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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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不愛灰姑娘(抄襲版)》
作者:林如是
類別:現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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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在菩提樹下頓悟,她在馬桶上領悟——
這個世界上,一沒仙女,二沒南瓜變的馬車,三沒
老鼠變的馬,四玻璃鞋不經穿,稍一跺腳就碎掉,危險且會傷到腳。
再者,英雄不怕出身低,美人更不怕背景微寒。
何況,她有腦袋、有能力、有身材,有美色皮相……
更且,王子可能是青蛙變的——搞不好還是癩蛤蟆
濫竽充數,一個肚子兩個下巴,一吹氣肚皮就鼓了……
王子不愛灰姑娘,可灰姑娘也未必就會對王子神魂顛倒,
還要挑一挑想一想。
她,王印夏,印有正字標記的灰姑娘,說馬是黑的多,
白馬王子不白馬,貪圖高大結實性感身材的——男性肉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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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印夏,季安東

王嬸
陳秋美
邱怡萍
李芝琳
馬彥民
余企中
季安森

精華片段:請按【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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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隨著幫傭的母親落居在有錢人家。老闆家恰巧有兩個英俊迷人的兒子,近水樓台,這一切多像小說漫畫的情節。小說漫畫都是要賣錢的,所以多半到最後,主角的灰姑娘十成有九成與有錢的大少爺有情人終成眷屬,麻雀終於變鳳凰。

  但是,她王印夏不是不食人間煙火或眼睛大大水汪汪的小說漫畫女主角;現實和那些主角有事沒事就談情說愛,好像什麼事都不用干的小說漫畫也不一樣。一切像童話,浪漫得,但結果——她知道一定不一樣。

  因為,王子不愛灰姑娘。

  王子為什麼不愛灰姑娘?

  這還用問嗎?

  門當戶對!門當戶對!

  以為「九品中正制度」是幹什麼用的?

  還以為這等流傳了千百年的撈什子是白洗腦的嗎?!

  可幸她聰明。

  實在,該說她聰明,還是她領悟力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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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來,硬把她扯來,還要聽人扯些什麼白馬王子。依她看,馬是黑的多。她在季家時就看夠了。睜眼閉眼那兩個,不必跑到這裡來看。

  對,那兩個。一會兒和在場各家老爺夫人握手寒暄、一會兒和各家公子名媛議論談笑、在從前的從前時她一不小心就聽他們在扯些什麼門當戶對的、季家的那兩個少爺。

  實在,這種什麼生日宴和隨便什麼名目的會,原是人家名媛公子的相會大會,就好像日不落帝國時代,倫敦貴族社交季一樣。她不合時宜的插在其中,真要比喻,即使不說什麼魚目混珠,也難免有灰姑娘混在一堆公主間濫竽充數之嫌。

  但她王印夏一不看愛情小說,二不沾愛情漫畫,三不碰異想天開的童話,當然不認為她自己是什麼灰姑娘。

  會說王子不愛灰姑娘,實在,是因為她理性分析能力太強了。

  想想,當灰姑娘還是灰姑娘,成天不知躲在哪戶人家的煙囪下掃灰掃塵的,王子見都沒見過她,叫他要怎麼愛上她?

  要等到她穿上玻璃鞋,乘著南瓜變成的馬車,搖身一變成為美麗迷人且神秘的公主,還要趕在半夜十二點之前就急急離開,還故意不故意的留下一隻玻璃鞋,王子一時吃不著,這才對她一見鍾情、神魂顛倒的。

  所以,王子看上的,除了青春貌美,還要有相對相配的身份背景襯托美人的皮相氣質與高貴,而不是那個一身灰撲撲骯髒的灰姑娘仙度瑞拉。

  可這個世界上,一沒仙女,二沒南瓜變的馬車,三沒老鼠變的馬,四玻璃鞋不經穿,稍一跺腳就碎掉,危險且會傷到腳。

  所以儘管劇情再雷同,別說「王子」不會看上她這個傭人的女兒灰姑娘王印夏,她也不會作那種白日的、不切實際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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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當然,她也不是一開始就那麼「清高」、「超脫」、「透悟」的。

  剛開始,剛到季家的時候,她才十二歲,還太懵懂,還不懂得仰慕。進入青春期,開始發熱病,大概有三年的時間,在她十五到十七歲之間,對季家兩個少爺,她覺得很羨慕加傾慕;他們的形象在那時的她的心中很英俊亮麗高大。她總是偷偷的望一望,再望一望。

  但——

  佛陀在菩提下頓悟,她在馬桶上領悟。

  忽然有一天,她上廁所時,在馬桶上突然覺得——上天真公平,再漂亮英俊的人,也要坐馬桶、上大號。有錢沒錢,聰明笨蛋,平凡美麗,都是一樣的,都要吃喝拉撒,就算有什麼不一樣,頂多他們的廁所馬桶可用金子打造。

  所以,就在那一天,十七歲過後不太久,王印夏在馬桶上領悟,熱病就那麼冷卻下來,從此不再發高熱與低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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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發熱病的那些時,她母親總要她沒事少去打擾先生夫人少爺們,別妨礙到人家。而且,要記住,人家是老闆,她們是人家請的傭人。

  她母親並不是有意要讓自己女兒自卑,嚴重打擊王印夏信心。只是她相信人家有錢,不會看上她們這種人家,自己要有自知之明和自尊,以免自取其辱。

  但到頭來這還是很自卑的,認為龍生龍,鳳生鳳,自己先認為自己身份低下,相信自己配不上人家,因為她們身份低。

  王印夏卻不這麼認為。英雄不論出身,古代皇帝一堆上匪流氓,皇位是打天下打出來的。

  再說,英雄不怕出身低,美人更不怕背景微寒。何況,她有腦袋,有能力,有身材,有美色皮相。

  當然,在發熱病當時,王印夏腦袋並沒這麼犀利靈光;馬桶上了悟後,她參悟出了「禪機」,就很有自己的想法看法了。

  不過,到底那是她母親,她不忍反駁她。她知道自己母親不是故意看低女兒,只是下意識被門第階級那一套洗腦束縛住,接受了那一套,更踩低自己的想法。而且,她對季家老少也不再怎麼在意,沒必要反駁證明什麼了。

  就是這樣。從王印夏十二歲,她們就到季家;到現在,念了快四年大學,還是在季家——或者說,仍是季家的傭人。她母親仍在季家幫傭。

  至於她,人不在季家屋簷下,她跟季家其實基本上已沒什麼關係。而且,她只有暑假或假日她母親走不開時,才會過去季家看她母親和幫忙,與季家實在沒什麼瓜葛。

  大家都勸,好好的搬出去,沒的多花一筆錢,負擔不輕鬆,何必多花那不必花的錢。

  但她母親覺得,女兒大了,就算她們自己不會去妄想,但如果不小心惹了一些閒言閒語就不好。所以,讓王印夏早早搬出去。

  其實王印夏是無所謂,並不會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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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王印夏母親還想過要辭職。只是,待在季家,雖然算人家的傭人,可是薪水不錯,時間也比較多,又提供住處,當初還可以將女兒帶在身邊就近照顧。對於孤女寡母倆,這穩定的工作住所是很重要的。

  結果,一待待那麼久,也習慣了;季老闆夫婦為人也不錯,對她們很客氣,真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加上王印夏念大學,在外頭住以後,學費生活費房租,樣樣都要錢,就更難辭職了。

  其實王印夏倒覺得住在季家,什麼都省,那些冤枉錢根本都不必花了。尤其老許和老陳的兒子女兒搬出去後,季家大房子後的傭人房,樓上樓下只住了他們三家統共五口人,比外頭公寓還寬敞舒服。雖然偶爾、有時候——季家招待客人或種種名目的宴會的時候,大家忙不過來,她也要跟著一起端端盤子、招呼客人用點心什麼的。

  那樣子,在季家,王印夏的地位也就跟女傭沒兩樣。

  就是因為這樣,當初老陳的女兒秋美,才迫不及待趕快搬出去,找個有點小錢的商人嫁了當少奶奶。

  王印夏其實並不介意,只是最後還是當個聽話的乖女兒搬出去。只不過,多花那些錢,讓她覺得有點肉痛。

  「其實妳媽的做法是對的。反正留在季家也沒希望,不趕快搬出去,還留在那裡做什麼?當女傭嗎?」秋美這麼跟王印夏說。

  秋美說的「沒希望」,是指攀上季家的兩個王子,飛上枝頭麻雀變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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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印夏怎麼能跟妳比。」有個女孩嗤一聲,很不以為然。

  「怎麼不能?」李芝琳說:「她英語演講比賽跟我爭,游泳比賽跟我爭,找上我的模特兒經紀公司也找上她,就連功課也不比我差,已經被三間大學研究所錄取。」長相、身材、學業各方面都拿得出來與她相競較。

  兩人念的主科不同,來往圈也不同,其實並沒有交集,原是誰也不認識誰。但上個學期一連串的英語演講與游泳比賽,李芝琳都撞到王印夏,從此注意起王印夏。

  王印夏的人緣並沒有特別好,有人撇嘴說她——窮人家的孩子會唸書。而王印夏聰明有能力,也沒將那些家境好、腦袋一團漿糊的人放在眼裡。她根本也無意跟李芝琳牽扯或建立關係,李芝琳卻特別記上她。

  「就算是那樣吧,但我還是覺得她根本一點都不能跟妳比。妳看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也不是什麼名家的,我看頂多只是值個幾千塊的貨色罷了。」以華服為斷,口氣有些不屑。

  「妳這麼以為,可可能王印夏倒會認為,她沒事幹麼當名牌的奴隸。」李芝琳抿抿嘴。

  她可見識過王印夏對她的邀請不但不驚喜,反而還嫌到她生日會還要買禮物浪費錢。

  其實漂亮聰明能力好的女孩不少,可是李芝琳家境好,聰明漂亮,可說是一帆風順,王印夏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結結實實正對面碰撞到的挑戰,還受到挫折的,印象就深刻很多,所以,就特別在意王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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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伯好像很欣賞妳,我看他跟妳聊了許久。」

  「妳請人來不就是說話聊天,不說話聊天要幹嘛?」王印夏微微撇嘴像似笑,岔開話。「還沒跟妳說聲生日快樂,剛好,生日快樂,希望妳心想事成。」

  「謝謝。」

  「那……謝謝妳的邀請。」王印夏輕輕吐口氣。「祝妳有個愉快的生日,我就不多待了。」

  「要走了?妳連蛋糕都還沒吃呢。」

  「我又不是來吃蛋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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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是我生日,妳多少吃過蛋糕才走。而且,季大哥他們也來了,妳還沒有跟他們打過招呼吧。」

  那就更不必了。

  王印夏反射的搖頭。

  她還住在季家時,跟他們說過的話,統共加起來不到二十句,扣除掉「你好」、「早安」、「謝謝」、「請」等,剩下不到三句,還能有什麼可說的?難不成又說那些「你好」「謝謝」的?

  季家那兩個現代王子,精英當久了,跟常人——至少,跟他們這種在季家幫傭的普通人——非常不一樣。天大的事,他們仍是若無其事的口吻,絕無他們這些芝麻小人物遇事沒見過世面的那種大驚小怪的慌張。

  老大季安東,三十過了不知幾歲,頭腦是一流的那不用說了,季家門下的購物中心、飯店、量販廣場,還有連鎖咖啡館及便利商店都歸他管。他不常笑——至少不常笑給下人看到——喜怒不形於色。換句話說,情緒控制能力強,精明冷靜又理智。

  他來往的對象——或者說,不只是他,像他們那種有身家背景的現代侯門子弟——都有某種位階的。金字塔結構式,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塔裡個個門當加戶對。

  他對傭人的態度——廚子啊、司機、管家和他們的兒女,基本上介於寒溫帶,雖然不會對他們視而不見,但也絕不會沒事跟他們聊吃飯天氣,冷淡有距離,只維持不失禮。

  至於老二,二十七八九中間有一個歲數的季安森,同父同母同廠同模具同一個流線同一個品管製造出來的,要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季安森基本上不管事,至少她還住在季家的時候,就沒見過他做過什麼事。根據「熱病年間」的模糊遺事,他飛來飛去,念了藝術加企業管理雙碩士。這麼些年了,學位應該拿到了。(王印夏大度的假設。)

  跟他大哥一樣,季安森也難得會笑——笑給下人看。起碼,那些年,在他難得有限幾次出現在她面前時,王印夏都沒看到他笑過。

  對待傭人——這一點,也跟他老哥差不多,更接近寒帶——他頂多點個頭,表示他看到或聽到你了。多半時候,他只是「唔」一聲。那些年,不管怎麼加減乘除,他跟王印夏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大概,他跟傭人的子女也沒什麼好說的。(馬桶上頓悟後的王印夏這麼瞭然。)

  就是這樣。那麼多年,他們的態度就是這樣。秋美有自知之明,兩三番嘗試不得其門而入,就鳴金收兵另覓金龜,很快「修成正果」,好歹也是個少奶奶了。

  秋美好心,結婚當少奶奶前,還特別贈她寶貴經驗談,不要對季家那兩個白浪費精力時間。

  這世上沒聽說過誰從水中撈起過月的,所以,近水樓台,可再怎麼也不可能撈到月。那根本是幻影,怎麼撈也撈不到,一個搞不好還會淹死。

  秋美不過大王印夏四歲半,經驗一大串。王印夏很受教,所以很快就在馬桶上頓悟。

  現在,李芝琳居然說,她還沒跟季家兩王子打過招呼吧!

  她簡直要笑,下意識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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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芝琳畢竟是今晚宴會中心,所以許多人看到她在這裡,自然圍到她身旁。先前批評王印夏的那幾個女孩也圍了過來,有意無意擠開王印夏。

  正好。王印夏往旁邊挪開一步,正好趁這機會離開。

  李芝琳卻若無其事的伸手拉住她。王印夏直瞪著她,眼裡神氣有點惱,要笑不笑;李芝琳也看著她,如她一般的要笑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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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彥民沒回頭,他就知道季安東一定會跟著過來。噙著笑說:

  「妳的生日,我當然再忙也要來祝賀。」

  目光極自然的落向王印夏,點頭笑了一笑。

  季安東沒說話,眸底閃著光,冷而利。

  「馬大哥,季大哥,」李芝琳拉著王印夏。「這是我同校同學王印夏。」

  「妳好,我是馬彥民。」馬彥民微笑伸手。

  「你好。」王印夏只得禮貌回握。

  不是她不識好歹,可她覺得李芝琳有些故意。她要離開,她不僅拉住,還故意挑出她。

  「難得見芝琳跟人這麼親熱,妳跟芝琳一定很要好。」馬彥民又笑。

  「那倒不見得,說是敵手還差不多。」李芝琳說。

  「哦?」馬彥民顯得極有興趣。

  「不過,我不告訴你。」李芝琳笑得甜甜的,眨了眨眼。轉向季安東。「季大哥,你應該認識印夏吧,就不必我介紹了。」

  這話讓馬彥民飛快的瞟季安東一眼。

  季安東表情不動,對王印夏點了點頭。老實說,他根本沒印象,這還是他第一次正眼對著王印夏。

  王印夏也對他點了點頭。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季安東。遙遠記憶中平面的畫像變成具體的肉體,只覺他眼神冷了一點,濃直的眉壓得低,有點審視的意味;立體的深輪廓不顯半絲柔軟氣息,感覺很男性,而且身高腿長,結實又充滿力感,散發成熟的男性魅力氣息。

  馬彥民抿抿嘴,看看季安東又看看王印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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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印夏一時不知要說什麼,她沒這種社交經驗,也不特別擅長交際。只照實回說:「季先生是我——」

  「啊!」才開口,李芝琳手中酒杯濺一下,輕叫一聲,打斷她的話。抱歉一笑,說:「看我多粗心,差點將酒杯打翻。印夏,麻煩妳陪我到化妝間清理一下。」不由分說拉開王印夏。

  余企中目光追著不放,緊緊盯著她們走開。

  「來一杯?」馬彥民朝季安東舉舉手中沒喝完的香檳。

  他可得跟季安東好好聊一聊了。

  「有何不可?」季安東抬眼,表情不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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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聽說李芝琳邀請妳去她的生日宴會了?」

  「嗯。」王印夏吞了一大口炒飯。

  「真好!」

  「好什麼好?妳以為只要啜著香檳、往花園或大廳一站,就有帥哥俊男騎著白馬過來跟妳搭訕是不是?」

  「哈!沒錯!」邱怡萍跳起來,親熱地勾住王印夏的肩膀,說:「知我者莫若妳王印夏也!我就是這麼想的!去的要不是侯門公子,就一定是企業精英,隨便一碰都是白馬王子。」

  「嘖!」王印夏嗤一聲。

  「難道不是嗎?我看電視電影裡演的、雜誌裡頭寫的,有錢人家的豪門宴會就是那樣。」

  「妳家不就是有錢人?難道也是這樣?」

  「我家雖然有點錢,但跟那種現代侯門是不一樣的。真是,李芝琳怎麼不請我!快跟我說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況,有沒有白馬王子看上妳!」

  邱怡萍跟王印夏從高中就認識,還進入了同一所大學,也知道她母親在季家幫傭;雖然她自己家境很不錯,但對王印夏曾經有過的在「豪門」內的生活一直有著看卡通似的興趣。

  再說,王印夏母親現在還在季家幫傭,王印夏偶爾還會去季家看她,跟「豪門」也算是還有某種形式的「藕斷絲連」。

  王印夏白她一眼。「什麼白馬王子!馬都是黑的多。」

  邱怡萍吐吐舌頭,舀了一口炒飯塞進嘴裡,說:

  「妳一站出去,把一堆人都比下去了,那些公子不會那麼不識貨的。」

  惹得王印夏又白她一眼。

  「別瞪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嘛!」邱怡萍笑嘻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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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一下,喝口水,又說:「說真的,印夏,妳幹嘛搬出來?住在季家挺享受的,什麼都有,像皇宮一樣。光是那宴會什麼的,就不是普通人見識得到的。」

  「平常我都待在後面屋子裡頭,要見識什麼?」王印夏又瞪眼。

  跟著語氣一轉,說:「不過,住在季家,雖然跟下人差不多,可什麼都有,也不用多花這些不必要花的錢。」

  平常一般女孩或會介意自己母親在幫傭,自己是幫傭的女兒,在人家屋簷下,抬不起頭,可她就只心疼搬出來住白花的錢。

  「不只是這樣吧?」邱怡萍插嘴,語氣曖昧:「還有兩個英俊高大迷死人的少爺呢。」

  這下王印夏翻白眼了。「呢妳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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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懂妳媽在想什麼,這可是女兒飛上枝頭的大好機會。要我是她,天天把妳往他們跟前推,近水樓台好先得月。」

  「得妳的頭啦!」王印夏忍不住又翻白眼。「什麼近水樓台先得月。那是幻影!真要去撈那個月,沒的先給淹死!」

  「妳又沒撈,怎麼知道?」

  「我用膝蓋想也知道。妳知道在沙漠中的旅人,渴得快死的時候會看到什麼吧?那叫海市蜃樓。來,嘴巴張開,跟我念一逼,海、市、蜃、樓——」

  「我是說正經的!」

  「我比妳更正經。」

  「妳真的都沒去想過?」

  王印夏忍不住笑。

  「想什麼?我跟他們說過的話,統共加起來不到二十句,就算是發熱病,也會退燒的。而且,想想,有錢人的生活也挺辛苦的,應酬交際,非得參加這個宴那個會的,四處趕場。」

  「嘖!我家也有點錢,妳看我辛苦嗎?」邱怡萍噴出一絲口水沫。「那叫『社交』好不好!人家全世界都遊遍了,再沒什麼新鮮,大小宴會調劑生活剛好。只有妳這種窮人,才會苦巴巴的待在家裡看電視。妳啊,那種窮人的心態要改改!」

  眼著又說:「妳就是那麼死腦筋。人家苦沒機會,虧妳時不時還有機會和兩個英俊出色好條件的男人打照面,也不曉得好好把握機會。」

  她才說完,王印夏就怪笑起來。

  「我說得不對嗎?幹嘛笑得怪裡怪氣的。」

  「我笑妳這麼大一個人了,還在相信那種騙小孩的童話。」

  王印夏邊笑邊搖頭,索性長篇大論起來——

  「我告訴你,這世界上沒有一個飛黃騰達的男人會對感情忠實——就算他們自己不想花心,他們周圍的花花蝶蝶,他們的身份地位也讓他們躍躍欲試。」

  他們唯一純情的時候,大概就在情竇初開、十五六歲的青春年少時,對心中暗戀的那個女孩,一個不經意的手勢或眼神念念不忘的那份癡心呆傻。完全的昨日黃花。

  「季家那兩個少爺銜著金湯匙出生,年紀也不小了,像妳說的條件又挺好,一堆蜜蜂蒼蠅蝴蝶圍著團團轉,我幹嘛去湊那個熱鬧?」

  「妳就是會說長篇大道理!印夏,妳該不會是害怕碰釘子,沒勇氣嘗試,怕自尊心受傷害吧?別光只敢對付那種阿貓阿狗的貨色,對像季家兄弟那種真正好條件、男人中的男人,卻內心自卑、自慚形穢,一徑的畏懼退縮,還自欺欺人說對人家沒意思,安慰自己。」

  「嘿!」要激人也不是這種方式。

  「我真懷疑妳哪裡有問題。正常女人,遇到他們那種家世、長相、身材、才幹樣樣條件都好的男人,都不會放過,都會想盡辦法接近。除了妳,還跟我說什麼『馬桶上的頓悟』!」

  「妳還記得這個?」王印夏不禁咯咯笑起來。

  她跟邱怡萍混在一塊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也跟邱怡萍說了一些有的沒的。

  「想忘也忘不了!午飯正吃得香噴噴,妳故意提什麼馬桶的,亂不衛生的,害我把嘴巴裡的飯都噴出來,還差點噎到!」邱怡萍白她一眼。

  王印夏哈哈大笑。

  「還笑!」邱怡萍推她一把。「妳就是會掩飾,那時借口就一大堆!說穿了,看人家條件太好,心虛了!」

  「我只是實際。」

  「沒有人戀愛時會講『實際』的。」

  「拜託!我又沒跟他們在戀愛。」

  「難道妳真的都不曾想過要接近認識他們?」

  「哎,小姐,妳醒醒好不好?再說,我也不是沒人追,幹嘛去倒追他們?」

  「那不一樣。」

  有人追也沒什麼好高興的。縱使有一百個男子愛妳、為妳神魂顛倒,可最精采的那個不來愛妳,也是枉然。

  「有什麼不一樣?」

  「層次、標準都不一樣。最精采的那個追妳才有意義。」

  「最精采的那個?誰?季安東嗎?還是季安森?」王印夏眸子一斜,有點故意,很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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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怡萍翻個白眼。「別跟我說那樣的男人妳看不上眼。」

  那倒不至於,太虛假了。季家那兩個王子,身家條件好是一回事,的確也相當有男性魅力,她也曾經發過熱病的。

  「好吧,女人都愛白馬王子,這是天性。可是,人家王子憑什麼愛上妳?天下女人那麼多。」

  「為什麼不?」

  「因為——」王印夏往前一傾,鼻子幾乎碰到邱怡萍的鼻子,怪腔怪調。「王子不愛灰姑娘。」

  邱怡萍描得細緻的雙眉毛一挑。

  「妳讀過童話吧?王子看上的是一身髒兮兮的灰姑娘,還是變成高貴美麗的公主?」

  「有什麼不一樣?都是同一個人。」

  「不不不不不。」王印夏伸出手指,左右連連搖了好幾下。「出現的身份及形象不同,代表的意義就不同。兩個身份形象,完全是兩個不同的背景層次。就好像 一顆真寶石與仿寶石,同樣的一顆寶石,但組成的化學式不一樣,光采度就有細緻的分別。王子看上的,是那當下,仿寶石化學式改組而變成真寶石的那個光采層 次,看上的其實還是真寶石。」

  「什麼真寶石仿寶石,還不是都一樣,都是寶石。」

  「不一樣的,血統不一樣。『九品中正制度』妳聽過沒有?門第,門第!門當戶對妳不知道嗎?就像純種狗都有證書證明一樣,王孫貴公公主也都跟那些純種狗一樣,門第高貴,血統純正,那樣王子才看得上眼,不是魚目混珠的灰姑娘。」

  她說一句,邱怡萍就瞪一個眼,揮手說:

  「什麼灰姑娘公主的,那麼複雜。那不簡單,妳就把自己變成公主就成了。」

  「然後,等著過了午夜十二點被打回原形?」王印夏哼一聲。

  邱怡萍雙手抆腰,下巴微微抬高,說:

  「什麼原形不原形!飛上枝頭就是鳳凰了,童話都告訴我們了,女人可以憑著青春和美貌飛上枝頭變鳳凰。瞧,灰姑娘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這實在!

  王印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還真佩服邱怡萍的自信與勇氣。

  「是是,妳說的都有理。不過,王子王子的,妳就光會想王子。妳別忘了,王子可是青蛙變的,一個搞不好還是癩蝦蟆呢。」

  「有什麼好笑的!我說的不對嗎?」對她的反應,邱怡萍很不以為然。「什麼青蛙蝦蟆的!妳最會亂比喻!」

  王印夏抹抹笑得溢出來的淚。

  她實在服了,邱怡萍這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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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笑!妳老實承認,妳敢說妳一點都不喜歡他們,討厭他們?」邱怡萍雙手叉著腰,鼓了鼓腮幫。

  「那倒不見得。我也是懂得欣賞男人的。」季家兩個王子算是一品的,尤其是那個大少爺。

  老實說,若不是在馬桶上早早頓悟,她會喜歡這樣的男人的。

  為什麼不呢?

  他英俊高大有魅力,身材結實有彈性,充滿肉體美,賞心悅目。

  「我就說!」邱怡萍一副果不其然。「喜歡就老實說,幹嘛說那一大堆有的沒的,心動就要馬上行動!」

  「要怎麼做?我說妳真的沒搞清楚狀況。」王印夏皺眉。「難不成,隨便走到他們一個的面前,直截了當說——」她拿起冰開水咕嚕一口吞下肚子,晃晃空空的 杯子,裝著嗲嗲的鼻音說:「季安東先生,你好,我叫王印夏,我對你十分仰慕,一直很喜歡你、欣賞你,尤其是你的身材、你的體魄,十分的有魅力,不知道我有 沒有這個榮幸——幸——」聲音嘎然停住,直瞪著門口,呆愣住。

  大門不知什麼時候半敞開,門邊站了一個男人,高大的身子斜倚著,濃銳的雙眉劍一樣一點褶都沒打,表情漠漠,聲色一點不動,一雙冷亮的眸眼望著她。

  「季……季……」王印夏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似,呱呱叫了兩聲。

  「季安東。」對方索性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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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愛的印夏小姐,很遺憾沒能與妳多談心,期望再次再見到妳。余企中。」抬頭說:「余企中?誰啊?」

  季安東劍眉微動一下。

  王印夏還是皺著眉。

  眼角餘光無法忽略季安東的存在。

  她不知道門為什麼會打開了,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就站在門邊的,她跟邱怡萍說的話,他到底又聽到了多少;然後,他自動自發的走進來;然後,又是這莫名其妙的玫瑰。

  那個余企中是怎麼知道她住的地方的?她跟他不過才說了幾句話,就送來這樣一大簇玫瑰,還是鮮紅色的——太誇張了。

  「我跟他不過才說了幾句話……」她搖搖頭,又對著那一大簇紅玫瑰皺眉。

  邱怡萍瞄瞄季安東,也不敢再亂說話。

  彆扭的王印夏,撇得那麼清!說什麼她不去撈季安東這個月,結果他季家太少居然親自上門來。這代表什麼?

  季安東對那簇玫瑰不發表任何意見,也沒意見,很理性、不動聲色到幾乎冷淡的表情。他將手上提的袋子放在桌上,就在那簇玫瑰旁,也不知是不是諷刺。

  「哪,這是妳要的書。這盒蛋糕是老陳要給妳的,這一盒則托妳幫忙拿給老陳女兒。」語氣態度像吩咐下屬公事一樣。

  「呃……謝謝……」王印夏眉心仍然微蹙,搞不清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是他。「請問……呃,我媽呢?」

  「王嬸有事走不開。」

  即使如此,也不該是他。怎麼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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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印夏,我還有事,要先走了……」氣氛好像有點那個。邱怡萍不打算當電燈泡。

  「怡萍!」王印夏拉住她。

  邱怡萍扳開她的手,曖昧的對她眨眨眼。「季先生,常聽印夏提起你,很高興終於見到你。」

  嘿!她什麼時候「常常提起季安東」了!

  王印夏張大眼瞪她,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

  季安東點個頭。從他沒表情的表情,沒人猜得出他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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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那裡,一時不曉得該怎麼辦。

  「我肚子有點餓,能不能切一塊蛋糕給我?」季安東指指蛋糕。

  啊?

  王印夏無法不驚訝,詫異的看著季安東

  「有熱茶嗎?」季安東自動的坐了下來。

  「只有開水。」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也好,那就給我一杯開水好了。」

  大剌剌的坐在那裡,看著王印夏倒開水、切蛋糕。「妳也一起吃吧。」

  「我不餓。」

  咕嚕嚕……

  猛不防響起一串細微的冒泡似聲響。

  季安東挑挑眉。

  王印夏整張臉脹紅,沒想肚子那麼不合作的挑這時候丟她的臉。

  先前炒飯還沒吃完,她坐下來,吃了一口冷了的炒飯,沒去碰蛋糕。

  季安東還是一臉不動如山,不顯情緒,從容的吃起蛋糕。

  只聽到咀嚼聲。然後,忽地電話聲打雷似的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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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哦,吃完蛋糕,他說蛋糕還不錯,又說了一聲謝謝。」

  「再然後呢?」

  「然後就走了。」

  「就這樣?」

  「就這樣。」

  「這樣就沒了?後來呢?他真的都沒再跟妳說什麼嗎?」

  王印夏煩不勝煩,揮手說:

  「還有什麼後來!什麼都沒有了。就這樣。」

  「不會吧引」邱怡萍不相信,把描得大大的眼睛張得更大,盯著王印夏。

  「要不然妳希望怎麼樣?」

  「他沒問妳電話號碼,沒約妳出去喝咖啡什麼的,那樣就走了?他巴巴跑去,特地替妳媽送東西給妳,就專門為了去吃蛋糕的?!妳沒騙我吧?印夏。」認為她不肯將事實告訴她。

  「我騙妳做什麼?好了,不要再煩我了。」

  「這樣太奇怪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他能跟我說什麼?以前我還住在季家的時候,他一年跟我說不到四句話,現在更沒什麼好說的。」

  「既然這樣,那他幹嘛沒事找事,突然那樣做?說是說幫妳媽拿東西給妳,可是印夏,妳老實說,季安東有必要這麼做嗎?那又不關他的事,別說幫忙,他其實根本不會理這種事的才對吧?」

  別說親切這個形容詞跟季安東搭不上,他跟王印夏她們是上與下、傭與僱有距離的關係,而且也不是閒著沒事幹,沒理由特地替傭人送東西去給她的女兒。

  「大概吧。天曉得他在想什麼。」

  「我看他一定是對妳有意思!」

  「咳!」王印夏咳一聲,差點被口水嗆到。

  「拜託妳好不好,怡萍。季安東不過心血來潮做件事,就叫『對我有意思』?自我陶醉也不是這種陶醉法。」她搖搖頭。「妳別杵在這裡煩我了。妳都沒事好做嗎?」轉身要走。

  「等等!」又被邱怡萍拽住。

  「又怎麼了?要是又要說那些無聊的事,我可沒空。」

  「我都還沒開口,妳就先心虛。」邱怡萍白她一眼。「我是想問妳,妳暑假有沒有什麼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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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愛慕者!」王印夏仍然皺著眉。「他不知道怎麼知道我住的地方跟電話的,莫名其妙的送花,又打電話約我,還要我的手機號碼。我跟他說我沒空,也不用手機,他居然又莫名其妙送這個東西來。」

  那天季安東剛坐下吃蛋糕,她剛吃了一口炒飯,電話就響了,就是這個余企中,問她喜不喜歡他送的玫瑰,還要請她吃飯。

  她沒去看季安東的表情,也不知道季安東是怎麼想的。而且,她跟邱怡萍說的那些話,也不知道季安東聽到了多少。但又是花又是電話的,他會以為她在捕釣余企中嗎?

  想想有些尷尬。

  但她又不喜歡季家兄弟——不,也不能說不喜歡,而是「不想」去喜歡吧;也沒打算去撈那個月,沒必要去擔心季安東是怎麼想的。

  但這余企中真是煩人!她很明白的拒絕了,他又自以為是的送手機來。

  是有錢公子沒被拒絕的經驗或習慣?還是他以為她欲擒故縱,當她說非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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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並不清高,也喜歡享受的生活,更喜歡過少奶奶般優渥舒適的日子。

  但在馬桶上頓悟後,她明白到,他們與有錢人當然是有差別的,可大概就是有錢人的馬桶可以用金子打造的那等差別——生活上享受的品質當然有差,但基本上,有錢人能有的,他們也能有。

  有錢人,或者乾脆說余企中好了,能給她的,她自己也能賺到——因為她不需要金子做的馬桶,而且,吃個五百塊的大餐她就覺得很飽足了,也不覺得用量產的、無印品牌的東西有什麼丟臉的。

  最重要的,她也貪喜那種青春大好、有色有身材又有男性魅力的男人啊。

  她要一個外表身材能讓她垂涎,身材高大結實,讓她觸碰他時意亂情迷,靠著他時覺得舒服享受的男人。

  再說,她又不是沒能力,得用青春美色換取享受的生活,何苦為錢為享受去伺候那些除出家世背景,本身卻不怎麼樣、甚至體衰色殘的男人?

  她也重視感官享受的,重視肉體的美感給人的愉悅與賞心悅目,也喜歡英俊有魅力有男人味的男人。

  余企中一點都不讓她心怦跳,雖然長得不錯,臉正鼻直,但臉上肉多,都有雙下巴,隱隱還一個啤酒肚,看得出來並不注重運動健身。

  大概因為是富家子弟,他的家世他的身份財富就是他的商標,許多青春美貌的女子爭著吸引他的注意,所以他以為只要有錢,年輕美俏的女人自然就會自動黏上去,沒想過對自己身材的管制,加強自己形外的魅力氣質。

  那的確也是事實。王印夏無法否認。

  可是,那樣的話,就吸引不到她這種人。

  可是,他不該來煩她。真的煩死人!

  「喂?」她接了手機。

  跟著一皺眉,直截了當拒絕,說:「很抱歉,余先生,我真的沒空。謝謝你的好意,但這個禮物我用不上,我會請快遞送還。不好意思,我還要上課,再見。」立刻收了線,關上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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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有錢人也是人,人家也有感情的,妳何必那麼敏感,撇得那麼清、那麼清高,老說什麼『王子不愛灰姑娘』的。」邱怡萍不以為然。

  「拜託,怡萍,我沒說王子不好,也沒說我不愛王子。可妳也挑一下對像好不好?不要被王子看一眼就昏了頭,搞不好那王子還是青蛙變的。」

  「妳是說妳不喜歡那個余企中?」邱怡萍看看手中精緻的手機,覺得有點可惜。

  王印夏拿回手機,也懶得回答了。

  不要說什麼賢慧或內在的,王子看上的,完全是「灰姑娘」美麗漂亮的外表。

  王子不愛灰姑娘,因為門不當戶不對,灰姑娘只能是調劑。

  可灰姑娘呢?她可愛王子?

  多半的人都理所當然的以為,憑王子的身份地位,尊貴、高高在上的王子看上灰姑娘,是她的造化榮幸,她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不愛王子?

  卻沒有人問一聲,灰姑娘是否期望白馬王子看上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灰姑娘」又是否也愛王子?

  童話裡沒有告訴這答案。

  因為事實真相總是不美、殘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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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應該有她的電話吧?」馬彥民一進季安東的辦公室開口就問,也沒有指名道牲。

  說得沒頭沒腦的,不過季安東顯然一聽就明白。

  他眉毛一揚,不置是否,反問:「你說有事,就是為了這件事?」

  「當然不是。」馬彥民笑了笑。「不過,先來跟你打聲招呼,畢竟你搶先了我一步。你早就認識她了吧?」

  季安東停了兩秒,才說:「也不算。我以前不常見到她。」

  馬彥民抬抬眼,等著下文。

  季安東沒往下說,又反問:「你真的對她有意思?」

  「什麼真的假的,只是一個電話號碼而已。」

  也是。遇到的女人千千萬萬,多的是自動接近他們的,難不成只要是問了對方電話的,都表示對對方有意思?

  「不只是一個電話號碼吧?」但馬彥民卻特地來找他——

  馬彥民抬抬眉,笑了一下。

  「好吧,是有一點。」

  季安東看看他,眼眸散發慣常的冷光。他點個頭。

  「她母親在我家幫傭。」直截了當,也不費事表示含蓄,或用好聽的說辭。

  馬彥民又抬下眉。沒想到。

  沉吟片刻,才說:「那麼她現在住在你家了?」

  「不,應該沒有——沒有。我記得王嬸是一個人的。」季安東搖頭。

  王印夏應該很早就搬出去了才對,但他沒印象,根本不知道王印夏什麼時候搬出去、從季家消失的。他從來沒有費心去注意過。

  「你對她沒印象?」馬彥民問。不意外,他認識季安東許久了,很瞭解他不會去注意與他處於不同「界面」的一般平凡人。

  「我也很訝異她居然那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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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們兩兄弟卻不大賞月。」馬彥民笑。

  「她跟王嬸到季家時不過一個小毛頭。」季安東丟下筆,背舒服的靠向椅背。「再說,我們盡量避免麻煩的事。倒是你,你是說真的?」

  馬彥民要是有聽到王印夏那個「王子不愛灰姑娘論」,及那個「青蛙論」,不知道還會不會這麼興致勃勃?

  不過,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她對他們是那樣的想法……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諷刺,竟拿純種狗做比喻;還有那個乖戾的青蛙論——有個性是好,但太有個性了,稜角便太多,不夠溫順。

  老實說,那些渴望飛上枝頭、攀財附貴的女孩要坦白得多,令人覺得舒服一些。至少,她們知分寸。

  王印夏實在不怎麼可愛,也太聰明,沒有他習慣的柔順,讓人覺得不大舒服。

  他受的教養,進退應對都有一定的規範,合乎一定的尺度,談吐舉止也符合他們的地位身份,是不會不知分寸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要找家世背景相當的女孩。門當戶對,到底有它必然的道理。

  可聽到王印夏諷刺的比評那個「九口叩中正制度」,他也不禁了……

  多看她一眼。正視起她。

  說不上是好或壞的印象,反正就是烙了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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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彥民駭笑。「安東,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只不過打個電話聊聊天、約個會罷了,又不是簽什麼海誓山盟、結婚法案的。」

  「話是沒錯,謹慎一點總是沒錯。」

  「這樣不會太累了嗎?安東。」馬彥民不以為然。「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家庭環境是不錯,我自己也小有成就,但如果中意哪個女孩,都得先考慮到那些條件背景的,還有什麼意思?」

  「如果只是交交朋友,當然不必考慮那麼多。但如果還有其他打算,最好還是多考慮些。」

  「我說過我沒想那麼多。」馬彥民笑出來。

  他要是想得那麼遠了才奇怪。要是他想約哪個女孩,或對哪個女孩有興趣,都要考慮那麼多、想那麼遠,那還享受什麼!

  「不過,你為什麼反對她?」

  「我只是就事論事,沒有針對誰。」季安東的口氣就像在談論公事一樣。「就長遠來說,對方如果跟你家世相當,見識多,生活條件相同,怎麼說都比較理想。」

  「安東,我不是在找結婚對象。」

  季安東瞄馬彥民一眼。

  「那就更要多想一下。若純粹只要女伴,年輕漂亮的女孩多的是,那些人也知道規矩,得到該得的也就不會有非分之想。你找小家碧玉,對方會有期待,處理得不好就會有許多麻煩。」

  這些話,再笨的人也應該聽得懂。

  馬彥民說:「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我不是企業家,沒有你那種負擔,什麼都要考慮。我比較重視她個人。王印夏的背景是差了點,可是她年輕、漂亮,能力也不錯,又有一定的學歷,帶得出去也見得了人。」彷彿要跟季安東作對。

  季安東皺眉,看法不同。說:

  「就算是如此,彼此條件相差太多也是問題。」就差沒直接嚷嚷說,門第相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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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然有你的顧慮,我不是生意人,所以不像你想得那麼深遠。不過,我倒覺得,還是對方本身重要。」

  頓一下,接著說:「如果你覺得條件實在太懸殊了,你可以改造栽培拉拔她,將她拉升到一個相對的位置。事實上,以她本身的條件,加上她年輕,又有才幹,很容易造就。」

  改造栽培?

  季安東愣了一下,望著馬彥民。

  他眸光縮了一下,冷光濺射。

  「那也要對方有那個條件吧?」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

  年輕漂亮的女孩一大堆,除了年輕漂亮,那王印夏有什麼?

  他嗤一聲,又說:「再說,那必須從小計畫養成,現在才行動,你不覺得太遲了?」

  馬彥民笑了起來,心情似乎挺愉快。看來季安東似乎有點興趣了。

  很好!有競爭才有意思。

  「又不是在栽培博士或天才,不必那麼費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該怎麼做,安東。」對季安東挑戰的挑眉。「你喜歡的女孩——當然,這是假設的前提——你希望她變成什麼樣,如何跟隨你的腳步,這還要我說嗎?安東。」

  季安東不作聲,挑挑眉,回視馬彥民。

  馬彥民倚著牆,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說白一點,你強調的門當戶對,不過就是一種因財富差異,所造成的不同的生活方式與習慣觀點的落差。比如我的家境背景、生活方式,與你的就是所謂的門當戶對。但那種生活方式,與那種名媛小姐的姿態習慣,都是可以學習的,而且很快就可以上手,沒有太大難度。」

  季安東挑挑眉,沒插嘴,讓馬彥民繼續說下去。

  「但要像王印夏那樣,容貌加資質的女孩就不多。你可以把她拉升到你的『界面』,很容易造就出一個名媛,而且還會是一顆閃亮的鑽石;可卻不容易在名媛堆裡,找出像她那樣才貌兼具的。」

  說得夠白了,季安東一下就知道馬彥民的意思。

  「所以你打算這麼做?」他側頭問。

  馬彥民微笑,反問:「你呢?」

  季安東飛快抬眼掃他一眼。

  這事太風花雪月,他想都沒想過。

  馬彥民的話倒說明了一個現象:麻雀飛上枝頭,有了那種環境熏培,久了自然變鳳凰。

  問題是,麻雀本身得必須先有那個條件飛上那個高度;灰姑娘除了外在的美貌外,自身也必須先具備某種出眾的條件,才能與王子匹配。

  如此,麻雀才飛得上枝頭,灰姑娘才上得了王子的「界面」。

  只是,如何讓麻雀飛上枝頭,讓灰姑娘與王子匹配?馬彥民那些話倒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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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她的電話吧?」馬彥民重提,相當有把握。

  「沒有。」季安東搖頭。

  「沒有?」馬彥民又挑眉,瞳眼窄起來。「你對她沒興趣?」

  以前沒有,本來也不大有,但……

  季安東沒作聲,只是揚了揚眉看著馬彥民。

  競有些挑戰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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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喜歡他?」李芝琳看看她。

  王印夏皺個眉。「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余企中長得不錯,家世也不錯,條件好又單身。據我知道,許多名媛小姐都對他印象不錯,也有意思——」

  「那麼迷人的話,那我勸妳趕快把握機會,別讓別人搶先了!」王印夏打斷李芝琳的話,笑得有點壞心。

  李芝琳又看看她,說:「王印夏,妳自尊心不必這麼強。該不會余企中追妳,妳怕別人說妳高攀,就急著撇清?」

  王印夏忍不住,看了又看李芝琳,幾乎爆出笑,強忍住,揚揚眉,成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氣。

  「我有說錯嗎?」看她那神態,李芝琳忍不住。

  「不,妳什麼都沒錯。」王印夏搖頭,還是那要笑不笑的神氣。

  她一定是想錯了!盯著王印夏看了又看,李芝琳很快明白。

  「妳真的不喜歡余企中?」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終於,王印夏忍不住,她擺擺手。「我不想再說這個了。既然不是妳說的,不好意思,打擾妳了。」轉身要走。

  「等等!」李芝琳拽住她手臂。「妳是只不喜歡余企中,還是對富家少爺沒興趣?」就像老似沒興趣與她來往一般。「也不屑跟我來往?」

  王印夏不禁皺眉,但還是很老實,說:「李芝琳,我不清高,我也愛慕繁華虛榮。只是,我覺得我跟妳那個圈的,真的沒什麼共通點罷了。」頓一下,笑著加一句:「我不排富的。」

  李芝琳微愣一下,跟著不禁笑出來。

  所以,王印夏不是她想的那樣,一副清高,故意跟她撇清。

  「那麼,妳是真的不喜歡余企中嘍。」

  沒錯,她的確是看不上他。不過——

  她笑一下,還是沒直接回答,反問:「余企中知道我媽在季家幫傭嗎?」

  余企中算不算王子?

  王子不愛灰姑娘的。

  這跟她母親的工作有什麼關係?李芝琳愣一下,以為王印夏不想回答。

  「算了,妳不想說也沒關係。」撩一下垂肩的秀髮,不再多問。「對了,妳打算念哪間研究所?暑假打算做什麼?」

  「妳問這個做什麼?」

  「查探敵情啊。」

  還真當她是什麼敵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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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會到美國念吧。暑假會先跟我爸媽去歐洲一趟。」

  「聽起來挺不錯的。」口氣也有點羨慕,並不掩飾。

  李芝琳小小詫訝。王印夏說自己不清高,她的確沒有表現得很清高,甚至不掩飾她的羨慕。

  有攀龍附鳳,想飛上枝頭的女孩;有表示清高,不特別追求富貴的女孩;王印夏倒很老實,會羨慕的,她就羨慕;不要的,她就不要。李芝琳看了看她,不知道王印夏該歸哪類,算什麼。

  「妳真的打算暑假去幫忙妳媽?」李芝琳問。

  「大概吧。不過,看情況。如果我媽不需要我幫忙,我又找到打工,或者有其他計畫,那就不一定。」

  「王印夏,妳老實說,妳母親的工作那樣,妳心裡不會有疙瘩嗎?」畢竟,沒人喜歡當傭人,被人差來遣去。

  「還好,也只是工作,一旦辭職了,就兩不相干。」王印夏想了想才說。「當然,一開始我也不是這麼想得開。有幾年,心裡也不平衡得很。想想,要是照漢唐 宋明封建制度那一套——家奴生的子女一出生就是主人家的財產,就注定也是奴僕一個;男的代代為長工,女的就世世成奴婢,要娶要嫁也只能撿府中的長工婢女湊 和過一輩子,還要看主人家高不高興、答不答應,那我真會嘔死。還好,這是個自由的時代,沒有賣身契那回事。」

  講到這裡,王印夏不禁慶幸起來。

  要是照那一套,那她王印夏豈不是永遠得在季家為奴,世世不得超生?!

  李芝琳輕笑出來。「要是照那一套,那我是某府的千金,妳是奴婢,妳就得叫我一聲小姐,伺候我穿衣梳洗打扮了。」

  王印夏白白她。

  「難怪世世代代總有人造反革命起義。」

  李芝琳忍不住要笑。「我敢保證,妳一定會是謀反分子之一。」

  「難說。搞不好我是依順權貴,謀求榮華富貴的那一個。」王印夏聳肩。

  「也許。」李芝琳又笑起來。看看時間,說:「快中午了,一起吃飯吧?」

  也沒什麼不可。

  王印夏沒多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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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後頭有燈光照射過來。她回頭看了看,退到路旁讓出路來。

  這條路到一半開始就是屬於季家的土地,往前直通到季家。所以,進來的車子若不是季家老闆夫婦,就是季安東兄弟或季家客人。

  她等著,讓車子過去。

  車燈打到她的臉,很不舒服;她舉手擋住那光線。

  車子緩緩滑過去,在她前面不遠停了下來。

  她覺得奇怪。駕駛座車窗打開,喔,是季安東。

  「上來吧。」他手掌往內一擺,一種吩咐的手勢。

  王印夏遲疑一下。她跟季安東幾乎稱不上有過什麼交流,即使過去住在季家那幾年,也不曾如此近距離的對著他,他這麼親切有善心,還真教她不習慣。

  「怎麼了?」季安東在暗影裡的臉龐朝她一揚。

  王印夏吸口氣,彎身坐了進去。

  「謝謝。」長這麼大,她第一次坐這種昂貴的轎車。

  季安東瞥她一眼。

  「來找王嬸?」

  「嗯。」王印夏再吸口氣,坐直身子。「上次真的麻煩你了,謝謝。」沒說她為什麼這時間跑來。

  有本報告要用到的參考書她急著要,卻到處找不到,她懷疑是不是也誤放在她母親那裡了,想到上回的情況,乾脆自己跑一趟。

  「不客氣。」季安東沒望她,看著前方。

  王印夏也望著前方,不再說話。

  她母親在季家幫傭,她們母女吃住都靠這份工,季安東也算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她跟他的關係沒有熟到可以像跟尋常朋友那樣聊天。

  紀安東卻忽然說:「彥民有打電話給妳吧?」

  「啊?」王印夏茫茫的,完全在狀況外。

  李芝琳說的沒錯,王印夏的住址電話不是國家機密,有心人很容易就查得到,馬彥民很快就查到。

  他打了三兩次電話找過王印夏,但都很不巧,王印夏都不在。她甚至不知道馬彥民曾經打過電話找她。她那陽春電話沒有答錄機,沒有語音信箱,甚至連來電顯示都沒有。

  「馬彥民。妳在芝琳生日會上見過的。」

  王印夏搖頭。

  「沒有。」對於那晚,其實早快忘光,只剩下模糊的印象。

  季安東有些意外。以馬彥民的行動力,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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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開得不快。但十多分鐘的路程,開車費時並不太久。二十秒過去,差不多可以看到季家大門了。

  季安東忽然轉頭,說:「妳那個朋友,她叫什麼名字?」

  王印夏警覺地坐正,背靠著座背,挺得直直的。

  「你問這個做什麼?」連「請」字都忘記說了。

  「妳不覺得妳那個朋友的話有些意思?」季安東語調乎平,口氣淡淡。

  王印夏閉閉眼,臉頰燒起來,耳朵有點燙。那天她們說的那些話,季安東到底還是聽到了。

  只是,她對他的說話方式有些反感。有什麼有意思的?

  她抿抿嘴,不吭聲。

  季安東停下車子,就停在路中間,轉向王印夏。車頭的燈光回映一些進暗影籠罩的車廂,銳利的雙眸散著冷光。

  「她說的有句話是對的,但只對了一半。」目光盯著她。

  王印夏皺眉的瞪著季安東,看進那黑黝的瞳孔裡頭、看見她和邱怡萍胡言亂語那一幕、看見她自己長篇大論、還有邱怡萍的不以為然……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口氣沉下來,忘了文明的禮節。

  季安東一臉無事的平靜,說:「的確是有那個可能,女人的確可以憑借青春美貌飛上枝頭變鳳凰。不過,那只是基本條件,重點還在於蛻變的過程。」

  「你到底在說什麼?」

  「不懂嗎?沒關係,反正也不是太多人符合那樣的條件。」

  馬彥民說的「改造栽培」談何容易;而且,又有多少男人風花雪月到那般程度?

  王印夏突然控制不住,冷冷諷刺說:「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莫名其妙的說些讓人一頭霧水的話。」

  「我以為妳很清楚。妳怎麼說的?王子不愛灰姑娘——」季安東態度閒閒的,不關痛癢的口氣令人痛恨。「王子不是不會愛灰姑娘,而是灰姑娘有沒有條件讓王子愛。」

  有沒有條件提升到王子的「界面」。

  「有條件的灰姑娘就不再叫灰姑娘。」王印夏輕哼一聲。「所謂的灰姑娘,就是除了一頭灰外,什麼都沒有,沒家世沒背景沒才學的女孩。王子怎麼可能會愛灰 姑娘呢!美麗要靠粉雕衣妝。再怎麼青春貌美的女孩,如果成天一身粗布,整日做粗活,很快就變得粗鄙起來。在灰姑娘還是髒兮兮的灰姑娘時,王子根本連她是什 麼屁都不曉得!」忍不住說了句粗話,又哼一聲,接著說:

  「還不是要等到灰姑娘得到仙女或管他魔女也好的幫助,變成晶亮亮美麗動人的公主似的仙人,乘著南瓜變成的大馬車,浩浩蕩蕩的出現在王子面前,王子這才對她一見鍾情的。」

  但這一點更要不得,讓普天下之平凡的女孩,老在不切實際的妄想仙女魔女會下凡來幫助她們。

  「也就是說,」她挑釁的湊到季安東眼皮下。「王子看上的,實質上還是身份地位還有門戶與他相匹配的公主。」

  季安東動也沒動,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童話可不是這樣說的。」

  「我從不看童話。」王印夏帶諷的對他甜甜的笑一下,然後退開身子,乖戾的嗤一聲。「拜託!神仙和魔鬼如果都那麼閒,閒到可以沒事就隨便跑到人間幫人把南瓜變成馬車,那些觀音媽祖還有什麼三太子二郎神的,香火就不會那麼盛,生意就不會那麼昌隆了。」

  看!她是那麼的理智、那麼的清醒,所以早早在馬桶上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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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教人什麼王子會看上灰姑娘、麻雀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童話,根本毫無建樹,只會荼毒少女心,禍害遺千年。」蹙眉又皺額。「好比你,像你們這些富家子弟、現代王子的,會看上只有一副好身軀的灰姑娘嗎?」

  季安東眼珠窄起來。

  「我將來的對象……」說得很慢。「不只是我,安森也一樣,一定要和我們季家門當戶對,個人條件也不太差。我對麻雀變鳳凰那種故事不大有興趣,也沒耐心去找什麼灰姑娘的。」口氣好像在談論一樁合約一樣。

  王印夏一臉「我就說吧」的表情。

  「不過,」季安東瞄瞄王印夏,附了個但書。「雖然我對什麼麻雀變鳳凰那種無聊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我倒是被妳吸引了。」尤其知道馬彥民對她也有興趣後,那興趣就變得更濃厚。

  啊?!

  季安東這麼當面直接,王印夏反應不過來,呆愣的瞪著他。

  「雖然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妳在季家的時候一直很注意我吧?奇怪,我居然沒留意過妳。」那口氣理所當然的,信心過度又自以為是。

  但不幸的,他說的都沒有錯,王印夏反駁不了,被窺透心思又被暴露了似,有點惱羞成怒,立刻別開頭。

  「我不是那種風花雪月、一腔浪漫心思的男人,但彥民說的改造栽培確實很有意思。我很心動。我們就來試試看吧。」

  「試什麼?」王印夏又皺眉。季安東這一堆自說自話,簡直莫名其妙,她沒有一句聽得懂。尤其是最後那些,更是沒頭沒腦。

  「我在說我被妳吸引,對妳有意思。」季安東伸出手扳住她,一用力,將她扳向他,逼迫到車門邊,雙手環圍,兩邊包圍著,提防她竄逃。

  大概時間地點不對,氣氛不對,心情也不對,王印夏的表情像在聽笑話,根本沒認真,要笑不笑的。

  「我應該受寵若驚嗎?」

  「我沒那個意思。」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指指季安東圍困住她的雙臂。「你對我有意思,我就該認了,乖乖陪你玩玩,等你玩夠了,再隨便賞我一筆錢什麼的,打發我走人,是不是?」

  也不動氣,嘴角撇得很諷刺。

  季安東反倒笑了,放開手說:「我倒還沒想那麼多。倒是妳,想像力挺豐富的。」

  「這哪需要想像,一般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這倒也是。紀安東不作聲。一般有點家底的男人,與年輕漂亮的女伴多半是這種模式。

  「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童話,幾乎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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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想當灰姑娘?」

  早幾年是很想,但現在——

  「當灰姑娘有什麼好?」

  「又有什麼不好?」他反問。

  季安東居然會這麼問,王印夏忍不住了,搖頭說:

  「季先生,我知道你是個精英,但也請你別侮辱我的智商好嗎?就連變成青蛙的王子,都還挑剔得很,連接個吻的對象,都要挑高貴的公主。你說,王子會愛灰 姑娘嗎?」嗤笑了一下。「再說,我有比別人年輕、比別人漂亮嗎?憑什麼當得起王子殿下的錯愛?哎哎,我知道季家家大業大,又富又貴,但我沒興趣當什麼灰姑 娘,充當你們無聊生活的調劑品。」

  最後一句話絕對是肺腑之言。她想她母親賺人家的錢,多少得表示一點禮貌,心中想的話也乖乖藏著,這時卻沒忍住,大便一樣瀉了出來。

  季安東抬著頭,眉毛挑了幾次,像有些訝異。他的眉濃,直銳像劍,眼睛深沉而明,眼神冷銳而酷;五官顯得有稜有角,可以說他英俊,但不俊美。「俊美」是帶柔性的,但季安東十分的男性,沒有那種柔軟的氣宇。

  說實在,他不像商人。

  從商的人,尤其是酒肉應酬文化盛行的東方生意人,多半腦滿腸肥,不重身形保養。但季安東——季安森也一樣,精銳得倒像從事運動的人。

  季安東靜看她一會,像在咀嚼她說的那些話。

  他承認,在李芝琳生日宴那一晚他看到的王印夏,簡直是驚艷。那個印象作用力不小,閉上眼睛,他還可以想出那晚她模樣裝扮的細節。

  但光是年輕、漂亮,那是不夠的,跟她一樣年輕漂亮的女孩多得像海灘沙。

  是的,她聰明、思慮敏捷,也夠大膽,不怕得罪他。

  但那絕對不是吸引男人的特點;而且,她母親傭雇在季家,她是傭人的女兒,和他的關係不平衡。

  但……

  他仔細盯著王印夏,看得很專注。他看她似笑非笑微勾的唇角,濃密的睫毛一眨,然後不夠細緻的、濃直的眉皺了起來,然後還是皺眉,突地,臉兒惱紅起來——

  「我不是怪獸,你不必看得那麼仔細。」整個人逼到他面前,連諷帶刺。「謝謝你的好意,反正已經差不多到了,我自己走進去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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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身子一轉,自己打開車門出去,卻由於太過急躁,腳步還沒踏實站穩就急著離開車子站出去,天又暗,不知踩著什麼,狠狠拐了一下,整個人朝前撲栽了下去。

  根本來不及驚呼,就那樣狠狠栽到地上,手肘、膝蓋、鼻子全都撞到地面,臉上還沾上一些石屑。

  她痛得歪嘴,擔心鼻子是不是撞歪了。

  季安東連忙下車,走過去扶她起來。

  「妳還好吧?過來——把頭抬起來……」他蹲下去,不由分說將她拉過去,小心地幫她拂掉臉上石屑。

  王印夏不想領情。但她才一動,就被季安東抓得緊緊的。

  王印夏僵硬的抬起臉。他仔細檢查她的臉,一邊說:

  「我身上沒瘟疫,妳不用躲得那麼遠。」伸出手指拂拂她的臉龐。「還好,沒受什麼傷。不過,我還是送妳上醫院吧。」

  「不用了。」王印夏不領情。「我自己消毒擦個藥就可以。」掙動一下,想掙開季安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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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季安東想說什麼,身後冷不防照來刺眼的燈光。

  王印夏本能的抬手擋住刺眼的燈光。

  那聲音……季安森回來了。

  「怎麼了?」一陣車門聲響,季安森已走到他們跟前。

  涼森的目光盯著他們有點曖昧的姿態——只見王印夏半蹲坐在地上,季安東則蹲在她身前,原擱在她臉龐的手滑到她肩上。

  那涼森的目光讓王印夏敏感起來。她一言不發,默默站了起來。

  季安東跟著站起來,這才回答季安森說:「沒什麼,印夏不小心跌倒。」

  季安森仍懷疑的望王印夏一眼,但沒說什麼。

  「沒事就趕快上車吧,你的車把路都堵了。」

  季安東點個頭,轉向王印夏。

  「上來吧。」

  王印夏不想再節外生枝,順從的上了車。

  季安東緩緩開了進去,季安森的朋馳跑車跟在後面,「呼地」刷了進去,姿態有些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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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廚房,看到馬彥民和王印夏面對面坐著,一邊喝茶一邊在笑,好像聊得挺開心,季安東冷銳的劍眉斜挑起來。

  「安東!」馬彥民立刻出聲叫他。

  其實廚房裡也不止他們兩個人,老陳和老許老婆也都在。

  「大少爺。」老陳和老許太太連忙喊人。

  「季先生。」王印夏也禮貌的招呼。

  「你來得正好,我跟印夏剛聊了一會。」

  印夏?都熟到叫名字了?

  「哦?都聊些什麼?你這個大律師忙得都沒時間睡覺了,居然有那種時間陪人聊天,應該是很有趣才對。」

  聽起來像玩笑,但季安東臉上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意味,像在談生意訂合約那麼嚴肅正經。

  馬彥民哪聽不出弦外之音,挑挑眉,沖季安東一笑。

  他是來找季安東的,卻沒想會在季家遇到王印夏,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一跟跟到了廚房。

  王印夏原無意和馬彥民多打交道,但他親切主動,態度圓熟隨和,容易相處,又不會給人傲慢的感覺,所以他說一句,她禮貌的回一句,就那麼聊了起來。

  「馬先生,季先生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王印夏立刻站起來。

  不知道季安東會不會以為她在打什麼主意——勾引馬彥民,或飛上枝頭變鳳凰什麼的。

  「沒關係,妳也一起吧。」

  「不了,你跟季先生應該有重要的事要談,我不打擾了。而且,我還有事。」

  「那麼下次再聊。」馬彥民也不躁進。「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當著季安東的面,給了王印夏他私人的行動電話號碼,又笑著說:「當然,沒事也可以找我。」

  季安東斜了斜眉,朝馬彥民望去,沒說什麼。

  「謝謝。」王印夏遲疑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她朝老陳他們方向的空氣點一下頭,轉身走出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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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陳和老許太太互相望了一眼。

  老許太太說:「馬少爺,大少爺,廚房油煙地方,不好談事情,要不要到客廳,我端茶過去?」

  「是啊。」老陳附和。

  「不用了,你們忙你們的吧。」季安東盯著馬彥民。

  老陳和老許太太又互相望了一眼,識趣的走開。

  「你當真的嗎?彥民。」季安東冷銳的眼不放鬆。

  馬彥民聳個肩。「若你指的是娶她,那還言之過早;若你問的是對她有興趣,是的。」

  「你有興趣的女人千千萬萬。」

  「那也不妨礙我對她的興趣,對吧?」

  「你不怕她當真?」

  馬彥民笑了一笑。

  「到時再說了。」事情會變得怎麼樣,誰也不知道。「不過,我對印夏很有好感,真要到那地步,也無所謂。」

  季安東皺皺眉。

  「你呢?」馬彥民反問。

  「我?你說呢?」季安東冷森的眼縮了縮,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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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時就要留心注意,要用的時候才不會臨時出問題。看看妳!那本書很重要吧?是不是急著要?要真不行的話,再去買新的好了。」也替王印夏的粗心擔心。

  統共就那麼兩三個袋子,搜過了,沒有。床下,沒有。櫃子裡,沒有。

  王印夏坐下來喘口氣,說:「那很貴的。我回去再找找看,也許是掉在哪裡了,我沒注意到。」

  「貴也沒辦法,誰叫妳那麼粗心。」

  「我再找找看,真找不到再說。」

  「妳喔。」王嬸搖搖頭。「今天就留在這裡過夜,明天再回去好了。」

  王印夏看看時間。

  「不了,現在還不是很晚,還趕得上晚班的公車。再說,妳這個週末就會去我那的。」站了起來。「對了,媽,怡萍找我這個暑假去日本自助旅行。」

  「日本?那不是很貴嗎?」

  「是啊,所以我還沒決定。」

  王嬸想了一下。「妳想去嗎?大概要多少錢?」

  「反正不便宜。」王印夏搖頭。「這個暑假妳要我過來幫忙嗎?我想去找個打工。」

  「如果妳不想來,就不用了。」

  「來這裡,雖然管吃管住,但他們不會算我薪水,我看我還是去找個打工比較划算。而且,我今年就畢業了,雖然要繼續上研究所,有個工作經驗也好,以後可 以邊唸書邊做兼職翻譯。我有個同學在漫畫公司做兼職翻譯,也有人在做錄影帶翻譯,待遇還不錯,我也打算去。可以的話,我還想去補習班試一試,教成人美語會 話。」

  她主修英文,第二外語修了日語,又去選了法語課,即使沒堂堂拿A,聽說讀寫都不是大問題。

  即使像李芝琳那種小學中學在國外讀書,大學才回來搶名額,年年暑假又出國的,說的英語也不會比她流利多少。上回英語演講比賽甚至被她蓋過,所以李芝琳才忽然注意起她。

  所以,不去打工賺點錢的話,實在不划算。

  要不,上回有個模特兒經紀公司找上她,要她去試試。想想,當模特兒什麼的,似乎更好賺。

  「要賺錢,以後多的是機會,妳還要繼續念研究所,還是先好好唸書,工作的事以後再說。」王嬸有不同的想法。

  像她們這種人家,能讀書的時間就那麼幾年,只要她還可以勉強供得起女兒唸書,就不讓她分心去擔心錢的事,而放下功課去打工。即使暑暖,她也寧願她把那時間拿去多念點書。

  王嬸也許有點固執。但讀書的時候專心讀書,基礎穩固能力足了,將來才有更大的可能性。等必須為生活工作時,到那時就算再疲累再想逃避,也由不得自己不工作了。

  「要不,妳去問問怡萍,算一下,看那個到日本自助旅行大概要多少錢。」王嬸說:「印夏,媽沒有能力,也只能供妳念這麼多了,將來都要靠妳自己,所以,把握這些時間好好唸書。將來即使妳不想工作,也由不得妳,而且即使再累再難過,妳也沒得選擇。」

  這道理她懂,可是……王印夏搖搖頭。

  「媽,那真的不便宜,我想都夠我念完研究所的學費了。」甚至更多。

  那麼貴?王嬸眉心微微糾結,沉默下來。

  「媽,妳不必擔心,打工的事我應付得來。而且,那跟我學的東西都有關,一邊賺錢,還可以一邊加強我的能力,很划算的。」

  有那麼好的事?王嬸有點不相信。

  王印夏笑一下,表示她說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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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是想過,不過,要是辭職了,媽能做什麼?」

  「開家店什麼的。」

  「那要很多錢的,我們哪有那個錢。而且,開店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也不知道做不做得起來,生意會不會好。」

  「但總是比較好吧。同樣是做工,可是開店是替自己做工。」

  王嬸看著女兒,看了一會,慢慢說:「印夏,媽在季家幫傭,也是一份工作,不偷不搶,憑勞力賺錢,跟別人沒有什麼不同。」

  「我明白,我沒有別的意思。」

  「妳明白就好,媽怕妳想太多了。」王嬸點個頭,笑說:「等將來妳工作賺錢了,就出錢幫媽開家服裝店好了。媽以前曾經跟人家學過修改衣服,可惜才學沒多久,什麼都不會。」

  「好啊。等我賺大錢了,我就出錢幫妳開一家店。」

  王嬸笑起來。看看時間,說:「妳要回去的話,就該走了,不然會趕不上公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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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季安東啜口香檳,目光四巡,大致從這頭掃到那頭,停在客廳通花園的門口。王印夏手托著一盤盛著香檳的酒杯,正從門口走進花園。

  請來的小提琴和鋼琴手,不引人注意的合奏著輕鬆優美的音樂。踩著那清盈的樂聲,王印夏手托著托盤,靈巧的穿梭在那些華麗高貴的夫人小姐老爺公子當中。

  季安東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會,然後轉到站在玫瑰花叢旁,與「長元」乳品的董事長夫人談笑的母女身上,然後又移回到王印夏身上。

  從小到大,他們已經很習慣這種場合。這家到那家,不管是主是客,宴會的主人是誰,情況都差不多。這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是社交,是調劑,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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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這裡啊。」季安森走近,手上拿著一杯香檳。

  「有事?」他們站的位置在庭院角落,背對著築得高高、爬滿籐蔓的拱門,可觀整個庭院。

  「徐伯與周董聊著高爾夫球賽的事,才問起你。」

  「爸呢?」季安東冷靜的問。

  「爸陪著馬董事長、黃會長,還有『高斯』的王總他們,抽不開身。」季安森很快回答。提的那些人都是和他們季家有來往的企業家。又加上一句說:「媽正和李董事長夫人和陳律師夫人她們聊瘦身纖體的事聊得正起勁,也沒空。」

  「那麼你呢?」季安東轉向老弟。

  「我?」季安森啜口香檳。「還不是我的工作。我剛和許董事長及夫人他們聊完天。」

  看來得由他去陪周董他們聊高爾夫球賽了。

  「我知道了。」季安東吁口氣,朝王印夏的方向望了望。

  季安森轉身想走,季安東喊住他。

  「等等,安森。」他指指花叢旁那對母女。「看到沒?在那邊,正和『長元』唐董事長夫人聊天的,『大新證券』的孫夫人和千金。孫小姐還在唸書,剛從美國回來度假,過去陪她多聊聊。」

  「你為什麼不去?」季安森冷靜地朝季安東示意的方向看一眼。

  「我還要去陪周董他們,你忘了?」季安東拍拍他。「『大新』集團經營得不錯,孫小姐美麗高貴大方,條件不錯,跟我們算匹配。媽特別邀請她們來參加今天的晚宴,你陪孫小姐多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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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森不感興趣的望一眼。

  「那『雅詩』化妝品總代理廖家小姐怎麼辦?」朝坐在花園中,深具歐洲風味的桌椅旁,穿著長禮服的女人抬了抬下巴。

  季安東掃了一眼,很快決定,說:「你先去陪孫小姐和夫人聊天,然後再過去與廖小姐打聲招呼。」

  「我跟她們要聊什麼?」季安森隨手把杯子擱下,一派不在乎的模樣。

  「隨便都好。」季安東目光游移,往王印夏的方向望了望。

  這些天來,他第一次看到她。似乎是有意的,或者沒必要,王印夏一直沒在他眼前出現,起碼,早上他出門以前、晚上回家之後,都沒有看到她出現。

  季安森隨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他不動聲色,留了心,多看了一眼,認出是王嬸的女兒。

  王嬸前幾天從椅凳上摔下來,運氣好沒什麼大傷害,但右腳踝扭傷,輕微骨折,綁了厚重護帶,短時間內不能勞動。

  他們讓王嬸好好休養,只是,這時候受傷,真有點麻煩。結果,也不知怎麼,他也不管那種事的,反正好像最後王嬸的女兒代替王嬸做她份內工作就是。

  他對王嬸的女兒有點印象,感覺普通,也不特別精緻。反正不過是傭人的女兒,他不會太留意。

  「那是王嬸的女兒?」遠遠看,身材高姚玲瓏。

  「嗯。」季安東思了一聲,看他一眼。「怎麼?」

  季安森朝王印夏方向又望一眼,皺眉說:「她怎麼認識芝琳的?還有,馬彥民也過去了。」

  季安東猛然抬頭,望了一會,冷眸收縮起來。

  不只馬彥民,他還看到余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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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空抹個汗,再偷偷喘口氣,托著香檳盤的手也開始覺得酸痛了,一不注意就彎腰駝背。王印夏連忙打直腰,又偷偷呼了口氣。

  她母親傷了腳踝,暫時不能勞動。儘管季家表現得大度,可是領人家的錢卻沒能工作,她母親活在舊石器時代,總覺得有點那個——

  儘管老陳他們都勸,還有勞基法那東西,但……總之,結果,就暫時由她代替她母親工作就是。

  傭人的工作,不外清潔整理刷洗等勞動雜務工作,但為什麼季家宴會,她要被派來端杯子什麼的?

  這都要「感謝」老許太太了。

  從飯店調派來的服務人員臨時有人請假,人手不足,老許太太以為不過就端個酒或點心走來走去,比清潔刷洗那些粗活應該輕鬆很多,就跟領班說讓王印夏代替就可以。

  那飯店領班看王印夏長得高挑漂亮,手長腳長,適合「拋頭露面」,所以,就變成這樣了。

  可憐的王印夏,連推托的藉辭都沒機會說出口。

  「王印夏?」身側有人喊她,語氣有些遲疑不確定。

  王印夏轉身,看見李芝琳,兜起笑。

  「妳也來了。」指指托盤。「要不要來杯香檳?」

  李芝琳取了杯香檳,疑惑說:「我知道妳媽在這裡工作,但妳怎麼……」皺了皺眉。

  「我媽受傷了,我暫時代替她工作。」

  「妳媽在季家工作,應該享有福利,他們自然會找人替代,輪不到妳來做這種事。」

  要解釋她媽那種舊石器時代式的思維,有點太費事,王印夏一來懶,二來反正都「下海」了,只是聳個肩,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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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夏!」馬彥民含笑走近。

  「馬先生。」王印夏客氣的回應。

  季安東——或者季家兄弟會看得上眼交做朋友的,季家會邀請的客人,非富即貴,起碼都要有二把刷子。

  所以,馬彥民也差不到哪裡去。他與季安東是學生時代的競爭對手,父親是律師,他自己先學金融,拿了學位後,又轉攻法律,是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合夥律師,領有美國加州律師牌照。

  當然,這都是馬彥民自己告訴她的。馬彥民身上沒有季家兄弟那種「人參氣」,親切隨和,又讓人覺得順眼很多。

  「哪,來杯香檳吧。」

  「謝謝。」馬彥民取了杯香檳,朝王印夏舉了舉杯子。「辛苦妳了。」

  「哪裡。」王印夏口氣態度就似一個專業服務人員。

  她將隨意被擱置在桌上的空酒杯放回托盤,對李芝琳和馬彥民笑一下,轉身準備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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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印夏小姐嗎?妳也來了!」聲音比人先到,而且嗓音不小,引起周圍一些人轉頭看視。

  聽到那個聲音,王印夏便暗暗皺眉。

  她抬頭,果不其然,那個余企中正走來。更教她「怵目驚心」的,那個季安東就站在斜前方不遠。

  「余先生。」王印夏只得停下腳步。

  「我遠遠看就覺得像是妳,果然沒看錯!妳的樣子我……」余企中劈哩叭啦講了一堆,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妳怎麼這身打扮?一副傭人的摸樣……」皺眉不解。

  「余大哥!」李芝琳皺眉。

  但余企中聽不懂暗示。

  「妳該不會在這裡工作吧?」

  「是啊。」王印夏不慌不忙。

  「妳是說……妳在季家幫傭?」

  「對,幫傭。我媽在季家工作。」王印夏微笑。

  「傭……傭……」余企中口吃。「哦,傭人!」終於吐出來,聲音高了三度。居然是傭人的女兒!失望極了。

  「余先生要不要再來杯香檳或點心?」王印夏又笑。

  余企中以為她是哪家名媛,一見傾心,一直想約會她,到頭來卻發現她什麼都不是,母親還是個幫傭的,原先以為和感覺的她所有的氣質、高貴都變味。簡直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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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彥民嘴角微微一勾,轉頭朝季安東丟了個眼神,沒掩飾眼裡流露的對王印夏的欣賞。

  面不改色,自己說穿自己是傭人的女兒——就憑她那個態度和膽識,就是個「可造之材」。

  季安東站不遠,聽到了,沒有特別的表情,但眼底慣有的冷光閃了又閃,大有興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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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企中很快就被其他千金名媛吸去注意力。馬彥民走近王印夏,刻意不提方纔的事說:

  「這工作對女孩子來說太重了,要不要我幫忙?」作勢要幫忙。

  「不用了,謝謝。我還應付得來。」王印夏婉拒。「不好意思,馬先生,我還要忙,不跟你多談了。」

  「叫我彥民就可以,先生什麼的,太見外了——」臂膀忽地被人攫住。

  「彥民!」那人將他拉了過去。「沒想到你也來了。剛好,我想跟你談談『大業』那件投資案。」

  馬彥民回頭看看王印夏,有點無奈。

  王印夏鬆了一口氣,一臉若無其事,頂著香檳穿梭在客人間,一邊在場中搜尋空酒杯,一直走到花園偏僻的角落,沒人會注意了,才放下托盤,揉揉發酸發痛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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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人影走向這裡,背著光,看不清是誰。反正不會是好事,這宴會裡沒有任何人是她有熱情見到的。王印夏心一緊,重新托起托盤,佯裝沒注意到,轉身打算走開。

  「看到人不打聲招呼就走,是很不禮貌的。」低沉的男聲追著她。

  「大少爺。」王印夏無奈,轉身過去。

  季安東皺下眉。

  之前她叫他季先生,代替王嬸工作後現在改口叫他大少爺,發自內心真誠的「尊敬」有多少他是不知道,但恐怕諷刺的意味不少。

  她有一張非常女人的臉,明麗有個性又生動,但偶爾——正確的說,看到他,會有動物性的表情,也就是沒表情,木然,一雙眼卻滿佈精光,不馴的。

  「我找了妳一會。」

  「找我做什麼?來笑話的,還是餘興?」王印夏終於抬眼看他。

  「都不是,我來慰問。」

  慰問?

  「那我是不是該掉幾滴淚?」乖戾了。

  季安東揚揚眉,像在說「有什麼不可以」。

  他大少爺好心情說笑,她可沒時間陪他抬槓。

  「大少爺,我還有工作——」

  季安東點個頭,隨手從托盤取了一杯香檳,若無其事說:「彥民跟妳說了什麼?」

  王印夏搖頭。

  就是有什麼,她也不會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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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東看她一會,又說:「妳應該快放假了吧?芝琳說,妳英語說得不錯,我們飯店——」

  他頓一下。王印夏狐疑的看著他。季安東該不會是想提供她打工機會吧?

  「我已經有計畫。」還是少胡思亂想。

  「什麼計畫?」

  「跟你沒關吧?」王印夏皺眉。

  她沒必要跟他一五一十報告吧?(季安東還真以為他自己是什麼王孫貴公,說的話就是聖旨。王印夏心裡小心眼的嘀咕。)

  「當然有關。」他看看花園那邊。「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我還得去招呼那些客人,過兩天再跟妳談。」

  約定好了什麼似,喝口香檳,然後轉身走開。

  「欸——」王印夏追叫一聲,實在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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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東轉頭,看著老許太太小跑步過來;她沒發現季安東,開口就說:「妳怎麼跑到這裡,我到處找妳!」

  「許嬸。」

  「快別忙了,妳有朋友來找妳。」

  「我朋友?」

  「說是妳的同學,我讓她在廚房等著。這個我幫妳拿,妳快去吧。」伸手打算托過香檳盤。

  「我來就好。」王印夏擺個手,表示沒關係。「我順便把這些放回廚房。謝謝妳,許嬸。」

  「那妳就快去吧,我還有事要忙。」許嬸說:「對了,是在我們那邊廚房。」

  「我知道了。」

  季安東在暗影裡看著,看著王印夏走向門廳,卻沒有進去,拐過前院,走上邊旁小徑,走向隱在主屋後頭,提供給傭人住的獨立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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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也真不夠意思,有宴會也不告訴我,讓我來見識見識。」

  「見識個頭啦!大小姐不當,跑來當女侍做什麼!」

  「我家雖然有點錢,但比起季家這種豪門,還差上一截,只能算是中等有錢人家。像這種宴會什麼的,我就很少參加過。」

  「你們家都開了好幾家連鎖麵包店,才算『中等』富豪?」

  「還稱不上『豪』,那個詞得拿掉。我爸媽只算得上是殷實商人罷了,和他們這種豪門完全不同。」

  王印夏不禁搖頭。原來,有錢人還要分層次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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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日本要花好多錢,而且,現在我大概也去不了了。」

  「為什麼?妳媽的腳傷很快就會好的。還是,妳還是決定去打工?」

  「沒。」王印夏皺皺鼻。「她說不急在這一時,以後真得工作的時候,想不做都不行。」

  「哇,妳媽思想真進步!那自助旅行的事她怎麼說?」

  「她問大概要多少錢,要幫我出。」

  「太好了!那不就沒問題了!」邱怡萍開心拍個手。

  王印夏卻毫不興奮。「好什麼好?那麼多錢,拿去付學費剛好。要去的話,以後工作賺錢了再去就好。」

  「不一樣的,印夏。年年都能旅遊,那是沒錯,但妳的人不一樣。十八歲的心情跟二十八歲的心情,完全是兩回事!」邱怡萍連連搖頭。

  真是慼慼!偏偏她說得很有道理。

  王印夏猶豫不決。「我知道妳的意思啦,可是……我得再想想。」

  「再想,地球都要滅亡了。」邱怡萍嘟嘟嘴。

  「那正好,我也不用花腦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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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印夏揮個手,說:「好了,妳該回去了,我也還要忙。」

  「我跟我媽說了,我今天要住在妳這裡。」

  「不行。怡萍,這不是我公寓。」將邱怡萍往外推。

  「印夏——」

  「我說不行就不行。」

  拜託!她只是個打雜的,還留客人!雖然並不是不行,季家也不會說什麼,但她可不想生那種枝枝節節。

  「拜託嘛!」邱怡萍還要過去纏她。

  「不行。」她很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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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萍!」邱怡萍那麼一擠動,王印夏沒提防,亂了平衡,手一鬆。

  「啊!」她慘叫一聲,往前踉蹌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

  好險!忍不住白了邱怡萍一眼。

  但還是有兩三個杯子掉下去,墜到地上,酒汁四濺,且發出珠串似的,清脆的破碎鏗鏘聲。

  有只酒杯甚至往前一直滾,滾到廚房門口一雙擦拭發亮的皮鞋邊上——

  季安東!

  完了。

  「朋友?」季安東對碎玻璃片視而不見。

  「我叫邱怡萍,季先生,我們在印夏的公寓見過的。」邱怡萍不慌不忙自我介紹,不相信季安東的記憶力那麼差。

  「她馬上要走。」王印夏吸口氣,推推邱怡萍。

  「印夏,我就住一晚嘛!」邱怡萍牛般不動。「季先生,我們有過一面之緣,也算認識。我可以在這裡借住一晚嗎?」

  「當然可以。」季安東神色不動。「我馬上請人整理客房。」

  邱怡萍幾乎要歡呼,碰到王印夏凌厲的目光,簡直像淬了毒的飛刀,一記一記朝她射去,縮了縮,不敢放肆。

  「不用了,我跟印夏睡就可以。」一副可憐的轉向王印夏。「印夏……」

  這個邱怡萍,專門來找她麻煩!

  「我房間在樓上,左邊最裡頭那間,妳先上去。」她還要清理收拾殘局,還有,宴會也還沒有散,還要去當女侍。

  邱怡萍歡呼一聲,又遭王印夏一個白眼。

  「謝謝你了,季先生。」邱怡萍沖季安東用力一笑,笑得簡直開花,才依依不捨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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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印夏趕緊蹲下去撿起碎片,不想季安東也蹲了下去,將垃圾桶移過去,撿起酒杯碎片丟進去。

  「你——」她皺眉。「大少爺是不是需要什麼,走錯地方了?廚房在前頭,有飯店調派來的服務人員,大少爺如果需要什麼,吩咐一聲就可以。」

  開口大少爺,閉口大少爺的,口氣並不沖,也不帶諷刺,很平常。

  但不知為什麼,聽到「大少爺」那三個字,季安東覺得非常的刺耳、不舒服。

  「我有名字,叫季安東。」他沉聲說。

  王印夏抬起頭。

  「請別開口閉口叫我大少爺。」

  不然要叫什麼?

  王印夏有點惱,有點煩躁這樣的不明不白。她搶過垃圾桶,把碎片一古腦兒丟進去,粗聲說:

  「我沒心情聽你開玩笑!」托起托盤大步走出去。

  季安東跟出去。

  王印夏忍著不回頭,皺緊了眉頭。

  走到外頭,驀地一片黑。前院的光亮,把黑暗都趕到後頭來,樓前的小燈簡直不管用。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季安東還跟著,王印夏忍不住,回過身去。

  多事的晚上,她簡直失了耐性,不太冷靜理智。

  「我想跟妳談談。」季安東卻跟冰塊一樣冷靜。

  「你不用去招呼客人?」這可是他自己先前說的。

  「招呼過了。」

  對付不過他,王印夏只得頹然坐在塊石頭上,將托盤放在一旁,揉揉手臂。

  「你想說什麼?」

  「妳說的計畫,是不是就是那位邱小姐剛剛說的,到日本自助旅行?」季安東反問。

  他還聽到什麼?王印夏不禁抬頭看他,不禁瞪眼皺眉。

  「是不是?」季安東追問。

  終於,王印夏定下神,回說:「這跟你沒關係。」

  這句「跟你沒關係」,她不知道說了幾回了。季安東勾勾嘴角,只當作沒聽到,又問:「妳會說日語嗎?」

  「你問這個幹什麼?」

  問她什麼問題,她總不肯爽爽快快回答,老一副與他無關的神態,自覺的拉開距離,不肯稍稍靠近。

  「到底會不會?」他猛然湊向她。

  王印夏一嚇,反射的往後避退,重心失去平穩,整個人往後倒栽下去,季安東及時伸出手拉住她,雙手有力的箍住她的臂膀和腰際,將她整個人拉了起來。

  拉力加後作用力,幾乎是貼在他懷裡。

  王印夏驚魂未定,又來一個驚魂,不安的掙動,驚慌中又感到那臂膀的勁力,那胸膛的結實,不斷刺激她的神經。

  這碰觸,她知道季安東有運動健身的習慣,她也貪身材結實性感的男人,但……

  「謝謝。」她吸口氣,閉了閉眼。幸好夜黑,他們站的地方幽暗。

  擱在她腰際的手,仍沒有放開,姐以為他就要那樣箍制住她。

  「妳想,男人為什麼會喜歡上女人?」他沒放開她,突然在她耳畔低問,熱氣拂著她的耳際。

  他到底想幹什麼?王印夏無法不皺眉。

  她心跳得很快,噗咚噗咚的。她有感覺,有神經,這樣的曖昧,她不可能沒感受的。覺得不安,因為不安,眉頭就皺得更緊。

  但她不想讓他知道她不安,按兵不動。

  還能因為什麼?男人都受感官作用。

  但她故意。「內涵呢,不是嗎?」

  季安東低頭看她,終於放開她。說:

  「一個人會看上一個人,男人會看上女人,大抵是看外表皮相,臉蛋身材與氣質,內涵什麼的,不過是安慰醜女以及說給女權主義者聽的。」

  呵!還真坦白。

  「反之,女人不也一樣?女人看上一個男人,也貪男人的身材魅力。」當然,女人條件還要更經濟現實一點。

  季安東挑起一邊的眉。

  「男人重才不重身。」

  「那你還敢要求女人36C、22、34的身材!」王印夏氣結。

  「正常男人都會如此。還有,男女不同——」

  「你是說男人比女人多長一隻眼睛一個嘴巴的,是吧?」

  季安東審視的看她一會,居然說:「沒錯。」

  他是特地跑來跟她抬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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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印夏瞪他一會,一言不發,彎身拿起香檳盤,才直對著他,說:「大少爺,我很忙的,恕我沒空陪你清談。」

  又來了,這聲大少爺!

  季安東皺眉。「我說過,我有名字,叫季安東。」

  「我知道,但大少爺你的名字是我能叫的嗎?」

  她是故意是不?

  「那好,妳叫我大少爺,我就喊妳『印印』。」

  拜託!王印夏不由自主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敢!」

  「不是我敢不敢的問題——」他直直盯著她,表示得很明確,關鍵在她身上。

  她嘀咕一聲,含糊的抱怨。

  「好了,告訴我,妳日語說得怎麼樣?」季安東重新又問。

  「好得很。」不告訴他,他似乎就不罷休,王印夏悻悻的。「現在我可以走了吧?大少——呃,季先生……」差點又脫口說出「大少爺」。

  「妳可以叫我安東,或季安東。」

  「好吧,隨便你。那麼,我可以平身退下了嗎?」

  季安東表情不動,眸底銳光閃了一閃,用命令式、交代下屬似的口吻,說:

  「妳把要到日本自助旅遊詳細的行程規畫、時間路線表與食宿預算寫出來給我,愈詳細愈好,一個禮拜後交給我。」

  王印夏忍不住,濃眉一揚。「季安東,你有沒有搞錯……」

  季安東表情仍不動如山,自以為是自顧又說:「記住,詳細行程表一個禮拜後交給我。很快就到暑假旺季,麻煩了點,時間上也趕了一點,不過,這難不倒我,妳記得盡快將詳細行程表交給我就是。」

  「你到底在說什麼?」不是季安東說的話她聽不懂,是她搞不清季安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打算將妳們這次的自助旅行製作成特別專輯。」而且要不同於一股的旅遊性節目。既似外國西方很受歡迎的「真人秀」,又要很東方的亦夢亦幻亦浪漫。

  他要她一鳴驚人,提升她到他的「界面」。

  「專輯?」王印夏皺眉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但那跟我們沒關係,請不要把我們牽扯進去。」

  「太遲了。」他既然已牽扯進來,她當然就必須牽扯進來。「還有,把妳的作息表也給我。妳快畢業了吧?等妳考完畢業考,我要妳先拍個廣告。」說得十分理所當然。

  「什麼廣告?我才不要!」王印夏忍不住叫起來。

  「不要也得要。我不是在跟妳商量。」完全是不容異議的,跋扈堅定又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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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過了一個禮拜,王印夏一直沒有動靜,根本不將季安東那種她以為是大少爺說說玩玩的話放在心裡。

  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季安東究竟想幹什麼,還有什麼廣告的,對他說的那些只覺得莫名其妙。

  幸好,季安東不知在忙什麼,每天早出晚歸,也沒來煩她。她只管打掃清潔整理;沒必要,也很少會與季家老爺夫人少爺們碰到面。所以,整一個禮拜,她都沒看到季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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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前,季家新雇了一個外籍女傭艾麗。王印夏母親有點不安,擔心是因為自己受傷不能工作的緣故,又擔心工作也許會不保。雖然在王印夏面前,王嬸什麼都沒說,但王印夏感覺得出她母親那種焦慮。

  老許太太讓艾麗幫王印夏打掃清潔的工作,但這兩天季安森不時帶一堆男女朋友回來,大白天就躺在泳池邊曬太陽,不時吆喝人。王印夏躲得遠遠的,讓艾麗專心去伺候他們,她自己一個人做打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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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一杯柳橙汁,要新鮮現搾的。」那女孩閒閒地躺在椅上做日光浴,連眼睛都懶得抬。

  「艾麗呢?」她自然問道,看向也閒閒地躺在泳池邊的季安森。

  天氣熱,這些天,她看季安森不是跑步打球兜風和一票狐群狗黨瞎混,就是像這樣閒閒躺在游泳池旁,還加上一堆與他一樣吃飽閒著的富家公子小姐。

  季安森沒理她的問話,頭也不抬。「端一杯果汁給客人,給我曠泉水。」吩咐下人的口吻。

  王印夏暗暗皺眉,沒吭聲,把不滿吞回肚子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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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森那些朋友,養尊處優慣了,都很有那種理所當然的使喚別人的態度,感覺有點差,被「使喚」的王印夏多少悶了一些窩囊氣。

  她走到廚房,撈出了一堆柳橙,小心的削掉皮,一不小心,削到了手指。

  「啊!」她脫口叫一聲。趕緊抽張紙巾止住血。

  然後將傷口沖洗消毒,再貼上繃帶。也懶得那麼敬業用手搾果汁了,乾脆把柳橙連皮帶肉丟進果汁機;然後,抓了瓶礦泉水和啤酒,又切了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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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出了廚房,走進客廳,迎面就碰上季安東。

  季安東正從樓上下來。天氣熱,他穿著短褲,外套一件白襯衫,質地薄而有些透明,隱隱可以看見襯衫下結實的肌肉與修長強健的身材。那寬闊結實的胸膛、平 坦的小腹、修長有力的雙腿——全身上下簡直無一絲贅肉,比雜誌廣告裡的男模特兒還要性感幾分,充分顯現出成熟男性的魅力。

  王印夏心猛然一跳,胸口繃緊起來。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沒想到男性也有那樣的肉體美,沒想到季安東有那樣一副令人口乾舌燥的身材。

  他似乎沒預期碰到她,微微愣了一下。她也沒想到他會在家,沒提防。四目相觸,眼波交流,她感覺自己臉發燙起來,心跳甚至加速,猛跳個不停,目光迅速逃開,無法對他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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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手上端的一堆東西,他微微皺了一下眉。

  「艾麗呢?」走向她。

  「在忙。」她根本不知道。

  「妳的手怎麼了?」立刻注意到她貼著繃帶的手,抓起她的手。

  「沒什麼。」王印夏馬上縮回手,說:「大少爺也要飲料嗎?」

  「妳一定要用這種口氣說話嗎?」紀安東又皺眉。

  「你是僱主,我在底下,這種區別我想是必要的。」想想季安森給她的派頭。

  季安東雙臂交在胸前,望了她一會。「既然如此,我是老闆,我說了算。妳可以叫我的名字,印印。」

  印印!

  故意的!他百分之一百是故意的!

  王印夏有點惱,橫了他一眼。

  「我剛好有事找妳。那邊坐吧。」季安東接了那一眼,理所當然的命令。

  「二少爺和客人在等飲料。」王印夏不動。

  「讓他們去等。」

  「可是——」

  「我說坐下。」又一聲命令。「妳不坐也可以,要我過去抱妳坐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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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幹什麼?」王印夏無法不皺眉,咬咬唇,不情願的坐下。

  「東西呢?」

  「什麼?」

  他瞳孔縮起來。「我要妳寫的行程表。別跟我說妳忘了。」

  「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冷眸緊盯著她。「我跟妳已經相互牽扯,我也開始計畫了,所以這跟我大大有關。」

  誰跟他相互牽扯了?

  王印夏搖頭撇清。

  「請你不要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我跟你毫無關係。」她站起來。「恕我不奉陪了。我可不想讓人誤會,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坐下!」季安東粗魯的將她拉回座位。「我問妳,有機會免費旅遊,看看不同的世界,有什麼不好?」

  「你不會那麼好心。」那要花多少錢?他能有什麼好處?又為什麼要那麼做?

  光這些疑問,她就沒有半絲興奮,還有一堆懷疑。

  「我當然有我的打算。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對妳都沒有壞處,不是嗎?」季安東目光炯炯的盯著她。

  的確。怎麼想,對她都沒有壞處,甚至可以不花錢去玩,怎麼算都佔便宜的。可是,就是這樣,才令她疑惑。

  「這對你又沒好處,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還是不相信,猛搖頭。「你還是不要跟我開玩笑了。」

  「我可是很認真的,一點都沒在開玩笑。」季安東說:「剛剛我說了,我當然有我的打算。」

  「什麼打算?」不是她多疑,而是不能不懷疑。她盯著季安東,警醒著,提防說:「你不可能那麼好心的。到底為什麼?你是不是有什麼企圖?」

  季安東不生氣反笑。「若光只是有什麼『企圖』,那未免太划不來。不過,妳說對了,我做事一定要有代價。」

  「我就知道!」她下意識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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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東要笑不笑。說:

  「妳早點把詳細行程給我,我好做規畫。攝影師我已經找好了,其他都開始籌備了,已經跟有線電視台在談合作條件,也讓人提出廣告的企畫。總之,我會幫妳包裝,一定會一鳴驚人、引人注目,打響知名度絕對沒問題。我會找好專業人員,一定可以把妳捧紅。」

  不會吧?他的意思是……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不由得睜大眼。

  「將妳提升到我的界面。」冷眸閃著激光直盯著她。

  他不是不可以直接一點,乾脆為她開個店什麼的,但她不見得會聽話,且光開店什麼的是不夠的,一個小商店老闆,層次不夠,不足以撐起她。

  以她自身的條件,加上他推波肋瀾,將她高高烘托起來,變成了個知名人物,提升到和他相同的「界面」。

  這就是馬彥民所謂的「改造」「提升」吧?

  「灰姑娘」不再是灰姑娘,有了和「王子」匹配的條件。

  「提升到你的界面?」王印夏不笨。這句話藏太多玄機。「你剛剛說什麼電視什麼廣告的,該不會要我去演戲什麼的吧?我沒興趣!」皺眉又皺眉。

  「我沒要妳演戲,妳只要照計畫做妳的自助旅遊就可以,其他的我會安排。」季安東像在談生意一樣,表情和口吻平鋪直敘。「我會用捧紅明星的方式捧紅妳,廣告是第一步,等妳紅了,主持電視節目或其他什麼,隨妳喜歡怎麼做。」

  「為什麼?」她還是不明白。

  季安東抿抿嘴,抿出一抹笑。「我在做一件風花雪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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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她,看得很緊,忽然問說:「妳討厭我嗎?」

  王印夏皺眉。「就算是神,也不是每個人都會信仰都會拜的。」

  「還麼說是討厭了?」

  「我沒那麼說。」

  「那麼,是喜歡了?」

  王印夏又皺眉。

  季家兩兄弟或許是什麼絕世美男子,總有女人一看見他們就主動投懷送抱、打他們主意,所以他們以此類推,以為每個女人看見他們,都像蒼蠅叮到蜜。

  當然,她知道那最主要的原因,因為他們有錢。

  「王子」之所以成為王子、吸引人,或許因為他本身英俊有魅力,可最主要的還是他的身份、地位,還有他的財富金錢。

  「大少——」望見他眼裡的火花,趕緊改口:「季安東,所謂的喜歡一個人,是發自心裡被吸引,有渴望,會想著念著,不時想看看對方,會臉紅害羞——」

  「這是小孩子的戀愛方式。」季安東扯扯嘴角,嗤笑說:「我看妳還沒長大。妳有交過男朋友、戀愛過嗎?」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樣子。

  王印夏紅紅臉,防衛說:「戀愛沒有分什麼小孩大人的。」

  季安東笑起來。「我看妳是沒有談過。」更瞧不起人。

  這傢伙!

  王印夏懊惱的趄身,口不擇言說:「大概你所謂的戀愛,就光只是吃飯什麼的,再約會約到飯店去——」

  「妳說的對。」季安東揚揚眉,跟著起身。「妳倒提醒我,我跟妳得約個會什麼的。」拿起那盤飲料。
******

  「我來!這是我的工作。」王印夏連忙把盤子接了過去。

  季安東跟過去。

  「不要跟著我。」

  「妳命令我?」季安東不禁挑眉,當然不會聽她的。走近她身旁,說:「我問妳,彥民有沒有約妳?」

  王印夏不吭聲。

  「有對吧?不准妳跟他有任何牽扯。」

  命令霸道的語氣,讓王印夏覺得反感。

  「那是我的自由,我沒必要聽你的。」

  「妳——」季安東冷不防伸手橫擋在門上,擋住她的去路,俯身逼視她說:「就是得聽我的!」

  兩眼對視了大概五秒鐘,王印夏先移開目光,沒心情跟他大少爺抬槓,身子稍稍一蹲,能屈能伸的從他臂下穿了出去。

  哪能那麼輕易就讓她溜過!

  季安東簡直像背後靈,就差沒有貼著她,固執的跟在王印夏屁股後。
******
  快步走到泳池那裡,剛好聽見一個男的對季安森說:「安森,剛才那個女孩是誰?挺漂亮的。怎麼會在你家?我看她的樣子,不像是下人的模樣。」

  季安森口氣冷淡說:「她媽是幫傭的,她是我家傭人的女兒。」

  「安森!」沒注意到走近的王印夏,與跟在她身後的季安東。季安東沉著臉,眼神冷如刀。

  「季大哥。」季安森那些朋友彼此望了一眼。

  季安森抬起頭,有些訝異。

  「你應該知道,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下次別讓我再聽到你說些輕率的話。」季安東盯著弟弟,冷眸泛著寒光。「還有,這種小事你自己來就可以,別什麼事都麻煩別人。」不客氣的把飲料擱在季安森身前,濺出了一些在他腳邊。

  王印夏驚訝的看著季安東,心中某處猛不防扣動一下。他竟然……

  「我知道了。」季安森慢慢說道。

  穿比基尼的女孩看情況不對,嬌笑的緩和氣氛說:「季大哥,天氣這麼熱,你要不要一起下來游泳?」

  「不了,我還有事情要忙。」季安東眼底的冷氣斂收起來。「你們玩你們的吧,有事的話找艾麗就可以。」

  季安森望一眼王印夏,沒說什麼。

  王印夏敏感的起了一個寒顫。
******

  「這什麼?」一看,裡頭裝了各種名牌化妝品,香水和口紅。搖頭說:「我要這個幹什麼?」

  「妳也該化化妝了,找好男人是要下功夫的。看妳這副邋遢相!妳這樣,別說是王子,連青菜蘿蔔頭都不會看上妳的。」

  秋美「身經百戰」,經驗一籮筐,王印夏一向是很受教的。可她嫌麻煩,把東西塞回給秋美。

  「太麻煩了,時間都浪費在那上頭。」

  「再麻煩也要下那個功夫。」秋美把東西又塞給她。「妳看看我,即使結婚了,不管化妝或打扮,可一點也不敢偷懶怠慢。」

  王印夏這才注意到,秋美一臉精緻的妝,手腕上戴著一條細緻精美的鏈子,無名指上閃亮的白金鑽戒,耳朵上掛的梨形鑽石耳環,身上的削肩小洋裝是某名牌這一季最新的時裝,全身上下不管是穿的、戴的,全是名牌貨。

  「秋美,妳都已經釣到金龜婿了,幹嘛還要這麼辛苦的打扮?」王印夏忍不住搖頭。像秋美那樣,一天少說有半天的時間都花在那上頭。

  秋美細眉挑了挑,十分不以為然。

  「我說妳什麼都不懂。對女人來說,打扮也是一種樂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隨時保持在最佳的狀態,有什麼不好?要讓王子看上妳,妳總得先吸引住他的目光。懂吧?」

  「我們這種窮老百姓,王子是看不上眼的。」

  「別這麼沒志氣。雖然季家兩兄弟不長眼,但好男人還是很多的。只要妳年輕漂亮又溫柔,家世背景不是問題,光憑著青春美貌,就可以飛上枝頭變成鳳凰。」

  「秋美,如果真有那種天方夜譚的話,就不會到處是麻雀了。」王印夏理智得很,有點不受教,跟秋美唱反調。「我還要工作,不陪妳聊了。」
******
  不巧,馬彥民偏偏挑在這時候上門。他一進來,秋美立刻睜大眼睛盯著他看,也不害臊,很大方的打招呼。

  「馬律師,你好。我是陳秋美,以前也住在這裡,你還記得我吧?」馬彥民很早就出出入入季家,秋美也見過他。

  馬彥民微笑一下,圓滑說:「妳好,陳小姐,好久不見。」其實天曉得他記不記得秋美。

  他轉向王印夏,說:「印夏,伯母的腳傷好一點沒有?」

  秋美很快瞥了王印夏一眼,立刻嗅到了什麼似。

  「好多了,謝謝。」王印夏客氣的回答。

  「我帶了一些燕窩給伯母。」把手上拎的東西遞給王印夏。

  這讓王印夏為難。她不想接受馬彥民的好意,但又不想傷他顏面——

  「謝謝。」遲疑一下,她還是微笑收下。

  「不必跟我客氣。」馬彥民也微笑。「伯母呢?」

  「在後頭休息。」

  「我去探望一下伯母,方便嗎?」

  當然不方便。

  「不好意思,我媽跟許嬸好像有點事。」

  「那我就不去打擾了。」馬彥民點個頭,說:「我聽芝琳說,妳有意打工,我們事務所正好需要用人。」

  「可是,我對法律完全不懂。」

  「那無妨,並不需要懂法,主要是幫忙我整理或翻譯一些文件——」

  他的行動電話響起來。他察看來電,對王印夏比個手勢,走到一旁接了電話。講不到幾句,他微微皺一下眉,說:「我馬上回來。」

  然後,轉向王印夏。

  「有個顧客臨時有事,我必須回事務所一趟。我剛剛說的事,妳考慮一下,隨時給我電話。」

  「謝謝。」王印夏點個頭。

  「那我等妳的電話。」

  然後對秋美微微一笑,算是招呼,轉身出去。
******
  「嘖嘖,燕窩哩。」秋美作態的搖頭晃腦。「他們律師一個鐘頭收費沒上萬也要好幾千,馬大律師居然專程來這一趟給妳送燕窩,還拉妳去當他助理!印夏,妳怎麼沒告訴我,馬彥民對妳有意思?」

  「是送給我媽的,請妳搞清這差別。再說,他會看上我哪一點?我沒錢又沒背景,妳別瞎說了。」

  「妳有外表。」

  「光有外表是不夠的.」

  「妳除了外表,還有學識才能,比我強多了。」秋美擺個手。「這種事我用鼻子一嗅就知道了。馬彥民一定對妳有意思,看看他看妳的那副模樣,我看心都被妳勾去了。他長得不錯,一表人才,事業又有成,是個很不錯的對象。」

  「要真是那樣,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了。」王印夏嘻嘻一笑,然後搖頭。「就像妳說的,人家條件那麼好,早就有人排隊搶了,哪還輪得到我。」

  「可白馬王子偏偏看上妳了,要不,這是什麼?」點點那盒燕窩。

  說得王印夏有點心動。但她沒有秋美的活潑、積極與敢於行動,自然約,也就沒有那麼容易興奮陶醉。

  但馬彥民也好,季安東也好,他們那種人家,注重家庭背景,除了要求門當戶對,還是門當戶對——

  啊!她一呆,她怎麼會想到季安東?

  想到季安東,她好像聽到秋美似乎在叫季安東的名字。是她心神恍惚,產生幻聽了,還是她在大白天裡作起白日夢?她轉頭過去——

  門口站的,那個臉色有點壞、眼神有點陰沉、劍眉壓得低低的、惡狠狠盯著她的,可不就是季安東!
******
  這一次,他又聽到什麼了?

  為什麼老是那麼巧,更不巧,季安東老這麼撞聽到她的話?

  「我剛剛看到彥民的車出去,他來過?」季安東面無表情。

  王印夏默不作聲,只是點頭。

  沒義氣的秋美,被季安東寒眸的冷氣那麼一瞪,就借口溜了,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受質問。

  「他來做什麼?」掃了桌上那盒燕窩一眼。「這是他送的?」

  王印夏點頭,然後說:「不知道。」隨後又加一句:「他沒說,但大概是有事找你。不過,他事務所臨時有事找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編出那個「大概」,不過,季安東陰沉的表情、高壓的氣氛,壓得她要透不過氣,她實在不想惹更多的麻煩。下意識裡,她對季安東對她理所當然的霸道妥協著。

  季安東的臉色緩了一點,看看那盒燕窩,哼了一聲。「哼!燕窩。」

  別吭聲,別吭聲……王印夏暗暗告誡自己。

  又不是她的錯,跟她也沒關係,但季安東的壞臉色結結實實的都擺給她看,好像她出了軌什麼似。

  愈想她愈覺得荒謬,幾乎想掉頭走人,但一碰到季安東劍似青冷的眼光,卻動不了,竟有種錯覺,她跟他有什麼似……

  「我問妳,那個打工是怎麼回事?」季安東高大的身子逼向她。「妳還在想打工的事?」

  她不想惹麻煩。天曉得季安東吃錯了什麼藥,這時候惹他是很不智的。

  「沒有。」所以她否認。

  季安東又哼一聲,但表情不再那麼難看了。

  「把它回絕掉,我可不准妳去彥民的事務所。」那麼霸道,那麼理所當然。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跟季安東之間怎麼會、又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種奇怪的關係?他竟那麼理所當然!

  說話啊!王印夏,什麼都好,隨便一句話,只要能回駁季安東。

  「季安東,你不是天上皇,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放棄那個機——機會——」

  季安東戾光一射,逼近到她臉前,那個表情會殺人。「妳再說一次!」

  「我……我……」王印夏不禁往後退,結巴起來。「本來就……就沒有打算接受……」

  唉!

  季安東眉結總算鬆開來,鬆了鬆領帶,說:「我要妳寫的行程表呢?」

  「那個……」

  季安東的眉頭又皺起來。

  「過來。」不由分說拉住王印夏。

  「你要幹嘛?我還要工作——」

  王印夏掙扎著,但被他一直拖上樓,拖進他的房間。

  「你怎麼可以這樣!太過分了!」她不滿極了。

  季安東把外衣脫掉,丟在床上,把紙筆和一堆旅遊書堆在她面前,一邊鬆開領帶,一邊說:

  「資料都在這裡,妳馬上給我寫。我要去沖個澡,等我出來,妳最好已經寫好初步的行程計畫。還有,妳別想趁機走開,如果我出來看不到妳的人,我就直接到妳房間去!」

  「你敢!」

  季安東俯身威脅向她。「不信的話,妳就試試看,看我敢不敢。」

  直盯著她看了一會,才掉頭走去房裡的浴室。
******
  「可惡!」她嘩地站起來,衝到門邊。

  到門邊,她卻停住了,幾番掙扎還是沒能打開那道門。心裡擔心,她這樣一跑開,季安東真的跑去她房間。她知道季安東真敢這麼做,也真會這麼做。

  可是,又不甘心。她為什麼要聽他的?他又不是她什麼人,憑什麼他說了什麼,她就要做什麼?!而且,去不去日本,是她自己的事,他憑什麼千涉她?!

  去他的什麼計畫!那關她屁事!她才不管他想做什麼!她也沒必要聽他的話、配合他!

  對,本來就是如此。

  她扭動門把,幾乎就要打開門——

  「可惡的傢伙!」她重重的踢了門一腳,好像那是季安東冷酷霸道傲慢的臭臉,恨恨的退了回去。

  她趴在桌上一會,不甘心就那麼屈服,但生了一會悶氣後,還是無可奈何,不甘不願的、乖乖的照季安東的話做。

  她想去神戶,想去北海道,想去這想去那。因為太花錢,邱怡萍提及時,她也沒有認真想太多。這時一氣之下,統統把它列出來——好!要她寫是不?她就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給他寫個夠多夠清楚!
******
  胡亂發洩了一頓,氣稍平了,她把胡亂列出但並不真正有興趣的行程劃掉。丟下筆,四處望了望。

  季安東的房間不小,有她的兩倍半之大。除了一張大床,及一個大衣問,一牆滿滿的書櫃,加上一個大書桌,另外電腦、傳真、電話,一應俱全。簡直不是用來睡覺的,而是用來辦公。

  還什麼風花雪月!
******
  季安東從浴室出來,身上只穿一條短褲,肩上披著條毛巾,發尾還濕濕的。

  王印夏心跳加速起來,跳得很不安分,腎上腺素加速分泌,又口乾舌燥起來。

  他走向她,俯身靠近,就近在她鼻端,臂膀隱隱相觸,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味。

  「很好,妳很聽話。」見她還在,他似乎很滿意。

  「季安東,你太霸道了!」王印夏躲著他目光,很不滿。「就算我打算去日本,我沒必要、也不想照你說的做。」

  季安東劍眉一挑。

  王印夏皺眉。「什麼廣告、什麼免費旅遊!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計畫什麼,但我不想被牽扯進去。想想,我媽要是知道了,會怎麼說!」

  「妳可以不必讓她知道。」

  「怎麼可能!」

  「那又怎麼樣?我又不是要妳去殺人放火販毒。」

  「我媽不希望我跟你們有牽扯,不想讓別人說閒話!」王印夏忍不住。

  季安東又那副自以為是的挑眉,看著她,眼神銳利逼迫。

  「那也由不得她了。」不容拒絕。「寫好了?我看看。」
******
  他伸手拿起那張紙表,就那麼看起來。

  他怎麼能那麼胸有成竹,對一切那麼有把握?

  她忍不住看著他。

  他專心看著那張行程計畫表,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逼人的氣勢。

  她一直看著他,無法移開目光。看他飽滿有型的額頭、起伏高挺的鼻樑,到微抿著的薄翹嘴唇,下巴的線條如稜線,分明的刻劃出立體深刻的輪廓。

  她知道季安東外型好,一直知道的,但從來沒有這樣認真仔細的看過他。

  那赤裸的胸膛寬闊而結實,每一寸肌肉都張滿力的美。

  是那樣的經看,那樣的耐琢磨——

  原來,王子也不純粹只是由於身份地位造成的條件才讓人著迷。王子除了附帶的富貴之外,他本身的英俊魅力才更讓人醉心與意亂情迷。
******
  「怎麼了?」季安東抬起頭。

  「沒……什……」啊!她居然看季安東看到出神!

  她頭一低,轉臉避開。他有些惱,伸手過去。她又避開。

  他惱了,整個人轉向她,用力將她扳向他。

  「妳在躲什麼?」

  王印夏觸電一樣震了一下,反射的伸手抵住他胸膛,怕他再逼近。季安東抓住她的手,懲罰似咬了一口。

  「啊!」她輕叫一聲。

  「痛嗎?」

  「怎麼不痛!要不,你也讓我咬一口試試看!」語氣有點惱。

  「好啊,妳想咬我也沒關係。」

  他輕輕吻著他咬過的地方,又含又舔,甚至吮吸起來。

  啊?!

  王印夏猛然脹紅臉,拚命想縮回手,心又跳得慌亂不安分。

  突然的,更加意識到他的赤裸,他寬闊的胸膛,他有力富彈性的臂膀:也更加意識到他那男性的氣息,他如蠱的魅力……

  「要不要咬我一口,嗯?」他俯低臉,嘴唇輕輕在她耳邊摩挲,低聲的誘惑。

  「不……」這曖昧的氣息!「能不能請你稍微離我遠一點……」卻說得那麼無力。

  季安東唇角微微一勾,貼得更近。「說,妳不再跟彥民有任何牽扯,說妳答應一切都聽我的安排。」

  王印夏咬咬唇,不肯聽他的要脅。

  「妳不說也可以,嗯……」那溫熱的唇如一簇火焰,沿著她頸線燒了下去。

  那火簇再往下,往她的鎖骨燒過去,再往下,還要再往下蔓延……

  「我說就是了!」王印夏妥協了。

  季安東唇角往兩邊一勾,目光晶亮的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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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季安東拎了一盒人參去探視王印夏的母親。

  「王嬸,妳的腳好一點了吧?」看到櫃子旁放的那盒十成是馬彥民送的燕窩,心裡哼了一聲,將帶來的人參壓在燕窩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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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爺,我知道印夏要上課,所以沒能好好工作,不過,我的傷已經好了,馬上就可以工作。」

  王嬸之前不是沒想過辭職,但真沒了工作,情況又不一樣,況且王印夏還在唸書,她們身邊也沒多少存款,以後生活都是問題。她年紀大了,什麼都不會,只會做粗活,找不到比季家優渥的工作,季家要真將她辭退了,她又能找到什麼工作?

  「我正想與妳談談這件事,王嬸。」

  「印夏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王嬸心往下沉。

  「她聰明得很,怎麼可能惹麻煩。」想起王印夏的「識時務」,季安東隱隱一笑。「我要她幫我做一些事,要到外地一趟,可能還要到國外一陣子。」

  王嬸驚訝的抬頭,說:「印夏只是個丫頭,什麼都不懂,能幫大少爺做什麼?」更加不安,並不希望王印夏和季安東過分接觸。

  「當然能。妳女兒能力好得很。」

  「她能做什麼?」王嬸喃喃。

  「夠多了。」季安東說:「妳知道我是個商人,做事用人當然都要挑最有利於公司的方式。我知道印夏的英語說得不錯,還會說日語,要請一個這樣的專業人員需要花多少錢,妳女兒可以幫我節省很多成本。」

  他沒說的是,只不過回收之前,不知要先砸多少錢就是。

  但對他決定要做的事,他絕不遲疑。

  「印夏恐怕做不來,擔誤你的工作。」王嬸遲疑。

  「這個我自有判斷。」

  「可是……」

  「我先跟妳說一聲,讓妳放心。好了,妳好好休息,不必急著工作,等腳傷完全好了,再工作。」並不是來辭退她的意思

  王嬸心裡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但立即又不安起來,不知季安東找印夏要做什麼事。

  「大少爺,我想印夏她——」

  「還件事就這麼決定。妳好好休息吧,王嬸。」

  季安東早就已經決定,只是來通知她一聲,沒讓她有找借口拒絕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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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當季安東告訴她,他要負責她和王印夏到日本自助游的一切費用時,邱怡萍還以為他在開玩笑。然後,當季安東說要把她們的一切活動拍攝下來,在電視上播出,問她肯不肯——那還用說!豈止肯!一萬個肯!邱恰蘋當場興奮的點頭。

  「別理他們了。」王印夏卻皺眉。

  她一點都沒邱怡萍那種興奮。雖然那些工作人員叫她們別在意他們,就當作他們不存在,她們的活動一切如常,不必配合他們,他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但她老是覺得被監視似的。

  尤其她知道她們的一舉一動果真在電視上播出後,就皺眉皺得更厲害了。

  季安東說做就做,而且動作很快,效率很高,短短三個星期便找妥相關的工作人員。他成立一家娛樂公司,高薪挖來一個擅長策畫的人員,又找來精於宣傳包裝的廣告人員,對媒體放了不少消息,還沒正式開始運作,相關新聞就炒得很熱鬧。

  在王印夏她們出發那天,他便在各大熱門節目買廣告,播出王印夏被他押著拍攝的季家旗下的飯店形象廣告,一連播出了一個禮拜。

  廣告用MTV的手法拍攝,人與景縹縹緲緲,美麗浪漫又神秘,一播出就引起人注意。都在問,廣告裡的女孩是誰?季安東一直不肯透露,保持神秘。

  同時他又包下某知名有線電視台晚間的熱門時段,密集打旅遊節目廣告;一個星期後正式推出王印夏她們在日本自助旅行的節目。不同於一般旅遊節目,而采像 國外那種Reality Show的製作方式,即時取鏡,十分生活化,鏡頭裡的王印夏與邱怡萍如常活動,根本沒有察覺鏡頭的拍攝跟隨。

  這根本是在砸錢,上千萬上千萬的砸。可季安東一擲千金,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根本不考慮自己花這些心力與金錢,以後有沒有結果,有多少回收的可能,與商人的性格大大不符。但他對自己非常有自信,一旦決定的事,就毫不猶豫的放手去做。

  為了保持熱度,他讓節目一個禮拜播出兩次,同時設立網站,在網上強力宣傳,每天同步更新。還找人在報上報導,討論青年自助旅行。又在電視談話性節目討論,硬是製造起話題,引起大眾熱烈討論。

  當然,王印夏與邱怡萍長得漂亮,身材好,青春又正盛,自然也引起觀眾注意。尤其第一天偶遇到說法語的旅客,王印夏中英日法四聲帶的語言變換能力,令人印象深刻。

  不只如此,她們的獨立與處事能力,與透過鏡頭,時而顯得活潑俏麗現代,時而又顯得柔美楚楚動人的模樣,也變成討論的話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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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最引起注意的,還是她們不經意間說的話與一舉一動。

  「小姐,一個人?」一個長得中性俊美,打扮像視覺系的男人走近王印夏,對她表好感。

  王印夏搖頭,婉拒他。

  「也邀請妳的朋友一起吧,我請妳們喝咖啡。」對方不放棄。

  「謝謝,不過我不喜歡喝咖啡。」王印夏又拒絕。

  美男子有點惋惜,看了又看她,才走開。

  回到旅館,吃飯的時候,王印夏發現攝影師鏡頭對著她,微微皺眉,說:

  「別拍了,連吃飯也要拍,有什麼好拍的!」

  攝影師佯裝關機,將攝影機擱在櫃子上,鏡頭對準她們。兩人沒有察覺,邊吃飯邊聊天,一邊商量討論下個行程。

  「欸,印夏,妳幹麼拒絕那個男的?挺可惜的,長得挺英俊的。」

  「我喜歡男人像男人的樣子,不管身材或外表。找一個比我女人,比我好看的男人,有什麼意思?」

  她喝口湯,說:「晚點我不出去了,好不容易有時間,我要洗衣服。」

  「明天不行嗎?」

  「不行,好幾天沒洗衣服了,從長袖穿到短袖,又從短袖穿到無袖,再這樣下去,我看我得穿露肩的了。」

  「這不剛好,天氣這麼熱!」邱怡萍還在開玩笑。

  結果,他們把這片段,及那名視覺系男人對王印夏表示好感,與王印夏那段話一字不漏的播出來。結果,王印夏那句「喜歡男人像男人」,經過網路推波助瀾,成了名言。

  因為那句話,平面與電視和網上的討論爆烈起來。

  各綜藝節目抓住那句話作文章,各談話性節目也邀請名嘴熱烈討論,甚至連報章雜誌也製作特別專輯討論——

  「像個男人的男人」應該是怎麼樣的男人?「好男人」與「像個男人的男人」有什麼樣的區別?這個時代流行中性俊美的男人,所謂視覺系的男人大為吃香,男人的特質應該是什麼?

  甚至,連王印夏說的從長袖衣服穿到無袖衣服,也不放過,還藉此製作了教人如何搭配服飾的專輯。青少年男女之間,更流行互相嘻笑對方穿了什麼袖的衣服,成為一種次文化招呼語。

  王印夏一下子成了某種名人偶像。

  季安東立即動腦筋,成立購物頻道,專門推銷王印夏與邱怡萍在節目裡穿的用的物品東西,好比那些長短袖和無袖的衣服,同時推銷季家旗下百貨公司及量販廣場的中高價產品,及特惠產品。

  更與日本方面旅館業者合作,讓王印夏拍日本飯店廣告,同時又與旅行社合辦到日本的團體或自肋游套裝行程,走王印夏她們走過的路線,去她們去過的地方,吃她們吃過的東西,住她們住過的旅館飯店與民宿。

  透過日本旅館業者的推動,季安東並且與日本某電視台合作,播出王印夏她們在日本的旅遊集錦,同時密集播出王印夏拍的季家飯店形象廣告,抓住機會與日本那邊合作,推出到台灣的套裝行程,推廣季家飯店。如此一來一往,互相蒙利。

  就這樣,季安東上千萬上千萬又上千萬的砸錢,砸著一場浪漫的風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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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事情並不完全是那麼順利的。雖然季安東事前對他父母說明過他的計畫,但飯店的形象廣告一播出來,季家夫婦發現居然是自家傭人的女兒,一驚非同小可,又急又氣,連忙將季安東從公司叫了回去。

  季安東一進書房,季大爺劈頭便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當然。」季安東穩如泰山。

  「為什麼不事先跟我們商量?」季大爺皺眉。

  「我跟爸媽說明過了。」季安東不疾不徐,態度相當從容。

  「但你沒有說對方是王嬸的女兒。」季太太皺眉。「安東,你到底怎麼了?什麼人不好找,居然找自家的——」她搖搖頭。「還有,那個節目又是怎麼回事?」

  「媽,那是生意,現在是資訊時代,變化多,不管做什麼,都要用各種方式引起人的注意,我們做生意也一樣。」

  紀太太不同意,沒有被說服。

  「成立那個購物頻道也就罷了,對銷售有幫助。但那個旅遊節目有什麼意義?不過是白白浪費資金。」

  「你媽說的沒錯。」季大爺表情嚴肅。「安東,爸信任你的能力,把公司交給你全權處理,你這樣做,叫我怎麼放心!」

  「爸,我什麼時候做過虧本的生意了?你放心,我有把握,不會做賠本的生意的。」這句話說得十分滿,但季安東沒有一絲遲疑。

  他很清楚自己爸媽不是純粹因為他的作為而不放心,而是因為王印夏——他們不希望他與王印夏——與傭人的女兒有什麼牽扯。

  「而且,這一切運作,與飯店、百貨公司和量販廣場的經營和財務組織分開,各自獨立經營,不會有影響。」

  季太太笑容還是不開。「就算這樣,有必要這麼做嗎?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已經這麼做了。媽,做生意賺錢還需要什麼理由?」

  誰會相信重視門第身份的季安東,會為了一個「灰姑娘」如此花費心思!

  當然,王印夏有她的條件,他才能「改造栽培」她,將她拉升到和他可以匹配的位置。

  依他的計畫,捧紅王印夏成為人人皆識的名人,那麼,她和他之間的落差就不至於太大,他們並肩站在一起,應該就會很相襯。

  「但也不能那麼胡來。」季太太沉著臉。

  「你到底投下多少資金了?」季大爺問。

  「還不到一億。」

  一億說多不多,但也是一筆數目,季大爺沉吟半晌,看看他太太,沒有說話。

  季安東又說:「購物頻道進行得很順利,量販廣場的營運增加了三成;到目前為止,節目與網站的廣告收益,已足以抵回大半的開支,節目廣告持續滿檔,至於飯店的住宿率,到明年初為止,都已經被預訂一空,即使接下來較為清淡的月份,也有八成多被預定了。」

  砸的錢多,有形無形回收的更不少,足以堵住反對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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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其實不是大問題,問題是那個王嬸的女兒。

  季太太說:「這不光只是錢的問題。你應該知道媽指的是什麼。安東,你做事一向不會莽撞,這次怎麼那麼輕率?」

  「媽,我做的事,我清楚我在做什麼。」

  季家的大權雖然在季大爺夫婦手上,但他們知道,以季安東的脾氣,不是用高壓態度可以控制的。

  「安東!」季太太氣急敗壞。

  季大爺說:「不是爸媽要干涉,但一個傭人的女兒——」搖了搖頭。「不是爸守舊,不過,前人說的『門當戶對』是有它的道理的。」

  「這我懂,爸。」

  「既然懂,你還那麼固執!」季太太細緻的眉沒鬆開過。「傭人的女兒!想想看,傳出去會被說成什麼樣子!」

  季安東微微抬眉,一副那又怎麼樣。

  「媽,有多少傭人的女兒能上知名大學?有哪個傭人的女兒能讓芝琳親自邀請到她的生日宴會?又有多少傭人的女兒能說得好幾種語言?」

  季家夫婦互相望一眼,沒有說話。

  「爸,媽,印夏的家庭環境是差了一點,但門第不是不可以改變的,印夏有那個條件。」

  只要有那種環境,經常身處其中,自然就習慣熟悉那種氛圍,養成因應那個環境的氣度。

  所有的王公貴族都是這樣培養出來的,所有的王子公主也都是這樣孕育而生。

  「不管怎麼說,你馬上收手,我們季家丟不起那個臉!」季太太還是蹙著她的細緻眉。對她來說,王印夏的背景豈止是「差一點」,那個差,是天與地!

  「媽,生意歸生意,進行得很成功,沒有收手的道理。」

  「生意上的事,媽不會干涉,但公事歸公事,除此之外,你別與她有任何接觸,別糊塗了,明不明白?」

  「那是不可能的。」季安東看著他父母,冷靜而堅持,一點都不退縮。

  一旦他下定的決心,決定的事,無論如何,他絕不會退縮。
******

  「嘿,印夏——」邱怡萍忽然拔高聲音叫她。「妳快過來看!妳上八卦雜誌了!」

  什麼?

  「怎麼回事?」王印夏猛跳起來。

  那是從季安東建立的網站上截取的照片。王印夏正要過馬路,她回頭不知看什麼,目光有點遠,起著風,些許髮絲拂過她臉龐。照片沙沙的,起霧似,有一種海市蜃樓的美。

  照片下印著大大的幾個黑體字,「來自夏天的神秘女郎」,然後一整頁全是臆測編撰、不知所云的廢話。

  另一頁,有邱怡萍的照片,篇幅較小,但同樣臆測編撰、不知所云的廢話。

  「他們什麼時候拍的?真服了他們。」她搖搖頭。不知道雜誌從網站截取。

  直到現在,她們連節目播出了都不知道,季安東也沒告訴她們網站的事,完全讓她們置身事外。邱怡萍沒事看八卦雜誌,一有機會就上網瞧瞧,這才看到有關她們的消息。

  「反正他們也沒說什麼,我倒覺得滿好玩的。」看到自己的照片出現在八卦雜誌,邱怡萍覺得新鮮。「上面說這旅遊節目收視率很好,很受歡迎。季安東怎麼都沒告訴我們?欸,印夏,妳想他們都播了些什麼?」突然緊張兮兮起來。

  「我怎麼知道!」王印夏皺眉。「好了,我要去洗澡了。還是妳想先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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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先洗吧——」邱怡萍頭也不回,忽然怪叫起來。「是季安東耶!印夏!」

  王印夏心跳了一下,目光又轉向電腦畫面。

  可不是季安東!同期八卦雜誌,兩張照片對照著編排,照片裡的季安東眉目冷冽,各與某個名媛及女明星出現在某個晚宴。文字說明臆測他這個城中的黃金單身漢,跟哪個名媛明星在來往,又在哪裡約會吃飯,還用了三重問號與驚歎號。

  王印夏心一沉,酸酸的,竟覺得很不是滋味。

  「怎麼沒有季安森?」邱怡萍還在說。「我看到過幾次季安森的,還是第一次看到季安東的小道消息。」

  「我要去洗澡了。」王印夏突兀的掉頭走開。

  去他的黃金單身漢!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洗完澡,她跟邱怡萍說她累,很早就睡了。但等邱怡萍都發出輕微的鼾聲了,她卻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睜著眼數羊。

  見鬼的黃金單身漢。她低聲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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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一聲,電話不預警的驚天動地響起來。

  她驚跳一下,說不出的惱,抓起電話,一邊看看邱怡萍。邱怡萍只是噫動了一下,又睡得好好的,沒被電話聲吵醒。

  「喂?」大概是工作人員。但都什麼時候了,他們都不睡覺的嗎?!

  「是我。」

  那聲音——

  「吵醒妳了?」

  「你以為現在幾點了?」都快十二點了!這個大少爺!

  「我剛到不久,想見妳,等不及明天。」

  「你人在這裡?」她有些驚訝。

  「我在大廳等妳——」

  「很晚了,我很累,不想下去。而且,我想睡覺了,已經換了睡衣。」

  「那麼妳過來,我就在妳隔壁。」他很堅持。

  「已經很晚了。」

  「妳到底來不來?還是要我過去?」

  「不行!」她低喊起來。

  「那妳馬上過來。」

  「我很累了。」

  「妳是不肯來了?好。」季安東的聲音很冷靜,聽不出情緒。

  過不到幾秒,敲門聲驚天動地的響起來。

  王印夏結結實實的跳起來。邱怡萍動了一下。

  該不該開門?天人交戰了一會,敲門聲固執的不停,只怕就要加上大吼了。

  王印夏皺了下眉,赤腳跳下床,有點急,險些跌倒。

  「你到底想做什麼?」還是妥協開了門。

  季安東表情陰沉,一言不發,走到了邱怡萍的床邊,伸手推醒她。

  「季安東,你在幹什麼?!你別——」王印夏大驚失色,奔過去抓住他的手。

  「醒醒。」季安東不理她,硬是推醒了邱怡萍。

  邱怡萍睡得迷迷糊糊的,看見季安東,還以為是在作夢,含糊說:「季安東,你也來了。」

  「不好意思,邱小姐,我有事跟印夏談,妳能不能到我房間睡?這是鑰匙。」

  「啊?」邱怡萍睜大眼。「季——季安東!你怎麼——」這下真的醒了。

  不相信的轉頭看看王印夏,像是在問她有沒有看錯。王印夏一時不知所措,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麻煩妳換個房間。」季安東把鑰匙塞進邱怡萍手裡。

  邱怡萍看看季安東,又看看王印夏。空氣凝重,滿城風雨欲來烏雲滿樓。她嗅出什麼奇異的味道,沒敢再多話,摸摸鼻子避了出去。

  「季安東,你太過分了!」王印夏生氣的叫起來。邱怡萍會怎麼想?要是讓人撞見了會怎麼說?別說黃河,大概跳到太平洋都洗不清。

  「我怎麼過分了?妳不過去,我只好過來見妳,這有什麼不對?」季安東刻意的壓抑,口氣平淡,態度冷靜,陰沉的表情烏雲散開了一些,簡直是故意的挑釁。

  「你沒想過別人會怎麼想嗎?」對他的態度,王印夏惱極了。

  要是想那麼多,他就不會在這裡了。但季安東只是抬下眉,又是一副「那又如何」的表情。

  見他那種表情,王印夏簡直不知要再說什麼好。季安東何時理過什麼別人?在他目光外的,他從來不會費心思去注意。

  「好吧,你說要看我,現在看到了,行了吧?我很累了,我想睡了。」她無力的就近坐下,滿身疲睏。

  「累了?」季安東居然走到她背後,輕輕按摩她的肩膀。

  王印夏一震,跳了起來。

  「別動。」季安東按住她。

  但要她怎能不動!他……他……

  他的手溫柔的在她肩上揉按著,舒解她肩膀肌肉的酸痛,一點都不熟練,但那般輕巧,力道適中,輕輕來回捶打按摩。

  「季……」唉,這種溫柔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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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鈴……電話刺耳的叫囂起來。

  季安東先一步接了電話,王印夏要阻止已經來不及,焦急的乾瞪眼。

  只見季安東皺眉,說出的話讓王印夏瞪大了眼。「彥民?是你!你怎麼查到這裡的?」

  「安東?」電話那頭,馬彥民愣了一下。「你怎麼會——」季安東什麼時候跑去日本了?這時間他居然在王印夏的房裡……他試探問:「印夏在嗎?」

  「印夏在洗澡。」

  「季——」王印夏一聽,脫口叫出來,立即被季安東搗住口。

  「沒想到你會做到這種程度。」馬彥民的聲音幹幹的,聽起來像在苦笑。

  「彥民,我決定的事,不會讓步的。」

  「你是認真的?」

  「你說呢?」

  「本來我還不清楚你為什麼突然策畫這一連串的工作,現在我明白了,你當真打算把她拉升到你的界面?」

  不是打算,是已經這麼做了。

  季安東說:「你明白了最好。印夏還在等我,我不多說了。」掛上電話,將插頭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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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東,你瘋了?你在開什麼玩笑?」王印夏震驚過度,反而冷靜下來,搖頭又搖頭。

  「妳以為我那麼無聊,正事不做,深更半夜跑來跟妳開玩笑?」季安東從容望著她,姿態穩如泰山。

  「那麼,你是什麼意思?」

  「我以為妳已經很明白了。」

  她很聰明,當然不會太懵懂。但,她需要一個理由。

  「為什麼?」

  季安東靜看她一會,忽然一把摟住她,吮住她的唇,挑逗的撬開她的嘴巴,舌頭滑溜的探進她舌腔裡,深深地吻了進去。

  「這就是為什麼。」

  「你——」她臉紅了,呼吸急促。

  「我怎麼了?」季安東俯臉又靠近她。

  靠得那般近,他又要吻她。她伸手擋住他,緩緩說:

  「雖然我知道自己年輕漂亮,能力也不錯,但年輕漂亮、條件又好的女孩多的是,你為什麼會——」挑上她?她咬了咬唇,幾乎變成習慣性的又皺眉。

  頓一下,抬頭直直望著季安東的眼。

  「你覺得王子愛灰姑娘嗎?」

  「妳呢?妳覺得灰姑娘愛王子嗎?」季安東反問。

  他已經做得那麼明顯那麼多,她還要問這句「為什麼」!她聰明的腦袋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王子和灰姑娘是不在同一個平面的人。」王印夏又咬了咬唇。

  「我第一次聽到這種新解讀。」季安東牢牢攫住她。「別忘了,王子最後娶的可是灰姑娘。」

  「王子的那些名媛歌星影星的紅粉知己呢?」她忍不住。

  「妳在說什麼?」換季安東皺眉。跟著恍悟什麼似,看著她。「妳看到報導了?」

  王印夏默不作聲。

  「妳嫉妒了?」季安東追問。

  「沒有。」王印夏立即否認。

  季安東也沒打算解釋,只是說:

  「以後,妳大概還會看到類似的報導,不必去理它。從現在開始,妳要習慣許多事。剛開始,妳跟著我參加宴會與出席活動,會有許多人看著妳、注意妳的一舉一動。妳不必在意,像平常一樣就可以,久了自然會習慣。」

  「我不想像熊貓一樣被人盯著瞧。」

  「那由不得妳,妳不習慣也得習慣。」季安東笑了笑。「別擔心,那些眼光吃不了妳的。」

  接著說:「我會安排好時間,陪妳出國到各地看看。妳英文程度很好,又能說法日語,再好不過了。我會抽空陪妳欣賞音樂會,參觀一些博物館美術館。」

  這樣一步一步地,把王印夏拉升到與他相同的界面。她本身的能力條件已經很好,又拱她成了一顆新星,然後與她到世界各地旅遊增長見聞,再讓她出席各種大小宴會,讓她習慣公眾的注視。然後,再然後,由內到外,由上到下,她會晶光四射,變成飛天的鳳凰。
******
  「季安東,」不,她不能太陶醉。「如果你把這些話對你爸媽說一遍,我保證,他們一定會認為你瘋了。」

  「他們已經知道了。」

  王印夏猛抬頭,季安東卻一臉的若無其事。看她那詫訝,忽而對她笑一下,看住她不放。她心頭冷不防一驚,在他的注視下臉紅。

  這是真的了。

  是她了,她是那個她不相信的「灰姑娘」……

  王印夏暗暗吸口氣。不躲了,不迴避,不否認了。

  「所以,」季安東輕描淡寫說:「我爸媽或許會找妳,即使他們不找妳,最終妳也必須與他們見個面,妳心裡先有個準備。」

  王印夏點頭。「回去後,我不想上節目什麼的,行嗎?我希望低調一點。」

  「隨妳的意思。不過,我爸媽大概也不希望妳拋頭露面。」

  王印夏又點個頭,說:「你要陪我參觀美術館、欣賞音樂會,到各國旅行開闢眼界,這我也很高興。不過,我非得參加什麼宴會不可嗎?」

  「我知道妳不習慣,不過,久了就習慣了。」

  「不是習不習慣的問題,而是,我在你們家看得不少,覺得參加那種宴會挺無聊的,又浪費時間。」

  季安東愣了一下,沒預料到這種回答,眼瞳縮了縮,眼色深沉,嘴緊抿,看了又看她。

  王印夏抬頭回望,沒有把目光移開。

  「你費心費力『塑造』我,想將你我的距離縮小;還有那門第觀念,要讓我進入你們那個上品的界面,這我可以瞭解,我也願意配合到某一個程度。只是,你看 上的,不就是我某種不同的質素?但把我改造成和那些所謂的名媛一樣,一天到晚無所事事,等著參加這個宴那個會的,如果這樣,何不乾脆就在那些門當戶對的名 媛千金中挑選一個對象,還更省事一些,何必花這些工夫,兜這個圈子?」

  王子愛上灰姑娘,傾心灰姑娘不同於貴族千金與公主的特質與清新,王子希望與灰姑娘在城堡中幸福快樂的生活,給灰姑娘最華麗的衣裳,最耀眼的鑽石,最豪 華的飲食,最美麗的寶石,將灰姑娘妝扮得跟貴族千金與公主一樣。慢慢的,灰姑娘的打扮和一舉一動,都和貴族千金與公主一樣,灰姑娘不再是灰姑娘,變成了另 一個貴族千金與公主。

  結果,到頭來,王子愛的還是灰姑娘嗎?

  「妳就不能為我犧牲委屈一些?」季安東抿著嘴,高大的身影籠罩著王印夏。

  王印夏瞅著他,不考慮的拒絕,說:「我願意配合到某一個程度,做個與對方匹配的女人,但我希望對方的識見氣度也能匹配得起我。」

  什麼?

  「我沒聽錯吧?」季安東冷眉挑了挑,居然笑了。

  這傢伙,居然在掂他配不配得起她!

  「沒有。」王印夏也斜眉挑了挑,也笑了。

  「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

  「偶爾應我的要求呢?」

  王印夏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偶爾。」她強調。

  季安東又笑了,滿意了,笑眼瞅著她,不再要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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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你們快看,是印夏!」老許指著電視,手上還拿著筷子,稱證說:「印夏還真上鏡頭,看起來很不錯。」

  「對啊。」老陳說:「不過,真令人意外,先生他們會找印夏去拍廣告。」

  幾雙眼睛全都轉向王嬸。王嬸尷尬的笑了一下,只浮上乾巴的皺紋線條,看不出歡欣的笑意。

  艾麗定進來,看看王嬸,說:「先生太太找王嬸。」

  一桌子立刻安靜下來,看著王嬸。

  王嬸扯一下嘴角,想笑,終究沒能笑出來,表情變得僵硬。她放下筷子,說:「你們先吃,我去看看先生太太找我有什麼事。」

  大家都在猜想是怎麼回事,也沒敢太天真,沒有人說話,沉默的看著王嬸出去,先前的輕鬆氣氛一掃而空。
******

  到了前頭,季家夫婦都在客廳裡,專等著王嬸。王嬸稍愣了一下,低頭過去。

  「先生太太找我有事?」王嬸客氣地詢問。

  「請坐,王嬸。」季太太先開口,態度客氣,但眼神沒有熱度。「王嬸,妳在我們家工作也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我們對妳怎麼樣,妳應該是曉得的。」

  「先生太太一直對我們很客氣,我一直很感謝先生太太。」王嬸陪笑,坐得不是很安心。

  「妳不必謝我們,我們出錢僱請妳,妳憑勞力賺錢,各自付出換取需要罷了。」把傭雇關係點得很清楚,不給摻入一點其他可能關係的空間。

  王嬸的笑臉僵住,默默看著季家夫婦。

  「我想,妳也看到廣告了吧?」沒有明指,但一聽就知道指的是什麼。

  王嬸默默點頭。

  「也不只是廣告。」季先生說:「老實跟妳說吧,王嬸。那都是安東獨斷獨行,自作主張,事先沒跟我們商量,也沒經過我們同意。」他刻意停下來,望著王嬸,像是想看看她怎麼說——這事,是否是她們有意的計畫?

  「我不知……道……」王嬸連連搖頭說:「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以為印夏只是跟朋友去日本玩……」

  季家夫婦互相望了一眼。

  季太太說:「我們沒有質問妳的意思。安東有時做事就是有些莽撞,像他跟廖董事長千金的事,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

  「是啊,」季先生點頭附和。「廖董事長的千金聰敏懂事,跟安東很相配,家庭生活習慣也跟我們相差不大,一切都很適合。」意在言外。像廖家那樣的家世背景才與他們季家門當戶對。

  王嬸抿緊嘴,覺得像被扇了一巴掌,說不出的難堪。

  季太太看看王嬸,把一隻白色信封袋推到她面前。說,「王嬸,妳在這裡工作那麼久了,我們也不願意這麼做。不過,我們不能再留妳,妳應該知道原因。」

  王嬸變了變臉色,盯著那只白色信封,臉上皺紋一下子變得更密了一些,表情有點呆滯。

  她抬起頭,聲音有點抖。「先生,太太,這……」

  「我們不會苛待妳。這裡頭除了這個月的薪水,還多加了半年的薪資補償。」

  季家夫婦已經很客氣,也沒有說得太難聽,甚至沒給她一點難堪,該給的也都給了,人家辭退她,除了怪自己女兒不懂事惹來麻煩之外,還能怎麼樣?

  王嬸心裡也明白,這份工作是保不住了。不多說什麼,默默收了辭退金。

  「我明白。對不起,給先生太太惹麻煩了。」突然被辭退,卻反倒賠不是,向人家道歉。
******
  從日本回來當晚,又累又困的回到她公寓時,天色已經很黑,時間也已經很晚了。進了門,看到母親在,王印夏有些意外。

  「媽,妳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假日,時間又不早了,她母親卻在她公寓,王印夏心裡隱隱有種預感。

  「回來了,晚上吃過沒有?媽煮點東西給妳吃。」王嬸接過她的行李。

  「我不餓。」

  「那麼快去洗澡,洗完澡好睡覺休息。看妳累成那個摸樣。」

  「媽——」

  「媽辭職了。」王嬸打斷她。「好了,趕快去洗澡,洗完後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王印夏靜默幾秒,心裡有數,說:「季家把妳辭退了?」

  王嬸不作聲,只是比個手勢要她快去洗澡。

  「我去洗澡了。」王印夏也不再追問。

  季家即使不辭退她母親,季安東也一定不會再讓她母親繼續做下去,她母親丟掉那份工作是必然的。

  只是動機不一樣。季家夫婦會毫無異議接受她嗎?恐怕大大有問題。
******

  王嬸看著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印夏,媽問妳一件事,妳要老實回答。」

  王印夏喝口水,等著。

  「媽問妳,季家太少爺為什麼找妳拍廣告?」王嬸乾巴巴的眉頭嚴肅皺著。

  很難解釋為什麼,王印夏沉默著。

  「妳為什麼沒告訴媽?」

  「我以為那沒什麼重要。」

  「還有,那什麼電視節目又是怎麼回事?」王嬸聲音幹幹的。「印夏,妳不會是糊塗了,做了什麼傻事,人家才——」

  「媽,妳想到哪裡去了!」王印夏不由得皺眉。她媽說的「傻事」能是什麼,大概就以為她勾引季安東,用身體交換。

  「那季家大少爺為什麼好好的什麼人不找,偏偏找上妳?」

  「他並不只是找上我,還有怡萍。」

  王嬸搖頭。「怡萍跟我們不一樣,沒人會說她閒話。」

  「媽,妳想得太多了。」

  「印夏,妳要聽媽的話,別跟季家大少爺扯不清。」王嬸苦口婆心。「人家身份不一樣,我們跟人家差太多了,配不起人家,別去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王印夏站起來說:「我出去跑步。」臉上沒太多表情,沒顯露出她心裡的感覺與想法。

  「印夏,我們高攀不起人家,別讓人家以為我們企圖人家什麼。」這個人家,自然是說季家。

  「我出去了。」王印夏回頭說一聲。

  她不想談這件事。起碼,這個時候她不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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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孩子,怎麼忘記帶鑰匙了!」王嬸匆匆抓條毛巾,邊擦乾手邊開門,嘴裡邊說:「怎麼忘了帶鑰——大少爺!」脫口叫出來,沒想到是季安東。

  季安東不請逕自進去。「王嬸,不,我應該喊妳一聲伯母。」態度從容,像在自己的家。

  「大少爺這樣稱呼,我擔不起。」王嬸表情僵硬。

  「這是應該的。」

  「大少爺有事?」對他突然上門,王嬸並不歡迎。

  「印夏呢?她應該回來了吧?我要她回來立刻打電話給我的。」話裡透出不應該與王印夏會有的親近,王嬸內心一緊!

  她沉默一會,才說:「印夏出去了。」

  季安東悶哼一聲。這傢伙!就不能安分的在家裡等他、打個電話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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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件事我聽說了。我爸媽太心急了。」遞給王嬸一張支票。「這個,請妳收下。」

  王嬸驚訝的望著季安東,搖頭說:「我不能收。」不肯接受。

  「這不是送妳的,」季安東說:「這是妳女兒憑能力賺得的酬勞。」

  「不管如何,我們不能收這個錢。」王嬸堅決不肯收。

  季安東冷銳的眼斂了斂,慢慢說:「王嬸,我想妳應該知道了,我跟印夏不是普通的關係——」

  王嬸臉色大變,青得嚇人,瞪大眼說:

  「安東少爺,印夏不懂事,做事情也沒考慮太多,不知輕重。但那點自知之明我們還是有的,我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會高攀,更不希望讓別人誤會我們有什麼企圖。」

  「有企圖的是我才對。」季安東斜揚眉。

  王嬸臉色更不好看,固執不通,語氣僵硬,說:「安東少爺,這種話是不能亂說的,請不要跟我們開玩笑。」

  「我沒有那麼無聊專程來這裡開玩笑。」

  「不是玩笑是什麼?你們家大業大,我們是高攀不起的——」

  「妳高攀不起,妳女兒攀得起。」王嬸口口聲聲「我們」「我們」的,硬是代表王印夏說話,季安東眼神微沉,不客氣的打斷她,一點也不退縮。「印夏有貌兼有才,聰明又有才能,前途不可限量,有哪點攀不上的?」

  王嬸被他的氣勢壓住,一時語塞,開不了口。

  王印夏要是知道了,大概會埋怨他說得太過分,但非常時候得用非常手段,而且他也不欣賞王嬸那種過於防衛固執的態度。

  「以印夏的條件,她攀不起我,那麼,什麼樣的人她才攀得起?做工的?干苦力的?還是隨便一個公司小職員?王嬸,妳也未免把自己的女兒想得太廉價了。她 現在是季家飯店的形象代言人,妳知不知道大街小巷都在談論她?難道要她嫁那種學識能力都不如她的平庸男人,她才算攀得起?」

  王嬸被質問得啞口無言。但儘管如此,現實到底還是現實。擺在眼前的,季家會輕易接受她們嗎?

  「你想得太容易了,安東少爺。」她搖搖頭。

  「不會有問題的。只是,恐怕要委屈妳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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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東?」話沒說完,王印夏開門進來,有些意外。

  季安東轉身,揚一下眉。

  王印夏會意說:「我出去跑步。」她流了一身汗,背部都濕透了。

  「我等妳的電話等了一個早上。」季安東又說,等著解釋。

  王印夏沒給他滿意解釋,反問:「你怎麼來了?」看看母親。

  王嬸臉色不大好。從他們兩人短短的互動中,她已感覺出兩人之間某種關係的不尋常。

  「我拿這個過來,她不肯收。」季安東拿出支票。

  「我們不能收你的錢。」王嬸僵著臉。

  「我又不是隨便就給錢,這是妳廣告還有旅遊節目的酬勞。」

  王印夏看看季安東,說:「就這樣?沒有其他的?」那數目有點大。

  「裡面還包含妳後兩季的形象廣告酬勞。」

  王印夏沉默一會,出乎意料點頭說:「我收。」

  「印夏!」王嬸生氣叫說:「妳怎麼可以收人家的錢!」

  「為什麼不可以?既然這是我應得的。」

  連季安東也有些小小詫異,但他微笑,似乎很欣賞,把支票塞到王印夏手裡,說:「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這句話讓王嬸的臉色更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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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王嬸工作的事,」季安東說:「我爸媽太心急了,不夠周到。不過,辭了也好,這件事妳們不用擔心,我已經有了安排。」他也不可能讓王嬸繼續做那份工作的。

  「我家的事,不勞大少爺費心。」王嬸口氣硬梆梆的。

  「安排?」王印夏也皺眉。「這件事我媽自己有主意,我們會商量,你不必做什麼安排。」

  「妳有什麼主意?」季安東冷靜的問。

  「開家店什麼的,看我媽的意思。或許開間小裁縫店,幫人修改衣服——」王印夏轉向她母親。「對吧?媽。」

  「嗯。我們自己會決定,不勞大少爺為我安排。」就是不肯領季安東的好意。

  季安東皺眉。

  想也知道,即使連開一般高級商店,他父母大概都還不樂意,對這個主意皺眉,何況那種簡直如同路邊攤位的什麼裁縫店。開那種小店,拋頭露面的,於身份地位無助,還多給人說話罷了。

  他們季家重視面子,與其開那種有失身份的店,不如什麼都不做。

  「這不是個好主意。」他皺眉,看著她們母女。「我們關係不同了,王嬸的身份地位也大大不同,而且我爸媽比較重視面子,與其開那種店,不如什麼都不做,就在家裡好好享福。」

  王嬸咬著唇,臉上的皺紋糾結絞纏,甚至扭曲起來,好像被摑了一巴軍。

  「季安東,你——混蛋!」王印夏狠很瞪他。

  什麼叫那種店?什麼叫在家裡好好享福?

  「妳說什麼?」季安東劍眉高挑。

  「我說你混蛋!」他要問,她就又罵一次,不由分說將他推了出去。

  「嘿!」季安東伸臂擋住門,滿眼的火。

  王印夏沒退縮,瞪著他一會,然後搖搖頭。季安東與她相對一會,眼裡的火慢慢斂去,退了出去,說: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跟伯母道歉。」

  王嬸悶聲不響,木然坐在那裡。

  「你先走吧。」王印夏搖頭。

  「給我電話?」季安東要求。

  王印夏遲疑一下,終是輕輕點頭。

  關上門,凝重的氣氛就落下來。

  「吃飯吧。」王嬸終於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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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盛了飯,又放下碗筷,歎口氣說:「印夏,媽不是瞎子,妳老實告訴媽,妳跟大少爺是不是有什麼關係了?」

  王印夏沉默不語,默默扒著飯。

  「妳真的……所以人家才找妳拍廣告出錢給妳去日本,還給妳那麼多錢,是不是?快把錢還給人家!」王嬸又驚又急,停一會,才又歎口氣,口氣溫和下來。「印夏,妳別傻了,人家家世那麼好,有錢又有地位,我們高攀不起的。」

  「媽,」王印夏終於放下筷子。「我們真的有那麼卑微嗎?我真的什麼都比不上別人嗎?為什麼妳老是說我們攀不上人家?我們天生就比較低下嗎?」她咬咬唇。「我沒有勾引季安東,也沒有貪圖什麼。季安東喜歡上我,因為我值得被喜歡;我也喜歡他,因為我欣賞他,就那樣而已。」

  王嬸愣了一下,望望女兒,眼裡湧起一些複雜難言的表情。

  「媽不是那個意思,不是故意看輕妳,」說得有些艱難。「但現實就是那樣,媽不希望妳受到傷害。妳想過沒有?季先生季太太會同意妳跟大少爺的事嗎?」

  「大概不會太順利,季安東要我要有心理準備。」

  「那妳還何苦!」

  「季安東都不怕,我怕什麼呢?」

  她原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王子不愛灰姑娘呀!門不當戶不對,所以她早早在馬桶上頓悟,只是——原來「階級」這種東西,不是一種真理,沒有「天生」這回事。

  「印夏……」王嬸搖頭歎氣。

  「媽,妳別擔心那麼多,也別想太多。」王印夏說:「沒錯,比家世,比背景財富,我們跟他們差一大截,他們在天,我們在地。但我並不覺得我高攀了,配季家,是綽綽有餘。媽,妳栽培了我那麼多年,妳女兒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王嬸不敢相信的看著女兒,詫訝她競有那等自信,對自己競有那等認叵。

  但……那閃著晶亮光芒的雙眸,那明麗姣美的面容,那顧盼自如的神采——這是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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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夏,」王嬸不禁搖頭。「不是媽硬要反對,可是富貴人家難入。何況,大少爺條件那麼好,想結識他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他只是圖個新鮮,或者很快又結交新的朋友,那時妳要怎麼辦?」

  這個啊……

  王印夏傾傾頭,似乎想了一下。

  她也曾懷疑、不相信所謂「豪門王子」的愛,疑心那份愛不僅淺,而且不會太持久。

  季安東家境富裕、外表出色兼具才幹學養,又有身份地位,環肥燕瘦各型的美女拈手即來,這樣的人會癡情專一嗎?

  但,她不禁又問:販夫走卒的愛就可以永遠、就能夠天長地久了嗎?

  而且,世間情事,分分合合,求什麼天長地久?又有什麼天長地久?

  季安東正值盛年,英俊高大,成熟有魅力,風采迷人,身材結實,充滿了肉體美,即使只得幾年的歡愛愉悅,可那正是他人生的春春與肉體精華的時候,她可也霸佔了他青春最盛最精采的時刻。

  假若他日他另結新歡,體已衰肉已殘,而她已享用他幾年最具成熟魅力、青春最盛的好時光,又有什麼好怨的呢?

  不,她不會做怨婦。若將來他移情別轉,另結新歡,她也仍可以有自己的世界,擔心那麼多,也許說不定,地球在那之前已先停止自轉呢。

  有情緣能結多久,享受多久就多久,到時又是另一番天地,要在乎的是當下這一刻。

  又有誰曉得,變心的會不會是她!

  不,她不會將自己搞成黃臉婆,整天疑神疑鬼,擔心他會不會變心,把精力放在煩憂上。

  她會好好享受,享受他迷人的體魄、結實的身材,以及英俊的皮貌帶給她的歡愉快樂。

  男人真要變心,一個小上班族也會變心,看上別的女人,又何苦委屈自己去屈就那種男人,自卑的以為對方條件遜色,就以為抓得住那種男人?

  為什麼要不敢去愛英俊有錢有才的男人?就怕他不會長久愛自己、會變心?

  如果對自己沒那等信心,以為退而求其次,男人就會對她好、死心塌地——喔,不,會偷腥的自然會偷腥,會變心的自然會變,何必為擔心將來被辜負而不敢接受當下的愛情?何必將自己低看,不敢接受條件太好的男人?

  「真要那樣,到那時再說吧。」她看著母親,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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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哥,你浪費那麼多錢捧王嬸的女兒,究竟想幹什麼?」

  「那不叫浪費。」面對質問,季安東冷靜又從容。「我做的你們都看到了。這項企畫十分成功,邊際效益十分可觀。節目廣告收益不說,飯店在海內外的知名度 大幅提升,住房率連連爆滿,百貨公司與量販廣場的營運也增收了好幾成。更重要的,我們企業集團形象大為改善提升。企業的形象是錢買不來的,我們得到與付出 的相較,是非常值得的。」

  即使如此,季安森仍不為所動。「你不必提那些數據,大哥。我知道企畫非常成功,我也相信你的能力。但你沒跟大家商量,自作主張——什麼節目,根本是王嬸女兒的個人秀!她為了達到目的,用什麼跟你交換了?」

  季安森這種偏見,也不見得針對王印夏個人,主要是在他們的想法中,而且也有太多例子了,太多女人接近他們都是有企圖,或用身體交換金錢,或其他目的。所以,王印夏想必也用了什麼手段,達到她的目的。

  季先生季太太心裡多少也有疑問疙瘩,望著季安東。

  季安東掃了弟弟一眼,冷湛的眼光如一道利刃。

  「你跟她上床了是不是?這不是不能解決的事,看她要多少,給她錢就是了。」季安森語氣有些不屑輕蔑。

  「安森!」儘管心裡這麼認為,但這種有失身份的話讓季先生季太太不禁皺眉。

  「你以為印夏是像你認識的那些,可用錢打發的女孩?」季安東不慍不火,也不承認他到底與王印夏有沒有什麼「關係」。

  「大哥,我勸你最好別跟那種女孩有任何瓜葛。」話是對季安東說的,季安森卻轉向季家夫婦。「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誘惑你的,讓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但你可別自以為是情聖,白白被利用了。」

  「安森,夠了!」愈說愈不堪,季太太忍不住皺眉。「安東,不管你跟王嬸女兒之前有什麼瓜葛,她也不算吃虧了。從現在開始,你別再跟她扯不清,我們季家丟不起這個臉。」

  「媽,如果我隨便找個女孩,妳反對也就罷了,可是,我千挑萬選才中意的,怎麼能說放就放。」

  要是那麼簡單就放棄,一開始他就不可能如此大氣、如此風花雪月的做了如此一件輕狂的事了。

  「你是說你喜歡她?」季先生也不贊成。

  「不只喜歡,還很欣賞,認真的考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季安東不動如泰山。

  「跟傭人的女兒?大哥,你到底在想什麼?」季安森甩個頭,對季安東的鬼迷心竅簡直不敢置信。

  「王嬸的女兒……安東,你別胡來!要傳出去,季家的面子往哪裡放!」季太太氣躁起來。

  季先生也大力搖頭。「她跟我們差太多了。」

  「爸,媽,我知道印夏的家庭差了些,不過,這不是大問題,以印夏本身的條件就足夠了。」就像王印夏反詰的,除了家世金錢,他季安東可還有其他什麼配得上她的?

  「她能有什麼條件?再怎麼樣都是個傭人的女兒。」季太太不相信王印夏能與那些名媛千金相比較。「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安東?哪家的千金不好找,偏偏找個傭人女兒,壞了自己身份。」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媽。」季安東還是那一副冷靜從容,十分的堅持,毫不退讓。

  在季家這種環境長大,受的是精英教育,一路一帆風順,對他看不上眼的,固然視之如無物,但他決定的,也絕不輕易讓人改變他的決定。這樣的季安東,自信堅持,才會一擲億萬,只為一個風花雪月的結果。

  「我會盡快帶印夏回來與你們見面的。」他很堅持。

  「你說什麼?你瘋了!我絕不會答應的!」季太太氣急敗壞。她怎麼可能答應見那個王印夏!

  季先生也皺眉,不斷搖頭。門不當,戶不對,怎麼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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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印夏並不認為,重視門戶家世的季家會接受她。但想想,她是不可能跟季安東兩個人跑到深山裡,不與世事膠著,過著你儂我儂的神仙生活的。

  所以,她只好聽季安東的,跟他回季家見季氏夫婦。

  季家在開宴會。季安森找了一堆人,全是他的富家「狐群狗黨」。

  「嗨,季大哥,要不要來一杯?」他們並沒有引起騷動,當中一些人看到季安東還嘻皮笑臉的打招呼。

  季安東蹙下眉,也沒有太騷動,撇開那個嘻皮笑臉的傢伙,在樓梯邊找到季安森,將他抓到一旁,說:「這是怎麼回事?安森。爸媽呢?」

  他明明說過,今天要帶王印夏回來的,滿院卻這樣一副亂七八糟。

  王印夏心裡有數,季家夫婦想必故意避開,不想見她。

  「宴會啊,你不會看?」季安森冷笑一下,看都不看王印夏。「爸媽有事出去了。」

  季安東又蹙下眉,但依然顯得冷靜的表情,讓人猜測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他望一眼王印夏,將她拉到跟前,也不避諱,親愛的親了親她,說:

  「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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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安森冷冷看著,嘴角有一抹輕蔑。

  人不少,樓梯邊雖不算隱密,但沒有人特別注意王印夏。只是,旁邊那道冰冷的目光讓她覺得不怎麼舒服就是了。那目光滿刺,挑剔又不屑。王印夏視若無睹,乾脆當季安森是透明。

  「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妳是用什麼手段勾引我大哥的?」季安森閒閒的倚著樓梯扶手,雖沒有指名道姓,冰冷的眼衝著她,口氣彬彬有禮的。

  王印夏吸口氣,差點被迎面擊來的直勾拳打翻下巴。

  「這個啊,」她甜笑起來,伸出食指勾了勾。「我手這樣一勾,他就被我釣上來了。」

  季安森冷淡的黑眸陰森的縮了一下。

  「一張嘴倒是厲害。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妳的企圖。妳為什麼可以那麼無恥,拿身體交換好達到目的?」

  又一記十磅重的揮拳。

  她直對著季安森,笑得出水,溫柔的回說:「就好像你為什麼可以那麼沒骨頭,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紈褲子弟一個那樣的生活一樣。」

  季安森瞳孔又是一縮,狠冷的瞪著她。

  「嗨,妳好面熟……」一個男的不知不覺的衝進這緊繃的結界,朝著王印夏,一副哪番曾相見過卻又思想不起似的表情。

  王印夏笑一下,算招呼。越過那男的肩膀,看到季安東正朝他們走來。

  那男的咧嘴笑說:「妳這麼漂亮出眾,我要是見過,一定不會忘記的!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妳……對了!」他猛拍一下大腿,一瞼「終於」想起的興奮。「我想起來了!我在電視上看過妳!妳是那個——」

  「她是我家傭人的女兒。」季安森淡淡的插嘴。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見,口氣淡淡的,也不顯得趾高氣揚。

  空氣霎時靜下來。十幾雙眼睛盯著王印夏。

  「安森!」季安東走近聽到,生氣的出聲斥喝。王印夏帶媚的笑聲響起來,笑得比玫瑰花還芬香燦爛,無邪又無辜。

  「是啊,一點沒錯!」她拍著手,清純明麗又一臉無心。「我好驚訝,安森,你跟我家隔壁阿肥嬸一樣那麼關心我。不過,阿肥嬸吃飽沒事幹,整天閒著只會東家長西家短,你當然跟她不一樣了,對不對?」

  季安森表情一垮,臉色鐵青,冰冷的瞪著王印夏。

  王印夏仍對著他笑得很甜,甜到出水。「你也不過是個靠家裡庇蔭,一事無成的公子哥。我至少還會洗衣作飯,你呢?除了吃喝拉撒,你還會做什麼?」
******
  「哈哈!」季安東大笑著拍起手。

  本來,有骨氣的人,這時候應該下巴一抬,頭一甩,頭也不回地走了才對。但季安東那麼一笑,王印夏心中的氣消了一些,就性格不起來。

  季安東走過去,不管眾目睽睽,拉過她,摟住她的腰,貼著她,親密的吻了又吻,洩露一絲旁人從不知的激情。

  王印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迎著他親了又親,故意氣季安森。

  既然說她勾引季安東,那她當然得出手勾一勾,才不枉擔了這個名。

  季安森臉色更難看,哼了一聲,不發一言掉頭走開。

  「把他給得罪了。」王印夏有些懊惱。

  真是!把季安森得罪,對她有什麼好處?但不把他得罪,一直受他的「人參」氣,她會消化不良,搞不好生理期還不順調。

  「說得是有點過分,不過,安森那傢伙,是該給他點教訓。」季安東低頭看她。看她即使懊惱,那模樣也動心,動他的心。
******
  「你爸媽呢?」

  「不在。」季安東直直看著她。

  她點點頭,一點都不意外。

  「季安東——」

  「妳怎麼還在叫我『季安東』!」

  「不這麼叫,難道你要我叫你『大少爺』?」

  「滑頭!妳知道我在說什麼。」本來他就是摟著她的,這時用力一帶,整個貼住了她。

  王印夏有點不自在。還好,季安森一氣走人,他那些狐群狗黨也一哄而散都跑到泳池邊去享受陽光,免得自找麻煩。

  「現在我把你寶貝弟弟得罪了,你把我媽得罪了,接著,你說該怎麼辦?」

  季安東笑起來,在她耳邊輕輕吹氣,說:

  「我瞭解我爸媽的為人、在乎什麼,只是,恐怕要委屈妳媽了。」

  「什麼意思?」王印夏不禁皺眉。

  「瞧妳皺眉的!」季安東伸手抹平她微皺的眉頭。「我問妳,我們不可能跑到深山裡,兩個人自己過活吧?」

  「是不可能。」

  「所以,我們雙方都需要妥協一下。」

  「怎麼妥協?」

  季安東親了她一下。

  「我們季家比較要面子,也講究這個,所以身份地位是必要的。妳母親如果繼續幫傭,當然不是好主意;隨便開家店的話,於身份地位無助,我爸媽大概也會有意見。」

  「什麼叫隨便開家店?」王印夏又皺眉了。「你們家還真虛榮。開店就是開店了,還有什麼差別了?」

  「當然有差。我知道妳不高興,但妳應該明白的。」季安東不想巧言修飾,直接明白的看著王印夏。

  王印夏悶哼一聲,沒說什麼。

  「所以,與其隨便開個店,倒不如什麼都不做,還能保持住身份——」這也是為什麼從前家境沒落的世家小姐,非到不得已,寧願無所事事的待在家裡,也不肯 出去找個工作,就怕失了身份。「當然,妳不會贊成這個主意。我想過了,不如用妳那筆酬勞,我來安排,開一家高級餐廳或高級眼飾店,不夠的費用我來資助。你 媽自然是老闆。再讓餐廳或服飾店進駐我們飯店,這樣便妥當。」為了他們季家的勢利及門戶偏見,這似乎是兩全其美的安排。

  「這個太過分了,我不能讓我媽受這種侮辱。」王印夏搖頭。雖然季安東很誠實的說清癥結,但她不能答應。「必須依照我媽的意願,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希望她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跟著你們的安排。」

  「就開那裁縫店?」季安東挑眉。

  王印夏也揚了揚眉。

  「妳明知道我爸媽對這主意不會覺得高興的。」季安東說:「各退一步,不開什麼高級的店,也不必進駐我們飯店了。不過,妳總得考慮一下我爸媽的想法,最起碼是一間中等級的店,可以吧?」這是最低要求了。

  這要求不算過分。王印夏考慮一會,點頭答應。

  季安東高興的親她一下,微笑繼續說:

  「還有,下一步,把名分定了。我會安排出時間,我們到歐美各國四處看看。然後,妳得有心理準備,跟我出席一些宴會,習慣應酬的場合——這個我們談過的,對吧?」

  王印夏點頭,沒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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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妳媽當然跟我們一起,有老陳老許他們在,她也不會覺得陌生。但我想她不會同意——」

  「你要我媽跟你爸媽住在同一個屋子裡?」王印夏駭笑出來。「季安東,虧你有顆好腦袋!」惹得季安東瞪眼。她嗔他一眼,搖搖頭,理所當然提出要求:「真 到那一步,你跟我都搬出來,你再在附近買個房子,讓我媽住,我也可以就近照顧她。這樣,你爸媽不會彆扭,我媽也不會覺得不自在,和許伯陳伯他們也不會覺得 尷尬,他們的交情也能維持下去。」

  「這倒是個好主意。」季安東立刻點頭。

  「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嗯……」季安東故意頓了一下。「我爸媽也許會要求妳專心當個『名媛』,學習名媛的生活方式——」

  「那是不可能的,我還要唸書。」王印夏想也不想就回絕。

  「他們不會要妳放棄學業的。」季安東耐心說:「妳在知名大學的研究所唸書,是可以讓他們覺得有面子的事。不過……」又頓了一下,欲言又止。

  王印夏立刻明白了。

  他們這些所謂上流社會人士,尤其是名媛,讀書拿學位只是用來增添光采,為她的身份錦上添花而已,而不是用來找工作賺錢過生活。

  「他們要我什麼都不做,成天就坐在那裡等著出席這個宴那個會的,是吧?」

  季安東目光柔柔的看著她。「對,妳很瞭解的嘛。」

  王印夏笑,又笑,再笑。

  「妳覺得太過分了?」季安東柔聲的問。

  王印夏便柔聲的回答:「是的,而且荒謬。」

  「就算是為了我,妳也不肯?」還是那樣溫柔的目光語氣。

  「我肯的話,那就不是我了,你還會要我?」王印夏便又用同樣溫柔的聲音,惹人憐愛的望著他。

  「到這地步了,妳想反悔?」他板起臉。

  「應該還來得及,不是嗎?」她用最柔媚清美的笑睇著他。

  「來不及了!」季安東惡狠狠瞪她,一把將她摟入懷裡,緊緊擁住。

  她一步就踏入他的心窩,一步一步的走進他的生活,卻可惡的不肯一步一步按照他「風花雪月」的計畫!

  「季安東,我不是那麼不識好歹的。」在他懷中,她細聲細語。「我知道你的為難。也許,哪一天,我就會想專心過少奶奶的生活,請你耐心等一等。」

  這樣的溫言柔語,這樣的婉轉低訴,季安東用力一攬,將她摟得更緊。

  「妳不想當『少奶奶』也沒關係,我要的是靈與肉的伴侶。」

  怎麼不是「靈魂」的伴侶?

  理智冷靜的季安東,濃情蜜意、意亂情迷時刻,都還很清楚他要的是什麼。

  王印夏暗暗輕輕一笑,伸手勾住季安東的脖子,晶亮的眼眸水漾漾的,帶一點媚,臉兒偎了過去,挑逗地,親吻起他。

  王子與灰姑娘從此會過著快樂幸福的生活嗎?

  童話沒有繼續寫下去。

  一百萬金幣的問題,變成古今中外的一個謎。

  王印夏勾緊季安東,在意這一刻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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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某家電視台招考儲備新聞播報人員,王印夏沒先跟季安東「打個招呼」,就自行決定去應考。光憑著她令人賞心悅目又上鏡的相貌,就可以以「美女主播」噱頭錄取了。不過,要花瓶多的是,這家電視台要求的多一點,要求應試者有訪問外事的語言能力。

  因為那個飯店形象廣告加真人秀節目,王印夏一時算某種知名人物,主考人員認出她,有些意外,心存預見,也沒期望她多少。

  哪知,王印夏中英日法四聲帶,現場即席翻譯新聞稿,分析時事內容,加上咬字清晰,又上鏡頭,以優秀能力當場被錄取。她說明她還要繼續念研究所,電視台也同意,保留她的資格,她可以一邊唸書,一邊實習,假日再上台播報。

  王嬸很高興,特地為王印夏煮了湯麵。

  「但這樣一邊唸書一邊工作,會不會太累?」高興歸高興,還是替女兒擔心。

  「不會的。」王印夏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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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一下,眼神滿是心事的看著母親。「媽,有件事……我想跟妳說……」

  王嬸心裡有數。等著。

  王印夏把她跟季安東說的那些簡要說了,一邊看著母親。

  王嬸沉默一會,說:

  「妳怎麼可以要人家買房子給我們。」對女兒搖個頭。但意外的,並沒有太反對的意思。

  大概因為王印夏上回那番話,也或許因為王印夏憑能力考上電視台新聞主播工作的關係,讓王嬸覺得她們或許也不是真的那麼低微,完全比不上人家。

  「媽,妳不反對?」

  「媽反對,妳就會聽我的嗎?」王嬸說:「印夏,妳既然喜歡大少爺,做了這樣的決定,妳自己就要有心理準備,懂嗎?」

  「我知道。」王印夏說:「媽,那開店的事,妳打算怎麼辦?妳不必勉強自己迎合他們的——」

  「就照大少爺的意思好了。大少爺已經很體貼了,我們還是不要太為難他。」

  「不會的,季安東很明理。媽,開店我是覺得可以試試看,不過,還是要順我們自己的意。」

  「讓我再想想吧。媽也沒做過生意,一下子也沒主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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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嬸出去後,邱怡萍從頭到腳、上下左右打量王印夏半天,喲了一聲。「喲!看看妳,眼角都帶著春風!」

  王印夏白她一眼。

  「幹麼給我白眼?我說的不對?妳現在是愛情學業事業三得意!」邱怡萍也學她翻白眼,惹人嫌的湊向她,賊兮兮又曖昧的說:「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季安東把我趕了出去——妳還沒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還不給我招來!」

  少年損友,教王印夏沒奈何。

  「那一天晚上,我們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生米煮成了熟飯,所以他要對我負責。就這樣,妳還要知道什麼?」

  「真的?」邱怡萍故意,還裝糊塗,睜大眼睛說:「印夏,妳真的跟季安東——那個了?」

  「邱怡萍!」王印夏忍不住了。

  「好嘛好嘛!」邱怡萍舉起雙手,擺個投降的手勢。「不過,印夏,妳當真的……妳不是說王子不愛灰姑娘嗎?」

  「是啊。不過,我不覺得我是灰姑娘。」

  「說真的,妳喜歡季安東哪一點?」邱怡萍好奇。

  「我喜歡他的身體。」王印夏沒多想。

  「啊!妳真的跟他那個了?!」邱怡萍驚呼,這一次是真的驚訝。

  王印夏紅紅臉,又白她一眼。

  要她說喜歡季安東個性氣質什麼的,那也是當然的,但外表身體可是最直接的。像季安東說的,肉體與靈魂。

  「不是我掃興,你們的事,季安東的爸媽怎麼說?」

  「不知道。不過,大概不會太高興就是了。」

  「妳不擔心嗎?」邱怡萍替她憂心。

  王印夏卻笑了。「季安東都不怕,我擔心什麼?」

  怕季家夫婦不認同她嗎?她倒真是不擔心。不是因為她有個性不在乎,而是,這純粹是非戰之罪,就算她擔心死了,季家夫婦也不會因此就認同她的。

  「季安東怎麼說?」邱怡萍又問。

  「他要我這個週五晚上,一定要出席在季氏飯店舉行的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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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露肩曳地、包裹出她凹凸有致、柔美性感的長禮服,挽著季安東的手臂,走進飯店氣派高雅的大廳時,王印夏覺得像進入了異次元。

  紀家夫婦與季安森已到了。季太太看到王印夏和季安東一起出現,臉色變了一下。

  「安東,你來了。」宴會的主人是徐老董事長,慶祝「佳能集團」成立三十週年。「你沒跟你爸媽一起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怎麼會。恭喜了,徐伯。」季安東微笑祝賀。

  王印夏微笑站在一旁。

  「還位可愛的小姐……唔,我們在芝琳的生日宴會見過,對不對?原來妳是安東的朋友。哈哈,郎才女貌,你們兩個人很相配!」

  「謝謝徐伯。」季安東出聲道謝。

  大廳裡許多人看到季安東,紛紛過來跟他招呼,自然也不會忽略王印夏。由於佳能集團與日資企業有往來,又計畫引進法國某品牌化妝品與服飾,對方都派了高級主管人員出席「佳能」的慶祝會,會場夾雜著各種語言。

  只見王印夏這一會與徐家幾個從國外回來、不擅中文的年輕一輩說著流利的英語,下一刻用日語和那些日本公司的精英談「能劇」和現代文學,又遷就那法國人以法語交談、聊法國電影。

  不用英語而用他美麗的法蘭西語言,聊他們驕傲的電影事業,那個法國人昆連稱讚王印夏,不斷讚美說:

  「王小姐,妳法語說得真好,而且美麗有智慧,實在太難得了。季先生真有眼光,找到妳這麼一個可人兒。」

  甚至這樣還不夠。待弄清季安東與季氏夫婦的關係,還跑到他們面前,當著許多人,用生硬的中文,把對王印夏的稱讚,結實的又說了一遍。

  幾個日本人也不絕口的稱讚。雖然多少有些討好的意思,但王印夏對能劇的瞭解的確讓他們佩服。

  「安東跟王小姐真是天生一對。季先生,季太太,恭喜了。」其他人看王印夏的確才色兼備,季安東也不掩飾他與王印夏的關係,紛紛表示祝賀。

  這些稱讚,的確讓人覺得光采有面子,季先生季太太笑著回應,互望了一眼,不禁看向王印夏。

  只見王印夏從容大方的與身近的人輕鬆談笑,傾聽或回應,該笑或該肅顏,一舉一動,都不會過分觸目。

  兩個人又相視一眼,心裡不禁有一絲動搖,有一點改觀,印象有一點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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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媽。」季安東走向他們。

  「安東。」季先生對兒子點個頭。

  「印夏跟我一起來了。」季安東說。

  「我看到了。」

  「爸,媽,要不要跟她說個話?」

  季先生與太太又互相看了一眼。季太太終於說:「報紙上報導說她成為某電視台新聞主播,是怎麼回事?」

  「這件事我正要她好好解釋。」季安東蹙下眉。那傢伙,居然沒事先跟他商量!

  「那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不過,她那樣忙得過來嗎?以後——」驀然住口。

  季安東心裡一笑。

  「我去帶她過來?」

  季先生看一下太太,點了點頭。

  王印夏沒注意到他們這一幕,偷空喝了口水。抬頭撞見季安森的目光,她試著對他笑——就像她曾諷刺季安森的,就算是神,也不是每個人都會相信都會拜——季安森冷淡的掃她一眼,一言不發掉頭走開。

  果然把他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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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印夏!」有人叫她。

  她回頭,是李芝琳。「我不知道妳也來了。」

  「怎麼能不來!我剛從歐洲回來就聽說妳跟季大哥的事了。」李芝琳抿嘴瞧著她。「那個廣告我也看了,季大哥真不惜工本,我看他是認真了。」

  「不惜工本?」王印夏忍不住悶哼一聲。

  「妳別裝出那麼無奈的模樣。」李芝琳笑起來,望一眼季家夫婦那方向。「妳跟季伯伯他們處得怎麼樣?」

  王印夏搖頭。

  「告訴妳,像我們這種人家,季伯父伯母也一樣,講究身份,重視面子。妳算是先天不順。不過,聽說妳進入某電視台成為新聞主播了是不是?這可替妳加了很多分。」

  「我又不是因為這原因去應試的。」

  「不管原因是什麼,反正有好效果就好。」有個體面又有身份地位的工作,至少讓季家覺得光采。

  同樣是「拋頭露面」,在他們的想法裡,電視新聞主播有學識有格調,不同於一般藝人明星。

  王印夏輕輕蹙眉。李芝琳笑說:「別皺眉了。妳既然有勇氣接受季大哥,就該想得到這種種連帶麻煩。妳好自為之,多加油吧。哪,看誰過來了!」朝她身後微微抬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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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印夏轉過身去。那邊水晶燈下,只見季安東嘴角噙著笑,神采飛揚的朝她走過來。

  她動也不動。飯店大廳裡,金黃的水晶燈光如百萬金幣般嘩嘩的灑下來。

  玻璃鞋不經穿,她曳地長禮服下的是一雙銀皮的高跟鞋,牢牢的穿在她腳上,沒有遺下任何一隻。

  灰姑娘還沒有遺下玻璃鞋——喔哦,童話還沒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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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未必不是王子,灰姑娘未必是灰姑娘
sap 13.11.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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