偷看著洪士偉,望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好像褻瀆了他似,覺得有些不安;同時又怕別人發現她在看他,不安地朝四周望一眼,根本沒人注意到她,才放心地又飛快地偷望洪士偉一眼,然後趕緊又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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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夢——

  不小心睡著了,打了個盹,回到了過去——

  真是刺激心臟的夢啊!

  如果有時光機器,可以回到過去……她才壓根兒不想回到過去呢。 有什麼好呢? 眷戀過去的,大都現在混得不怎麼樣的人,妄想著改變什麼——

  關於回到過去這回事,泰半的人,總一廂情願地以為,在過去做了什麼,就會改變未來什麼,比如改變歷史,改變歷史的軌跡什麼的,而影響到現世,也就是未來,使得在現世原本不存在的人、或存在的人的人生改變了。

  真真是自戀,把自己當根蔥了!

  其實人哪有那麼大的力量呢。 宏觀的歷史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會因為什麼跌回過去的事兒而變動,個體的存在還是等恆,不會消失。 那些自戀的,因為回到過去做了什麼改變,現世未來的歷史就會被重寫,所謂的改變,其實只是微小的、個人的生活,與另個微小的、個人的人生不再有交集;宏觀的一切,卻毫無變動,都白紙黑字寫在那裡。

  所謂的改變,不過就是某些小報秘聞,某年某時某地發生些什麼神秘異象,比如某船消失,整船人失踪,或某地出現神秘光亮等等。

  已經發生的是不會改變的。 連做個夢,都還是盡是那些黯淡不堪回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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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開門。”鐵門砰砰砰,又在叫魂了。 大有“大王出巡至此,竟敢不來迎接”之勢,傲慢又大咧咧的又理所當然。

  徐七夏一怔,猛然頓醒,驚跳起來,慌張瞪著門。

  是那個謝海天! 他居然真的跑來了——還不到四十分鐘,他怎麼如此快就……而且,他怎麼進來的? 該死,一定是哪個混蛋沒有關好樓下大門!

  “不要再敲了!”要是吵到樓下房東,那就麻煩了,她的“好形象”立刻完蛋,就甭想有這些優待了。

  她立刻投降,趕在謝海天干脆用腳踢門時打開門。

  “你是乾什麼?”臭著臉。

  還沒進門,看見她,謝海天便挑挑眉。 毫不客氣地盯著她看,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她,從頭掃到腳,再從腳掃到頭。

  “你穿得這什麼?”

  “衣服啊,不會看啊!”一開口叫教人生氣,徐七夏更沒好氣。

  “我還以為是布袋,你幹麼穿得跟老太婆一樣。”

  寬鬆的棉上衣,還皺巴巴的:同樣又寬又鬆的棉睡褲,起碼大了兩號,褲子還是鬆緊帶、挨到膝蓋邊高、開口五分笑那種的,又開又透風,鄉下阿嬤跟歐巴桑常穿的那種。

  “不行嗎?”她在家都這副德性,舒服又自在。

  “我沒說不行,但你好歹也是個女人,就不能穿得像個女人嗎?”

  “我高興我喜歡我愛!”他是特地來氣人的嗎? 真是討厭的傢伙! “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應該是我說的。”謝海天不請自進,大刺刺走進去。 “你幹麼突然掛我電話?還不接我電話?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很沒禮貌的?”

  哈,他也知道什麼叫失禮?

  “那你不請自來,敲門敲得轟轟響的就很有禮貌了?”她都跟他說她要睡了,他還不請自來,還自以為是的批評她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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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海天霍然轉身,利光一掃,逼向她,“你莫名其妙掛我電話,我只好過來,這有什麼不對?我來了,你還不開門,你說說,這是誰的錯??”

  “難不成是我的錯?”都是他有理,都是他正確!

  “當然,難道還是我的錯?嗯?”

  一步、兩步,一寸、兩寸,謝海天步步進逼,越逼越近,身體威逼向她,眸子利光越探越深進。

  “呃,你別,別靠這麼……麼近……”徐七夏氣焰一下子消退,一步步後退,身子不斷往後斜,都站不直身,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會往後栽個四腳朝天。

  “好好好。”沒出息的投降,嘴巴蠕動說:“我錯了行不行?都是我的錯。”

  “然後呢?”他得寸進尺。

  “什麼?”她愣了一下。

  “做錯了,應該要有什麼表示,你不會不知道吧?”雜草眉挑動一下。

  這傢伙! 真是有夠討厭——

  “好嘛、好嘛——”習慣性一駝——那刃光一閃,她一驚,連忙直直身,不敢再駝著。 真是! 剛剛電話中,她還很勇敢,很有出息的跟他頂嘴,怎麼一見到人,就徹底沒出息——

  “好嘛,我跟你道歉就是了。都是我不對,對不起,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樣可以了吧?”他越逼越近,光聞到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她就頭暈快窒息!

  呃,什麼是“男人氣息”? 徐七夏猛一愣,覷覷謝海天,碰上他的刀光,趕緊低下頭。

  她偷偷吸口氣,用力嗅了嗅。

  謝海天身上好像也沒有擦什麼奇怪的東西,但那味道氣息……那個……就是……嗯,不是古龍水,不是狐臭,也不是汗臭啦,就是他逼近她時,引刮起的小小氣流揚到她臉上,一種無形的氣味撲來,就是那個,男性荷爾蒙什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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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差不多。”他總算滿意了,轉過身,隨便望了一眼,“你這地方還真小,跟我的洗手間差不多大。”

  他這是在炫耀還是故意氣人? 她這屋子是有點小,但有浴室有廚房,很不錯了。

  “你到底來做什麼?”他既然知道她的電話,她也就不會驚訝他會知道她住的地方。

  這傢伙除了霸道、自以為是和理直氣壯,還很有行動力,說了就做,不說也做,不像許多人——比如她這種,光說光計劃,計劃了大半年還在計劃,但這可沒什麼好稱讚的,因為受“迫害”的是她。

  “沒什麼,我不說了,你不來,我就過來。”一派滿不在乎。

  “就這樣?”教人不敢置信。 “大半夜的,你莫名其妙的跑到單身女孩子的閨房,然後說沒什麼?”

  謝海天嗤一聲。 “現在才九點多,才剛入夜,那叫什麼'大半夜'了!還有,過了二十歲就不叫女孩子了,別盡冒充少女。再說,你這哪叫什麼'閨房'啊?”

  還是那一派的不以為然,但他略為轉身,朝向門,背對她用簾子隔起來的“閨房”,說:“之前我打了幾通電話給你,老是找不到人,你都不在,麻煩死了。喏,把你的手機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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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 徐七夏不妨愣了一下。 哎哎,她吞吞口水,酸溜溜說:“我哪用得起那種'高科技'的東西?”

  所謂“高科技”,在她的定義裡,就是吃錢的。 比如,她買不起、養不起的車子;養不起高畫質液晶體電視或寬頻影院式電腦熒幕,養不起手機;養不起冷暖氣機,甚至連個網路加有線電視都快養不起,太吃錢了。

  想當然,兼具網路外加攝影功能,三體一機,既能通話,上網,又能拍照的“高科技”手機,她是用不起了。 別說它少錢,錢就是錢,沒什麼大或小的。

  “我用不起那種東西。”忍不住悻悻的,左右搖一下頭。

  “你連手機都沒有?”雜草眉不可置信似挑了挑。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以為天下人都是富翁? ? 但在那兩道刀光肆無忌憚的侵視下,徐七夏不禁縮縮腦袋,心虛起來。

  “這,這有……有什麼好……好奇怪的……”連帶結巴起來。

  “嘖,你真是是見過的大概從山頂時代過來的人。”謝海天嘖一聲,毫不掩飾口氣裡的誇張,也不知是不是嘲笑。

  徐七夏紅紅臉。 “那又又怎樣?”

  “不怎麼樣。但我懷疑你是怎麼活過來的,都什麼時代了!”

  聽聽那口氣! 懂得什麼叫“柴米油鹽”或“民生惟艱”嗎?

  “太麻煩了。”又一副理所當然。 “你要一出這屋子,我就找不到人,馬上去辦個手機。”

  “憑什麼你說什麼,我就要做什麼?”她忍不住頂回去——頂嘴耶!

  但聲音虛虛的,理不直氣不壯。

  大大意外的,謝海天居然點頭。

  “說的也是。”想也不想,接著說:“我送你一支好了。”


  “不要!”她反射性叫了起來。 “我幹麼要……要你送!”唉,又結巴了。

  “不要的話,你就趕快去辦支手機。”那眼角閃的是什麼? 多狡猾的光!

  “我!”說來說去,都得聽他的,招他說的。

  “你辦是不辦?要不,我明天就送過來。”高大的身體矗在那裡,完全的泰山壓頂。

  “不要。”她仍作垂死掙扎。

  “不要?那好,你就老老實實去辦手機。三天之內沒辦好,我就押著你去。”

  又逼過來了——徐七夏一嚇,身子一仰,差點跌個倒栽蔥。

  “好嘛好嘛。”沒出息的“好事”又記上一樁,“我辦就是。”忍不住嘀咕。 “知不知道那很吃錢……多貴啊……多浪費……我哪有那個美國錢,哪養得起……浪費……”

  凌厲如劍銳光掃過去,還是淬了毒的,徐七夏一嚇,馬上閉了嘴,閉得緊緊的,不敢再羅嗦。

  “我看你實在不大可靠。明天一早我過來接你,你老老實實給我辦去。好了,你要真困了,早點睡吧。明天早上我會再過來,好了,我走了。”

  自說自話自作決定,話說完便打開門出去,然後砰地門又關上,就那麼離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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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呆愣愣的,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等謝海天離開了,關上門砰一聲時,她才被“砰”醒,哎哎叫起來,卻太遲太晚了。

  這傢伙! 這、這、這——該說他霸道,還是說她自己遲鈍沒出息? 她看到他怎麼老像老鼠看到貓,淨是沒出息?

  真是的,她怕他什麼? 幹麼每次他一靠近,她就沒出息地舉白旗投降?

  說起來,她是不夠強悍,沒有多大出息,可也沒沒出息到那種地步吧? 畢竟,她不再是十五六七八,而是快二十八,油了一點,滑了一點。

  但怎麼……怎麼一碰到那個謝海天,從前從前的窩囊勁就跑回來了?

  天敵吧——她該用句點或問號?

  生物界就是這樣的,有這樣一種叫做“天敵”的東西,一物是另一物的剋星。

  難道她窩囊的青澀慘綠時代還要再重來?

  啊,啊,不——呀!

  她還是躲他多遠一點好了。 那“悲慘”的、暗淡的青少國高中時代,那老感覺畏畏縮縮的生活,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重來一遍。

  她是不在乎當“蝸牛”啦,有殼可以藏著。 但但但——哎哎,那個謝海天干麼來敲她的殼? 她往殼裡縮也不行,他偏要來拆她的殼,將她拖出來,光身赤裸裸……

  人家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所以她就想,這是不是表示“小時不怎麼了,大了可能佳”。 然後,混到現在,她深刻了解到,“小時不了,大了也不佳”。 她是這樣一個活生生的證明。

  像她這樣資質普通的人,連暗戀都覺得對人家太褻瀆的人,她只要求一個普通——安穩不太愁柴米油鹽——的人生就好。 不太狂風暴雨,不要太驚濤駭浪,也不要太反覆起伏,因為那對心臟不太好。

  她只要一個平凡普通的人生就好,美麗安穩的春天就好。

  春天啊,她的春天到底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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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她有說過吧? 關於她“悲慘”、“黯淡”的青少學生時代。 具體有些什麼“不幸”發生過,徐七夏自己其實也想不來了;想不起來表示沒什麼太“深切刻骨”的災難,倒就只記得一團黑,無光沒亮點。

  倒不是受欺負什麼的。 所謂“淒慘”,就是那種平凡到不起眼,影子似存在,讓人沒一絲印象,談不上受排擠什麼的,只是一種忽視,懶得搭理,被排除在外的存在。 而且,那存在嚴重錯位,好似別人都在白花花亮晃晃的夏日陽光下嬉鬧玩笑,只她一個人坐在陰暗牆角下聽雨,等待春天的第一場雨,同時又感覺到靠牆處長滿冬日陰濕的黴綠,完全過了時令。

  不過,她有沒有說過,經過這麼多年,她多少油了一點,滑了一點,痞了一點? 也就是說,“沒出息”依舊,可年紀大了,她也“進化”出應對生活的一些小小的充要條件。

  比如說,那“悲慘”的黯淡時代,沒人會理睬她,而她還老擔心別人怎麼看她,怎麼說她。 現在二十七快二十八,也還是沒有太多人會理會她,但那些想乾或不相干的人怎麼想怎麼看待她,實在,關她屁事——

  呃,說得還真有志氣……好吧,至少是理論上的吧;可想想現實,人言可畏都沒有現實生活問題教她覺得煩惱和困擾。 那些人又不會幫她付房租,包她吃喝拉撒,他們愛說什麼真真關她屁事。

  這就是“進化”。 生物為生存發展出的適應那生存環境能力條件——

  至少、至少,理論上的。

  所以,她想她多少是“進化”了一點吧。

  但也不是“進化”得那麼完全就是。 那“沒出息”的基因依舊埋伏在細胞裡,一不注意就跑出來作祟。 所以,她九成九點九九九做不到像坐在背後桌位的那兩個女人那樣,旁若無人,恣意笑談,好不張揚。

  不是她故意要偷聽,實在是離得近,隔離前後桌,她們又那樣自在地自說自的,不管地點場合,她不想听都不行。 有幾次她忍不住,好奇想回頭瞧瞧,還是作罷。 人家張揚也好、引人注目也罷,又不關她的事,她繼續面對牆壁吃她的咖哩牛肉飯。

  這算是那暗淡過去的後遺症。 公共場合,她老愛面對著牆,能不對著人就不對著人,總不想惹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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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小琪跟謝海天分手了……”忽然竄進一個有點熟的名字,徐七夏頓了下。

  “嗯。我早就料到,果然不到兩個月就分手。”

  咦? 那聲音……那高頻,那幸災樂禍,好像在哪裡聽過。 徐七夏又一頓。

  “你怎麼不告訴我!”先前說話的女人有點小埋怨。 “既然他們分手了,找個機會,介紹拉攏我跟謝海天認識嘛。”

  “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依穎。”高頻的女生顯得不可置信。 “那個謝海天傲慢又自大,而且粗魯自以為是,還十分霸道,大男人主義,不懂得尊重女性,你還想跟他在一起?”

  批評得還真中肯。 徐七夏不由得在心裡暗暗稱是,佩服極了。

  “他是不像士偉那麼體貼跟替人著想,不過,他長得很不錯,很有男人氣概,而且,他條件那麼好。”

  士偉? 不會是在說洪士偉吧? 徐七夏動一下,剛舀的一匙咖哩飯就停在嘴邊。

  “不過就家裡有幾個錢,有什麼了不起。那種爛個性的男人,沒有一處好。依穎,你別被騙了。”

  “只有你這麼想。其實謝海天很有魅力,他本人就不說了,光是那個身材就十分吸引人,更別說他家那個條件。雖然謝海天他學的是冷門的東西,前途不看俏, 不是能賺錢的行業,不過他們家也不靠他賺錢,雄厚的家底,讓他能隨心所欲。聽說他們家在世界各地都有置產,專門投資房地產——”說到這裡,蔡依穎刻意地頓 了頓,停了下來。

  據她了解的,謝海天家從事房地產投資,難聽的說,是不事生產就坐享其成;好聽一點,以屋養屋,以資金養資金。 總之,有錢人的賺錢方法與速度,是一般小老百姓難以想像的。 洪士偉家雖然堪稱小康,甚至也可說得上富裕,但聽說謝海天兄弟倆各在地價昂貴的大都市黃金地段擁有的辦公大樓,每個月光那租金就夠人家工作個好幾年。

  當然,這些話蔡依穎不能明說,說了莫琳大概也會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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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鋒一轉,說:“男人有點脾氣固執是正常的,謝海天是大男人了一點,不過,也很有安全感啊。要不,你看他女朋友不斷,多的是女人想認識他。”

  謝海天條件多麼好,當然沒有不受女孩子歡迎的道理。 但不管是女孩子主動接近他,或他看上接近對方,就是維持不久。 跟那種花花公子頻換女朋友不一樣的是,謝海天“敗”,敗在那個“臭脾氣”,所以來往的女孩總是維持不長久。

  這個,蔡依穎從莫琳那裡也聽了不少。 謝海天種種“罪狀”,比如大男人主義啦,比如我行我素,比如不夠溫柔體貼,比如太過霸道傲慢,比如獨斷獨行不懂得尊重女性等等……比如又比如,太多了,那些罪狀數都數不清。

  但蔡依穎覺得,莫琳對謝海天有偏見,謝海天種種,在莫琳眼裡自然沒一處好,也當然不會有好話。

  “嗤!有錢又怎麼樣?還不是爛人一個。跟一堆女人來往,可沒一個能維持過三個月的。”莫琳語氣相當不屑。

  “合不來也沒辦法,也不單只是他的問題。”蔡依穎很有信心,她跟別的女人不一樣。 “我說了你別生氣。不過,莫琳,你對謝海天成見那麼大,我想多少是因為他對你態度冷淡,沒將你放在眼裡,所以你心裡不舒服,特別討厭他。”

  莫琳? 不就是——徐七夏又一動,好奇起來。

  “蔡依穎!”莫琳提高聲調,很是惱怒。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別生氣嘛,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蔡依穎壓低聲音安撫。 “我是想說,謝海天跟士偉是好朋友,你是士偉的女朋友,他也許是為了避嫌,才對你不冷不熱。但朋友之間這種態度讓人不太舒服,偏偏他是士偉的好朋友,你又不想讓士偉為難,偶爾就難免有點怨氣。要是我,我也會不高興的。”

  “哼。”莫琳輕哼了一聲,很不以為然,卻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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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當一聲,隔桌徐七夏咖哩飯上的叉子不防跳起來,撞到瓷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彈掉到地上。

  徐七夏驚跳一下,避開他人的目光,連忙蹲下去撿起叉子。

  沒想到竟然是洪士偉的女朋友! 巧得未免像在演連續劇。 她忍不住好奇,一直想回頭瞧個究竟,又怕太明顯,舉棋不定,一個不小心,手肘碰到盤子,差點弄翻了。 結果叉子掉到地上,惹得眾人側目。

  莫琳和蔡依林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並沒有太注意。

  徐七夏低著頭,撿起叉子,起身時身體順勢一轉,就是坐在靠牆的位子,背靠著牆壁,面對這桌外——霎時感覺好像餐廳裡所有人都在看她,整個人完全暴露,非常的不習慣;但壓不住那個好奇心,趁勢飛快地朝莫琳望了一眼。

  兩人就坐在她隔鄰那桌,面對面坐著,側對著她。 坐在右邊那個,小臉小嘴小鼻,長得小巧秀氣,但眼睛大大的,看起來很水靈。 左邊那個,她有點印象,應該就是莫琳了,大眼豐唇挺鼻,幾分明艷加幾分明星氣,雖然坐著,短裙下的腿優雅得體地併攏斜擺,仍看得出那雙腿十分修長。

  原來洪士偉喜歡的是那種類型的……徐七夏偷偷瞧著,不敢太明目張膽。 那洪士偉的女朋友,外形上與洪士偉相當匹配,俊男美女,相得益彰,就是那樣,賞人心悅人目。 徐七夏眨眨眼,心中有點莫名的小小失落,又不是那麼失落,還有種“本來就會是那樣”的明白,下意識舀了口咖哩飯,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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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我勸你你又不肯聽,硬要去惹一惹,你又不是不認識謝海天,幹麼還要我介紹。”莫琳沒好氣。

  “我也只是在一兩個聚會上見過他而已,說不到兩句話。”

  “那就夠了,算是熟了。謝海天那個人沒節操,來者不拒,只要是女的就可以。你直接找他,用不著我介紹。”

  “別這麼說嘛,說得好像我多廉價似。”蔡依穎嘟嘟嘴。 莫琳那口氣對謝海天很是輕蔑,連帶也把接近謝海天的女人一塊貶下去。

  “我已經很客氣了。再說我也不是針對你,那個謝海天真的沒什麼好的。”

  “好不好你讓我試試就知道了嘛。你就幫幫我嘛,莫琳。既然士偉跟他是好朋友,有你幫忙介紹,機會也比較大。你找個機會,幫我拉攏撮合。”

  “你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依穎,你絕對不會受得了那個謝海天的,何必自找罪受。”

  “我喜歡大男人一點的。再說海天條件那麼好,有點脾性也是應該的。像他那種條件的男人上哪去找啊,你就幫幫我嘛。”說著,蔡依穎白嫩的小手合起來,淘氣地拜了拜,俏皮又可愛。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是你自己要進火坑,硬要找罪受,要是到時受了一肚子氣,後悔了,可別來找我訴苦抱怨。”莫琳瞪眼,仍是不以為然,先給了警告。

  “不會的。謝謝你,莫琳。”

  “別謝我。是你自己硬要跳入火坑,到時別說是我推你的就是。”莫琳口氣悻悻的,相當不情願。

  聽起來,莫琳對謝海天的評價很差。 想起那次在餐廳莫琳對著謝海天近乎挑釁的態度……嗯,徐七夏不禁又偷覷了莫琳一眼。 對漂亮搶眼的女人冷淡,甚至視若無睹,的確是種罪過,她要是莫琳,也不會對謝海天有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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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口一口吃著她的咖哩牛肉飯,手機驀地響起來。 她一嚇——哦,是的,手機,被謝海天硬押著去辦的“高科技”、其實等同吃錢的東西。

  型號、機種、功能,都照謝海天的主意——或者說自作主張、獨斷獨行決定的,他謝大爺說了就是,硬逼她接受。

  “你在哪裡?”說鬼鬼到。 那傢伙劈頭就是質問。

  想也應該知道是那傢伙,這號碼到現在就只有那傢伙知道,也只有他高興了就理所當然來擾一擾。

  莫琳隨意地朝她方向掃一眼,徐七夏心一虛,下意識伸手摀在嘴邊,刻意轉向牆角,小聲說:“我在吃飯。”

  “在文華餐廳——”莫琳又朝她望一眼,徐七夏更加心虛,瞎慌地合上手機。

  一斷線,她立刻暗暗叫聲“完了”。 這樣掛謝海天的電話,他一定沒完沒了。

  但莫琳也只是隨意地朝徐七夏方向望了兩眼而已,根本沒有將她看進眼裡;跟蔡依穎又坐了一小片刻,兩人便離開,根本沒再多望徐七夏一眼。

  徐七夏鬆了口氣,放下叉子,身子一軟,攤靠在椅背上。 真是! 她究竟在緊張什麼勁! 但不由自主的就是覺得緊張,又心虛;這種事對心臟刺激太大,太有害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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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都還沒有喘順呢,一抬頭,更有害健康的事兒直接找上門了。 餐廳門口那兒,泰山一樣矗在那裡的大土墩橫眉四掃,劍光四射,就那麼不幸,她好死不死與橫眉下射出的噬人死光碰個正著。 她頭一縮,頭皮一陣發麻,背脊一陣涼寒,暗暗叫聲慘了。

  完全是老鼠看到貓,小雞遇到老鷹。 不由得不想到,有一種東西,叫做天敵。

  一物克一物,被克得死死的……

  “你幹麼掛我電話?”

  他坐在那裡,雙臂交叉胸前,口氣沉穩有力,臉色陰暗凝重,雜草眉下射出銳利精光,像偵訊房裡在審問嫌犯,更像什麼頭頭或大老闆在斥責嘍囉或下屬。

  “我……呃……那個……”

  她坐在那裡,腰彎背駝,低頭垂眼,期期艾艾,囁嚅不安,結巴加口吃,像做錯事的小學生,乖乖老實地等著挨訓;更像窩囊沒用的小嘍囉,在老大面前屁都不敢放一聲,乖乖地挨刮。

  莫名其妙就變成這種局面——或者說,莫名其妙地,強勢與軟弱、主與從的關係就這樣成形並且建立。 更細一點的說,不管她如何向撇清,她跟他之間,某種關係莫名其妙地成立,形成了牽扯。

  她跟他,不是沒什麼關係嗎? 本來就是陌生人,不認識的,然後因為洪士偉的關係,偶然切碰了一下,根本算不上有交集;然後他突然打電話給她,理直氣壯地跑到她住的地方;然後自作主張半強迫押了她去辦手機,然後……然後,莫名其妙的就變成這樣。

  但到現在徐七夏還是想不通,怎麼莫名其妙就變成這樣。 她跟謝海天之間,怎麼“理所當然”地變成這樣?

  她怎麼像個小媳婦似——哎哎,太沒出息了! 但……呃,嗯,那個……又口吃了! 但這傢伙實在太難應付了,強勢霸道又厚臉皮,她鬥不過這樣的傢伙。

  雖然她多少“進化”了一點,可骨子裡那“沒出息”的細胞依然“頑固不摧”。 像剛才遇到那個莫琳,她不就心虛瞎緊張了半天。 真是! 不是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她小時不了,怎麼大了卻也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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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吞吞吐吐的。說,你剛剛幹麼掛我電話?”一如平常,不得到滿意的回答,謝海天不會罷休。

  “呃……我……因為……”

  “因為怎麼?說。”

  “啊——”撲克臉一臭一沉,黑煞的目光一瞪,徐七夏一嚇,心一急,便脫口招認出說:“因為洪士偉的女朋友。”

  “莫琳?”雜草眉皺一下。 “這跟她扯得上什麼關係?”

  完了,他不挖個清楚,鐵定不罷休。

  “沒……沒……”

  “說,怎麼回事!”不等她結巴地否認完全,雜草眉一挑,黑煞眼又瞪起來,命令她一五一十交代。

  “呃……那個,因為……”怎麼她老是這副德行,自己都忍不住鄙視自己了。

  “別吞吞吐吐的,把話說清楚!”悶雷低喝,不耐煩了。

  “啊,是——”徐七夏又一嚇,差點跳起來,反射地回答。 一 下就懊惱起來,也太沒用了,可被那黑煞眼一瞪,本來就亂的腦子更加混亂起來,完全不加思考,衝口就急急說:“因為洪士偉的女朋友就坐在我後面,跟一個小巧 可愛小鳥依人的女孩子在一塊,要介紹她給你——啊,不,介紹你給她——不不不,是介紹你們認識她給你——啊,不,介紹你給她——不不不,是介紹你們認識, 然後那個手機剛好響了,所以,那個,呃,就是那樣……是的……沒錯……”全盤托出。

  可顛三倒四,沒頭沒腦,虛字一大堆。 不過,謝海天聰明得很,腦袋一轉,便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你是說,莫琳要介紹女人給我?”盯著徐七夏,老鷹盯小雞似。

  “啊。”她縮縮腦袋,肩膀壓了千斤似,特別沉重。 “大概是這麼回事。”

  “這跟你掛我電話有什麼關係?”

  “那個,我一急,不小心就掛了。”

  “急?你急什麼?”

  “因為……呃,她剛好看著我,我心裡一急,所以就……就……”受不了了! 這傢伙怎麼這麼討厭,追問個不休。 更令人忍無可忍的,她怎麼沒出息得這麼徹底!

  忍不住又想到“天敵”那種東西。

  看來,以後最好離這傢伙遠一點,免得他糾纏不休——糾纏?

  徐七夏驀然一驚。 這還得了! 她二十七快二十八了,青春寶貴,沒本錢跟這傢伙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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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虛了是不是?”黑煞眼仍眼盯小雞似盯著她,冷不防開口。

  她愣了下,脫口說:“我幹麼心虛?”不是疑問,根本沒搞懂。

  “你偷聽她們談話,怕莫琳認出你。”

  “我幹麼偷聽!”什麼跟什麼! 把她瞧得那麼扁。 “是她們自己說得那麼自在,旁若無人,偏偏又坐在我隔壁,我不聽都不行。再說,她也不認得我。”

  “她見過你,怎麼會不認得。”

  拜託! 他以為人人跟他一樣,一副大爺相,別人一看就得過目不忘!

  徐七夏沒吭聲。 謝海天自以為是,自說自話。 “你也不必心虛,反正我是看上你了,不必理會莫琳怎麼說。”

  “誰……誰心虛了!”唉,又口吃了。

  雜草眉不以為然地上挑,一副“還有誰”的欠揍模樣,十足討嫌。

  “我……我……什麼上……不上——我是說,你別隨便亂說,什麼看上我的。我跟你又沒關係,你不要自己隨便亂……亂決定!”一口氣——

  雖然打了點折——不過,她總算是一口氣痛快地把話說出來,說清楚、講明白,撇清她跟他的瓜葛,做了她這輩子最有出息的事。

  誰知雜草眉輕蔑地一挑,斜睨她。 “我怎麼隨便了?我正經得很。再說,我跟你怎麼沒關係了?沒關係,我坐在這裡做什麼?”

  “你、你、你——”連著三聲“你”,偏偏嘴笨,反駁不出任何話,光是張著嘴吐氣。

  “把嘴閉起來。難看死了!”他還挑剔她。

  “你——”說不出究竟是什麼情緒滋味了。

  怎麼還有這樣的人? 徐七夏實在想不通。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居然遇上這樣的傢伙!

  真是! 她都二十七快二十八了,只剩下青春的尾巴,可她的春天偏偏還不來,遲遲不來,怎麼就是不來,來的盡是加速她發霉的。

  春天啊,她的春天啊,怎麼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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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啊,累死了。”中午十二點,謝家的客廳卻浪費資源地燈火通亮,一個年輕男子從樓上走下來,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打呵欠。

  長得跟謝海天有三分像,也是身高修長,但線條比較柔,神情也比較放鬆,嘴角老是往上揚,感覺還沒開口就先笑,眼神亮晶晶,好像隨便一眨就會跑出幾顆心,騙死人不償命,一副花花公子相。

  樓下客廳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除了衣著端莊昂貴一些,眉目顯得安詳,看起來就像尋常的中年婦女。

  看見她,男子咧嘴一笑,說:“嗨,媽。今天電信股大漲,收盤指數漲了三十多點,陳伯他們準樂死了。”

  “山林,你老是關在房裡,對著那些電腦做什麼?”謝母搖頭。

  “賺錢啊。”謝山林嘴角一揚,一邊走向飯廳說:“肚子餓死了!鄭嫂,有什麼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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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我口水都快流下來。”謝山林好無形像地扒了一大口飯,再夾口炒雞肉和野菜,狼吞虎咽。

  “吃慢點。看你那樣子,別人看了要笑話的。”謝母不禁搖了搖頭。

  “我又不吃給別人看。”謝山林不以為意。 “對了,鄭嫂,你買了楊董公司的股票嗎?要有,還是早點脫手比較好,最近金融股不太看好。”

  “沒有。我哪懂得這些。”

  “那我跟你報支明牌吧。買'松友'的股,穩賺的,聽我的準沒錯。”

  “山林,你別教鄭嫂這些,要是跌了怎麼辦。”謝母又搖頭。 “我看你花大把時間待在房間裡,真不知你老是對著那些電腦做什麼。”房間里三台電腦,隨時開著,螢幕上全是一些股票指數,成天就在研究那些。

  “這叫研究啊。我看哪天我乾脆就出本書,叫'巴菲特第二'——不,叫'謝山林第一'!”

  “真是。”謝母發笑。 “你有時間忙這個,還不如到公司幫忙。”

  “我很忙的,你還是找老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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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說呢。你知不知道海天最近在忙什麼?劉董請我們吃飯,人家女兒剛從國外回來,我讓他回來,他老是說沒空。這兩天打電話給他,他總讓機器說話,也不知在忙什麼。”

  “前兩個星期聽說他跟一個女的分了,現在也應該很閒才對。”

  “海天有女朋友了?”

  “他哪天沒有女朋友啊。”口氣竟有幾分調侃。 “問題是能維持幾天就是。”

  “正經一點。媽是問海天他有沒有那種認真在來往的女朋友。”

  “當然不會有。”

  “正經一點。”謝母板闆臉。

  “好吧,我幫你問問他就是。”

  謝山林又扒幾口飯,然後再喝口湯,才掏出手機按了幾下。 電話那邊是機械化的聲音指示留言,他按掉,快速按鍵傳去個簡訊。

  “你說了什麼?”謝母問。

  “我跟他說,老爸發話,他再搞失踪就得結婚。”

  “你這孩子!”謝母笑著搖頭。 “你大哥會聽嗎?”

  “你別看大哥那樣,他很孝順的。”

  “他要真孝順肯聽話,早就然我抱孫子了。”

  “話不是這麼說,你總得讓他選個他喜歡、看得順眼的。”說著,手機響了。 “喏,這不是打來了——餵,老哥啊——”咧嘴笑了笑,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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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我幹麼?”謝海天劈頭就問,招呼都省了。

  “媽要我問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劉董請吃飯呢。”

  “我很忙,你去就好了。”

  “我去有什麼用,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

  “只要是姓謝的就可以。劉董的女兒跟你差不多大,你去剛好。”

  “怎麼剛好,一點也不好。”

  “囉嗦,你去了就是。白吃一頓還不好?”

  “鴻門宴呢。”謝山林發笑。

  “你跟你大哥在說什麼?”謝母在一旁乾著急。

  謝山林便問:“對了,你有沒有認真交往的女朋友?”

  “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是我想問,是媽要我問你。”

  “讓我跟海天說。”謝母捺不住。 “海天,你最近在忙什麼?媽打過好幾通電話給你。”

  “我最近比較忙。”有答跟沒答一樣。

  “劉董請我們吃飯的事,你沒忘吧?”

  “那個啊,山林去就可以了,他剛剛拜託我說讓他去呢。”

  “真的?”謝母懷疑地轉頭望向二兒子。 謝山林被看得莫名其妙,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啊,劉董的女兒跟他差不多大,兩個人年紀相當,會比較談得來。我看山林對這件事好像也挺有意思的,不如讓他們見面。”

  “這樣啊……”謝母有點被說服。 “不過,你還是回來一趟吧。你到底在忙什麼?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

  “我知道啦,媽,我有在考慮的。”謝海天打斷母親的話。

  “真的?該不會又只是說說敷衍我們吧。”

  “百分之兩百十足真金。”謝海天就只差沒指天發誓。

  “你是說,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謝母試探。

  謝海天沒上鉤,只是一副胸有成竹,說:“反正我的事你不必操心,我會看著辦。好了,媽,我很忙的。這樣吧,下個週末我會回去一趟,這樣行了吧?”

  “這個週末不行嗎?”

  “這個週末我有點事,要不,等過了周末,下個星期我找一天回去吧。”

  這個週末劉董請吃飯,當然不行。 謝海天聰明得很。 要是純吃飯,那也不是不可以,但劉董偏要拖個女兒,他實在不耐煩去應付那些。 尤其是這時候,他更沒心思應酬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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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母將手機還給兒子。 謝山林將手機塞進口袋裡,隨口問:“大哥怎麼說?什麼時候回來?”

  “下個星期。”

  “下星期?那誰跟劉董家吃飯?”

  謝幕瞅瞅二兒子。 “他說你有那個意思,還拜託他讓你去。”

  “什麼?我!?”謝山林哇哇大叫。 “他怎麼可以陷害我!媽,你明知道他胡說八道,還聽他的!”

  謝母瞪眼。 “不是你自己說要去的?”

  “當然不是!媽,你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兒子,大哥的話能信嗎?”

  “只是吃個飯,又不是要你怎樣。你就去吧,要不,對劉董他們不好意思。”

  “那種相親飯吃了能消化嗎!可惡的謝海天,就只會陷害我。”

  “別胡說了。”對兒子的忿忿不平,謝母好氣又好笑。 “你外頭認識的那些一大把的女孩,你以為媽不知道嗎?只是吃個飯,還能有多為難。”

  “那不一樣。”上頭有長輩看著,處理不好很麻煩的。

  “有什麼不一樣!反正就這麼說定。”大兒子不肯就範,只好抓二兒子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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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嚴伯母說,'信達'王總的小女兒這個月底就會回來,打算介紹你大哥跟她認識呢。”

  “信達?他們最近剛收並了'頂全',現在食品業獨大,股價漲了好幾塊。”

  “你別老是鑽研那些,有時間的話到公司幫忙。”

  “是是是。”謝山林老實不再多嘴,省得真的被押到公司。

  不是他排斥房地產業或怎麼,只是覺得分析全球政經局勢,研究推測股票走勢要有趣得多。 他手上的股票,就算沒有上億,至少也只好幾千萬。

  當然,對他們來說算是小的,他也只是小試一下而已。 但這樣賺錢的方式,他覺得有趣又好玩,最重要的,自由自在不受束縛。

  “光是嘴巴說是,也沒見你行動過。真有那個心,就好好表示證明一下。”謝母小小埋怨。

  “你饒了我吧,媽,公司裡有老爸鎮著就行了。再說,人家說長幼有序不是嗎,要輪還輪不到我,應該是老哥先去拋頭顱灑熱血才是。”

  “你說到哪裡去了!整天隨著電腦就有時間,要你到公司裡幫忙就全是藉口。”

  “我可沒有整天對著電腦。媽,你就別操心這個了。公司的事,讓爸去操心;我跟老哥的事,你就讓我們自己操心。你要是有時間,跟陳董劉董夫人他們一起去喝喝下午茶、跳跳舞做做SPA什麼的,好好享受,別操心太多,容易長皺紋的。”

  “有你們這兩個不聽話的孩子,我不操心行嗎?”

  “那好吧——”謝山林拍個手。 “老媽有事,兒子服其勞——我會找個時間,幫你探探老哥口風。”

  “這還差不多。”謝母算是滿意。 “好了,飯菜都快涼了,你快吃吧。”

  總算可以放他好好吃頓飯了。 謝山林連扒了兩口飯,也不挑剔,一口一口吞著早已涼了的紫菜肉茸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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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十萬火急、連下十二道金牌把我催回來就為了這事?”望著手裡那疊厚厚、起碼有十多張的相片,徐七夏簡直不敢相信,氣急敗壞的哇哇叫,聲音拔高了至少八度。

  “什麼叫就這樣?這不夠重要!”她母親大人大大不以為然。 “好了,你好好看一看,挑幾個喜歡順眼的,我馬上安排去。”

  “對啊,小餘,這可是人生大事,馬虎不得。你仔細看看,別害羞,多挑幾個好比較。”嬸嬸的表妹的大姑婆的小姨子在一旁幫腔。

  “就是嘛。”他老爸的叔公的表外孫女的女兒的小姑子也在一旁湊熱鬧,搶著說:“女孩子過了二十五歲,就像過午的黃魚,價錢越拖越賤,越來越沒得挑了。趁現在還有幾分資本,還可以挑人的時候,多相幾個,好好抓住個好的,要不然,再拖下去,就只有別人挑你的份了。”

  拜託! 她不是黃魚好不好!

  真是! 她怎麼會這麼好騙,幾通電話就給騙回來了。

  到了二十七歲,到了他們口中黃魚過午就快變腥的年紀,還沒有找到對象,還沒有把自己打個大蝴蝶結嫁出去,在諸親友朋眼中成了難以啟齒的忌諱,就變成多餘。 人家做什麼,一對一對,一雙一雙,偏偏就多出她一個,就她一個人落單,成了累贅變成多餘。

  然後,家族親戚間聚會,為了避諱,就管她叫小餘——小餘、小餘的叫。 再然後,這次誰家聚會,下回哪個嬸生日,再下回那個誰的誰有什麼動靜,只要她被拖出去,她老媽一定少不了一句:我們小餘拜託你了。 要不,就是誰誰誰,拉著她,一副逃過一劫、劫後餘生萬幸的表情說:幸好有你,小餘,要不然這次輪到我,我可就慘了。

  一干眾人羞愧之餘,以金牌業務員推銷滯銷貨的耐心兼毅力,給它卯起來,積極替徐七夏求宣傳尋銷路;今天這個宴,明天那個會,後天再來個局,張三李四阿貓阿狗是圓是扁都沒關係不挑剔,務求在貨品失去最後那一點經濟效益、引人購買的慾望之前,打折兼贈送的清出去。

  所以,只怕方圓十里——不,少說五十里內——沒人不曉得他們徐家在清滯銷貨,葷素不忌,老少不嫌,只要是男的,一切好說好談。 這實在讓她受不了,乾脆一逃了之。

  他們這家子就是這麼青青菜菜跟隨便。 從她的名字就看得出來。 什麼七夏,他們結婚的第七個夏天生下她,所以叫七夏。 多乾脆! 簡白又淺顯。 然後,她遲遲沒嫁人給剩下來變成多餘,就改名成“小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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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你不是說胸悶肚子痛心臟無力,怎麼還有力氣修這個?”簡直沒處躲,逃到院子裡,居然看見她老爸在那邊修修弄弄。

  她老爸覻她一眼,目光飛快地閃開,心虛地縮了下,含糊說道:“你媽說雞籠壞了,讓我修一修。”

  徐七夏忍不住翻個白眼,雙手叉腰說:“我就知道!又用這招把我騙回來!你們就不怕狼來了說謊的孩子做久了,有一天狼真的來了,卻不再有人來。”從她大學畢業到現在,每次都用這招騙她,居然還屢試不爽,可見她有多好騙。

  “那是你媽的意思嘛,我也沒辦法。”她老爸又縮縮脖子。

  “那你也不能跟媽同流合污啊。”

  想來,高中畢業後,她老爸老媽把家搬回這個鄉下小鎮真是錯誤的決定。 祖宗八代兼外感好幾代都散居在小鎮,七嘴八舌九聒十噪,今天吹這個耳邊風,明天來那個參謀,整個沒安寧日子好過。 她當初應該抵死反對搬回小鎮的。

  “什麼同流合污!不那麼說,你怎麼會回來。”她母親大人從屋裡出來。 “明明離得就不遠,坐車兩三個小時就到,你老是不回家。”

  “如果真的有事,打個電話我馬上就回來,但你老是讓我跟著個相跟那個會,煩都煩死人了。”

  “聽聽這什麼話!你都快三十了,不是十七八——”

  “我才二十七。”徐七夏手一揮,打斷她老媽的話。

  她母親大人瞪個眼。 “那不快三十了。人家三嬸的小外孫女,比你還小六歲,都快結婚了;還有隔壁隔壁阿春嫂姐姐的小女兒,跟你差不多年紀,人家兒子都快上幼稚園了!還有還有,隔壁順順,雖然大你幾個月,但人家也有男朋友了,只有你,還在那裡盪鞦韆!”

  又來了。 打小,只要看她無所事事,沒成什麼像樣的事,她母親大人就說她“盪鞦韆”,叨唸她光浪費時間,無所事事的瞎混。

  “不跟你說了,我去洗衣服。”再說下去,準沒完沒了。 她把那疊相片往母親身上一塞,便往後院走去。

  “照片拿著,好好看看,挑幾個順眼的,你要是決定不了,我跟你表姨幫你選幾個合適的見面看看。”她母親大人把那疊照片又硬塞給他。

  那些照片有的用紙框框著,有的用塑膠皮做成精美的沙龍照,有的簡簡單單就用薄塑膠袋套著。

  “別瞎鬧了!”徐七夏想不翻白眼都不成。

  “那你就好好選幾個。”她母親大人簡直不屈不撓。

  選不選都一樣,她老媽跟那些三叔公九嬸婆們跟外星人一樣,看人的眼光都是外星標準,她這個地球人的牌子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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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隔壁家的李順順,從她家後院跨過矮牆走過來,瞥見木架上的東西,隨口問:“那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徐七夏沒好氣。

  光憑徐七夏那口氣,李順順不用猜也知道。 她順手拿了幾張照片,無聊似地翻了翻,說:“相親啊。”

  “煩死人了!說什麼我老爸身體不舒服,我就知道!每次都用這招!”徐七夏忍不住抱怨。

  “知道還會被騙回來,你的智力也實在有問題。”李順順簡直在說風涼話。

  “我已經夠惱了,你別再來氣我。”徐七夏出聲警告,一邊翻攪著丟進洗衣機裡的那堆衣服。 “奇怪,我的襪子呢……”

  “你把襪子和衣服混在一起洗?嘖!”李順順皺皺鼻,一副嫌她臟。

  “嘖什麼嘖。”徐七夏給臉色,一點都不客氣。 “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聽誰說的?”

  “還會有誰。”徐七夏抱怨說:“就是有你這個不良示範在這裡,我媽才會吃錯藥,好好的又起癲。”

  她們算是小時候同伴,而且勉強算是八竿子打得著一點關係的親戚,可遠得不能再遠,小學時還同學校,但兩人並不親近。 李家好幾年前搬回小鎮,他們後來也搬回到小鎮來,跟李家做了鄰居,她回家時如果碰到了李順順就會聊聊,先是聊聊過去,然後聊聊其它,就算是朋友了。

  “前兩個月拗不過我媽,就去了,看著還不錯,也合得來,就這樣了。”

  “你去相親了?”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原來如此,難怪我媽這回一副非把我銷出去不可的架勢,果然都是因為你這個不良示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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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沒有你這個不良例子在面前,她不會急得跟無頭蒼蠅似。”徐七夏瞪瞪眼,嘴巴說,也沒認真埋怨,還在洗衣機裡翻攪,找一直不出現的襪子。 “奇怪,襪子真的不見了。”

  生活裡偶爾會有這種莫名怪異的事,比如這個襪子神秘失踪事件——就是洗衣服時,常會莫名其妙地不見一隻襪子,找遍洗衣機也沒發現,然後過一陣子,赫然發現不見的襪子不知打哪又跑出來——

  這個,她把它叫做“徐氏黑洞理論”:東西被黑洞吸去了,找遍個角落都不見踪影,死心放棄了,可不知不覺不提防時不知打哪又冒出來。

  想想,謝海天就像是“黑洞理論”裡的那個黑洞,不提防冒出的異次元物質。 明明日子一直過得好好的,明明就跟他不算認識,不知怎地,他突然就冒出來翻翻攪攪——呵,這比喻好像也不那麼正確啦,但那個謝海天,實在——

  啊! 她一愣。 去去去! 怎麼想起那個討厭的傢伙,真是陰魂不散! 她忙不迭搖頭,想把腦裡那莫名其妙浮起的影子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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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李順順看看她。 “想起哪個男人了?”

  徐七夏瞪個眼,合上洗衣機蓋子,按了電源。 放棄了,不再管被黑洞吸進去的襪子。

  “其實相親也沒什麼,你不必那麼排斥。”

  “喲,成了好事的人,果然說起來話就不一樣。”徐七夏瞪瞪眼。

  “要不,難不成還要成天愛情愛情地掛在嘴上?”換李順順瞪眼。

  “都二十七八了,又不是十七八。我看你大概是物極必反,因為可憐悲慘的過去,就一直相信會有什麼王子來解救。其實啊,很多時候,信仰愛情跟宗教差不多;宗教是非理性的,愛情什麼的,也是非理性的,都是腦波作用的緣故,太過虔誠,就容意走火入魔。”

  “哈,講起玄學了。你那就不算'物極必反'了?”

  好好的相什麼親。

  雖然只能勉強算是什麼兒時同伴,可好處沒有,卻就有這種壞處,對方的過去即使知道得不算一清二楚,起碼都有“聽說”。 李順順雖然名叫順,但過得卻不算太順。 比其他影子似的生活,小李順順時代的日子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大概如此,李家好幾年前才會搬到小鎮。

  “我這叫順其自然。”李順順不慍不火。

  “拜託,那也叫自然!你看過那種動物,會面對面坐在一起,這只介紹那隻得?”徐七夏有些乖戾。

  這樣說吧,她不耐煩任何組織性再製度化的東西。 好比,宗教是一種組織,有組織就有階級,再製度化以後,一單落入了那個階級秩序,就怕一輩子不得超生。

  相親這回事也是差不多。 雖然組織散漫,可跟宗教一樣,意識性很強;而儀式這種東西多半跟制度互相牽拖,更糟的是,還帶有一種神聖性,變得不可褻瀆。

  就是這樣。 這是“徐氏理論”獨特的見解,超時代、超感性,不輕易被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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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子。”李順順一本正經。 “其實不過見個面,給自己一個機會而已,也沒什麼,又不必承諾什麼或答應什麼。”

  “哎哎,還真的說起玄學來了。”徐七夏酸一句,隨手翻翻那堆照片,隨便掃一眼,又丟回去,抱怨說:“我老媽真是的,哪裡找來著一堆寶貝,全是些歪瓜劣棗,沒一個長得端正。”

  “怎麼會,長的至少都很周全,我看頂好的,沒有缺鼻子少胳膊的。”

  “這還叫做好?”故意氣她的是不? 徐啟霞抄起最上面用精美塑膠套包成沙龍照的相片。 “你看,這個眉毛一邊高一邊低,連嘴巴都是歪的。”

  “那這個呢?”李順順抽出底下那張照片。

  “不行,眼睛太小,鼻子太大,鼻孔還朝天;而且,你看他眼睛都瞇得只剩一條線。”徐七夏指著照片,對著眼睛部分重重點三下。

  “人果然是視覺動物,愛漂亮的皮相。徐七夏,我都不知道你這麼重視外表。你看人就看外表,要帥要英俊的——對了,你從前就喜歡那種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男生——”

  “哪有!”徐七夏立刻翻白眼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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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什麼?”她母親大人好死不死剛好過來。 “你們在說誰?什麼男生?”看到那堆照片,興奮說:“是不是看上哪個了?”

  “當然沒有。”徐七夏馬上否認,一邊瞪瞪李順順,嚴厲警告。 趕緊轉開話題:“襪子呢?媽,你有沒有看到我的襪子?奇怪,我明明都放在一塊的。”

  “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她媽不吃她那一套“乾坤大挪移”法,死咬著問題不放。

  “看了看了。”

  “那怎麼樣?”

  “能怎麼樣?反正我不喜歡。”

  “哪裡不喜歡?你表姨他們跟我都仔細看過,哪一個不是長得端莊體面,而且老實可靠!你看看,這個額寬臉四方,成熟又穩重,哪裡不好?順順—— ”轉向李順順尋求支持。 “順順,你看,哪裡不好?”

  “她嫌這些人醜。”李順順好整以暇丟下一顆炸彈。

  “七夏!”果然,她母親大人高聲一吼,拔高八度,轟炸著:“你嫌人家哪裡醜了?有鼻子有眼睛,嘴巴适中,不大不小,不薄不厚;臉形方正,下巴厚實,而且有肉,看起來穩重可靠。這長相哪裡醜了?你在挑什麼?”

  怎不說,那右半臉跟左半臉兩邊臉頰還不一樣大小!

  “我不喜歡。”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那這個呢?”她母親大人撿出底下那個,擺到她眼皮子底下。 “眼大鼻挺嘴正,長得跟明星一樣,這個有什麼不好?”

  “的確,這個眼睛是大,鼻子也挺,嘴巴也生得端正——但是,那是分開來看,湊在一起,跟畢卡索的人物抽像畫差不多。”

  “七夏!”什麼畢卡索,他媽聽不懂那些,只知道全是藉口。

  “你這個也不喜歡,那個也不要,你到底還要不要結婚、要不要嫁人!”

  “要結婚也不是這樣趕鴨子上架的。”

  “不趕,鴨子會自己跑上去給煮熟嗎?”

  “你就拿這些歪瓜劣棗騙鴨子,鴨子會笨得自己跑上架被煮熟嗎?”

  徐七夏小小不滿。 “看你跟表姨他們選的這些,標準那麼低,只要是個男的就可以,就算是打折兼贈送,清倉大拍賣,也有個本錢價。看看這個,沒有六十,起碼也五十,這個就叫成熟穩重,叫可靠?”

  這話有點誇張,那男的是有些老相,頂多四十吧。 李順順忍住笑,安靜在一旁,盡量不插話。

  “人家才三十八,不過大你十歲,年紀剛剛好!”

  “真好早就被搶光。快四十歲的男人還沒結婚,能有什麼好的!”徐七夏硬是乖戾,盡找隙縫挑骨頭。

  “你自己呢!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快三十了,再東挑西挑,一直拖下去,還有什麼男人會要!”徐母大人對自己女兒一點都不客氣。

  “我才二十七。”徐七夏也沒好氣,“去去去,我要洗衣服了,別在這裡擠來擠去。”硬是把她母親大人推回屋裡。

  “七夏——”她母親大人還要說下去。

  “表姨在叫你了。”徐七夏硬將她媽推進去。

  “真是!”好不容易才擺脫。 “每次回來一定都說這個,煩都煩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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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媽說的也沒錯。除非你打定主意不結婚,如果有意思,就別一直拖下去女人青春不經拖。”李順順說。

  “少在那裡危言聳聽,又不是已經七老八十了。”還說! 都是她投下的炸彈。 “再說,也得喜歡看的順眼的啊,我媽他們找的那些,天天對著,只怕得內傷!”

  “拜託,你還真有那個言情病,就只看到外表長相。”李順順盡在說些風涼話刺激她。 “不過,也難怪啦。我們人類,尤其是女人,當然雄性也一樣,其實並不是那麼正義的,看到壞人長得美貌或英俊,尤其又有悲慘過去的,我們總是輕易原諒;雖然他做不許多壞事,我們仍然在心裡深處替他覺得惋惜。想想,連動物都要有華麗的外表吸引配偶,何況是人類。”

  “又來了,李順順,你什麼時候學會說這些妖言惑眾的東西?”

  “你啊,要是用這個應付你媽的狠勁,狠狠抓住一個男人,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哪還會被逼著相什麼親。”

  “你是專門來跟我抬槓的是不是?”

  “我只是陳述事實。其實,就是見個面,又不會少塊肉。”

  “沒辦法,就是沒感覺。”

  照這陣勢,照這局面,照她老爸老媽三叔公九神婆挑的這些寶貝來看,她的春天恐怕不會來哦!

  “喲,換成談感覺來了。說你言情,還真沒冤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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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說我,你自己不也有一樣——”到底知根知底,惡損起來,簡直比謝海天那傢伙還可惡——

  啊?

  怎麼又突然想到那個謝海天了? 啊! 去去!

  “怎麼了?想到什麼男人了是不?”李順順沒忽略他那個怔頓。

  徐七夏對她翻個白眼。 不過,同輩好說話,便老實說:“你還記得那個洪士偉嗎?”

  “洪士偉?”李順順想了一下。 “是不是你們班那個白白淨淨,長得很斯文的男生?我有點印象。那時我跟你也不熟,不過,我記得你那時老是自己一個人,好像沒什麼人理你,好像挺自閉又畏縮,挺淒慘的樣子。倒是現在,給長突變了,一副乖戾、很出息有個性的樣子。”

  “嗨嗨,人總是會進化的好不好。”什麼自閉畏縮! 說那什麼話!

  “我看你啊,什麼進化不進化的,大概也只會在窩裡橫。”

  倒說對了一大半。 徐七夏白她一眼。

  “你剛說的,那個洪士偉什麼的,你以前還暗戀人家對不對?”

  “哪有,你別胡說。”徐七夏連忙搖手。 “人家有女朋友了。”

  “有女朋友了?那你還提他做什麼?”

  “我前陣子遇到他,跟他一個朋友……”

  “洪士偉的朋友?”聽起來是有點故事了,李順順看著徐七夏,要笑不笑。

  “幹麼擺出那種表情,怪恐怖的。”

  “好了,你老實說吧。”

  徐七夏顱覻李順順,有點心虛。 “也沒什麼啦,他——我是說洪士偉啦,他那個朋友,又自大又傲慢又自以為是,莫名其妙找上我,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是說你跟他搞上了?”

  徐七夏忍不住瞪眼。 “你能不能用點正常的詞彙?”

  “好吧。我換個方式問,你跟那個傲慢男牽扯上了?”

  “嗯……”徐七夏遲疑一下。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

  “那就是了。”李順順下結論。 “那你喜歡他嗎?”

  “嗯……”這一次,徐七夏吞吞吐吐地。 “有……嗯,有、有一點吧。”

  回想她跟謝海天相處的情況,她是成年人,真要不喜歡,也不可能真的軟弱嚇成那個窩囊樣。 下意識裡,她在認同這個曖昧,甚至接受這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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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什麼一點兩點的。”

  “嗯,我、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感覺……”

  李順順雙手抱胸,看著她。 “徐七夏,你至今找不到男朋友,沒有男人疼男人愛是有道理的。遇事猶豫,處事猶豫,處事拖拉,連喜不喜歡一個男人都搞不清楚,就算有一百個王子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把握。”

  “你是說我喜歡他?”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換李順順翻白眼。

  “那麼你說,我應該好好把握是嗎?”

  “試一試又不會少塊肉。”

  “可是……”

  “我問你,你說不是很清楚的那感覺是什麼感覺?”

  “呃,就是有點心動,有點半被動,有點被掌控……”

  “那就是喜歡了。”李順順乾脆替她下結論。

  “可是……”徐七夏還在可是。

  “放心,你要是拿出應付你媽那個狠勁,是個男人都到手了。”李順順邊說邊比手勢,伸出右手,五爪張開,朝空氣狠狠地一抓。

  那架勢跟氣勢——哎哎,徐七夏不由得要嘆,總讓她覺得李順順比她還要像她媽的女兒。

  但也許,她該試一試吧……

  跟李順順談的這些話,讓她覺得,她好像也不討厭謝海天那傢伙……

  有出息點吧,徐七夏! 提起長劍,拿起弓矛——進攻! 再進攻! 直指敵人——啊,不,對方的心窩!

  啊,她的春天好像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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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七夏,要走了?”同事小真問。

  “嗯,小晴跟我換班。今天晚班她會幫我上,這個週末我替她的班。”徐七夏邊說邊脫下制服。

  “小晴又讓你幫她了?真是!你就不會拒絕她。”

  “反正我周末也沒什麼事。”

  “你啊,”小真上前掐了她兩下。 “真是柿子軟的比較好掐。”

  “哎,別動手動腳的。”徐七夏反射地閃閃身。

  “嘿,躲什麼,你有什麼豆腐好吃的!”小真越是故意又掐她。

  “去去!”徐七夏伸出手,掌背朝外,趕貓狗似朝外揮了兩下。 “孔老頭說得對,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嘿,你就不是女人?”小真作勢又要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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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邊笑邊逃出更衣室,一邊叫說:“我先走了。”

  剛出更衣室,手機響了。

  “你在哪裡?”劈頭就是審問。

  “打工。”他謝大爺說話跟官老爺審問犯人似,腔勢十足。 徐七夏沒好氣,順手把手機掐了。

  手機很快又響,她乾脆把它掐死。 真是! 聽聽他大爺那口氣那態度!

  她居然笨得受李順順蠱惑,居然幻想她的春天是不是來了……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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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餐廳門口,不巧或好巧竟見洪士偉走進餐廳。 她還來不及品味思索一下是命運還是偶然,洪士偉也看到她,還先出聲叫她。

  “徐七夏,真巧,你也在這裡。”還是那金燦充滿陽光的英俊笑臉,讓徐七夏目眩了一下。

  “我在這裡打工。”她閉閉眼,定定神。

  “這樣啊。”洪士偉環視一下餐廳。 “我跟一個朋友約在這裡,看來我是來早了。”

  大概是他女朋友吧。

  洪士偉像看出她的疑問,微微一笑。 “是工作上的事。”

  算是解釋嗎? 還是滿足她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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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七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要開口解釋點什麼,感到身後有一道風,跟著一個清朗的男聲從她頭頂飄過。

  “洪大哥。”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很開朗的一個人。 徐七夏忍著沒回頭。

  “山林!好巧,你怎麼也來了?”

  “我剛好經過,走累了進來歇會。”謝山林咧嘴笑,注意到徐七夏,嘴角動了動。 “女朋友?”

  洪士偉沒直接否認,委婉說:“這是徐七夏,我們是小學同學。”

  本來直接否認也沒什麼,只是太直接、撇得那麼清,給人難堪的感覺。 這算是他這個人的體貼。

  “我想也是。”謝山林卻跟他老哥一樣沒神經。 “我記得你喜歡的是那種明艷凹凸型的,這種'魚乾女'不是你喜歡那型的。”說著,還肆無忌憚上下打量了徐七夏幾眼。

  “山林!”洪士偉微微苦笑,有些尷尬。

  什麼魚乾女的,徐七夏一時沒聽清楚,但意思是聽懂了,耳根發熱,有點難堪。 這個人顯然跟謝海天一樣沒神經,但這情況她不好生氣,又不知該怎麼應對,趕緊說:“你們有事聊,我不打擾了。”欠欠身,低頭快步走出餐廳,走得太急,踉蹌拐了一腳,顯得有點狼狽。

  “山林,你跟我開玩笑沒關係,但說之前,也先想想、考慮一下場合。”兩人坐在靠窗桌位,洪士偉委婉地說。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那麼多。”謝山林笑了笑,算是道歉。 “我只是想,你應該不會喜歡那種型的。那種魚乾女,不修邊幅又不打扮,你看她髮尾都是翹的,襯衫還是皺皺的,正常男人不會有興趣。”

  就只差沒有直接說她“邋遢”,算是客氣的了。

  “其實我覺得徐七夏那樣滿好的。”洪士偉委婉說:“她雖然好像不是很注重打扮,但那樣很清新自然。”

  謝山林撇嘴笑了笑。 “洪大哥,你還是那麼好心體貼。”

  嘴巴那麼說,那個撇嘴顯得幾分不以為然。 洪士偉搖頭微微笑,不跟他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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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適時響起。 洪士偉約好談事情的朋友通知會晚點到。 謝山林說:“你約了人?”

  “嗯,跟個朋友談點工作上的事。”

  “那我先走了。”謝山林站起來。

  的確是不方便。 洪士偉也沒有客氣。 他手機這時又響起,謝山林對剛巧端著水杯過來的服務生比個手勢,飯也不吃,飲料也不喝了,自顧往外走出去。

  “是我。你找我什麼事?”謝海天打來的,語氣有點沉。

  “這個週末你有沒有空?”洪士偉習慣了,不以為意。

  “週末?什麼事?”

  “是這樣的,莫琳跟我打算去野餐,想找你一塊去。”上回說好要帶莫琳兜風的事一直拖到現在,莫琳突然改變主意說要到郊外野餐,還主動要邀請謝海天。

  “野餐?我得先問問那個傢伙——”

  “哪個傢伙?”洪士偉覺得奇怪。

  “啊,沒什麼。莫琳怎麼會肯讓你找我一塊去?”

  這是有原因的。 洪士偉覺得還是讓謝海天知道比較好,說:“其實這是莫琳的意思,她還另外找了個朋友。”

  “女人?要介紹給我的?幹麼那麼費事——”謝海天口氣漫不在乎。

  但似怕洪士偉尷尬,轉開話題:“就這件事?”

  “嗯。對了,剛剛我碰到山林了。”

  “山林?你在哪裡?”

  “在我公司附近一家餐廳。有個朋友約我談點事,山林剛好路過。他好像有事找你。”

  “他找我準沒好事。”

  “他倒沒說有什麼事,只是問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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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起徐七夏,說:“對了,很巧,我還遇到一個朋友。你還記不記得上回我們碰巧碰到我一個小學同學,叫徐七夏,她在這裡打工——”

  “你說你在哪裡?”話沒說完,便被謝海天急急打斷。

  急切的口氣令洪士偉覺得奇怪。 “'上層'。就在我公司附近——”

  “我馬上過去!”沒等他說完,謝海天又打斷他。

  不到十分鐘,謝海天便趕到餐廳,與洪士偉約的朋友反倒還沒到。 洪士偉有些驚訝。 就算他再不怎麼敏感,也覺得有些奇怪。

  “她呢?”人剛坐下,謝海天便開口問,一邊環顧著餐廳。

  “誰?”洪士偉先是一怔,沒意會,過後才明白。 “啊,你是說徐七夏?”

  謝海天看他一眼,一副“還會有誰”的表情。

  “她好像是下班了,已經離開餐廳。”

  “走了?”謝海天有些洩氣。 前幾天,那傢伙不聲不響也不知去了哪裡;今天他打了一個上午電話,那傢伙又一直沒回電話。 居然也沒跟他說過她來這裡打工!

  “嗯,我來的正好,她剛好要離開。”感覺這當中似乎有些什麼。 洪士偉問:“海天,你是不是對徐七夏怎麼了?上次你還打過電話問我有關她的事。”

  “沒什麼,我只是對她有點興趣。”

  “有點?”那態度不像“只是有點”。

  “再多幾點吧。”謝海天抬頭看他一眼,語氣仍是那樣模棱兩可。

  “海天——”洪士偉剛開口想說什麼,有人走近。

  “士偉,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約他的朋友到了。

  謝海天站起來。 “你們聊吧,我先走了。週末的事,我再打電話給你。”

  他本來就沒打算隱瞞,但依他個性,當然也不可能見到人就說。 都幾個星期有了,“局勢”卻還不確定。 認識來往過那麼多女人,你來我往,一探一應,或互進互退,情況、關係總是很快明朗;這樣一直籠在混沌未明中,不符合他的風格,他也不會乖乖在迷霧裡摸索。

  出了餐廳,他拿出手機按了按,馬上又合上。 用說的不如用動的,今天非逮到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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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這是一部愛情小說、言情故事,歌頌可歌可泣的愛情。 他們要她畫一個美美的封面,纏綿一點,扣人心弦一點。

  所以,一男一女,加點柔焦,再加點柔彩,然後再加點暈染的效果,整張圖的氣氛夢幻的、唯美的。

  但是,哎哎,這個但是! 徐七夏自己怎麼看怎麼不對眼。 利用電腦技巧,省了很多功夫、時間和麻煩,但結果失去了畫的質感,倒像一張庸俗失真的照片。 偏偏這種的常受歡迎,有些封面畫家都用這種不入流手法,還驕傲得要命——好吧,老老實實承認,她是嫉妒——

  她就是個不賣座、不受歡迎、不夠紅的、小小的一個畫言情小說封面的、賺的錢還不夠付房租拉雜還得去餐廳跑堂打苦力工、人家看不上眼稱不上畫家的三流畫畫的好吧!

  總之,又總之,不知是該怪電腦,還是她自己領悟力差,言情故事嘛,老編要的是什麼,說得很清楚,她都知道,但偏偏她老抓不到那種感覺……

  哎! 啊——

  她丟下筆,仰頭叫一聲,這才舒服一些,氣順了一點。

  她翻箱倒櫃,從堆滿亂七八糟的東西、那種才幾格的組合書櫃底下,挖出一本筆記,胡亂地翻了一下。

  “哦,這裡應該這樣……”一邊搔頭,一邊喃喃自語。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應該……嗯……啊!”

  算了! 堅持不到兩分鐘,她丟下筆記,放棄了。

  不畫了!

  “算了。”實在是高難度的東西。

  那種纏綿悱惻的東西,難度太高,恐怕要鑽研一晚上,還想像不出所以然,難為她特別做了筆記說,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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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煮點東西吃。”用腦過度,肚子就餓。

  奇怪,明明是用手畫,用電腦操作,怎麼也要這麼花腦筋,腦袋會這麼累。 言情說愛的東西,果然是累人心啊。

  她記得櫥櫃裡還有煮剩的干麵條。 剛翻出麵條,鐵門就被人拍得咚咚響。

  “徐七夏,開門!”官老爺在喊人。

  徐七夏心臟反射地一跳,略略皺眉。

  “這傢伙!”故意跟她過不去。

  有電話不會打,有電鈴不會用,非要用這種原始野蠻的方法不可。 他知不知道,要是吵到樓下房東,她會有多大的麻煩!

  “大半夜的,你到底想幹麼?”一開門就拉下臉,把腦裡那些“春天”的邐想全拋到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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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到九點,夜才剛開始。”官老爺上下打量她,把她從頭看到腳,然後搖了搖頭。

  這一回,她依然裹鹹菜似一身寬鬆陳舊的衣服,頭髮散亂,隨便用橡皮筋綁起來,脖子後面還掉了一撮。

  “你能不能多像個女人?又穿得跟鹹菜似。”回自家官廳似的,邊挑剔邊自在地走進去。

  徐七夏耳根一熱,刺猬似豎起毛。 “我喜歡、我高興,不行嗎?”狠狠甩上門,又怕造起太大聲響,半途趕緊托著,輕輕地關上。 沒好氣說:“你應該先打電話,看我方不方便。”還有,看他受不受歡迎。 “你知不知道,要是吵到樓下房東,我會有多麻煩。”

  “先打電話就可以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先打電話通知對方是禮貌。你隨便就跑來,我覺得很麻煩——”

  “麻煩?”謝海天倏然轉身,射出青寒的眸光,一個箭步逼向她。

  “呃……”徐七夏一縮,一開始出息的氣焰立刻消失得連煙都不剩,訥訥說:“我是說……那個……嗯,我不是那個意思……拜託,你能不能別靠那麼近……”伸出兩根手指,將他逼近的胸膛推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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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老爺打鼻子輕哼一聲,這才轉身,挑剔地掃了她凌亂的屋子一眼。

  桌上、地下、電腦旁,歪橫斜躺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跟資料,還有被隨地丟棄的失敗圖稿。

  在他開口訓示之前,她丟下他,自顧走到後頭廚房,繼續煮她的麵條。 他跟過去,看她下面,一旁空空的,只有醬油和辣椒。

  “這什麼?就這樣?”乾麵加醬油和辣椒,也沒配料,還真寒傖。

  “你不會看啊。”她瞅他一眼,又沒好氣。

  “徐七夏,你也算女人吧!”謝海天看不下去。 這未免太悲慘了吧。

  他打開冰箱,裡頭有紅蘿蔔和一些高麗菜,甚至還奇妙的有一塊豆干。

  “過去——我來。”將徐七夏推到一旁。

  徐七夏驚訝又驚奇地看著他。 官老爺捲起衣袖,先滾水下麵條,再將紅蘿蔔和高麗菜洗淨,再切絲,又將豆干切成細條,然後混在一起,炒了一個素面。

  “喏。至少有蔬菜還有豆干,比光啃乾麵條好多了。”淋上辣椒跟醬油,端到徐七夏面前。

  徐七夏看呆了,張著嘴,說不出話。

  “嘴巴閉上,難看死了。”

  徐七夏驚覺,連忙合上嘴巴。 官老爺把筷子遞給她,邀功說:“你該感激我,我可沒為女人煮過飯。”

  屋子那麼小,臥房兼客廳兼飯廳,沒有真正的間隔,工作、吃飯、睡覺都在小小的空間內。 她吃飯,他就坐在邊上看她吃飯。

  “為什麼?不過舉手之——”最後一個“勞”字在他寒光瞪視下自動夭折。

  “太浪費時間了。你知不知道那些時間我可以做多少事!”

  “那你幹麼幫我煮。”她又沒有拜託他。

  “看不下去。哼!”官老爺重重哼一聲。 “你這也算是女人嗎!”

  來了。 不是問號,是驚嘆號。 她縮縮頭,趕緊說:“是,小的罪過。多謝大恩大德,小的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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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老爺瞪瞪她,又哼一聲,質問說:“你跑去哪裡了?我找了你幾天,都不在,電話也不接。”

  “我有點事。”她扒口面,含糊帶過。 總不能說被她老爸老媽騙回去,差點被押著相親吧。

  意外地,他竟沒追問,只是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他不追問,不蠻橫逼供,她反倒覺得奇怪。

  但既然沒事就別找事。 她悶聲吃著面,發現他還在盯著她,頓了一下。 她吃相應該沒有很難看吧,又沒有狼吞虎咽。

  “你該不會要我分你吃吧?都沾了你的口水了。”

  他瞪眼。 “你吃你的,沒人會跟你搶。”

  “那就別這樣一直盯著我吃,我不好消化的。”

  “你這屋子就這麼大,我不看你要看哪?”他就是有理。

  好吧,好吧,要看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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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口水,再扒口面,莫名地突然想起那次聽到的莫琳和蔡依穎說的話,不禁瞄瞄謝海天。

  “聽說你被很多女人甩了?”

  “哼!”他哼一聲,瞪她一眼,口氣悻悻地。 “什麼甩!合不來,就分手,這很正常。”

  就他大爺那態度,有女人跟他合得來才怪。 徐七夏面前忍住笑,微微撇嘴。

  “幹麼歪嘴斜臉,有話就說。”他大爺不高興。

  老實話當然不能說。 徐七夏抿抿嘴,狡猾說:“我沒有。我只是想,既然你又不是不能做家事煮飯,為什麼不對那些女朋友表現出來,那樣既可以博女人歡心喜歡,也能讓她們明白你的好跟體貼。”簡直噁心拍馬屁。

  “浪費時間。”他大爺沒那哄人的耐性。 “有些女的,吵架鬧彆扭,說沒三句話就使性子,誰會受得了。”

  一開始他還會安慰安慰,覺得她們感情豐富,後來就煩了,咋麼都來這一套!

  “那些女人,老是數落我不尊重她們、蠻橫霸道、自以為是什麼的。我就不懂,都是成年人了,有事情不理智地討論,偏愛鑽牛角尖使性子,不累嗎?”

  “那些?那些事哪些?多少?”看來他自己很清楚嘛。

  大爺橫她一眼,打官腔說:“說我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小事我決定,大事讓她們拿主意,那還不夠尊重嗎?”

  “是是。”官老爺說的都是理。 徐七夏忍不住插嘴,說:“話是沒錯啦,問題是,生活中多半都是一些瑣碎的小事,結果全是你作主,那她們多虧,難怪人家會抱怨。”

  謝海天一愣,盯著她,至少定了五秒,才輕哼一聲,悻悻說:“你反應倒挺快的,倒挺機靈。”

  聽那口氣,他大爺又不高興了。 徐七夏摸摸鼻子,老實吃她的炒麵,不敢再多嘴。 再多嘴,他大爺不給她臉色看才怪——她微微一頓,奇怪,她怎麼如此“了解”他了,了解他會有的反應?

  不禁朝謝海天望去,有點發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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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麼?我有那麼帥是不是?口水都快流下來了。”謝海天肆無忌憚地回盯著她,放肆的眸光直侵入骨頭,狂野、不留餘地,完全是一種“野獸派”。

  徐七夏趕緊低頭,安靜吃著面。 謝海天閒閒地望望她屋子,看那一屋凌亂,隨便拿起一張廢棄的圖稿,隨口問:“這是你畫的?”

  “嗯。”徐七夏隨便瞄一眼。

  “喔,原來你是個畫家。”好像有點意外。

  到那那口氣倒聽不出調侃。 徐七夏便老實說:“我畫小說封面,美美浪漫那種的,算是種工作,不是你想的那種畫家。”

  “工作啊……”忽然想起什麼似,追問:“那你幹麼還在餐廳打工?”

  “光畫這些是不夠的。”

  不夠什麼? 她沒明說,他倒立刻會意,說:“如果能畫出知名度,能成為專業封面繪畫設計,出畫冊或與一些公司企劃合作,結合產品與繪畫設計,像婚紗糕餅業,或者那些紀念卡什麼的,前景也不錯。”

  這算是他們這些畫浪漫愛情小說封面、非傳統意義上的畫家的追求或夢想,也可算作是一種“成功”的指標或方向,但旁人不見得會明了,而謝海天分析的這些正是她所想的,她竟不禁有些感動,沒想到,有些愣愣的,呆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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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什麼——”謝海天哪注意到那麼多、或者她的心事起伏,看到被丟在圖稿旁的筆記,撿起來,隨手翻了翻,一邊順口念出聲:“男生說愛她,親她脖子,所以 這裡男主角要在女生背後,一隻手要環住女生的肩膀脖子,另一隻手環住她的腰,男生低下頭,要在右邊,這裡要這麼畫,男女都閉著眼,女生要很陶醉……嗯,這 裡要……嗯,到了那裡……”

  “啊?”徐七夏猛然驚醒,抬頭看去,發現他手上拿的那本筆記,心頭一驚,臉色驀然大變,猛不防臊紅起來。

  “不行——”撲過去搶筆記。

  “什麼不行?”他將筆記抓在手上,手臂舉高,不讓她碰到。 本來不以為意,她撲過來要搶,他倒感興趣了。

  “還我!”她抓著他手臂,跳了起來,一邊伸手去勾,試圖搶回筆記。

  真是丟臉透了! 沒想到——好吧,她從沒有過真正的男友,麼有真正約會過,但要畫那些纏綿悱惻,光憑想像不太夠,電影電視劇畫面當資料,把親熱當作嚴肅的學問研究,還作筆記——

  “這什麼?”他斜起嘴角,噙著笑。

  “還我!”她不死心,又伸手去搶。

  他把手臂伸得更高,她夠不著。

  “你寫這東西做什麼?”

  “你管!”

  “你不說,就別想拿回去。”又將手臂舉得更高,眼底,聲裡,動作裡,全是笑意。

  “還我!”她構著他,身體幾乎攀在他身上,只急著搶回筆記,沒意識到這種曖昧的貼近,口裡不斷嚷嚷著。

  “你說不說?”他根本也不躲,任她跳著、構著、嚷著。

  沒辦法,怎麼都構不著,徐七夏沒轍了,不甘不願說:“好嘛,我做些筆記,工作時參考揣摩,可以了吧!快點還我!”

  “我看你這輩子都沒被男人親過是不是?”竟還把這種東西作成筆記。 他睨著她,出聲笑起來。

  還真被他說對了! 她白他一眼。

  “你管!”底氣不足,聽起來就那麼點心虛。 “快點還我!”

  不還她她又能怎麼樣? 看她抓著他手臂,攀在他身上,跳著腳又氣又惱卻又無奈的模樣,謝海天滿意了,這才鬆手。

  “老實一點,早點招供不就好了。”

  招供? 他居然說招供!
******

  “還敢笑我!”徐七夏惱羞成怒,一把搶回筆記。 “像你那樣,跟滿籮筐的女人來往,還老被甩,就很光榮嗎?”這只是聽說,可這時一惱,她也管不了那麼多,先刺刺他再說。

  “什麼甩不甩的,合不來就分手,很平常的。”謝海天滿不在乎。

  徐七夏輕哼一聲,將筆記牢牢地抓在手上。 防衛神經一鬆,猛然察覺自己還抓著他的手,身體與他貼得很近,心頭一驚,耳根臊熱起來,忙不迭鬆手,連忙退開,胡亂再扒了幾口炒麵,囫圇吃起來。

  “吃慢點,別嗆到。”謝海天跟過去,坐在她面前。

  炒麵一驚冷了,裡面的油味變得很重,有點難入口。 徐七夏管不了那麼多,低著頭一口一口扒著,嘴裡嚼著東西,感覺才不那麼尷尬。

  謝海天就看著她吃,也不說話;徐七夏低著頭,一直意識到他的存在,一時到他的注視,越發地不自在,耳根一直在發熱。

  好不容易終於吃完,她只好硬著頭皮抬起頭,一抬眼就碰到謝海天晶亮的眸光,肆無忌憚地盯著她。

  “看你吃得,嘴上全是油。”很理所當然地抽了張面紙,伸手擦拭她的嘴唇。

  徐七夏猛一震,反射地往後縮。

  “別動——”他捉住她手臂。

  突然的接觸讓徐七夏覺得有些不安,不敢再起騷動,乖乖坐著,任由謝海天幫她擦拭掉嘴唇上沾的油漬,耳根覺得更熱了。

  “好了。”他卻倒是一臉無事,一派理所當然。

  空氣彷彿一下子黏稠起來,氣流滯塞,曖昧又混沌,呼吸困難。 徐七夏聽得自己心臟怦怦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甚至不敢大力的吸氣。
******
  “已經很晚了——”她猛然站起來。 “都快十點了——”


  “還早。”謝海天不慌不忙。 “你也算是藝術自由工作者,這時間應該還早,七早八早就睡,哪來的靈感。”藝術工作靠靈感,越夜越靈動,所以都該很晚睡。 他大爺如此想當然就當然。

  “我不是好不好!按時睡覺,按時起床。”

  “那多無聊。”

  “你管!這叫正常。”氣流又暢通了,變得可以呼吸了。

  “這叫無趣。”

  “隨你說好了。”無趣就無趣。 “好了,你快走吧,我要洗澡睡覺了。”

  如果肯乖乖聽她的,謝海天就不叫謝海天了。 他一動不動,閒閒坐在那裡,不理徐七夏的催促。

  “這個星期六你沒事對吧,我十點來接你。”

  “做什麼?”

  “郊遊。”

  郊遊? 那是小學生才做的事。 “不行,我有事。”

  “什麼事?”

  根據之前的經驗,她若不老實交代,只怕沒完沒了。 便老實交代,說:“星期六我要打工。”

  “拜託,什麼郊遊,又不是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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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遊山玩水有什麼不好?而且,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士偉也會去。”

  徐七夏白他一眼,謝海天也看則會她,目光緊追,像是在看她的反應。

  “壞消息,莫琳也會跟去,別太失望。”目光更緊,盯著她不放,試探著什麼似。

  “是嗎?祝你們玩得愉快。”

  “就這麼說定,我十點來接你,我跟士偉說好了。”

  “我什麼時候說要去的!”全是他自說自話!

  “我替你說了。”

  “你怎能可以自作主張!”

  “反正你也沒事。”

  “反正不行,我有事——”

  “什麼事?”

  “我——”一時找不到藉口,吞吐起來。

  “看你,心虛了。”謝海天嗤一聲,突然逼近:“你喜歡士偉,對不對?”

  徐七夏一驚,措手不及,反射地否認:“哪……哪有!”偏偏沒出息的口吃。

  “既然沒有,那就證明給我看。”

  “幹麼要證明!”她狐疑地看著他。 這傢伙一肚子壞水。
******
  “你果然喜歡士偉。”

  “你別胡說!”

  “不是的話,就跟著我說——”謝海天斜起嘴角。 “來,跟著我說,我,徐七夏,喜歡謝海天——”

  啊! 徐七夏臉龐驀然臊紅起來。

  “哪……哪……有人這……這樣的……”又口吃了。

  “不說就表示你喜歡士偉。”那嘴角的笑噙得多邪惡,顯然是故意的,非黑即白,讓她往坑里跳。

  “不要胡鬧了!”

  “我哪里胡鬧了,我正經得很。你不說也沒關係,反正時間多得很。”閒閒地靠著牆,優閒得近乎賴皮,一副耗一整晚也沒關係的模樣。

  “你——我——”徐七夏不禁氣急,又無可奈何。 “很晚了,我都跟你說了,我要睡覺了。”

  “你喜歡士偉,讓我說中了是吧。”

  “我沒有!你不要再胡說了!”他幹麽老提這事,一直繞著它打轉。

  “既然不是,那就照我剛剛說的說一遍。”

  “哪有這樣非黑即白的——”

  “你到底說不說?”

  “我說了,你就離開?”

  他眼神一亮。 “你先說了再說。”

  看樣子,不依了他,他絕不會罷休。 真是! 人家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大爺不請自來,可比神明還難纏。

  “說就說,又不會少一塊肉。不過,你得說話算話——”

  “快點說。”他催促。

  “好嘛。”真不懂,捉弄她就真的那麼好玩、那麼有意思? “我、徐七夏,喜歡……嗯,喜歡謝……嗯……謝海天……”越說聲音越低,不甘不願。

  謝海天嘴角斜揚,滿臉是笑,好不得意。

  “再說一次,我聽不清楚,大聲一點。”

  徐七夏狠狠瞪他一眼,又拿他無可奈何,更加不甘不願。 “我喜歡謝海天——這樣行了吧?”

  “很好。”謝海天沒停住笑,笑得賊兮兮。

  “現在你可以走了——”最後“吧”字還沒說出來,謝海天的手機響起來。

  “餵?”他爽快的接起電話,忽視她的抗議。
******
  “你說的準沒好事。我現在很忙,沒空。”

  “我好心通報你,不聽我說,你可別後悔哦。”

  “媽派你的?”

  謝山林嘿笑兩聲。 “現在有空了吧?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在——”謝海天頓一下,看看四周,然後望向一臉莫名其妙的徐七夏。

  就又那麼笑起來。

  “啊!是你,那個魚乾女!”才進門,那個男人指著她就笑起來。

  徐七夏乾瞪眼,覺得莫名其妙。

  “魚乾女,你沒聽過?你不看漫畫或電視?就是像你這樣……”叭啦叭啦又叭啦叭啦,把漫畫跟電視劇從頭解釋個一遍。

  所謂“魚乾女”,又叫“乾物女”,根據原生日本漫畫權威的解釋,加偶像電視劇的推波助瀾,意思是指一群說好聽是享受個人生活與私人空間,說難聽是個人 私生活習慣邋遢散漫的二十多歲女性,不修邊幅,不重妝容,又不擅社交,平日“宅”在家,身上隨便搭一件一件衣服像裹鹹菜,隨便懶散,睡覺比約會重要;嫌戀 愛麻煩,同時亦缺少戀愛滋潤,缺乏性吸引力與性活力。

  衍生出的意義,泛指那些邋遢懶撒隨便,不重視或不懂修飾外表妝容,缺乏男人跟戀愛滋潤的宅女。

  現在,眼前這傢伙,正在這樣“編排”她,當著她的面嚷笑,說她是什麼“魚乾女”。

  她本來乍聽沒有懂,那也就算了,這傢伙偏偏無聊兼多事,還殷勤解釋。 她到底是做跟流行文化沾點邊的工作,多少看過一些漫畫跟偶像劇,再不濟也應該聽過。

  “嘿,你懂不懂客氣兩個字怎麼寫?”還在笑! 自認為脾氣涵養還不錯的徐七夏有點不高興了。

  “哈哈!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但看到你不禁就聯想到,那個形象栩栩如生就跑出來。對不起啊。”邊說還邊在笑。 “今天下午看到你的時候也是,你髮尾都是翹的,可沒這麼壯觀就是。”邊打量她那一身鹹菜似、阿嬤在穿的又寬又鬆又皺的大號套頭衫與褲子。

  “一個大男人看什麼少女漫畫偶像劇,你不覺得不好意思?再說,我又沒看過你。”

  “你忘了?在某家餐廳,洪大哥也在的。”他倒忘了是哪家餐廳,可把她記得很清楚。 “看看那些也沒什麼,時代不同了,男人也要研究女性心理的。”


  徐七夏略為皺眉,看看這不笑看起來都像在笑的傢伙,想起來了。

  “原來是你啊……”只覺真是不巧,一點都沒有驚逢的意外感。

  下意識擰著眉,看向謝海天,將他拉到一旁,壓低聲音抗議說:“謝海天,你有沒有毛病上二更半夜的,你幹麼弄一個大活人過來!這是我家、我住的地方耶。”

  “現在才十點多,哪裡到半夜了?”

  “你才沒可以這麼賴皮又自作主張!”明明說好,只要她照他的意思說了那些有的沒的,他就離開還她清靜的,現在可好,又多了一個大活人!
******
  那傢伙自在隨意的左右看看,看他們說著根本不是悄悄話的悄悄話。

  屋子這麼小,比他家的浴室大不了多少,他聽力又好,即使遮著嘴講話,有遮也跟沒遮差不多,聽得一清二楚。

  他又笑起來,對謝海天抬抬下巴,輕快說:“嗨,老哥。”

  老哥? 徐七夏睜大眼,飛快地看他一眼,又看著謝海天。

  謝海天不覺得有什麼好解釋或說明,對他老弟說:“你很閒是不是,山林?一下午打了三四通電話煩死人。”
******
  “想也知道是什麼,準沒好事,還不是誰家女兒回來,哪家千金又生日了。”

  “你了解得還真透徹。”謝山林再笑。

  “我有事,很忙的,走不開。”謝海天一攤手,一副“看,我很忙”的模樣。

  謝山林看著徐七夏,勾勾嘴角,故意跟他作對似的,說:“你怎麼走不開,現在馬上出去就走得開了。”

  “我說走不開就走不開,我謝海天哪還得相親。”

  “沒辦法,”謝山林態度悠閒,事不關己,看熱鬧似的愉快。 “雷聲大雨點小,你那些個花花草草,中看不中用,也沒見你開花結果,帶過一個回去給老佛爺鑑定過。”

  “一定又是你在那裡加油添醋窮攪和。”

  “冤枉啊,大人。我可沒那麼閒。”

  “你不閒,那你現在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都說了,我這只是奉旨傳令行事。”還加重“奉旨”兩個字。

  “老佛爺說了,'信達'王總和小女兒這個月底回來,你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需要我解釋吧。”笑盈盈的,眸光利利,還淬毒的。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那瞎攪和。”

  “好說。是誰陷害我得吃劉董那頓飯的?”目光相接,差不多可爆出火花。
******
  徐七夏被晾在一旁,看著他們兄弟你來我往,大概聽出謝海天要去相親什麼的。 這不關她的事,不過,不知怎地,她覺得心頭莫名地突出一些小小的疙瘩,說不出是怎麼回事、什麼滋味。

  她實在不懂,謝海天為什麼會讓他弟弟到她的地方來;什麼地方不好去,偏要湊在她的違章建築裡。 半夜十點多很多了,兩個大男人在她屋子裡,一個坐在她床上,一個佔據她桌上,她這個主人反而被擠到角落。 這要在古代,傳出去了,像什麼話,她都別想活了。 她也要留點名聲給人探聽的好不好!

  而且,兩個人自說自的,當她不存在,還當著她面談那些有的沒的,當著她的面說她是什麼乾物女,當著她的面說什麼相親,完全不避諱,她不聽都不行。 當她是木頭啊,這是她家、她住的地方耶!

  謝山林先收兵,瞄瞄徐七夏,又笑了,有點壞心,不懷好意。

  “不過,我看現在那頓飯你也沒意思去吃了吧。”又瞄瞄徐七夏。

  “你叫我來就是這個意思吧。原來你跟她是這種關係了。”這時間還在這地方,給他個宣示,是不?

  謝海天沒作聲,竟還挑釁似地堆他老弟挑挑眉。

  什麼? 什麼關係不關係的——徐七夏看看謝海天,又看看謝山林,再看看謝海天,一頭霧水,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但她不算太笨,表面意思還是聽得出不太對勁,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先否認,先撇清了再說。 連忙說:“我跟他沒什麼。”

  謝海天似不爽,輕哼一聲。

  “沒什麼?”簡直是畫蛇添足。 謝山林看向他老哥,嘴角笑意更濃。

  “老哥,你聽到沒?沒什麼喔。一個大男人這時間還會在女人的香閨裡——啊,”頓一下,抬頭打量四周,笑說:“這也算不上什麼香閨啦。”

  “真失禮,這好歹是我的閨房好不好。”謝山林那樣笑,徐七夏可覺得有點不好笑了,暗示說:“這麼晚了,這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速食店—— ”

  沒人聽她的。 謝山林上下打量她,說:“怎麼看都像乾物女一枚。老哥,你眼光也太差了。”

  雖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那個標準就是沒標準,他實在懷疑他老哥的眼睛嚴重脫窗了。 怎麼他的女人質量漸次、品牌越劣,每況愈下,一個不如一個。 那個身材長相脾氣態度,越來越有“個性”、越有“風格”。 早先還有那些什麼模特兒、大家閨秀的,那個高挑、那個艷麗、那個端莊、那個大方,還算有個“品牌”抱著;眼前這個魚乾女……哎哎,那個,也太有“風格”了。

  徐七夏反應慢,還來不及反應或反駁,謝海天哼一聲,開口說:“我不是讓你來攪和的,你少多嘴。”

  “不然,你讓我來做什麼?”謝山林還在笑,還真在看什麼熱鬧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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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我不就是個傳令回話的。不過,我真想不透,你是不是受過的刺激太大,怎麼會喜歡上那種魚乾女的。我說老哥,你吃過那種沒咸沒味的水餃沒有?不咸 沒味道的,吃起來是很痛苦的。那種魚乾女,就像那種沒調味又沒調料的鍋貼,沒味道,又煎得油膩膩,吃起來很痛苦的——”

  這次徐七夏聽懂了,也聽出點什麼來了。 有點吃驚,更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起來有點傻。 還來不及反應,謝海天又哼一聲,發話了。

  “你懂什麼!閉上你的烏鴉嘴,你想吃還吃不到。”直接又專橫。

  “哦?你已經把人家吃了?”謝山林挑眉一笑。

  “你少囉嗦!”

  多半時候遲鈍的徐七夏,這當口偏偏竟神奇的聽懂那話裡的曖昧,忙不迭否認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我想的是怎樣?”謝山林故意起波瀾。

  “就——就是——嗯,那個,我怎麼——我不知道,嗯,你是怎麼想的,但不是那樣的——”

  “那你說不是我想的那樣是怎樣?”

  他們兄弟都這麼壞心眼,喜歡跟人抬槓是不是?

  徐七夏嘴笨,沒兩句就詞窮說不過,光是瞪眼,臉熱耳臊,甚至不敢去看謝海天。 可謝海天在看著她,竟也在看她怎麼回答,饒有興味似。

  一個惡劣也就罷了,兩個傢伙都壞心眼,她的運氣實在背!

  “你們兩個說夠了吧,要說回去說,不要再在這裡囉嗦。”再跟他們客氣就太虐待自己了。

  “好了,你快走吧。”謝海天趕他老弟離開。

  “是是。”再不識趣,可能真的要討罵了。 “對了,叫什麼名字?”

  洪士偉好像介紹過,他沒記住。

  “徐七夏。”謝海天很主動。 “七夕的七,夏天的夏。”

  謝山林看他老哥一眼,朝徐七夏露個勾魂的笑。 “改天請你吃飯。”

  “不必。”徐七夏不領情。 她幹麼跟他吃飯! 讓他損她還浪費時間跟他陪笑。

  “別客氣,聯絡一下感情嘛。”

  “別再囉嗦,快回去。”謝海天下令。

  “是是。”大爺下令了,謝山林不遵不行。 “我先走了。別忘了月底王總的鴻門宴。還有,好歹回去露一下臉。”

  謝海天皺眉,沒說什麼,將他老弟推出去,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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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看著他,目光在說:“你在怎麼還不走”。 等了幾秒,謝海天一動不動,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盯著他,越盯越熱越緊迫。

  那感覺有點曖昧,有點不對勁。 徐七夏移開目光,避開他的視線。

  他口口聲聲說看上她,但他到底喜不喜歡她? 喜歡,不只是願意承諾,還要實現承諾——

  啊! 想到哪裡去了! 都是那個謝山林,害她胡思亂想些什麼!

  “嗯,你很……那個……很晚了……”意思是,他該離開了。

  “所以?”

  可惡! 他是故意的是不是? 徐七夏猛抬頭,惡向膽邊生,狠狠盯著他,沒好氣說:“所以你該走了,我要睡覺了!”

  夠清楚了、夠明白了吧!

  “你去睡吧,我又沒攔著你。”

  “那你——”她頓住,不禁咬唇。

  “你再說說那句話,我就走。”

  “什麼?”她不明白。

  他也不多說,好整以暇,閒閒地倚在門邊,就那樣看著她。 她則狐疑的看著他,就那樣對看,看著看著,她突然醒悟。

  “啊!”脫口叫出來。

  “想起來了?”他嘴角一揚。

  “不行,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徐七夏不依。 “我已經說過了。”

  “再說一次。”

  “我已經說過兩次。”

  謝海天先是靜了兩秒,端詳她兩眼,然後點點頭,說:“我知道了,原來你是不希望我離開。”

  “哪有!你——你——”徐七夏急羞塞口,一時反駁不出話,光是指著他叫著你你你的。

  謝海天眉一挑,一副看著辦的模樣。

  “隨便你!”徐七夏氣不過,甩手丟下他,跳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頭。

  謝海天跟過去,竟毫不客氣地躺下。 “反正我閒得很,無所謂。”

  “你——”徐七夏跳起來,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謝海天躺在她身旁,雙臂枕在腦後,似笑非笑望著她,一副吃定她。

  “這要是在古代,我就完了,沒得讓人探聽的……”徐七夏喃喃,簡直無奈。

  她嘆口氣,一臉無奈,兩手撐著床,轉身伏向謝海天,說:“我喜歡謝海天——”頓一下。 “這樣可以了吧?”

  謝海天目光晶亮的盯著她,猛不防伸手環住她脖頸,將她壓向他,用力親吻住她的唇。

  “可以了。”有幾秒鐘那麼長,他才放開她,笑盈盈的,很是滿意。

  徐七夏呆呆看著他,似乎還沒意會到發生了什麼似的,還沒反應過來。 謝海天干脆又將她拉向他,親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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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到現在她還是沒有想通,那一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為什麼她現在會走在這崎嶇不平的山間小徑?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莫明其妙地被謝海天拖來,莫明其妙地扛著一堆吃的,美其名什麼郊遊,美其名什麼郊遊,莫名其妙地跟個男的被湊在一塊——一切都莫名其妙。

  小徑起伏,不怎麼好走,所以就見莫琳一直攀著洪士偉,蔡依穎自然傍著謝海天,她呢,莫名地就跟旁邊這個第一次碰面的男人湊在一塊。 說是郊遊,她覺得叫健行還差不多。 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後,他們就一路不停的走,說是山里頭有個清澈的小湖,風景很不錯,可簡直沒有盡頭。

  這到底是為什麼? 徐七夏一直沒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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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嗎?袋子重不重?要不要我幫你拿?”身旁的男人細心地問。

  “不用了,我還好,謝謝。”徐七夏禮貌推辭。 對方已經提了兩袋東西,她沒那個臉皮把自己該拿的份推給人家。

  這個人好像是莫琳的朋友,跟洪士偉還有蔡依穎也都認識,好像叫張什麼……對了,叫張宇! 徐七夏興奮地抬頭看著對方,對自己的“好記憶”、竟這般順利就想起來的一種反射動作。

  “怎麼了?”張宇微笑。

  “沒……沒什麼……”徐七夏察覺,有點尷尬。

  一路上,張宇一直好耐性又好脾性地跟她說說笑笑,態度親切,口氣輕鬆,氣氛也活潑,消除了不少陌生感。 因此,雖然還是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走在山徑上,徐七夏覺得跟張宇聊天很自在,沒什麼壓力。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儘管告訴我,別客氣。”

  “好,謝謝。”

  前頭不知怎地變成洪士偉和謝海天走在一塊,莫琳則與蔡依穎在一起。 張宇望著蔡依穎的背影,不妨微微嘆口氣,有點洩氣。

  徐七夏看在眼裡,不曉得該說什麼,有點沒話找話,說:“呃,你好像……嗯,你是不是喜歡蔡依穎小姐?”

  “啊?怎麼……”張宇微微驚訝,有些不好意。 “那個……哦,你怎麼知道?”

  “我看我望著蔡小姐的背影,然後看著看著就嘆氣,所以我想是不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刺探什麼的。”

  “沒關係。”張宇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是對依穎很有好感,不過,她好像對我沒什麼意思,反而對謝先生比較有好感。”

  好像是那樣沒錯。 一路上,蔡依穎一直與謝海天靠得比較近,並不避諱。 徐七夏不禁望望謝海天,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有點尷尬,反而張宇先開口,笑說:“反正這種事也強求不來,順其自然就是。”

  “你個性這麼好,我想……”徐七夏覺得她應該說些什麼,卻又不擅長說些安慰的話,不知怎麼接下去。

  “哈哈,你不必安慰我啦。”張宇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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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所謂當局者迷,但旁觀者其實也不一定清。 徐七夏就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旁觀的,晾在一旁,卻覺得像是在迷霧裡,看不清。 她覺得張宇很不錯,聽他說的,對蔡依穎似乎很有心,可蔡依穎對他似乎無意,好似對謝海天更有興趣。

  而謝海天呢? 他跟蔡依穎說說笑笑、聊聊談談的,好像很合得來。 既然如此,為什麼硬要拖她來? 為什麼那一晚……那些曖昧的感覺……

  啊! 她真的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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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徐七夏不防拐到腳,踉蹌了一下,輕叫出聲。

  “怎麼了?”張宇連忙伸手扶住她。

  “好像拐到腳了。”兩人低著頭,身體微彎,看著徐七夏的腳。

  前頭謝天海回頭過來,眼色一陰,目光沉了沉。 只見張宇更蹲下去,伸手按了按徐七夏的腳,然後抬頭看徐七夏,似乎在詢問什麼。 只見徐七夏伸腳踏了踏,然後搖頭,似乎表示沒問題的意思。

  “怎麼了?”謝海天走過去。

  張宇站起身。 “七夏不小心拐到腳了,不過,沒事了。”

  七夏? 謝海天眸光一斂,顯得更陰沉。

  “我看看。”他走到徐七夏身旁,蹲下去察看。

  “我剛剛看過了,沒事。”張宇說。

  謝海天沒理她,伸手按徐七夏的腳踝,問道:“會痛嗎?”

  徐七夏搖頭。

  “那就好。”謝海天起身。 “啦,東西給我,我來拿。”理所當然地拿走徐七夏提的那袋東西,理所當然地就在她身邊,把張宇擠到小徑外。

  山徑不寬,張宇被擠出去,自然地往前移動,移到蔡依穎身旁。 蔡依穎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莫明其妙地張宇就跑到她身邊,她咬咬唇,心不甘情不願,也不理張宇,一迳往前走。

  張宇趕緊跟上前,殷勤地要幫蔡依穎拿她手上提的那袋水果,同時跟蔡依穎說了什麼,蔡依穎撇開頭,顯得極是不耐煩。

  徐七夏悶聲不響,因為張宇走在蔡依穎的左手邊,就在她的直線前方,她目光自然慣性地落在他的身背方向。

  “哼,那麼戀戀不捨。”謝海天輕哼。 “我一沒留心,你就四處勾搭。”

  誰四處勾搭了? 徐七夏不可置信地瞪他一眼,抿嘴不語。

  “怎麼不說話?心虛了?”

  “我跟你是不同星球的人,談不來,也說不到一塊。”

  的確,她跟他,簡直是外星人,不同星種的,兜不到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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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如何,平空多出一個女人,就多出一個勁敵,蔡依穎自然不放心。 她又瞅了瞅徐七夏,連帶掃了定在徐七夏身旁的男人一眼。 說:“怎麼連那個張宇也跟來了?”

  “前一晚我跟士偉在外頭吃飯,剛好碰到他,士偉順口提起,哪曉得他真的跟來。”

  “不過,這樣也好,看他好像對那個女的有意思的樣子,正好省了麻煩。”

  “依穎,張宇人不錯,個性也好,又很體貼,家裡條件也算不錯,他對你一直有意思,其實你可以跟他交往看看。”

  “我對他沒感覺。”

  “不交往看看怎麼知道?說不定距離拉近後就有感覺了。”

  “沒感覺就是沒感覺。我不喜歡那種溫吞的男人,沒什麼個性。”

  有時女人實在有點難伺候,要不,嫌男人不夠溫柔;對溫柔的男人,又嫌太過溫吞。 可莫琳自己是女人,倒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既然對對方沒感覺,就沒必要委屈自己。 不過,到底是朋友,她有義務提醒蔡依穎,找謝海天那種男人,除了家裡有錢,其它一無是處,無疑是自討苦吃,自己往坑里跳。

  “好了,別再說這個了。”蔡依穎說:“好啦,你好歹幫幫我,多幫我製造些機會。”

  “依穎,你最好想好,謝海天是條爛豬,傲慢自大又自以為是。我勸你最好打消主意,別傻傻地往坑里跳,現在抽身還來得及,就當是出來玩一趟就好。”莫琳再次警告蔡依穎。

  “別擔心,莫琳,我說過了,我喜歡大男人一點的。”謝海天家裡有錢,有錢人脾氣自然怪一點。 “而且,他好像對我有意思的樣子,跟我很談得來。你就多幫幫我嘛。”

  拉著莫琳上前,趕到洪士偉他們身旁。 莫琳挽住洪士偉的手臂,落下蔡依穎,自然就與謝海天並肩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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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莫琳說,你跟士偉是高中同學?”蔡依穎很自然地靠近謝海天,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嗯。”謝海天答得簡單扼要。

  “說來真的很巧。我曾在一個聚會上見過你,但不曉得你跟士偉是朋友,而且還是高中同學。我跟莫琳認識很久了,跟士偉也算熟,想想真的很巧,還真是有緣。”

  一下子就扯上緣分什麼的,轉折得很自然。 謝海天笑說:“是啊,是很巧,說不定真的有緣。”

  蔡依穎眼兒亮起來,巧笑倩兮,望望謝海天,眼色變得迷濛,眼底一點波光蕩漾。 她稍微又靠近謝海天,手臂微微碰觸到,抬起頭,相視一笑。

  “是呀,我覺得跟你特別談得來。”

  “我不太會說話的,我看張宇跟你好像更談得來。”說著,微微側身往後掃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遷就蔡依穎,謝海天放慢腳步,走在後頭一直殿後的徐七夏與張宇漸漸走近,仔細聽的話,可以聽到彼此說話的聲音。

  “其實我跟他也不是很熟。”蔡依穎隨口撇清,朝後望了一眼,輕描淡寫說:“他跟徐小姐倒好像很談得來——”頓了一下。 謝海天沒反應,她又繼續說:“聽莫琳說,士偉跟徐小姐是小學同學,跟士偉也是很熟?”

  “這個我不清楚,應該問士偉。”

  “你跟徐小姐認識很久了嗎?”

  “算久也算不久。”謝海天居然好耐性,蔡依穎問什麼,就答什麼。

  “那麼,你跟徐小姐算熟還是不熟?”蔡依穎學他的語態,依樣又問他。

  謝海天轉頭去看她,迎上她的視線,勾勾嘴角,笑了笑。 後頭不是時候地忽傳來一聲輕呼,謝海天停下腳步,轉過身去。

  只見張宇更蹲下去,伸手按了按徐七夏的腳,然後抬頭看徐七夏——

  他暗哼一聲,走了過去。

  她居然說她跟他說不到一塊!

  “怎麼說不到一塊,現在不就在說?”謝海天加重口氣,流出一絲不滿。 哼,跟那傢伙就有說有笑,跟他竟敢說沒話說,還讓那傢伙碰她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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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他說去。 徐七夏乾脆閉嘴不說話,低頭數著腳步。 還好,再走了一會,總算到了目的地。 湖不大,說是大池塘更貼切。 已經有一群人先到了,佔了靠小徑這邊的湖畔,他們走到另外一邊。

  經過那群人時,有人在抽煙,煙霧正巧迎面向他們飄去。 徐七夏忽然走開,繞了個大彎路,走得遠遠的。

  “幹麼?”謝海天追上去,將她拽身旁。 不明不白的,有些惱怒。

  “那個,有煙味……”徐七夏壓低聲音,掙扎著,想掙開謝海天的手,一邊使勁把臉撇開,屏住呼吸,怕吸進煙霧。

  “煙?”謝海天這才發現半空中那些青霧。 空氣中的確有些煙味,他覺得沒什麼,不以為然說:“這有什麼,不過是些煙味罷了。”

  “臭死了,我呼吸困難。”

  “男人抽煙很正常,女人啊就是嬌氣。”

  “這哪叫什麼嬌氣。我就搞不懂那些抽煙人的心態,香煙這種東西,臭得要命,又妨害呼吸,害人害己。那些人自以為瀟灑,聞不到自己身上那種窒息的黴臭味。我管不了別人,離得遠一點總可以吧。”

  謝海天愣一下,沉沉臉。 “抽煙哪臭了?你是說我身上也有那種臭味?”

  換徐七夏愣一下。 “你抽煙?”

  “男人誰不抽煙的。”謝海天哼一聲。

  徐七夏反射地躲開幾步,眉頭輕皺,完全是一種下意識。

  “你幹麼?”惹惱謝海天,又把她拽回去。

  “啊,對不……只是你說你抽煙,我下意識就……嗯,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喜歡別人抽煙?”謝海天沉聲問。

  徐七夏搖頭。 “我盡可能不跟有抽煙習慣的人在一起。”

  “為什麼?”謝海天皺眉,有些不快。

  “呼吸困難。”

  謝海天愣一下,沒深思,陰沉問:“如果你喜歡的人抽煙,那你怎麼辦?”

  徐七夏還是搖頭。 “知道了,就不會去喜歡。”

  “那要是我呢?”什麼話! 謝海天臉色更沉。

  “你?”徐七夏顯得有些困惑,不懂他在說什麼。

  謝海天又哼一聲。 說:“我問你,那要是你喜歡的人有這習慣,你就不能遷就一下?別說你不會去喜歡,哪有那麼簡單的事,不過是抽個煙,難道你所謂的喜歡就那點程度,就不能看在愛情份上,遷就對方?”

  徐七夏看著他,目光有些驚異,像在看外星人。

  “當然不能。無法接受的東西就是無法接受。愛情有一天會幻滅,或者說,愛情有它的壽命,就算有比愛情多一點的東西,光憑那些什麼的也無法天長地久,值得做出這樣的犧牲的。”

  她不認為誰能改變誰。 有些女人總以為只要有愛什麼的,對方就會為她改變,實在也太瞧得起自己,愛情這東西其實沒那麼神奇。 所以,一開始能躲就躲遠一點,道不同不相為謀。

  “犧牲?只不過抽個煙,是男人都有的習慣——”謝海天簡直不敢相信。 “男人都會有種種壓力,抽根煙舒緩情緒,有什麼不對?”

  “我沒說不對。抽不抽煙是個人自由,我管不著,但我總躲得起吧。”謝海天攫著她手臂,攫得緊緊的,她甩著手,試圖甩開他。 那些人不停吞雲吐霧,空氣中滿是煙霧,她多少吸進一些,開始覺得喉嚨與肺部都不舒服。 “再說,壓力大就抽,不過表示抗壓性差,意志力也薄弱。我天天這個那個一堆壓力,時時要斷炊,也沒想過要抽煙——”

  她反射地頓住。 好像刺到他的痛點了,看他眼神多陰沉,目光凶狠,要把她吃了似。 她以為他會爆發,但他居然忍住了。

  這算是他的優點……哦,之一吧。 她發現謝海天還算有些優點的,雖然他霸道傲慢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又愛追根究底,但想想他也不是不看場合。 她發現他其實自有分寸,好比現在,他氣得雙眼都在冒白煙了,但並沒有爆發;小事霸道,大事也算尊重——至少,容忍別的想法吧。

  “你懂什麼。女人跟男人是能比較的嗎!”不是問號,是不以為然的符號。

  “男人跟女人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你——”

  徐七夏猛不防劇烈咳嗽起來,一個不小心,吸進一團廢氣,進到肺裡,整個肺收縮翻攪起來,她咳個不停,眼淚都咳了出來。

  “你怎麼了?”謝海天微嚇一跳,伸手拍拍她的背。

  她將他的手推開,過了一會,覺得好多了,自顧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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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們算是爭執的這片刻,洪士偉他們已經走到湖畔另一邊,佔好了適當的位置,架起烤肉架和一個臨時簡易的桌子,並且把肉、蔬菜、麵包、水果及調料等等一些東西全拿出來擺在桌上了。

  “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問。

  “沒關係,你休息一下,這些我跟張宇來就可以。”洪士偉朝她微笑。

  莫琳有些不高興,瞄了徐七夏一眼。 說:“要不要找些柴枝生火?”

  “不是有烤肉架。”洪士偉還不識時務。

  “用木柴火烤比較好吃嘛。”

  他們原沒打算生火,所以帶的是電氣化烤肉設備,莫琳這時提什么生火,無異找麻煩。

  “我去撿一些枯枝好了。”徐七夏自告奮勇。

  “不必了,那太麻煩了,用烤肉架就可以。”洪士偉搖頭阻止。

  徐七夏很快說:“沒關係,不費事。”轉身走開。

  莫琳白白洪士偉,臉色不怎麼好看,酸溜溜說:“人家都說沒關係了,你幹麼做好人。”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麻煩。”

  “哼。”莫琳嘟起嘴。

  “我也一起去好了。”張宇自願去幫忙。

  洪士偉不明白莫琳為什麼不高興,心想過一會就沒事,便自顧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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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海天倒像大爺一樣,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一旁閒閒無事,目光有些陰沉地盯著走遠的徐七夏。 他看洪士偉在忙,走過去,也沒開口說要幫忙。 洪士偉對他笑笑,算是招呼。 自個兒拿著水桶去提水。

  莫琳看看左右沒人,趁機問:“你覺得依穎怎麼樣?”

  謝海天懶懶地瞥她一眼。 “什麼怎麼樣?”

  “明知故問。”

  “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熱心,關心起我的感情狀況?”

  誰管他! 要不是蔡依穎自己硬要往火坑里跳,她才不會吃飽閒著。 莫琳勉強忍住氣,壓低聲音說:“我也希望你早日有女朋友,省得成天煩著士偉。”

  “我就知道,你哪會那麼好心,還邀請我出來郊遊吃烤肉。”謝海天一點都不客氣。

  “你——”莫琳瞪眼,輕哼一聲。 “哼,有些人就是不識相,人家有女朋友的,還成天拽著人家不放。”

  “那個人家是誰?”謝海天撇撇嘴,故意惹事似。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我看你還是好好看著士偉吧,可沒人規定女朋友不能換。”

  “謝海天!你——”莫琳不由得尖起嗓音。

  “怎麼了?”洪士偉提水回來。

  “沒什麼。”謝海天笑笑地擺了擺手。

  看也不看莫琳,掉頭走開。 走到雜草堆前,不防摸到口袋裡一包硬硬的東西,想起是幾天前買的煙,發狠起來,將整包煙用力捏成一團,狠狠去到一旁草堆裡。

  連鴉片都能戒,沒什麼戒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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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蔡依穎從後走近,走到謝海天身邊,朝徐七夏背影抬抬下巴,說:“喏,不去幫幫人家嗎?”

  “我得幫士偉。”

  “士偉那裡有莫琳幫忙。”蔡依穎回頭看看洪士偉與莫琳,轉回頭,頓一下,帶些試探:“你這樣冷落女朋友不好吧?”

  謝海天看她一眼,眼神有些複雜,嘴巴強硬,說:“你在說什麼?”

  “我看你跟七夏小姐很好,可別瞞我,七夏小姐是你女朋友對吧?”

  “什麼女朋友,那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麼——”謝海天嘴角一揚,半途徒然凝住,目光定住。

  徐七夏正往小矮叢走去,張宇趕到她身後,她似乎聽到他喊叫,停下來回頭跟他說話,然後兩人一起走到矮叢那裡。

  謝海天冷眸擰起來,掉頭轉身過去,帶著幾分不爽與不屑說:“我怎麼可能會看上那種干巴巴的女人。”

  “恐怕你嘴巴這麼說,心裡可不這麼想吧。”蔡依疑靠過去,幾乎是耳語。

  “嘴巴說的跟心裡想的不一樣,是女人才會有的毛病。”他大爺不會犯這種無聊的毛病。

  “我聽說你跟小琪分手了,再交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七夏小姐很不錯,我要是男人也會喜歡,我看張宇不就對她很有意思。”有意無意的,蔡依穎一直將謝海天與徐七夏湊在一起說,又拉上張宇。

  “哼,就算這世上都沒女人了,我的標準也不會那麼低。”聽到張宇的名字,謝海天眼神一沉。

  “怎麼會——”

  謝海天手一揮,打斷蔡依穎的話。 “那女人又土又悶又不會打扮,那還叫女人嗎!”

  “人家沒有那麼糟吧。”蔡依穎甜甜一笑。 “我知道你愛開玩笑。不過,你要真沒意思,為什麼還要找她來?”

  “找那種人來調劑氣氛,比較有趣。”

  “哎呀!你真壞!”

  蔡依穎咯咯笑起來,一邊作勢拍了謝海天一下,又作勢擦試眼角笑溢出的淚水,眼眸一抬,忽然停住笑,看向謝海天身後。

  謝海天跟著回過頭去。 徐七夏站在那裡,兩臂兜抱著一堆枯樹枝,脹紅著臉,死瞪著他。 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又聽到了多少。

  “差勁!”她把樹枝一古腦兒丟向他,掉頭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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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七夏。”張宇從矮樹叢那邊跑來,也撿了一堆枯樹枝,看到徐七夏,叫住她,一邊跑向她。

  “我幫你拿一點。”徐七夏說。

  “不用了。”

  “沒關係。”

  “好吧,那就麻煩你拿過去,我再去撿一點。”

  洪士偉已經用電氣烤肉架烤起肉,看見徐七夏抱了一堆枯樹枝走去,連忙迎上去,一邊說:“其實不必這麼麻煩的。”

  莫琳立刻跟上去,虎視眈眈地盯著徐七夏。 徐七夏硬著頭皮對莫琳笑一下,將枯樹枝放在地上,說:“反正都撿回來了,生火烤也不錯。”

  莫琳上前,不經意似插在徐七夏與洪士偉中間,徐七夏后退幾步,哪知洪士偉遲鈍地又走向她,說:“休息一會吧,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用了。”徐七夏連忙搖手。

  莫琳又跟過去,一把挽住洪士偉,身體有意無意地擋在他跟徐七夏之間,嬌聲問:“士偉,肉都快焦了,你還不快去看看。”

  洪士偉說:“不會吧,才剛放上去沒多久。”

  “哎呀,你快過去看看嘛,人家才不想吃烤焦的肉。”莫琳拉著他,半撒嬌著將他拖過去。

  “你也來吧,七夏,順便幫幫忙。”洪士偉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勁。

  “人家才忙了半天,你怎麼又要人家幫忙。”莫琳提醒他。

  “啊,我忘了。”洪士偉不好意思。 “那你休息一下好了,七夏。”

  轉向莫琳說:“小琳,麻煩你去提些水過來。”

  莫琳特別警惕,未雨綢繆,提防著徐七夏,不給她跟洪士偉單獨相處的機會。 徐七夏跟洪士偉多說一句話,就感到莫琳不善的眼光,所以她自動自發說:“我去好了。”

  “不用了,你先休息一下。”洪士偉說。

  “對啊,怎麼好意思,你還是休息一下吧。”莫琳對她笑一下,皮在動,皮下的肉僵著。 “我看請依穎過來幫忙好了——”朝蔡依穎那邊招手,喊說:“依穎,麻煩你過來幫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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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默默走開,與蔡依穎擦身而過,蔡依穎拿眼角瞄她,要笑不笑的。 徐七夏走到小桌旁,拿了水桶往水邊走去。 謝海天不知什麼時候跟在她身後,幾乎踩著她腳跟,沒頭沒腦說:“哼,誰讓你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的!”

  徐七夏看都不看他,舀了水,轉身就走。

  “你幹麼?”謝海天抓住她,眼瞪寒光,雜草眉橫壓再上挑。 他大爺可以給臉色,但她不能冷落他。

  徐七夏這才朝他看一眼,甩開他的手,掉頭走開。

  她現在變得不怕他了——至少,不“那麼”怕他了。 剛開始,只要他雜草眉一瞪,她就沒出息地一縮。 究竟是什麼時候,怎麼變成這樣的? 生氣過第一次、不滿過第一次後,情緒變得自然,會氣會怒會受傷會想反擊,情感上與他對等。

  那邊,張宇又抱了一堆枯樹枝過去,正在生著火;徐七夏走過去,在一旁把枯樹枝折成幾小段,算是幫忙。

  她心裡嘔著氣,偶爾謝海天不經意似靠近,在他走近之前,她就走開,也不去看他,有事沒事多半都與跟張宇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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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會,烤肉熟了,已經可以吃。 莫琳挨著洪士偉,洪士偉要忙,要蔡依穎過去,蔡依穎有些不願,眼望著謝海天。 謝海天沒什麼表示,陰沉地盯著徐七夏。

  徐七夏走過去,繞開謝海天,走到張宇身旁,沒留心這樣一來反倒離洪士偉最近。

  “要不要喝點飲料?”蔡依穎起身倒飲料,順勢坐在謝海天身旁。

  “給我一瓶啤酒。”

  蔡依穎殷勤地遞給他一瓶啤酒,自己也開了一瓶,對嘴喝起來,一邊對著謝海天望過去,揚眉笑起來。

  “喏,七夏。”洪士偉幫大家服務,做好第一份烤肉,就近遞給徐七夏。

  莫琳臉色一變,極是不痛快。

  “謝謝。”徐七夏沒客氣。

  這一刻,她需要做些什麼來幫忙轉移注意力。 她專心吃著,不想去看謝海天跟蔡依穎有說有笑的模樣。

  蔡依穎表現得算很明顯,一直找機會接近謝海天,不時靠向謝海天,表現得十分積極。 相較之下,徐七夏覺得自己都成了多餘。

  本來因為剛剛的事,她心裡已經有疙瘩,謝海天又不避諱,跟蔡依穎說說又笑笑,她又不是聖人,心裡不禁有氣,覺得不爽。 但心裡不舒服歸不舒服,卻又拉不下臉皮,也沒那個臉皮表示什麼,更無法像蔡依穎那樣,喜歡就去追,看上就去靠近,看準了就去抓去追,赤裸裸的表現出來,只能活該作清高,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況且,謝海天從沒有明確表示他們的關係,雖然他口口聲聲說看上她,儘管那一晚那些親吻曖昧——這年頭,親吻也不算什麼了對不對! 所以,她跟他之間根本就不算有什麼吧。

  她只是實在想不通,不明白謝海天究竟是什麼意思。 時而跟她說些曖昧又莫名其妙的東西,卻又背著她說那些傷人的話,又當著她的面跟蔡依穎那樣說笑。 她真的想不通,他究竟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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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喝點東西?”張宇好心遞給她一瓶果汁。

  “謝謝。”徐七夏雙手拿著麵包夾烤肉,吃得滿嘴,張宇索性幫她打開果汁,還細心地插上吸管。

  謝海天跟蔡依穎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目光時而掃向徐七夏,眼色陰沉,不帶暖意。 他嚼著烤肉,越嚼眼色越陰沉,深淵底處漸起漩渦,漸有風暴在形成。

  大家圍在一起吃東西,但顯然重心各有不同。 看著徐七夏與張宇不時對視,並且起笑,謝海天眉目一擰,突然開口,當著眾人說:“士偉,你知不知道徐七夏一直很喜歡你——”

  眾人一愣,霎時定住似。

  徐七夏更是錯愕住,措手不及,反射地漲紅臉。 莫琳反應最快,飛快地抬眼,警覺地掃了徐七夏一眼,拉下臉,瞪了瞪謝海天。 氣氛很是尷尬,空氣滯礙,彷彿凝結住。

  洪士偉臉色有些尷尬,咳嗽一下,苦笑說:“海天,你別開玩笑了。”

  謝海天挑挑眉,接近挑釁。 “我哪裡在開玩笑,要不然你自己問她,是不是這樣。她從小學就喜歡你,暗戀你很久了。”

  沒有人說話。 徐七夏低著頭,滿臉通紅,非常難堪,感覺眾人的目光似乎都對著她。 她垂眼看著地上,沒有澄清或解釋,急促說:“我再去撿些樹枝。”便匆匆起身跑開。

  剩下幾個人我看你、你看我的。 張宇開口說:“海天,你這個玩笑開得太過火了。”

  謝海天雜草眉挑了挑,朝他一瞪,哼了聲,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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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士偉站起來,提起水桶。 “我再去提桶水。”

  “我也去——”莫琳要跟,一邊瞪了瞪謝海天。

  “不用了。”洪士偉不讓她跟,轉向謝海天。 “海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走到水邊,洪士偉彎著腰,將水桶舀滿水,才開口說:“你為什麼要那麼說?我是沒關係啦,但對徐七夏不太好……”

  謝海天哼一聲。

  “怎麼了?你今天實在有些反常。”

  “我好得很。”

  洪士偉仔細端詳他幾眼,看他那陰沉的眼神、不悅的臉色,以及夾雜其中隱約的一絲妒意……

  “該不會……”一個念關不防閃過。 “嗯,海天,你該不會……你喜歡徐七夏是不是?”

  謝海天沉默,沒說話。 沒說話等於不否認,不否認就算是承認。

  “真的?”洪士偉有些驚訝,但也不覺得那麼奇怪。 “我本來還以為我想錯了,可是看你那種態度……我就覺得奇怪,你今天怎麼老是針對著徐七夏——”頓一下,有些不解。 “既然喜歡她,幹麼跟她過不去?”

  洪士偉說得這麼直接,謝海天臉面有點掛不住,有些尷尬,但也沒否認。 又哼一聲,說:“那傢伙居然當著我的面跟張宇那傢伙卿卿我我、勾勾搭搭的,別想我忍住那口氣!”

  洪士偉驚奇地看著謝海天,有些不可置信,嘴角微微一勾,明白了。

  “你在吃醋,海天。”

  “誰在吃醋了!”

  “你。”洪士偉伸手指著他。 “你這是在吃醋,不折不扣就是在吃醋。”

  “你少胡說!”

  “還嘴硬。你要是沒吃醋,幹麼扯到我身上來?”

  “她暗戀過你總沒錯吧?”

  “別那麼想當然,天下不是每個女生都會暗戀男生的。”洪士偉並不想當然。 “倒是你跟徐七夏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怎麼都不知道。”

  “也不算開始,反正我看上她就是了。”就是開始。

  “你啊!”洪士偉不禁搖搖頭。 “不是我說,海天,你這脾氣真要改一改,要不然只會把人嚇走。”

  “我怎麼了?”謝海天還不肯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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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士偉拍拍他。 “趕快過去吧,去跟人家道個歉。”

  謝海天瞪瞪眼,當然沒有立刻過去;徐七夏一直避開他,看不看他。 直到收拾好離開,往回走往停車場時,洪士偉刻意拉開莫琳、蔡依穎與張宇先走,遙遙走在前頭,徐七夏與謝海天落在後頭,再難躲開。

  她加快腳步,謝海天一把將她拽住。 “你幹麼躲著我?”

  “放開我!”徐七夏甩著手,撇開臉。

  “我在跟你說話,看著我!”謝海天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硬要她看著他。

  “放開我!”徐七夏掙扎著,沒掙脫,氣不過,罵說:“你別太過分,謝海天!我就是討厭你這種心胸狹窄、陰陽怪氣的人!”

  “我從來沒有說我心胸寬大。”謝海天很不滿,重重哼道:“哼!竟然當著我的面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要我忍耐你跟別的男人勾勾搭搭,想都別想! ”

  “你在胡說什麼!”

  “我說,休想我忍耐你跟別的男人卿卿我我、勾勾搭搭的。”他一個字一個字重複。

  “你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徐七夏狠狠甩開他攫住她的手,掉頭跑起來,將謝海天甩在身後。

  可笑她之前還在作什麼桃花夢! 還在妄要念什麼桃花三月開,桃花春天採,她的春天快快來——

  爛桃花不會開,爛桃花沒人採,爛桃花根本連神都不理睬!

  她的春天啊,恐怕不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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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要咖啡,她給他咖啡;她要紅茶,她給她紅茶。

  “沒想到你在這兒打工,七夏——”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什麼都小巧的蔡依穎親熱地叫著她的名字,很小鳥依人地瞅瞅側坐的男人。 “你真討厭,海天,怎麼不先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會這麼巧。”謝海天面不改色的撒著謊。

  他是故意的吧,至少不會是善意:帶著女人到她打工的餐廳招搖,還是兩天前才跟她一起吃過烤肉的女人。

  徐七夏視而不見,眼觀鼻鼻觀心心不動,職業性機械化地說:“請問還需要些什麼?”

  “你想吃些什麼?牛排好嗎?這家餐廳的牛排很不錯,肉質很嫩,又十分新鮮。”謝海天體貼禮貌地詢問蔡依穎的意見。

  蔡依穎笑開臉,笑得花枝亂顫。 “都好,你說吃什麼就吃什麼,你決定就好,我沒意見。”

  “那好,就來兩客牛排。”

  他跟她說過的,自以為是的,他小事霸道,大事尊重對方的主意,聽對方的意見,有理,聽對方的,但小事,他絕對是爺。 不像其他男人,小事隨女人,大事卻自作主張。 可平凡生活中根本不會天天有大事發生,所以想當然全是他大爺在作主,在拿主意。

  此外,有些女人總是反覆來反覆去,磨蹭半天最後還是拿不定主意,所以他乾脆幫忙做決定。 因此那些女人總嫌他蠻橫霸道,說他大男人主義,不尊重她們,不注意細節,不細心體貼。

  所以看看現在,他多體貼、多尊重蔡依穎的意見,喝什麼要先問她,吃什麼也要先徵詢她的意見。

  “牛排兩客。”徐七夏強壓下心頭翻攪的浪濤,記下點單然後收起菜單,再機械化地說:“謝謝。請稍等。”

  不管謝海天說過什麼,都跟她無關,不關她的事。 眼前只是一個陌生人,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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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氣地,卻覺得耳熱臉燙,徐七夏先到洗手間衝個冷水,醒醒臉,對著鏡子用力拍了拍臉頰。 剛出洗手間,冷不防卻見謝海天站在那裡。 她撇開臉,那麼走過,謝海天攔住她。

  “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開口就是質問。

  徐七夏懶得搭理,側身往外走。 謝海天抓住她的手,說:“幹麼不說話?我跟她是碰巧遇見的。”他大爺破天荒解釋。

  “不關我的事。”徐七夏用力所手,沒甩開,生氣地瞪著他。 “放開手!”

  “我要是放手,你還肯乖乖聽我的?”

  “你——”

  “生氣了,嗯?”他在她耳邊吐氣,“你吃醋、嫉妒了,對不對?”

  她簡直不敢相信! 這個男人,帶著另一個女人到她打工的餐廳來,一邊卻又對她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放開我!”她果然跟他是不同星球的生物。

  “說,說你吃醋嫉妒了。”他要她承認。

  “誰吃醋了!”徐七夏當然不肯承認。

  她現在已經不冀望她的春天會來了。 反正春天來了也沒什麼好事,只有一堆綿雨、冷風、寒氣,外加長霉的牆壁。 她現在一點都不期待了。

  “放開我!我在工作!”聲音裡明顯顯出怒氣了。

  “我就知道你生氣了。”謝海天這才放開她。 “我會讓你承認的。”

  他要她親口說,親口承認;他要聽她親口說,聽她親口承認。

  “承認什麼?”徐七夏總算正眼看他,像在看神經病。

  “承認你吃醋、嫉妒了。你喜歡我對吧?”

  徐七夏靜看他兩眼,一言未發,只是搖了搖頭。 他果然跟她不是同一個星球的生物。

  謝海天手機響了起來,正好有人走往洗手間來,徐七夏趁勢推開謝海天,快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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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是我。”

  “又有什麼事了?”

  “你還問!不是說帶她回來一趟的?你現在人在哪裡?”

  “某家餐廳。”

  “我猜猜出————那個魚乾女打工那一家?”

  謝海天沒說話。

  “我就知道。”謝山林嘿嘿一笑。 “我看你這一次真的是淪陷了。”

  謝海天悶哼一聲。

  “既然有意思,幹麼拖拖拉拉的,你哪一次不是速戰速決的。”

  “哼,我要她親口承認。”

  “承認什麼?”

  “當然是承認她吃醋嫉妒喜歡我,我非要她親口說,親口承認不可!”

  “這種事還需要嘴巴一字一字說嗎?你跟她不都有那種關係了,還說什麼!”謝山林無法理解似。 “為什麼非要她親口承認不可?”

  為什麼非要她親口承認不可? 問得謝海天一愣。

  是啊,為什麼……他不由得低下頭,思量起來。

  心中深處,隱隱總有一絲不確定,感覺到會失去的可能,不聽到她親口承認,他不放心,更不安心……

  不! 怎麼可能! 他是謝海天!

  他就是要她開口承認而已!

  是的,不過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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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請他們吃飯,其實“信達”王總經理夫婦還請了他們生意上來往的對象,而且採自助開放的形式,方便年輕人聊天溝通。

  “王總經理,謝謝你的邀請。”謝海天跟他父母到場,禮貌地先跟主人示意。

  “呵呵。”王總高興的笑呵呵。 “別這麼客氣,叫什麼總經理,那么生疏!叫我王伯伯就好。”

  “王伯伯。”謝海天遵意又補喊一聲,然後又跟在場其他長輩問好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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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稱讚,那邊自謙,又是一陣笑呵呵。 笑聲中有人提問:“對了,小媛呢?怎麼沒看到她?”小媛是王總小女兒的小名。

  趁那些董事長總經理在談天說笑,沒留心時,謝海天已到一旁,自顧喝他的酒。 有錢人家不太會做無聊無功事,像這種宴會,表面上看似不過一群富家貴人聚在一塊作樂,沒什麼意義,實則除了聯絡或鞏固關係外,尚有打聽內幕消息的作用,並且提供下一代彼此結交、建立人脈的機會。 當然,對有子或女成長的人家,更是結親聯感的好機會。

  所以,謝海天也不覺得參加這種宴會有什麼不好。 只不過,現在他心思不在這上頭,提不起興趣罷了。 又拿了一杯酒,自己走遠,自顧喝著。

  “謝海天?”身後有人叫他,聲音清脆柔甜。

  他轉身過去,一個看起來二十初歲的女孩正對著他笑。

  “我是王芝媛,今天宴會的主角。我想你今天是被押來見我的。”王芝媛高挑明媚,而且很自信,還帶著一絲幽默,態度落落大方。

  謝海天覺得有趣,笑說:“是的,我是謝海天。被押著來倒不至於,不過,被念得不來都不行。你知道的,父母總有他們的方法讓兒女就範的。”

  王芝媛凝目看了他一會,然後明朗笑起來。 揚揚眉,說:“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

  謝海天也挑挑眉,一副“有什麼不可以的”的表情。

  王芝媛又笑,轉身先走,謝海天跟在她身後,動作低調,不欲驚動其他人。 謝母正和崔董在說話,面向著他們的方向,眼尖瞥見兒子跟在王董女兒身後,走出客廳出到花園,便多心幾眼。

  她看他們兩人站在一列修剪成橢圓形的矮叢前,面對面不知在說些什麼。 從客廳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看表情,兩人似乎交談甚歡。

  花園那裡,王芝媛語氣幽默說:“我們兩家都是做生意的,也算是商人。你知道,商人交易買賣都是要先探探底價的,對不對?”

  “是沒錯。聰明的話都這樣,笨的就不一定。”

  王芝媛又笑。 “你應該知道,我是聰明的。”

  “那你也該知道,我也不笨。”

  “所以,有些話,得先說在前頭,先探聽好。”

  謝海天挑挑眉,饒有興味似,看她一會,然後笑起來。

  “改天找個時間一起吃飯吧。”噙滿笑。 “當然,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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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老哥的事,我看你最好還是放棄比較好。”謝山林說。

  “為什麼?”謝母無聊,正織著毛衣,聽到兒子的話,笞起頭,有些困惑。

  謝山林聳個肩。

  謝母見狀,放下手中的活,坐在兒子身旁。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快告訴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太好了,大哥不會答應的。”

  “怎麼會,上次我看他跟王小姐談得滿好的,兩人避開大家到花園,還有說有笑的。”對兒子的話,謝母不以為然。

  謝山林扯扯嘴角,笑得有點壞。 “那叫障眼法啦。孫子兵法你聽過沒有?老哥用的是兵法裡的障眼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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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你別再動用私刑啦。”謝山林挨了打,摸摸鼻子,老實招認說:“老哥他啊,大半夜還待在女人的閨房裡——嗯,算是閨房啦,跟人家有那種關係了。”

  “那種關係?你是說——”謝母並不太驚訝。

  “對啊,就是你想的那種。”謝山林點頭,並且加重強調:“要對人家負責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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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也不算什麼……”現代社會,男女交往,男歡女愛已變成是很正常普通的事,於禮於法,談不上負不負責,也不是太嚴重的事。

  “當然有什麼。”謝山林伸出手指搖了搖,點出他母親想法的“誤區”。 “我 當然知道,大哥是成年人了,成年男女歡歡愛愛,你情我願,這也沒有什麼。問題是——”他刻意一頓,停下來,看看老媽一臉緊張的表情,收到效果了,才繼續 說:“你知不知道,媽,大哥他刻意讓我去那女孩的閨房見他,讓我看到他跟她一塊待在那閨房裡,你說大哥那是什麼意思?該不會只是叫我去參加他們的甜密密 吧!”

  謝山林句句聳動,字字“挑撥”,加油兼添醋,惟恐天下不亂,也不知安的是什麼心。

  果然,謝母面容大動,急忙問:“你大哥真的跟你在那女孩住的地方見面?”

  “十足真金。你不知道,那個魚乾女住的地方之小的,跟我們家——”

  “你見過那女孩了?”謝母打斷他。

  “嗯。”

  “那好——”謝母站起來,拖起兒子。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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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我叫你帶我去見她,你怎麼帶我到這種地方?我肚子又不餓。”謝母看看左右,不明白兒子想做什麼。

  明明叫他帶她去找那個女孩的,竟然帶好到餐廳來,還分開桌位坐,背對著背,搞得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噓,小聲一點,別說話——你還不想讓她知道你是誰吧。”謝山林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母親噤聲。

  想想也是。 謝母不再追問,但不到一會,忍不住又說:“她在這裡嗎?”

  “她在這裡打工,我碰過一次——噓,來了!”

  謝山林連忙回身坐正,過了一會,才又轉過身,悄悄說:“諾,就是那個,看到沒?頭髮亂亂的,髮尾還翹起來,正端著盤子走到靠門窗邊那桌的那個服務生——”朝門口那裡挪抬一下下巴。

  沒想到居然會是餐廳服務生! 謝母有些失望。 也不是說嫌棄,但未免跟理想中的謝家媳婦差太多了,也想不通自己優秀的兒子怎麼會看上餐廳服務生——

  “你大哥怎麼會……”她低聲問,終究沒有把話說透。

  謝山林會意,說:“她只是在這裡找工,正職好像是個畫家。”

  畫家? 感覺風雅多了。

  最先開始的情緒過後,謝母冷靜了許多,凝神往徐七夏看去。 餐廳服務生就餐廳服務生吧! 兒子會看上的,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而且,才說是個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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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徐七夏招個手。

  “媽,你做什麼?”謝山林一驚。

  徐七夏走向他們。 謝山林趕緊背過身,低下頭,把臉壓低,又用手遮著,莫名其妙覺得緊張,擔心被徐七夏認出來。

  “小姐,這杯咖啡冷了,請你換杯熱的給我。”謝母抬頭,邊說邊仔細打量徐七夏。

  “好的。”徐七夏禮貌微笑。 沒注意到隔桌背對著的謝山林。

  正要伸手端走冷咖啡,謝母自己端起咖啡遞給她。

  “謝謝。”徐七夏又微笑。

  “不客氣——哎呀!”謝母正要將咖啡遞給徐七夏,看似不小心,一個失手打翻了咖啡,輕聲訝叫起來。

  “對不起!”徐七夏忙不迭先出聲道歉。 咖啡傾倒,大半潑到她身上,小半濺到謝母身上。

  謝山林連忙回頭,看到老媽臉上那過分誇張的驚訝表情,心裡暗笑。

  他老媽還真會演戲。 怕徐七夏發現,趕緊又背過身,再回頭偷偷瞥幾眼。

  “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小心。”謝母一臉歉然。 “都潑到你身上了。”

  “沒關係。您的衣服也潑到了,得趕快處理,我去拿濕布過來。”徐七夏先抽了一堆餐紙給謝母,然後找一濕布幫謝母擦試衣服。

  “我沒關係,你衣服也濺到了,先忙你自己的事吧。”

  “沒關係。”徐七夏對謝母微微笑了笑,很有耐性。 “不趕快處理,咖啡漬很難洗掉。”

  “我自己來就可以。你還要工作吧,不好意思,耽誤你的時間。”

  “真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沒注意。”徐七夏將濕布遞給謝母,再次道歉,然後才收拾桌子。

  “我來好了。反正你也快下班了吧,乾脆先進去,把衣服換了。”小真趕來幫忙收拾,讓徐七夏進去清理衣服。

  “也好,那就謝了,這裡就拜託你了。”徐七夏想想也好,謝過小真,沒忘了又對露出一臉歉然表情的謝母點頭致意,才轉身走開,始終沒注意到在隔桌看熱鬧的謝山林。

  等小真收拾好桌子離開,謝山林溜到母親身旁,低聲詢問:“媽,你覺得怎麼樣?'

  “嗯……”謝母沉吟片刻,望著徐七夏的方向。 “模樣不錯,性情也好,又有禮貌,態度也親切。不過……”對徐七夏的印像不錯,可還是有個“不過”。

  “不過怎樣?”

  “你不懂,這種事,光是對方人品好還不夠,都有一些其它要講究。門當戶對那種事,還是有它的道理……”

  “媽,”謝山林不以為然。 “門當戶對很重要是沒錯,但我們家已經很有錢了,不需要再找個有錢的來聯姻那套。”他當然不是不懂,強上再強、富上加富,當然比去扶貧、或是被“均富”好太多。 問題是,他們家已經很有錢,所以要他們自己覺得順意開心且喜歡才比較重要。

  “嗯,你爸是很會賺錢,我們家也很有錢沒錯,不過,你不覺得得財上加財、勢上添勢,更相襯一些?”

  “那也得老哥喜歡啊。”

  “所以嘍,我不是說這個徐小姐不好啦,其實我覺得她滿不錯的,對她印像很不錯。不過,在門戶相當的對象裡,挑一個喜歡的,不更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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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沒錯,媽,你想的都對,我也都讚成。不過——”謝山林笑起來,也來個“不過”。 “這要是能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就好了。不是我要打擊你的理想,不過,媽你幾時聽過見過你家兒子,像狗一樣被人斥著喝著趕著,還死皮賴臉不肯走,硬是要賴在別人閨房裡?”

  這話不無幾分誇張,也不無幾分壞心,可也算是幫他老哥的忙,畢竟兄弟一場,他不幫他老哥也說不過去。

  “你說的是真的?”這說的是自己的兒子? 謝母簡直不敢相信。

  “我騙你做什麼。”

  謝母白兒子一眼。 “我哪知道你安什麼心!把自己的哥哥說得——”

  停住口,搖了搖頭。

  “我只是陣述事實。”雖然誇張了點。 “喏,現在人你也看到了,你打算怎麼辦?下旨召喚老哥回朝,問明真相?”

  “你哦!”謝母又白兒子一眼。 “我問你,人家女孩也喜歡海天嗎?”居然說自己大哥像狗一樣被人驅趕……真是!

  “這倒是問題。大哥好像還沒搞定的樣子。”

  謝母有些意外,“你不是說明,對方都跟你大哥已經有親密關係了?”

  “老哥是這麼說的。”天曉得! 謝山林聳聳肩。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

  “你知道,大哥那個人一直都很霸道的。”謝山林又聳肩。

  “不會吧?”自己的兒子那麼優秀,有身材有長相、有學問有家底,還需要用那種手段? 自己的兒子當然是最好的,所以謝母實在難以想像。

  “你想到哪裡去了!媽。我可是什麼也都沒說,只是說大哥一直都很霸道。”頓了一下,才說:“所以,你反對也沒用。”

  謝母不禁又白白兒子。 聽到這裡,她總算聽出來這才是重點,兒子繞了一圈真正想說的。

  “怎麼?你不贊成?”謝山林小心伺候母親的臉色。

  “你幹麼一直替海天說話?又不關你的事。”

  謝山林嘿嘿一笑。 “這叫手足情深——那樣大哥就欠我一個情嘍。”

  謝母忍不住又白兒子一眼,好氣又好笑。

  “怎麼樣?媽你贊成嗎?”謝山林朝徐七夏剛剛進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謝母沒有立刻回答,靜默了一會,終於說:“只要海天喜歡,你爸也同意,我沒意見。”

  沒意見就表示默許,默許就表示同意;同意就等同贊成。 謝山林很佩服自己的邏輯概念。 這下子,他老哥非欠他一個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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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叮——

  尋常人這時候應該都會生氣吧?

  就算再不濟、再窩囊的女人,這時候也不會再這麼龜縮、忍氣吞聲;也會生氣、憤怒、覺得受傷害吧?

  就算不豁出去甩對方一個巴掌,起碼也會忍不住想朝對方潑杯冷水什麼的吧?

  七點過十分,餐廳正當忙碌的時候。 靠窗那桌的客人不停地要東要西,一會要水,一會要咖啡;一會要熱的,一會要冷的,一副花錢的就是大爺,大爺就要好生被伺候。

  “小姐!”又來了,那個男的又在對空氣招手。

  櫃檯電話正巧響起,小真接起電話,叫人說:“阿夏,電話!”

  電話? 會是誰找她? 挑在這麼忙的時候——

  “餵?”

  “嘿,魚乾女——”剛餵一聲,話筒那邊便傳來帶著濃濃笑意的聲音。

  魚乾女? 徐七夏反射皺眉。 這個叫法、這個討厭的笑似乎在哪聽過?

  “啊!”她輕叫起來。 謝海天那個寶貝弟弟!

  “想起來了?我打你手機沒人接,我想你應該在那裡才對。”

  “是你!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的?”徐七夏沒好氣。

  “查就知道了,又不是國家機密。”

  “你找我幹麼!”仍沒好氣。

  謝山林一點都不介意,好脾氣說:“不要這麼兇,我好心特別要告訴你一個消息的。”

  “什麼事?我現在很忙。”徐七夏沒耐心。

  “是這樣的,我老哥相親了,據說對方長得明眸皓齒、高挑嫵媚,而且端莊秀麗、優雅大方。”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徐七夏又皺眉,聲音悶悶的。

  “不為什麼,唯恐天下不亂而已。”謝山林輕聲帶笑,像惡作劇的小男孩,愉快地咯咯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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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阿夏,五號桌那個極品男又在叫人了。”同事小真走到徐七夏身旁,朝窗邊方向挪挪下巴。 “裝得還真跟個大爺似,要求這要求那,最後給的小費也不見得比較多。”

  徐七夏抬頭飛快望一眼,跟著把剛剛收回的空杯子放到櫃檯上,櫃檯後的小妹端過去收到廚房。

  “你在忙?要不要我幫你過去看看?”雖然收到的小費大家平均分配,但每個人服務的桌位是固定分配,那是她負責的桌位。

  “沒關係,我去好了。”徐七夏硬著頭皮說著,卻拖著腳步,有點不甘不願、

  這一個多星期來,這傢伙幾乎天天出現,每次來都帶著不同的女人。

  蔡依穎那個小鳥依人的不見了;上上上次長腿高挑的模特兒也不見了;上一次是個一頭酒紅色頭髮、時髦艷麗的女孩;上上次是知性型的。 然後,這次又換一個了。

  今天、現在、此刻,換了個明媚端莊、高雅大方,看起來就像大家閨秀,完全符合那個壞心男謝山林描述的、謝天海的相親對象。

  “請問需要些什麼?”臉帶僵硬的微笑。

  她是店小二,跑堂的;跑堂的就是苦力工,就是要為客倌大爺服務的。 這本來就沒什麼,是她的工作,沒理由生氣或想不開,就算是謝海天每天帶著不同的女人到這裡來讓她服務伺候他們吃飯,她也沒理由生氣或憤懣,羞惱他欺人太甚。

  “芝媛,這裡的牛排很不錯,肉質鮮嫩,又不會太油膩,要不要試試看?”謝大爺很體貼、尊重地詢問大家閨秀的意思。

  徐七夏心中冷笑。 牛排哪有不油膩的。 還不油膩!

  “聽你說得好像很不錯的樣子,那就試試看。”王芝媛微笑同意。

  “飲料呢?要喝點什麼?”天下紅雨,謝大爺今天居然如此多禮又多節,多尊重體貼!

  “咖啡就可以。”

  “那麼,就牛排跟咖啡。”謝海天一邊吩咐一邊合上菜單。

  “好的,兩客牛排跟咖啡。”徐七夏收回菜單,臉色僵硬得快笑不出來,職業性地欠身行個禮,轉身走開。

  “等等。”大爺比個手勢,手指動了動,叫她回去。 柔聲詢問王芝媛:“給我一杯水。芝媛,你要不要再喝點檸檬水?”

  “也好。”

  “兩杯檸檬水,馬上來,請稍等。”徐七夏機械化地回答。 那桌上一堆喝完沒喝完的咖啡、紅茶、冷水、熱開水、檸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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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走開,謝海天追望著她背影一會,回頭過去,衝王芝媛一笑,說:“那麼,我們算是達成協議了。”朝王芝媛伸出手。

  “嗯,就這麼說定。”王芝媛伸手回握。 “我會跟我爸媽解釋,謝董事長、董事長夫人那裡,就請你說明。那天,董事長夫人好像看到我們在花園裡談話了。”

  “我會說得很清楚。”

  徐七夏端了檸檬水過來,輕放在桌上,說:“您要的檸檬水。”自始至終看也不看謝海天。

  “等等——”剛轉身要離開,大爺又出聲叫住她。

  她不禁有氣,乾脆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餵!跑堂的。”大爺又叫。

  跑堂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 她可以如此抱怨,這麼自嘲,但他怎麼可以? 他怎麼可以當中這樣叫她、嘲笑她?

  她僵硬地轉身過去。 雜草眉居然還對她挑了挑,目光嘲弄,一副“誰叫你不聽話”的傲慢模樣。

  “謝海天,你到底想怎麼樣?”徐七夏終於垮下臉。

  “不怎麼樣,我叫你你就該回答。”

  “你——”

  “我怎麼了?”他傲慢地抬眼。

  王芝媛看得出謝海天似乎故意挑釁,而且是針對這個女服務生個人;聽他們對話,兩人似乎認識,但不明白謝海天為什麼這麼做。

  “你不要太過分!”徐七夏氣不過。

  “我哪裡過分了?我來是客,你不是得好好服務!過來——”謝海天眉目又是一揚,眉色盡顯倨傲。 他朝徐七夏勾勾手,呼之其來,傲慢說:“拿條濕毛巾過來,還有,另外再給我一杯熱開水。”

  “你——”招小狗也不是這樣的。

  “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對她揮之斥去。

  “你——”實在欺人太甚!

  “你這個混蛋!”忍了又忍,徐七夏終於忍不住,抓起桌上的水杯,一股腦兒潑向謝海天。

  謝海天反射的閉了眼睛。 冷水潑了他一臉,從發上臉鼻滴答的流下來,滴到那一身看起來就很吃錢的西裝上。

  “你——”他的臉刷地紅起來,反射地站起來,雜草眉往上一挑,不知是驚訝、憤怒、羞惱,還是水分子與肉之間激烈撞擊引起的物理反應。

  “你這個人真差勁!”她就是太好欺負,所以他才會一直這麼肆無忌憚。

  “你說什麼?”他總算回過神,橫眉又上挑。

  “我說你混蛋!”她滿臉脹紅,用盡全身力氣大叫一聲,狠狠的將手上套著絨佈內裹著塑料、又硬又厚的菜單砸向謝海天的頭,忿然轉身,掉頭跑開,跑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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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謝海天匆匆對王芝媛道歉,丟下她,急忙追了出去。

  徐七夏已經跑到路頭小巷子前,正好有一輛計程車開來,她伸出手,急亂地揮著招車。

  “等等!”謝海天全速跑過去,抓住她,緊攫住她手腕,將她拽到巷子裡。

  “幹什麼?放開我!”徐七夏大叫。

  “你潑了我一身水,還想跑!”

  “那又怎麼樣!”徐七夏又叫,狗急跳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這傢伙,居然敢這樣跟他大小聲! 謝海天略微皺眉,可眸光卻亮起來。

  “我一直好欺負,你就把人看得這麼扁!”

  “你本來就長得扁,不看扁,難道要看凸?”

  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 他以為很俏皮嗎?

  “你到底想怎麼樣?到底什麼意思?欺負人也不是這樣的!口口聲聲說你看上我,莫名其妙的打電話,跑到我那裡,又說些莫名其妙的曖昧話,還——還——”對她做些曖昧的舉動。

  “還怎麼樣?嗯……”謝海天故意追問,傾斜向她。

  “你到底想怎麼樣?”徐七夏沒心情陪他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氣怒攻心,不假思考,生氣叫說:“拿我尋開心很好玩嗎!你去相親是你的自由,我管不著,也不管我的事!你故意帶那些女人來是什麼意思?還把你的相親對象帶過來!你故意看我笑話是不是?”

  好吧,她一向沒出息,可是她有她的底限。 她可以忍受他的霸道,可以忍耐他的傲慢,也可以忍受他的無禮跟大男子主義,唯獨這個她絕不能接受、不妥協。 每個人都有底限,這是她的原則,要跟別的女人糾來纏去,就不要來招惹她!

  謝海天眼睛亮晶晶,居然笑盈盈。 “你吃醋,嫉妒了?”

  “誰吃醋了!”她大聲否認。

  “你果然吃醋了。”謝海天的聲音聽起來竟是很開心。

  “鬼才吃醋!你不要再來煩我了!”徐七夏不肯承認。

  她用力甩開他的手,一口氣跑到馬路上,正巧一輛計程車停下來,她衝過去,跳進計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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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吃醋嫉妒! 謝海天實在太過分,這種時候,還跟她說些莫名其妙又曖昧不明的話!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捉弄她真的這麼好玩嗎?

  她就知道,世上哪有那麼順利美好的事! 她的春天一直都不來,她甚至懷疑,她的春天真的會有來的一天嗎?

  書架上那個巴掌大、白底圈著藍邊的鬧鐘滴答滴答響著,屋裡一片黑,突顯夜的靜。 床頭上電話驀然震跳起來似,鈴聲大作,叮鈴叫起來,叫著叫著,忽然變成咚咚的敲打聲,捶著什麼似,一記一記,又狠又重,像發洩,更似威脅,毫無節奏感,不斷咚咚捶打著。

  徐七夏猛一震,驚醒過來,張開眼睛——

  出了一身汗。 她定定神,抹抹脖子上的汗。 屋裡十分暗,幾乎不見五指。 她只記得回來後她氣得一直哭,大概哭著睡著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看看外頭天色,夜應該深了。

  咚咚! 咚咚! 腦袋裡回音似一直傳來那咚咚聲——啊! 不,不對……

  那聲音……徐七夏猛跳起來,坐起身。

  “開門!徐七夏你聽到沒?給我開門!”門外帶點傲慢有氣急敗壞的男聲大聲吼叫,邊吼邊用力捶打鐵門。 “開門!我叫你開門,聽到沒有!”

  又吼又敲又捶,甚至又踢的,踢得鐵門轟轟震動,深夜中聽來,比打鼓還要響,怕不連死人都給吵起來。

  還好這舊公寓頂加蓋的獨孤房,沒有死人可以被吵;不過,四周公寓密密麻麻,左右樓下多得是活人被吵。

  “該死!徐七夏!我叫你開門!”又是一陣咆哮,加上敲捶踢打,不聽他令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想想從開始他就這樣,一直這麼霸道蠻橫,就算是這種時候,也還是一副命令口吻。 那敲打聲驚心又動魄,簡直叫人受不了,徐七夏下意識摀住耳朵,還是躲避不了。

  “徐七夏!”吼叫聲又起。 那傢伙的字典裡沒有“放棄”這兩個字。

  她可以想像那些大半夜莫名其妙被吵醒的人惱怒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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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再敲了!”她衝到門口,打開門。 “謝海天,你到底想怎麼樣?”

  門外那個男人,傲慢蠻橫的謝海天,長腿一跨,大步走進去,伸腿一勾,踢上門,橫眉對著她,惡狠狠說:“我想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

  口氣好像她欠他的,無知就該死。

  “為什麼又一直不接我電話?”追問來質問去還是那一句,不得到滿意的回答絕不罷休。

  “還有什麼好說的!”徐七夏瞪他,口氣很衝。

  看到他胸前及頭髮,心裡不禁覺得小小詫異。 這時候了,他的頭髮居然還是濕的,上半身胸膛也濕了一大片。

  謝海天察覺到她的視線,說:“看,你潑了我一身濕。”

  可怎麼可能——忽聽得一種滴滴答答的聲響,她打開窗戶又關上,沒好氣說:“外頭在下雨,要找去找老天討公道去,干我什麼事!”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謝海天將臉湊向她,身體整個壓近,威傾向她。

  簡直是威脅逼迫! 身體越壓越低,越逼越緊;她不斷後退,身子越往後傾,越傾越低,幾乎要貼到牆上,而他幾乎要壓到她身上,高大的身子整個籠罩住她。

  徐七夏不禁有氣,忿瞪著他,頂嘴說:“我跟你沒什麼好說!”

  “你說什麼,嗯?”

  “我說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沒什麼好說的,多得很!比如你吃醋、嫉妒,你喜歡我、愛我——”

  “謝海天!”徐七夏忍不住大叫。 “你別太過分了!我——”

  “你怎麼?”謝海天打斷她,眸光竟帶一絲戲謔。 “要跟我分手?”

  徐七夏冷不防嗆住,被自己口水嗆到,突然升起一份無力感,倍感無奈。

  “我跟你根本就沒開始好不好!”本來高漲的氣焰偃息下去,只狠狠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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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叫沒開始?像這樣,男人半夜三更到你房間,還叫沒開始?還是你讓每個男人都半夜三更進來?”謝海天總是有辦法拿話編排。

  “哪有!”

  “沒有?”

  這話有陷阱。 如果否認有其他男人半夜來,所以只有他例外;他例外,表示他們的關係不一樣。 但如果不否認,豈不承認跟他有什麼“開始”!

  “對……對……就是這樣沒錯……”越說越沒底氣。 但不否認有不行,憋不了被冤枉的窩囊氣。

  “對什麼?是要分手,還是有男人來?”

  又一個陷阱。 要分手,就表示他們又開始、有關係。

  “要分手——啊!”徐七夏脫口而出,裡立刻發現掉進陷阱。

  “休想。”果然,謝海天笑臉盈盈的。

  “你說什麼?”

  “我說,你、休、想。”他一個字一個字重複,邊說邊帶笑。

  為什麼會這樣? 她本來在生氣、憤怒,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怎麼莫名其妙就變成這樣? 他明明才故意帶著跟他相親的女人到她面前,讓她伺候,甚至在大庭廣眾下給她難堪,怎麼現在——

  想到這裡,她不禁又生氣起來。 “捉弄我很好玩嗎?你夠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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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以為你交友很單純,所以對你一直很放心,可是最近……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常常半夜吵吵鬧鬧的很大聲,很多人在抱怨。”

  “對不起。”徐七夏只能低聲下氣道歉。

  “你也在這裡住了很多年了,這話本來不好說,可是這樣下去也不行。我看,你就住到這月底,我們退你半個月的房租。”

  “房東先生!”徐七夏愣住。 就這樣要被趕出去了?

  “不好意思,請你找別的地方吧。”

  “房東先生——”

  老房東背對著她揮揮手,轉身走向通往樓梯的門,頭也不回。

  怎麼會這樣? 徐七夏還沒能真正反應過來,過了幾秒,才氣急敗壞起來。

  “都是你!”把所有的氣一股腦兒朝謝海天發洩。 “都是你害的!這下可好了,你高興了吧!”

  老房東的話,謝海天也聽到了一些,滿不在乎說:“有什麼好緊張的,這種破地方有什麼好。”

  “你不緊張我緊張!”這傢伙到底有沒有神經! “夠了!我已經受夠你了!算我倒楣,請你快走吧!”把門開得大大的,下逐客令。

  “你趕我走?”謝海天瞪起眼。

  “趕你走已經算是很客氣了!”徐七夏已無法冷靜的思考說話。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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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的手機驀然響起來,她不想接,但對方死不放棄,一直響。

  “餵!”她極是不耐,口氣很衝。

  “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口氣很不好喔。”

  “又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麼?”怎麼他們兄弟倆跟陰魂似,老師不散。

  “怎麼了?是不是誰得罪你了?我猜猜……是我老哥對不對?”

  “哼!”徐七夏哼一聲。

  “果然是我老哥得罪你了。”謝山林笑嘻嘻。 “火氣別那麼大,冤有頭債有主,別把氣出在我身上。”

  “你有沒有完!到底想幹什麼!再不說,我要掛了。”

  “哎哎,我一片好心——”

  “謝山林!”徐七夏不耐煩。

  “你脾氣別那麼急,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還有,哦,我忘了告訴你——”謝山林慢吞吞的。 “據我探聽到的消息,我老哥那個明媚端莊、優雅大方的相親對象,是有男朋友的。”

  “啊?”徐七夏驀地一呆。

  “山林說了什麼?”謝海天看她突然呆愣,不由分說的搶過手機。

  “你好啊,老哥。”謝山林嬉皮笑臉的。

  “你跟她說了什麼?”謝海天開口就質問。

  “沒什麼,我只是跟她說你去相親了,大家都覺得你跟王總女兒很相配——”

  “謝山林!你——”

  “我可是一片好心。”謝山林打斷他老哥的話。 “還有,老佛爺發話了,說要見人。我可是把話傳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掛斷電話。

  “這個可惡的傢伙!”謝海天氣急敗壞,詛咒一聲。 回頭跟徐七夏解釋說:“你別聽山林胡說八道,我跟芝媛已經把話說清楚了……”

  他大爺居然低聲下氣在解釋! 但徐七夏只是茫然看著他,搖搖頭,又搖頭。

  她完全搞不清楚了。 一切又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情上下又起伏。 如果那是真的……如果……不! 那跟她沒關係! 可是……

  怎麼好像又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夢裡春意盎然。 至少,在夢裡,她的春天算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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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肚子痛,牙齒痛,頭也痛,感覺全身都在痛。

  有句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 俗話總是不會錯,至少很少出錯。

  她,徐七夏,二十七快二十八,落在人生低潮,工作不順,月經失調,戀愛碰壁,現在又要被趕出公寓!

  “啊,小真,為什麼我的頭會那麼痛?”

  “誰叫你喝了那麼多酒。”

  “我喝很多嗎?”

  “夠多了,都快變酒鬼了。”小真說:“心情不好,還喝什麼酒!”

  “那為什麼我肚子也痛?”

  “我怎麼會知道。你那個來了?”

  徐七夏搖頭,就是沒有才奇怪。 “唉,工作不順,月經失調,又沒男人愛,現在又要被趕出公寓——小真,我怎麼那麼倒楣!”

  “你還說!那一天到底怎麼回事?潑了客人一身水不說,還那樣就跑出去,又連著好幾天沒去,經理氣壞了,說你不用再去了。”

  “你是說,我被炒魷魚了?”

  “差不多。”

  哈! 現在不只是工作不順,叫不保了。 那些美美的封面畫得不順,好久沒賣出一張,現在連苦力工都被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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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真,再給我一杯酒。”

  “還喝!你真想醉死?”

  “不喝我心裡難過嘛。”

  “喝了你心裡也不會好過。”

  “來酒吧不喝酒,你要我喝什麼?明明就是喝酒的地方,你怎麼可以不讓人喝酒。”這裡是小真叔叔開的小酒吧,小真放假時,就到這裡幫忙,學些調酒和吧台技術知識。

  “你還說!要真是醉死了,我就把你丟在這裡,看你還喝不喝!”

  “連你也欺負我——”

  “誰欺負你了!”

  “還會有誰!”把驚嘆號聽成問號,徐七夏咕噥說:“你不就正在欺負我……還有那個討厭的謝海天……”

  “你說誰?”

  “小真。”吧台那裡在叫人。

  小真回個手勢,回頭說:“先說好了,就只能再喝一杯哦,不然要是真醉了,我可真會把你丟在這裡不管。”

  “好啦好啦,一杯就一杯。”徐七夏不滿地咕噥。 “真沒朋友義氣,人家心裡這麼難受,也不陪陪我,居然還威脅我。”

  “小姐,我在工作耶,哪有那麼多時間陪你喝酒發神經。”小真白白徐七夏。 “說好了喔,只能再喝一杯。”

  “知道啦。”真是囉嗦! 心情不好不能多喝點酒,怎麼澆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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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七夏!果然是你。”徐七夏還要嚷嚷,身後突然有人叫她。

  那個聲音傲慢自大,一貫的大爺腔勢,她聽得夠熟的了。 她下意識應聲回頭,眉頭立刻皺起來,沒好氣。

  “是你!”果然是那個討厭的傢伙。

  雜草眉挑了挑,一副“就是我”的神奇,嘴角上揚,眼底滿是笑意。

  這間酒吧他第一次來,一來就碰到她,所以,看! 他跟她多有緣,都注定好的,上天都安排好的,她絕對跑不掉。

  “朋友?你不幫我介紹?”謝海天看看小真。

  徐七夏仍然沒好氣,指著謝海天說:“他叫謝海天,英俊瀟灑多金,傲慢自私霸道,是女性的敵人——”

  “英俊瀟灑多金沒錯,但傲慢什麼的太多餘了。”謝海天插嘴。

  小真看看他,又看看徐七夏,很是詫異。

  “你不是……你們認識……”這個男的不就是五號桌那個極品?

  “我是七夏的男朋友。”

  “啊?”小真又是一詫,看向徐七夏。

  “謝海天,你少胡說八道!”徐七夏跳起來。

  謝海天笑瞇瞇,一派從容悠閒,好整以暇說:“好好坐著,別大聲嚷嚷,顯得你多心虛。”

  小真心頭滿是疑問,看他們之間的互動,徐七夏似乎跟他很熟,但若真是男朋友什麼,怎麼會帶著不同的女人在徐七夏面前晃來晃去?

  謝海天沖小真一笑,作態地嘆口氣,說:“我跟七夏之間,是一言難盡的。”

  “小真,你別聽他胡說!”徐七夏惡狠狠瞪謝海天一眼。

  “好,我不胡說,我正經說——”轉向小真,正色說:“我跟七夏認識算久了,熟得半夜在她房裡過,你說,這是不是……她最近心情不好,在氣我,所以不肯認我。”


  “謝海天!你——”徐七夏本來就嘴笨,反駁不出話,氣呼呼地大口大口把一杯白蘭地一口氣吞下。

  “阿夏!”小真搶走杯子,可太遲了。

  “再給我一杯酒,小真。”

  “你還喝!真的想醉死啊!”小真罵她。 “我不管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不許你再喝了。”

  想來謝海天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兩人應該有什麼關係,只不過,這個男人看起來是花花公子型,愛心太多——徐七夏才會苦惱,才會藉酒澆愁。 看看徐七夏這副德行,十足十的借酒澆愁!

  “小器鬼。”徐七夏咕噥一聲,趴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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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台那邊又在找小真,小真轉向謝海天,匆匆說:“阿夏喝醉了,看著她,不要再讓她喝酒。”

  “不必擔心,我會看著她的。”謝海天難得的溫言一笑。

  他坐到徐七夏身旁,伸手撫撫她的頭;徐七夏將他的手撥開,轉開臉,他又伸手去摸她的頭。

  “小真,我頭好痛……心裡好難過……”徐七夏喃喃。

  “醉了?”謝海天採向她,又伸手摸摸她的頭。 “你在吃醋嫉妒,因為我而心裡難過對不對?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喜歡我、想我念我對不對?我要你親口對我說,對我承認……徐七夏,你是跑不掉的,別再做無謂的掙扎。告訴我,跟我承認,你吃醋嫉妒,你喜歡我……”

  “唔……”徐七夏嘴裡又喃喃,企圖坐起身來,才抬起頭,立刻又趴下去,真是醉了。

  四周鬧烘烘,沒人會特別注意這角落,謝海天撥開徐七夏遮住臉的髮絲,凝神看著她的醉臉,然後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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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好痛!

  睜開眼,徐七夏就覺得頭痛得像要裂開。 她按著頭,看著天花板。 還好,是她熟悉的情景,她在自己的公寓裡……

  怎麼會……她心頭猛然一驚,倏地坐起來。

  “啊!”起得太突然,猛又一陣頭痛加昏眩,跌了回去。

  她記得昨晚在小真叔叔開的酒吧的,她喝了不少。 誰送她回來的? 小真嗎? 她記得還碰到了那個討厭的傢伙——

  頭痛得要命,不行了,想不起來。 身上一身酒臭,算了,先沖個澡再說。 她慢慢起身,心裡還一團糊,閉著眼,邊脫衣服邊站起來。 突然覺得有種異樣的感覺,有股炙燙奇異的視線——心頭一驚,猛然張開眼,她身側床上居然躺著一個人!

  “啊——啊——啊!”她慘叫起來,嗓子破了,還截分成三段。

  “你——你——你——”簡直不敢相信。 “謝海天!”終於叫起來。

  “吵死了。”謝海天挖挖耳朵。

  “謝海天!”徐七夏又叫。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你——”驚呆了,沒想到其它,這時才想到脫到一半的衣服,心頭又是一驚,連忙抓起衣服。

  床上那傢伙居然光著上身!

  “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你忘了?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來的。”謝海天坐起來,邊說邊伸懶腰打呵欠。

  昨晚他本來想乾脆就帶徐七夏回自己住處的,省得麻煩。 但如果帶她去他家,醒來後她一定會嘰嘰歪歪一直叫,而且時間也太晚了,他也累了,懶得再動,就乾脆睡在她這裡。

  “你怎麼可以睡在這裡!”

  “不然要睡在哪裡?”謝海天一副理所當然。

  “你可以回去——”

  “回去?你知不知道多晚了?”那口氣大有大爺帶你回來就很賞臉了,還要大爺再勞累回去不能好好休息,那一副大爺氣焰,好像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似。

  “那你也不能——”

  “不能怎麼樣?”真是! 好心送她回來,她居然還不知感激。

  “我又沒拜託你!你——你沒做什麼吧……”口氣有點忐忑不安。

  “你醉得跟死豬似,我能做什麼。”謝海天沒好氣,拍拍床說:“過來,別站得那麼遠,我身上又沒瘟疫。”

  “我站在這裡就可以。不早了,你快點起來,快點回去。”
******

  謝海天置若罔聞,盯著她。 “你快沒地方住了。昨晚我送你回來時,在樓下遇到上次那個老頭,問我你什麼時候搬出去。”

  “關你屁事!”徐七夏出口粗俗。 她落個無家可歸,也不想想是拜誰所賜,口氣當然好不起來。

  “我看你搬來跟我一起住好了。”謝海天仍是那副理所當然。

  “我才不要。”

  “為什麼不要?”

  “憑什麼我要跟你一起住?”

  “憑你要被房東趕出去,沒地方住;憑我喜歡你,你跑不掉。”

  “笑話!我跟你沒關係。”徐七夏嘴硬得很。

  “唉!”謝海天嘆口氣,居然嘆氣! “難不成你想露宿街頭?”

  “那是我的事。”

  還嘴硬! 謝海天又嘆口氣。 “我老媽要見人。”

  徐七夏先是不明白,然後一呆,繼而又氣悶起來。 “關我屁事!你對像多得很不是嗎!”

  “你還在生氣?”

  徐七夏悶哼一聲。

  “你要我怎麼做?”

  “不要再煩我,我不想再跟你這個人有任何瓜葛。你不愁找不到女人,不要再尋我開心。”

  “我什麼時候尋你開心?你就不明白我的心嗎?嗯?”謝海天話鋒一轉,臉色一正,竟一臉認真。
******

  “你的心?”徐七夏忍不住。 “我怎麼知道你的心是圓是扁,是冷是熱!口口聲聲說什麼你看上我,卻跟一堆女人來往,還去相親,居然還帶到我工作的地方——謝海天,你到底想怎麼樣?捉弄我很好玩是不是?你大少爺儘管有這種惡趣味,但對不起,我不奉陪!”

  “你不奉陪也不行!”謝海天猛然起來,一把將她攫到他身前,緊緊盯著她,神色十分認真。 “你問我到底想怎麼樣……我想看看你會不會生氣、嫉妒。你老是那個態度,我哪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但現在我明白了,可是我要聽你親口說,親口承認。”

  “說,說什麼……”那認真的神色有點駭人,徐七夏往後一縮,突然覺得有些不安。

  “說你吃醋、嫉妒,說你在意我、喜歡我。”他就在意這個。

   她避開他緊盯的目光,有點不安有點躁亂又有點氣悶,脫口說:“就為了你要弄明白,就可以隨便玩弄別人的感情,踐踏別人的情緒?隨便相親,隨便跟女人來 往,隨便說些曖昧的話,隨便做些曖昧的舉動,你把別人的感情當成什麼了?就算那些女人自己接近你,你故意帶到我面前,當眾給我難堪,你以為我是木頭,不會 受傷不會難過?”

  謝海天眸光發亮,表情又一斂,鄭重起來。

  “你是說,你覺得受傷覺得難過?你喜歡我對不對?”

  徐七夏撇開臉,不肯承認。

  “跟我說你喜歡我,真的那麼難嗎?”謝海天重重一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的確太莽撞,沒仔細思考。”謝海天居然老實認錯道歉。

  他大爺居然會道歉! 徐七夏不防一愣。 他傲慢霸道,她反倒以為正常;這般認錯道歉,她反而不習慣。

  “你、你、你快走吧!”不覺結巴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乾脆丟下謝海天,自顧逃去浴室。
******
  很不巧的,電話碰巧響起了,當然的,謝海天當自家似,理所當然接起來。

  “小餘啊。”更不巧,電話是徐母陳氏夫人打來的。

  “小徐?你打錯了。”謝海天一口回掉。

  “啊!”那頭先是一聲大叫,然後高亢興奮的喊說:“是男人耶!”

  跟著可聽到那邊七嘴八舌、嘰嘰喳喳的聲音。

  謝海天只聽到什麼男人、小餘什麼的,正想掛上電話,那邊開口問:“請問你是誰?”問得小心翼翼,充滿期待。

  “我當然是我。”

  “我是說,請問你貴姓大名?結婚了嗎?住什麼地方?做什麼工作?家裡有些什麼人?”簡直祖宗八代都要挖出來盤問一番。

  “你是誰?”徐七夏也就算了,對別人,謝海天可沒有乖乖回話的習湏。

  “啊,我是小餘的媽媽。這是我們小餘的電話對吧?”講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我不認識姓餘的。”也難得謝海天竟能神經正常的一說一回半天。

  “啊,對哦,我都忘了,我們小餘——我是說七夏啦,徐七夏,這是她的電話對吧?你怎麼會在我們七夏那裡?”這個時間竟有個男人在七夏屋子裡,徐氏一家那亢奮程度簡直跟炸彈爆炸差不多。

  原來是徐七夏的媽媽。 謝海天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听得那頭七嘴八舌,眾聲紛亂,有個聲音拔高,急切說:“快問他跟小餘是什麼關係”。

  “你怎麼認識我們家小餘的?我是說七夏啦,這是她的小名。她一把年紀了,還沒人問津,就只有她剩下,都快變成多餘,就叫小餘了。”徐七夏母親大人像在說誰家趣事似。

  原來是那個餘啊。 謝海天忍住笑,竟恭敬起來,禮貌說:“伯母您好,我叫謝海天,海邊的海,天空的天。”

  這個小子還真有禮貌。 徐母陳氏夫人心急又等不及,按捺住,試探著:“你跟我們家小餘很好是不是?時間好像還有點早,你……呃,你該不會也住在那裡吧?”

  謝海天抿嘴一笑,沒笑出聲。

  “我跟七夏很熟,經常晚上住在她這裡。啊,別誤會,我們還沒有什麼,七夏很傳統的。”前後矛盾,欲蓋彌彰,根本故意製造曖昧,令人有猜想的空間。

  “什麼?還沒有?這個小餘也太沒用了!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好對象,居然不知道把握!應該早早一把撲過去,把他撲倒,生米先煮成熟飯再說!”電話那頭似乎有一堆人圍著在聽,七嘴八舌。

  還有的在說,“小餘真是深藏不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出手一抓,就抓著了一個英俊體面的公子。”等等。 拜託! 連人都沒看到,還什麼公子!

  那反應說有多丟臉就有多丟臉,銷不出去也不是那樣,簡直是歡呼吼號,興奮過度,終於又男人看上他們家小餘了。 徐七夏要是在場,準吐血,還好她沒聽見。

  徐母清清喉嚨,壓下眾人嘰喳的聲音。 要不收斂點,怕他人給嚇跑了。

  “海天啊,”一下子就自然熟。 “哪天有空來我們家玩,讓七夏帶你回來。”

  “我會的,我一走去拜訪。”

  “一定要來哦,就這麼說定。要不,我去找七夏,順便見見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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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海天!”徐七夏這時從浴室出來,看見謝海天在講電話,衝過去,一把搶過電話,叫說:“你怎麼可以隨便接我的電話——”

  “七夏!”那頭傳出她母親大人高亢興奮的聲音。

  完了,她臉色土灰,有不好的預感。

  “你也真是的,都有男朋友了,也不告訴我們,還瞞著家裡——”

  “媽,你別胡說!”徐七夏忙不迭否認。 轉向謝海天,兇巴巴說:“你跟我媽亂說了什麼?”

  “哪有。”謝海天一臉無辜。

  徐七夏匆匆掛上電話,對著謝海天,氣急敗壞說:“你到底跟我媽說了什麼?”

  “沒什麼。倒是你媽跟我說了不少。”那嘴角壞心地斜起來。

  “我媽說了什麼?”沉住氣、沉住氣!

  謝海天不說話,光是笑。 徐七夏內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突然聽到謝海天冒出一句:“嘿,小餘。”

  啊! 徐七夏無力地呻吟一聲,重重地坐下來。 果然完了。 “還說了什麼?”

  謝海天一臉無辜。 “真的沒什麼。你別擔心,你媽只是問我跟你是什麼關係。我跟她說,我跟你很熟,常常在這裡過夜,不過,你放心,我特別強調我跟你還沒有那個什麼,很純潔的——”

  “謝海天!你故意的是不是!”徐七夏吼起來,但吼得很沒魄力,充滿無奈。

  “我怎麼會。”謝海天滿臉笑。 “對了,你媽還邀請我去你家玩,讓你帶我去,還說過幾天會過來找你,順便跟我見個面。”

  啊、啊、啊——徐七夏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好一會說不出話。


  謝海天趁著她沒說話,自顧說自話,自作主張,自作決定。 “你媽要見面,我媽也說要見人。這樣好了,你就先跟我回去一趟,然後我們一起回你家。”頓一下,難得的,居然在尾巴加上一句,詢問她的意見。 “你覺得怎麼樣?”

  徐七夏目瞪口呆,看著他,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就是呆坐在哪裡,謝海天靠過去,口氣戲譴說:“看看你,嘴巴張得這麼大,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說著,俯下臉,親吻住她的唇。

  徐七夏先是一驚,神色先是一慌,然後神情變得複雜,掙紮起來。 謝海天攫得更緊,抓起她的手環上的脖頸。 慢慢的,她閉上眼,變得無力,雙手又不禁環緊,依偎又依偎,親吻又親吻。

  滿室春意一下子濃厚起來,氣溫也一下子暖和起來。

  徐七夏啊徐七夏,徐氏小餘,可從此不再剩餘? 她的春天可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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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往這邊走,晚一點去接你。”走出公寓,謝海天認真交代。

  徐七夏的臉龐還酡紅著,心頭什麼太滿,只能點頭。

  兩人背對背走開,走往不同方向。 走了一段,她想他會不會回頭,想回頭又猶豫,終於回過頭去——

  他站在那裡,原地不動,雙手插在褲袋裡,眼底泛著光,一直看著她。

  “我在賭,看你會不會回頭。”她果然回頭!

  “我要是不回頭呢?”

  “就算不回頭,我也會一直看著。”

  那麼沒有行動力,怎麼像是他大爺的脾性! 正在奇怪他變得不再像他,謝海天接著說:“不,我會不顧一切追上去,拖曳要把你拖過來。”

  聽聽那傲慢蠻橫的口氣,徐七夏放心了,那才是正常的謝海天;謝海天沒有變得不正常,還是那副大爺的德行。

  她朝他一笑,放心轉開身去。

  “小餘!”他叫住她。 不等她走向他,他自己大步先走到她身旁,環住她說:“差點忘了,你還沒說,你是不是吃醋嫉妒,是不是在意我、喜歡我。”

  這個謝海天!

  “那你呢?不也沒說。”

  “是我在問你話!”大爺瞪起眼。

  她燦笑起來,雙手抱住他脖子,踮起腳尖,咬咬他耳朵,在他耳畔輕聲吐息說些什麼。 他眉挑眼開,露出好光彩,將她整個人抱起來。

  滿街花開,綠意正當濃,春色早早到人間。

  她,徐七夏,二十七快二十八,在過了二十七個無滋無味、沒有高潮起伏、不知冷熱溫涼的寒暑後——

  她的春天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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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來了以後,秋冬還是會來的。
sap 21.11.2010 til 22.11.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