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15

i read 《篡清》- 1

《篡清》
作者:天使奧斯卡
類別:清史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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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部挺爽的架空小說………………
嗯,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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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傳清
李雲縱
楚萬里
張旭州
愛新覺羅.溥仰,和碩格格愛新覺羅.秀寧,顰兒,樂兒
唐紹儀/少川,詹天佑/達仁
袁世凱/慰亭/項城
李星,李璇
李遠富/萬年,李大雄
鄭庭星,黃有商,陳長順,鄭壽山
陳金平,周展階/玉堂,楊澄海
王超,張威
孔茨.弗萊舍爾,漢娜.弗萊舍爾
陳德,陳洛施
杜麒麟,杜鵑,薑子鳴,陳彬,戴軍,高濤
蘭度.巴托尼
張佩綸/幼樵
聶士成/功亭
何品璋,曹嘉祥,池兆濱,陳成捷,嚴復,沈叔齡,戴錫侯,曾成泰
徐邦道,宋慶/祝三
白斯文
盛宣懷/杏蓀
陳鳳樓
馬紅俊
吳大徽
鄧浩洪,鄧浩洋

光緒,珍妃
翁同龢/叔平,文廷式/道希
譚嗣同/復生
王五
林銳,黃廣生,劉容
楊銳/叔嶠/鈍叔
康有為/南海
林旭,楊深秀,劉光第,康廣仁
劉坤一/峴莊
許景澄

曾文正,李鴻章/少荃
楊士驤/蓮房,楊士琦/杏城
鄧世昌/正卿,丁汝昌/禹廷,劉步蟾/子香,戴宗騫/孝侯,楊用霖/雨臣
左寶貴/冠廷,林永昇,林泰曾,黃建勳,林履中
方伯謙,沈壽昌
葉志超/曙青,衛汝貴/達三,馬玉昆
鄧華熙/小石

慈禧
李蓮英
奕訢(恭親王)
世鐸
額勒和布
瓜爾佳.榮祿
孫毓汶/萊山
依克唐阿/堯禮
豐升阿
玉昆
蔣道忠/純文/清節
賈益謙
劉長壽
徐桐,載瀾

韓中平/仇王韓
章渝/宋飛茅
閻書勤
劉長子/如虎
葛二蛋
葛起泰

伊藤博文/俊甫
織仁宮
陸奧宗光
頭山滿
杉村睿
川上操六
山縣有朋
大山岩
樺山資紀
伊東亨佑
野津道貫
大島義昌
桂太郎
兒玉源太郎
北白川宮能久

大院君,高宗李王,閔妃
樸泳孝
南允植,南允容,南英愛,南心愛

赫德,裴式楷
何伯
沃特斯K索爾茲伯理
巴納德M戈德史密斯


現代中國是不是因為清廷的腐敗才會經歷多年血猩難以斷定。除了穿越而來的徐一凡,沒有人抓住了思變的風潮,沒有人看得清世界大勢,亦未必只因為清廷的腐敗。作者說華夏民族雖然當時未文明化,但勤奮且重視教育,亦似乎太過斷章取義。像那些各村各城都有的投靠教會的混混、作威作福的二毛子,身上流的難道就不是華夏民族的血脈?當時國人「重視教育」,亦無非是期望子孫通過科舉當上可以貪贓枉法的官兒、從被壓榨者搖身一變為壓榨者而已。

但的確,時機稍縱即逝,現代化的進程比西方遲十幾年開始,中國便多走了百多年的路,付出了百倍的努力。自己民族沒能創造那些科學知識,大可以向西方學習。固步自封、夜郎自大,從來都只會指向失敗。

「   …小農自給自足的時代,咱們是回不去啦…………你瞧瞧這是什麼時代!這是西曆十九世紀之末。 是人類歷史上空前殘酷,叢林法則統治一切國際關係的時代!各種文明競逐,不進則退。要彌補這個時候錯過一步,就需要百年步步是血的追趕!我們已經起身遲 了,卻再不能晚了!任何後起的國家想擠入人類民族地頂峰行列,少不了血腥殘酷的積累…………列強洋鬼子掠奪了全世界。我只能擔保一句,在我有生之年,也爭 取盡量對外多搶一點東西!而如果祖宗神明庇佑,在我的掌控之下,也會盡量讓咱們這個國家民族,不要落到日本今日的地步!

  我們需要儘速的強大起來,足夠強大了,就能爭到自己應有的分額。 也就能反脯在這原始積累過程當中不得不做出奉獻的群體…………取消農業稅,提供各種補貼,全民的福利,我有一百種辦法可以回報他們! 我們這麼大一個國家民族,不可能如小國一般,殘羹餘炙就可以餵飽,要到了這一步,得踩著多少其他文明屍身上面才能達到! 當然隨著時代發展,擊垮壓制掠奪其他文明的手段會逐漸變化,也許會變得不那麼血腥…………我別無選擇,這個國家也別無選擇! 我要做地一切,就是盡可能的縮短這一個過程。 為了這個,也需要這個四分五裂,死氣沉沉的大清江山,儘早的定於一!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盡快的收拾上路!」

「  徐一凡一時之間。 真是感慨無限。 他的事業基礎,並不是南洋的資金,也並不是幾萬禁衛軍。 而是這些從天南海北而來,在這個時代黑沉沉的天空下,苦苦尋覓出路的熱血青年! 不管此時國家民族氣運衰微到了何等樣地程度,華夏這個民族,追求富庶強大,似乎是烙在這個民族基因當中的天定命運! 在他那個時代,正是這從三千年一直延續到現在的悠遠呼聲。 讓百年當中,無數最為優秀地青年,將他們自身,燃燒殆盡!

  大勢如此,他不過順勢而行。 才一路浮沉到了現在地位。 比起這個時代的諸多野心家。 他唯一的優勢,就是穿越客對這大勢的清醒掌握!

  術和勢兩字。 不管他如何機變百出,採用何等樣的術。 這大勢,他是決不會違背!」

「  取天下者,有順取,也有逆取。順取者,天下崩壞,有力者得之。然則生靈塗炭,白骨千里相望。逆取者,營造大勢,按而觀釁,一旦有機,則趁勢而起,一舉而底定天下。只是這勢如何營造,卻難倒了古今多少英雄…………更別說值此末世。思潮紛紛,更有西洋列強, 摻雜其中,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大帥是從何而來,竟然能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沒有百年,誰人能理得請眼前這團亂麻?」


也許吧,許多人苦悶得想喊,卻喊不出來、不知道該喊些甚麼,而徐一凡代他們大聲喊了出來,就成了大勢的代言人。

作者對日本的看法亦較為客觀:日本出現了有識之士、不世出的英才,卻限於國小底薄,必須通過侵略以獲得更多資源,方有望在「文明世界」中分得一席之地。各為其主,其殘暴處,與滿族入侵中原所行之屠城之舉大同小異,不過是小族以暴力恐懼去壓制統治數十倍於己的大族。

情節主要集中在南洋與甲午之戰,不得不說作者十分聰明。正如書中多次強調,時逢三千年未見之大變局,人心思變,沉睡的古國中有些人睜開了眼睛,想要尋找一條出路。正因時逢三千年未見之大變局,每一個舉措都舉足輕重。軍事上無非是勝或敗,政治上只是一時權勢,而真正足以改革一個國家的,是教育,是民生,是工商經濟,是道德價值,還有社會制度。這些重中之重,除了工商經濟方面輕輕帶過、道德價值方面國民不致認為自己的民族文化一文不值以外,無一涉獵。

無論如何,《篡清》一書着重描繪熱血、犠牲、民族主義,讀着總叫人感動。徐一凡不滿現狀,如願獲得改變歷史的機會,更一開始便幸運地碰上北方大財主、大盛魁的掌櫃和大刀王五,機緣巧合對其有恩。又得大財主助出了一本《歐遊心影錄》,自吹自擂為東方新哲,成為京都名人;又助暗藏野心的大財主改革運作而獲分紅。後更透過王五與清流名子譚嗣同結拜為兄弟,借力得了練新軍的機會。當然,這一切看似順利,實暗藏驚險,徐一凡即使佔了穿越熟知歷史世道人心的便宜,自己亦須有大才方能化危為機,堅定的心志更是必不可少才免於同流合污。徐一凡在北洋得遇雙璧李雲縱和楚萬里,也許幸運太過,但無可否認,雙璧的光芒連雙璧也無法掩蓋。

然誠如作者書中插話:

「  我筆寫我心,徐一凡的一些想法,就是奧斯卡個人想法的真實映射。〔…〕知我諒我,甚至不屑於我,全在讀者諸君的方寸之間。」


歸根究底,只是恨鐵不成鋼。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國勢飄搖,氣運沉淪,泱泱華夏,終有人不降!」


這也不過是因對現實不滿而給自己畫的一個餅。觀如今,百年以後,現實中能保有良心氣節的國人又有幾何?


精華片段:請按【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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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文解字《厶部》,屰而奪取曰篡……我這所作所為,從現在開始,當不當得起一個篡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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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是兩個已經睜開眼睛看了世界,對現實感到苦悶,努力的在尋找出路。

當然,也是魯莽而天真,一點都不知道心術的兩個大有傳統士風的狂生。可不像自己,在後世已經到了登峰造極地步的官僚體系當中鍛煉了那麼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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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跺腳長嘆:“這二百五天不怕地不怕,我真地怕他把天給捅破,到時候,咱們哭都來不及!一堆白鼠當中,突有黑鼠。這叫事務反常即為妖,中堂,咱們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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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您裱這破屋子,恐怕也是裱糊夠了。有個愣頭青出來,咱們就看看這反常能反常到什麼模樣兒吧。反正,我是很好奇呢……”
李鴻章疲倦的一笑:“累啊,太累了啊,幼樵。看著他百無忌憚,我是真地……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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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大雄卻在道旁,只是靜靜的和徐一凡說了一席話:“徐大人,南洋世家,求的就是平安。您對家父說破了嘴,也是無用……不來一場風潮狠狠的震醒他們。他們是不會支意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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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雄只是淡淡一笑:“不是每個人,都是只想在洋人手下做孫子的。看著家父他們只是在積累財產,李某人和洋人交道,也有機會查查爪哇的資料。當華人富到了 一定的程度,洋人必然操持宰割一番。華校禁設,只是由頭。咱們華人再不抱團兒起來抗爭,只怕將來身亡無地,所有積累的家資。都是要交到洋人和土著的口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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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雄搖頭苦笑:“沒有用的,整個家族,也許只有我穿梭在洋人和華社當中。知道洋人對我們的成見之深,和咱們對洋人的怨氣之沉。要不是大人抵達泗水,藉著 兵船讓洋人忌憚。而且豎起旗幟站在咱們這一邊兒,沒人知道。洋人也是忌憚著咱們的力量的。要是國家更強一些兒,該對我們多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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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雄微笑:“沒有大人到來,也許我們還想不著那麼多。可是大人偏偏讓咱們看到了咱們華社的力量之所在。團結起來,洋人和土著也不是不怕咱們的。在李家當 了這麼多年的乖兒子。也是夠了。是時候兒,讓父親知道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存在了……一切多謝大人,讓咱們看明白了自己,找到了自己地根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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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和清真寺佇立在那兒,數百年前。當天朝上國帶著文明,帶著友好來到這裡,留下了這座建築,有沒有想到過數百年之後。要看著他的子民,受著這樣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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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大清,能不能找到這麼一個欽差委員,輕身犯險,帶著他們來拯救自己的同胞?會走到華社當中,將他們的苦難看作是自己的苦難?
他們數千人遭遇的險境屈辱,在最絕望的關頭。就是徐一凡帶著學兵們,衝出一條血路將他們救下來的!
李星站直了身子:“徐大人,您一句話,該怎麼辦?我李星,從此就跟定您了!只有國家強了,我們才不會再受這樣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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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爺子以絕不是他歲數的敏捷跳了起來,舉起拐杖也指著李大仁:“老子怎么生出你這麼個兒子?開門!要死也死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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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雄扶著老爺子,說不出話兒來。老爺子動也不動,只是望著北面:“回不去了啊……到死了,才念著自己的根是在那兒……大雄,李家要是還有苗子留下來,就別忘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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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大人!泗水華人,將要滅頂!向西開砲!救我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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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閉了閉眼睛,用力平平自己胸口氣息。一把握住鄧世昌的手:“鄧大人。正卿兄!速速向泗水城西發炮,轟散那里數萬暴民。那裡還有成千上萬的華人百姓,正在遭受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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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正義,只是在大砲射程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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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突然一下推開扶著他的兩個水兵,指著泗水全城升起的煙柱:“鄧軍門,可憐可憐這泗水十萬華人父老!如果朝廷有所追問,我一身當之!”
他伸手就去抽鄧世昌腰間別著的洋槍,鄧世昌一把抓住他的手。而徐一凡堅定的推開。鄧世昌只是深深的看著徐一凡,停住了自己的手。
徐一凡一把抽出洋槍,指著鄧世昌腦袋:“正卿兄,對不住了……這是我在逼你。責任全部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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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世昌緩緩伸出手去,慢慢的從徐一凡手裡拿下了洋槍:“你小瞧了我鄧正卿……也小瞧了我們北洋這些血性漢子!”
水手們一個個胸膛都在劇烈起伏著,陳金平掉頭不看他們。閉著眼抱頭撞著甲板欄杆,狠狠的在那裡嘆氣。突然又起身站得筆直:“軍門。下令吧!”
鄧世昌大步朝艦橋走去:“傳令致遠來遠,開動機器,取北向,十節航速!各炮測距,向西面煙柱最密集處,候命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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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百零五年前的砲聲!”
西元一千九百六十五年年,官方數字,三十萬華人被印尼土著屠殺。西元一千九百九十八年。在已經空前發達的世界傳媒前,又是不計其數的華人在這片土地被虐殺。
而當時,只有軟弱的抗議聲音。
但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卻提前一百零五年,響起了這本該爆發在一百零五年後地炮聲!
自己真的改變了歷史。
炮聲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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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英雄已經做過了,下面應該為自己打算了。種種念頭盤算計較在徐一凡腦海當中紛至沓來,不可斷絕。泗水劫後風物,一無入眼。想到深處,都有些痴了。
第一次操控如此復雜,牽涉極廣,也必然震驚天下的局勢,實在是需要他拿出全部地見識和心思出來。
逆而奪取曰篡…………一個逆字,就說明了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到底要付出多大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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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遠富老爺子卻是認死理,倔強了一輩子的。眼睛一瞪就大聲道:“我老頭子只知道,沒有兵船的大砲轟過來,咱們就真的破家了!咱們支撐這位徐大人,就是為了 下次再有這樣地事情,他會帶著大砲再來撐咱們的腰!世界上沒有錢擺不平的事情,那些官兒我太清楚了。咱們就抬一座銀山出來,保住徐大人,就是保住我們自 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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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寧微笑著站起來,走到奕俽身後,輕輕的給老爺子捏著肩膀,眼睛亮閃閃的:“六爺爺,我是真地指望這位徐道台能把這個交涉辦下來…………這次泗水的事兒,真是讓我出乎意料。這人物有擔待,有膽識,還有一股瘋勁兒。說不定能扶危定難的,就是這等人物啊……”
“扶危定難?”奕俽只是在心裡苦笑。人老了,這麼些年的風雨過來,老爺子已經是什麼都已經見過。
“只怕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啊……”老爺子的心聲,誰也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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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他詹達仁的夢想?一個國家真正要強盛起來,權謀機變,不過是過眼煙雲。縱橫裨闔,也是無本之木。真正作為一個國家國力支撐的,還是全面工業化!但 是在這個老大帝國,完成這個夢想有多麼艱難。再有理想的人,想想現狀。都覺著心灰意冷。這是一場全面而且巨大的變革!而不是靠面前這個年輕,有時候還笑得 很淫蕩的大人輕描淡寫的一說!
但是為什麼從他口中聽到這四個字。自己還會覺著眼眶發熱?
唯有夢想,才是不變,才最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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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萬里也是目光閃動,輕聲道:“班超和陳湯,都是為我華夏,遠征絕域。以孤軍微弱之勢,底定西域各都,陳湯孤軍出塞,越蔥嶺而度烏水,直逼支單于王都。班 超更是率三十六人而居西域虎穴…………和我們現在孤軍掌握著朝鮮國都的情事,差相彷彿…………當年陳湯站在支王都,和我們現在站在漢城腹心,心思都是一樣 的吧…………”陳湯那奏摺中著名的一句話,卻被他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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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三年秋,陳湯矯制調發屯田兵士和西域各國軍隊共四萬人遠征郅支單于,並脅迫上司西域都護府校尉甘延壽服從其事。大軍既發,遂克郅支城(今哈薩克江布爾),全殲郅支單于及其本部部眾三千人。取得大捷後,二人上疏朝廷「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逼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槁於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滿場肅然,士兵軍官們對望一眼,再看看似乎蜷縮在他們腳下的數百年曆史的朝鮮王宮,每個人都站得更加的直了。
徐一凡的欽差節旗,獵獵而動。場中朝鮮諸人,不敢發出一聲。
“願為大人效死!”張旭州緩緩而道,身邊幾名也是裹創數出的軍官,都平胸行禮,低低的重複了張旭州的話。
徐一凡微微點頭,再不回顧,轉身就朝王宮之內走去。身邊衛士,同樣簇擁而入。整個王宮,迴盪的似乎就只是他的腳步聲。
不管還有多少後續變化,漢城,現在是他的。
楚萬里抬頭向天,低聲自語:“使李將軍,遇高皇帝?使李將軍,遇高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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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啷一聲,竟然是李雲縱冷著臉拔出了腰間西洋式軍用佩劍!
“大人在團體存,大人去則團體亡。我們是如何才能展胸中抱負,詹大人該不會不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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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位不牢牢操在手中,說什麼都是白費!當初曾文正公功績蓋世,權傾半壁。他自裁湘軍之後,朝廷要文正公東則東,西則西。圍剿捻軍不利都敢下旨申飭!要是湘 軍在手,朝廷敢么?李中堂淮軍始終攥在手中,所以地位數十年經風雨而不倒。大人苦心經營了禁衛軍出來,難道就這麼放手?
事到臨頭須放膽!不管怎樣激烈手段,只要禁衛軍還在手中,朝廷最後只有來安撫大人,平衡朝局,又互相牽制…………不過如此! ”
事到臨頭須放膽?徐一凡腦海當中亂成一團的東西彷彿被一道閃電解開一般。
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忠臣了?他從開始就憋著逆而奪取的心思!也只有袁世凱這個未來的奸雄才真正明白他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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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按照他那個時代的思維,退一步也不失為富家翁。又何苦殫精竭慮,在雪地當中焦急等候,等來一個也是死中求生的機會?
只能說這條路太具備誘惑力。只要走上了,就絕對捨不得放棄。多少大聖大賢,名將明相。三千年曆史多少英雄,都明明知道這條路走下去有多麼艱難。再洞察世情,卻也不捨退避。
當你有了權力,只有可能想去謀求更大的權力。絕大部分讓這條道路的險惡風濤反而將自己淹沒,但是那僅有的站在頂峰,改變命運的可能,卻讓每個踏上這條不歸路的人為之瘋狂到最後!
自己的性格,也慢慢的不像才到這個時代時候那樣隨和散漫。那樣地沒心沒肺了………當你一言已經可決人生死的時候兒,你就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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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不過如此而已!只不過多了他這一個時光洪流當中的穿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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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鹿,我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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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氣數,在洪楊之亂,西洋侵逼之後,早就是物是人非了。旗人早就成了酒囊飯袋,大清國勢,都是靠著漢臣實力派支撐。誰都知道這已經遭逢是三千年未有之變 局。但是大清還是憑藉著自己沉重的慣性搖搖晃晃走了下去。當初曾文正公未嘗未有逐鹿的機會。只是他老人家最後用一副對聯表明了他自己地心境。
“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
那些起自鄉野地書生們,自解兵權,自去重勢。延續了國朝下來。
而現在李中堂位已經太高,權已經太重。他手下的智囊重將,心思也比曾文正公的那幫書生更切。到了騎虎難下地時候,倚天照海可見的,只怕是旌旗飛舞。流水高山映照地。只怕是一個個妄圖從龍的虎賁之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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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笑話…………驕兵悍將,紙上談兵地文士。徐一凡要是栽在這些人手裡,才是真正冤枉呢…………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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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不管不顧的一直衝到坡頂,四下尋覓,在一株給子彈打得斑斑駁駁的松樹下俯身下來,伸手向背後要過一把刺刀。猛的割下了一隻鹿耳朵,緩緩站起。端詳半晌,突然向遠處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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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身子一晃,接著站穩。猛的仰頭大吼:“誰也阻止不了我!誰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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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險是有,還很大。但是必須冒,不得不冒————事到臨頭,放膽而已。真正篡了清的袁老哥都下了決心,他還有什麼說的?自己這個後來者穿越客跟著雄起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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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袁慰亭讀書不成,白身而千里投奔慶軍,就沒想到過再白身回去!當年慶軍是我硬搶過來的,砍了三個老營官地腦袋!我鬥不過徐大人,一敗再敗,容徐大人收 留。天下之大,我袁某人已經無處可去,現在這個團體,就是我立身的基礎!你們有退路,我可沒有退路!田舍翁…………除死而已!
現在事機緊迫,難道你們真的看著楊士驤來平壤?你們真的想看著團體敗亡?我們只要這幾天的時間,等著大人能回來主持!只有調兵,截住楊士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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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卻冷冷道:“我們只是徐大人地軍隊而已,他在,我們存,他去,我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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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縱淡然回頭,指指袁世凱:“這傢伙不是什麼好人,但一句話說得對。我們只是徐大人的隊伍而已…………唐大人,我們也不是什麼好人。可是我們的確是走在我們各自想走的道路上面!………………比起理想,敗死,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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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他,沒有生病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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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鳴。我累死了,頭也疼。可是我不能歇啊…………我手底有八千子弟,有幾百投效我的官佐。現在又有你們這 些新馬隊……我是你們的主心骨啊!想成就大業,不脫幾身皮怎麼能夠?你們跟著我要賣命,但是我姓徐的,不會比你們輕鬆半點!你們想不到的,做不到的,我就 必須要做到!你信我不信,子鳴,我能帶著你們一飛沖天!”
姜子鳴眼眶一熱,心如鐵石地漢子,也被徐一凡掏心窩子的幾句話打動了。他從官到匪再到官,世態已經見得多了,還沒見過徐一凡這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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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國子弟,免不了這樣的命運!
這個國家,在沒有自己參與的那個時空當中,將在十二年後,成為日本的一部分,國家都亡了。國王王妃,付之一炬。
五十二年之後,又被一條線分成兩半。戰爭在同民族當中爆發,將幾個大國捲入,殺得屍山血海,朝鮮半島人口,銳減近千萬。
今後再過幾十年,北面父死子續,南面趁了幾個錢,卻還是國土上面有駐軍,是被圈養的一條狗。從現在而後的百年當中,這個小國,始終是東亞幾個大國掰腕子地戰場,始終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無關正義,只是赤裸裸的國家之間的叢林法則而已。
幸好自己生而有幸,託生煌煌大國,有幾千年的文明傳承,和始終不竭的民族意氣!幾經起伏,卻始終還在大國博弈的戰場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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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卻死死的拉著兩人的手不讓他們出去驚動大夥兒,只是低低的道:“沒事,我死不了…………人事,我已經是盡足了。就看老天,是不是給足我時間了…………時間,時間最要緊!萬里,子鳴,馬上命令準備一切,到了中午,我們必須馬上編隊開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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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間飛速的在徐一凡心中掠過,稍一計算,他已經臉色鐵青,來不及了!楊士驤竟然來得這樣快,這樣急,完全沒有走慢騰騰的官場程序。他實在也小覷了這樣 北洋的人物!一切未嘗佈置,而楊士驤已經馳抵平壤宣旨。自己和麾下,憑哪一點,哪一條可以不從命?難道真帶禁衛軍造反?有幾個人又能跟他走?
自己真以為命繫於天了?卻忘記了天地不仁,只是以萬物為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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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後來,他語調都忍不住顫了。猛的將信箋撕得粉碎,扔在地上,還跺了一腳,伸手就去扯帳篷外馬架子上的馬鞭:“傳令!晝夜兼程,趕回平壤!就是老天爺擋在我面前,我徐一凡也不會退讓!就是這賊老天,才讓我走上這條道路的!
楚萬里只是向遠處望去,語調說不出的肯定:“我相信雲縱,大人,你也要相信雲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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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幾百人馬都湧在谷道裡面,張旭州微微點頭,轉頭看向在他身後,也努力站得筆直的袁世凱。袁世凱沉。擺擺手:“張大人,打吧,到了這步,袁某人責是張大人的事情了。”
看著袁世凱行若無事地淡定模樣兒,張旭州也忍不住微微有些佩服。他們要對付地是朝廷地宣旨委員,是北洋,是大清!槍聲一響。就代表著他們將永遠站在徐一凡 這條船上。只能和這位徐大人一條道走到黑了!張旭州揚起手來,卻頓在半空中。這個廝殺漢心卻突然猛跳了起來,即使在漢城景福宮。端著上好刺刀的步槍,迎著 日軍彈雨衝鋒,他也沒有過這種沒來由的緊張!
旋即他又在心裡一笑,徐一凡初見他們的時候,就已經告訴他們,我要帶你們去死!南洋的砲聲,景福宮的血火,嚴酷的練兵過程,還有這麼一支也有他全身心參與 其中地勃然而起,銳利得無可抵擋的新禁衛軍。這勢力,正如日方升。男兒至此,還何必回顧呢?他可是找到了去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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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站在門口回過頭來,認真地看著他:“……少川,你以為你還能回顧麼?”
唐紹儀身子一震,恭恭敬敬的彎腰抱拳行禮:“下官如何還有退路,又如何再能想退路?只能和大人一起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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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仰冷笑:“就算咱們禁衛軍無法無天,也是能保著大清屏藩江山的隊伍,李鴻章做白臉蘇定方的事兒,有人心的誰還不明白?大人,您比李鴻章強,該坐他那個位置!老子在這兒才活出個人樣兒,要么剁了我,要不就讓我跟著!”
徐一凡突然一笑:“夠二百五的啊,能不能做到李鴻章的位置,再兩說吧。想跟著我吃苦鬧事還不簡單?給他馬,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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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名戈什哈一動不動,只是慢慢的繃緊了肌肉。他們都是跟徐一凡身邊最親近的人,雖然一直跟著徐一凡東奔西走,但是這位年紀輕輕地上司葫蘆裡面賣什麼藥。 為什麼非要在朝鮮掀起大亂,為什麼非要隔絕南北,為什麼非要將楊士驤阻擋在這裡,為什麼…………現在總算明白了,北洋和朝廷在一塊兒,是要奪大人的權,是 要消滅禁衛軍!
南洋華人奔走呼號,在土著暴民手中喋血的時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兒?
當朝鮮華人,遭到東學黨起事屠殺的時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兒?
當漢城大清外交機構為之一空,煌煌外事人員被槍擊,被焚燒,大清的最後一點尊嚴被侮辱,被踐踏的時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兒?
當徐一凡帶著幾十個人,淹沒在南洋土著暴民當中,幾十人對上萬人衝出幾條血路…………北洋和朝廷在哪兒?
當他們禁衛軍經受著最為嚴酷的訓練,在朝鮮的山路和暴雨當中跋涉,五天奔襲了八百里,頂著日軍密集地子彈向前上刺刀冒死衝鋒。用血肉和性命一直孤處在異國當中為軍人地驕傲,為民族的尊嚴,為這個國家最後的榮譽拼死掙扎作戰地時候————
北洋和朝廷又在哪兒?
你們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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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楊士驤帶著這個旨意直入軍營,宣讀出來。大家是大清的官,士兵們是大清的百姓出身,他們的番號是大清的禁衛軍…………也許只能有著憤慨。看著這麼一個帶著他們披荊斬棘,一路血海走過來的徐大人離開,看著這麼一支威震藩國,名聲震動大清的禁衛軍解體。
他們已經感覺到了作為軍人的驕傲,感覺到了作為軍人的尊嚴,感覺到了一個團體從無處到蒸蒸日上的那種全部榮譽!
可是徐大人現在已經隔絕了南北交通,已經讓北朝鮮已經亂起,還費勁心思演了這麼一場戲,只要楊士驤死掉,他們有大把理由推脫掉沒有接受到旨意————是不是徐大人就是這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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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徐一凡怎麼能揮兵而平朝鮮之亂?”
“他二百五嘛!”李鴻章問得快,張珮綸回答得也快,臉上笑嘻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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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透啊!”李鴻章長出一口大氣兒,按著額頭只是嘆氣兒:“眼前關口徐一凡能過了,但是已經是招致整個天下側目,這樣誰都知道他是有野心的人物了。更難以駕馭,朝鮮亂事遲早會平,老佛爺萬壽也遲早要過完,到時候,他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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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地人,是少有地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人。對眼前局勢,他們也有著更清晰的認識,東鄰變法不過三年,就敢於出兵台灣。朝鮮事變,一波接著一波,背後無不有這 個國家地影子。現在這個小國又在拼命的添船造炮,難道就滿足於一個天津續備條約?看著大清如此袒露出柔軟的腹部,就真的能忍住不來咬一口?
他不敢朝壞處想,因為越想越是心寒!
中堂現在滿足於他的外交成就,絕聽不進逆耳忠言。自己也不會自討沒趣說這個………眼看著就是老佛爺萬壽,似乎一切歌舞昇平,除了這朝鮮的小小波折…………
他越想越遠,已經想到了當前朝鮮局勢還有徐一凡的手段,他也不明白徐一凡為什麼要苦苦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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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他是在撐著等到大變再起,北洋陷於危難,朝廷陷於危難,他拼命的整軍經武,積累實力,就等著在那關頭,成為中流砥柱?
曹操!
可到了那個時候,只怕他還盼著出現這麼一個心地深沉的中流砥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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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也氣度不減,笑著應酬了兩句。進了馬車,眼見著徐一凡親手替他打簾子,突然看著徐一凡,淡淡地問道:“傳清兄,這一關讓你過去了。半年之後,一年之後呢?到時候兒,朝鮮總該事了,到時候,你又將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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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內,楊士驤低低咒罵了一句:“看你今日跋扈,將來卻不知死所!”
車廂外,徐一凡卻也低聲罵街:“要是憑你們能把這個國家弄好,我又何至於此?***累得慌!”
楚萬里在他旁邊伸了個懶腰:“好傢伙,這麼一通折騰…………大人,這總算是折騰完了吧?”
“眼前事了,狂風巨浪。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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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抱著手爐坐在帳中,恍然才發覺這一年過得好快!明年,就是甲午之年了………自己篡清道路上面,最重要的一年!自己準備好了麼?而甲午,還會是原來的甲午了麼?
再瞧瞧自己,手腳凍的皴裂,這些日子的奔走,好像也結實了許多。臉上用菜刀一天刮三次,蓄的須也有點模樣了。比起原來那個走路輕飄飄,渾身三不著倆,一副都市亞健康身板兒,牢騷比本事大的廢柴小白領,似乎就已經是完全的另一個人了。
時間過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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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天際蒼灰,山的遠處是海,在海的那頭,蹲伏著一個小而堅韌殘暴的國家。雖然歷史已經因為他而改變了,但是他還是毫不懷疑,就在明年,這個國家生聚十年的金戈鐵馬,將浮海而來,做亞洲未來百年的國運之戰!也是他徐一凡的命運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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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日本人真地會來麼?要是他們不來,淮軍卻回來,那可就是大笑話兒!
這段時間,小日本東洋人不要太老實,往日的小小搗亂幾乎絕跡。中堂交涉也無往而不利,應該相信中堂的判斷…………
他不停地在說服自己,可總覺得有層烏雲壓在心底,呼吸為難。
算了,自己一個才丟臉的人,不要再攪和了…………萬事,有中堂呢。
李鴻章已經起身,搖搖擺擺的離開簽押房,忙了一天,老頭子想歇了。出門的時候,他彷彿猜出了楊士驤腦海中在想什麼,回頭笑道:“有我李鴻章,小日本打不過來!咱們再不濟,也比東洋人大那麼多…………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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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萬里還瞇起了眼睛,仔細打量徐一凡。這位大人。又想在這場他一意認定要發生的戰事當中撈到些什麼?
這個時候兒徐一凡卻是只覺得自己腦袋裡面嗡嗡作響。一個聲音不斷的反復告訴自己:“開始了,開始了,終於開始了…………最大的考驗終於來了!”
在這個開始轉動的緊要關頭,做出判斷,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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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萬里哼了一聲:“走著瞧吧…………狂風暴雨下面,還不知道山洪向哪個方向爆發呢!”他指指徐一凡離開地方向:“……他倒是早就準備好了地樣子,天知道這場風雨過後,等著咱們地是什麼呢!總之,我覺著大清朝,要懸!不論從哪個方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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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得打麼?”
“盡人事聽天命吧!看中堂如何指揮了…………可是我信不過楊士驤這小諸葛!水師在,也許還能平分秋色,如果水師不在,朝鮮甚至本土的安危。就要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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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北面那位細看濤生雲滅的傢伙。是不是當真有扶危定難地本事!冠廷,運氣好的話,咱們朝廷的忠烈牌位上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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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回不來?誰說再也見不到我了?”
“你們在這裡學本事,是準備幹嘛的?是準備回去建設我們祖宗神靈所在之地,堯之土,舜之壤,禹之封!不是要你們死賴在朝鮮,真當這裡是世外桃源了?既然睜眼看到了世界,就知道回去咱們該做什麼…………你們是我徐一凡的建設種子!
我和禁衛軍的弟兄們,幹的就是為你們擋風遮雨,打平一切試圖入侵破壞我們華夏故土的外敵。我們就是你們的盾牌,你們的長城!現在,我命令,立正!上船!等我廝殺完畢,一聲令下,你們再聚到我的旗幟下面!
等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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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到北洋團體自己的利益,丁汝昌就再沒有話說了。默然半晌,輕輕道:“那苦心養育二十年的水師,就這麼斷送了不成?”
劉步蟾也是臉色鐵青,只覺得兩頭為難。北洋團體勢力是大局,可是水師也是海軍種子啊!也是他們這些人地位的依靠,最重要的還是大清海上屏藩!
怎麼辦?怎麼辦?繼續電請中堂撤軍?
丁汝昌站了起來,一圈圈走動,只是喃喃自語:“到底有什麼人,才能挽此危局呢?沒有非常手段,不能當此風濤險惡!中堂已經要撐不下去了,咱們處於危地,也只有聯合起來想法子,求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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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從來沒對這個女婿這麼疾言厲色,張珮綸倒也不在乎,只是一臉懇切:“中堂。當年承蒙收留。珮綸我身心所繫,都是北洋!這也是為中堂千秋聲名,為我北 洋大業才做此激諫!朝鮮事變,其來也漸。日人幾度挑釁,又幾度收手。到了此時,已經是經營佈置完畢,鐵甲兵船年添一二。兵隊也精練完畢,正思在朝鮮一逞!
而恰逢我北洋態勢,現正惡劣得無以復加。一旦崩潰。回天無力啊!現在的上策,就是從朝鮮撤兵,讓徐一凡頂日本去!中堂。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
李鴻章這個時候兒倒平靜了下來,淡淡的掃了張珮綸一眼:“幼樵,這些日子,你還是繼續讀書養氣吧。我地簽押房,你就不要來了…………什麼事情。我李鴻章一身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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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厲害關係,東亞局勢,都由徐一凡藉著譚復生的筆說明白了…………整個大清,怎麼就沒人想明白呢?到底有誰,能扶危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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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地蝴蝶翅膀扇動,現在的局勢,淮軍只有比歷史上面更加惡劣。當初不過萬餘兵力在北朝鮮,水師也不像現在這麼疲憊殘破。現在基本全部精銳陸師都孤單的 遠遠懸在南朝鮮,水師也再沒了修整補充地時間。北洋命運,可以想見…………但是多了他一個徐一凡,又會起怎樣地變化呢?
機會是到了,自己也做了無數的準備。可是還是險惡得難以預測!
毫無疑問,他的一切打算,都是為了在這甲午大難當中成為扶危定難地功臣,正式踏上篡清的道路,可是這一切,是否又能如他所願?
到底是隨著歷史風濤起伏掙扎,還是他能赤手縛住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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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縱一直在默默地看著地圖,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咱們只要比北洋表現得好一點就成…………大人,我對禁衛軍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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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萬里只是嗤的一笑:“這麼大的陣仗,兩國舉國相爭,還想著留手…………誰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變化!各位,到時候看吧,沒有任何事情,會按照預想的變化!”
徐一凡只是狠狠的瞪著他,恨不得用眼神殺死這個傢伙!把他心底最擔心的事情都說出來了!
雖然他計劃許久,佈置許久,也準備了許久。一直在切切期盼這個時期的到來,可是真的事到臨頭。強撐出來的氣度沉穩之下,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脆弱。
這畢竟是一場奠定東亞大勢百年氣運之戰!他兩萬兵,戰兵不過萬餘。地盤不過大同江左近,更是天下皆敵。要在這場戰事當中游走,真的一切都會按照他預想變化?
不過,走都走到這裡了。所有一切,就都來吧。
他輕輕嘆息一聲,也丟下了手中的紅藍鉛筆。李鴻章退不得,他又何嘗退得?
這東亞大勢,篡清之路,已經就在眼前了,可是自己——到底抓不抓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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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世昌只是繃著臉,心頭也是翻動不休。這個徐一凡。從來都是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恰逢末世,萬馬齊暗。到底是哪裡冒出來地這麼一個英雄人物?想起南洋和徐一凡共事的日子,心頭忍不住就是一陣火熱。也許這場戰事還有救?
轉眼間他就打消了自己這個幻想,徐一凡再強,他也沒有水師,而這場戰事的關鍵成敗,就在海上!而他作為一個屏障陸師的海軍將領,還要來求徐一凡……海軍之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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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世昌胸口一熱,整個北洋上下。都諱談開戰。只有徐一凡還是那個徐一凡,沒有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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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徐一凡不說話,鄧世昌有點坐不住了。自尊讓他想起立走人,但是想著丁汝昌地囑託,想著海軍那些根本重地的空虛。讓他又不得不留下:“傳清兄。在南洋。你還欠我鄧世昌一個人情!”
鄧世昌說出這種話,那是真的急了。徐一凡瞧他一眼。老子雖然鬱悶,可是沒說不借兵啊!在水師打下一個釘子的機會,就算吃虧也是要做的。要不然到哪裡再找這麼一個機會?
他沉著臉點點頭,揚手示意鄧世昌坐下:“正卿兄,交情歸交情,公事歸公事。北洋這些年來,打壓我可有虛日?我一軍之力要鎮撫整個北朝鮮,無朝廷半點接濟還 為大清守住此屏藩,不是我說句大話,將來南朝鮮的陸師,也有求到我徐一凡的地方!問心想想,北洋對得起我麼?朝廷對得起我麼?”
不等鄧世昌他們回答,徐一凡已經慨然起立:“雖然如此,但是水師丁軍門開口,你鄧正卿開口,我卻不能不借兵!為的不是什麼北洋團體,為地是這場即將而來的 國戰,為的是幫助國家守住這麼一點海軍種子!兵,我借了!不是三個營,我給你六個營!連槍帶炮帶餉,子彈軍裝糧餉,全部咱們自備了,替水師守家去!”
鄧世昌霍然站起,正色就是一揖:“傳清兄,我鄧某人果然沒看錯人!水師愧無可報,只有留待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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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世昌臉上浮出了最為安心的笑容:“丁軍門…………已經將致遠號還給我了。”
難道無論如何,還改變不了鄧世昌戰死的命運麼?徐一凡猛地站起:“正卿兄,你這是何必…………這是給你一個送死地機會!難道你還以為,水師有在海上決勝地機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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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徐一凡伸出手來,鄧世昌一笑:“沒有犧牲,就算芶全下來,留下地種子。還稱得上是海軍麼?兄弟學的是英國式的海軍,礁石與海洋原則,海軍就是見敵必 戰,不計生死…………今日能再見傳清兄。已經大慰平生。兄弟也是來託付後事的,三個兒子,五個女兒。到時候。就托傳清兄照應了。”
徐一凡臉色一動。也平靜了下來。求仁得仁,自己還有什麼好勸的?他也不打話。拉著鄧世昌的手就朝後宅走。丟下一堆人在那裡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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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指著她們:“這是兄弟的家眷,都來和正卿大哥見禮!兄弟還沒有孩子,正卿兄的孩子,就是兄弟地後人,你儘管放心!”
這見了家眷,就表明了托妻獻子的交情。鄧世昌知道徐一凡的意思,肅然和幾個女孩子行禮,三個女孩子何嘗見過這等場面,都慌亂的起來。雖然不知道徐一凡又鬧哪一出,可是兩個男人之間地肅然之氣,卻讓她們不自覺的也安靜了下來,只是認真的看著他們。
見禮之後,鄧世昌哈哈一笑:“就等著徐大人點兵給我帶走了…………兄弟還有什麼掛礙?全沒了!傳清兄,就讓兄弟安心去死吧!給華夏留點念想,給海軍留點精神!”
徐一凡也笑:“你儘管放心去死!你放不下的海軍,只要我徐一凡在一日,就給你重建起來!”
兩人對望一眼,握手同聲大笑,不知為什麼,笑聲漸漸就蒼涼了起來。鄧世昌不說,徐一凡終於覺得,這是自己地甲午!自己身在其中,感受著,努力著,奮鬥著,這個被國人記掛了百年的甲午!這已經不是歷史,而就是他身處的時代!
鄧世昌笑著一揖:“不打擾傳清兄安排家事了,兄弟告辭。平壤別後,就是天涯……傳清兄,兄弟在天上看著你!這河山,總要有一個英雄來收拾!
言罷,轉身出門。
一離開,從此就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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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只是笑笑向孔茨示意,這場戰事,不僅僅是兩國氣運的消長,也是大清國內政治版圖變動的濫觴…………可是這麼複雜的事情,怎麼能指望一個外國軍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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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自己也是,在一場戰事當中,要背負的事情那麼多。無一不是需要殫精竭慮竭力經營的事情…………可也就是這樣的道路,才能把一個人的智慧本事全部逼出來。在他還是一個廢柴小白領的時候,他可從來沒想過,他可以想那麼深,做那麼遠,將心機用到如此的深沉!
原因無他,這條道路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從山頭向下望去,眼前就是波光粼粼的黃海,由黃海延伸過去,就是海,海洋的盡頭,就是已經落後於這個時代的大清。
山川田野,高山大河…………還有這麼壯闊的歷史,這麼多的人物。
既然來了,他就不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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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仗,怎麼可能會打輸?唯一要考慮的,是在這塊從天上掉下來的權力變化地餡餅上,各自代表的國內勢力到底能啃上多大一塊!
一時間,宣戰風潮席捲中外。督撫文電也交相而來,都是一派的義正詞嚴。光緒也電諭李鴻章切切詢問:“現在開戰,北洋有無把握?朝鮮陸師,是否足以克敵?李鴻章該員,交涉無狀,導致牙山事件,大損國威,期期該員出力以自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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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苦笑:“朝堂風潮。要不了咱們北洋的命,可是一旦開兵,可就真是北洋末日!”
李鴻章眉毛一挺。只是看著楊士驤。所有人也都啞口無言地看著楊士驤。屋子裡面靜悄悄的。
看著所有人目光都集中過來。楊士驤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是說自己親身感受到的淮軍上下解體,朝鮮主力盛軍地驕橫懦弱。還是說現在財政地虛乏,在在需錢,卻又 處處無錢?北洋,甚至整個大清就是一個虛腫地架子。對內還有一點餘勇可賈,對外卻一無所恃?他是北洋智囊,又是陸軍營務處總辦,對北洋實力家底再清楚不 過。大家就是兩個字,維持。只要架子不倒,就可以靠著吃飯。但是牙山炮聲一響,這架子還能不能維持下去?
原來借重的就是這點架子,還有李鴻章一點東方俾斯麥地虛名。當初對日天津續備條約的簽署,更讓北洋上下認為是大成功。日本怕了北洋和李鴻章,等到牙山炮聲一響,發覺自己已經嚇不住日本的時候,才看到自己只穿著一條褲衩!
北洋上下,負有拱衛直隸,甚至拱衛整個北中國的重任。號稱練軍二十年,水陸師齊備。承平的時候,可以威風不可一世,被世人目之為龐然大物,事到臨頭,真正的局內人,才知道自己的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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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朝廷的態度,卻是強硬萬分…………”李鴻章喃喃自語。
“那是皇上的態度強硬!不是太后的態度強硬!”說到國內的權力鬥爭,楊士驤卻是清醒無比,也有辦法。
“中堂,還是談判吧…………不管讓出多少利益,保住咱們北洋地位就好。就算是太后,其實也樂於見到這一天風潮化為烏有的…………這仗,不論輸贏,咱們都打不起。只有交涉!”
李鴻章還未答話。就听見簽押房門口一個聲音大聲道:“如果日本堅決要打呢?難道我們將整個朝鮮讓出來?再對日本開放口岸?這樣不要說皇上了,老佛爺那裡也 交代不過去。日本急於輸出他們的危機,要藉東亞大陸提升國力,我們能讓多少?這仗,日本已經是蓄謀已久,臥薪嘗膽二十年。中堂,咱們只有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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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只是冷笑著說了兩個字:“荒謬。”
張珮綸還想反駁,就李鴻章冷冷地開口:“夠了。”
大家聲浪一低,李鴻章還是木然的只說這兩個字:“夠了。”
他緩緩站起來,拿起了桌子上面的報紙:“我很倦,先要去休息。什麼消息都不要告訴我…………天大的事情,等我有精神了再說。”
張珮綸神色一下激動起來:“中堂!現在正是最為緊要地時候,做出任何決定,都比沒有決定要好!日人決心如鐵,絕不會停頓下來等著我們想辦法,他們再次進逼,就在眼前!到時候,就是不可收拾的場面!”
李鴻章猛的爆發:“現在要我做什麼決定,我能做什麼決定?上面亂做一團,下面也亂作一團…………這大清又不是我李鴻章地!”
他吼聲如雷,這一兩天地壓抑驚慌全部都爆發了出來:“又能怎麼樣?人死鳥朝天,凍死迎風站!日本要來什麼,我接著就是!無非就是北洋垮掉,我李鴻章翹辮子拉倒!我倒要看看,除了我李鴻章,誰還能有回天之力,能把這破房子裱糊好!有這麼個人,我讓賢!”
吼罷,他掉頭就走,丟下一屋子發呆地人們。半晌之後,楊士驤才苦笑道:“幼樵,你還是體諒點中堂吧。上邊兒吵成一團,但是也都是一幫只會大言的書生,以為 有浩然之氣就天下歸心地,卻不知道實際局面有多艱難…………下邊兒只會叫苦,要中堂拿辦法,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從朝鮮退,海路斷了,也退不得。進,就是要 全面開仗,這責任就全是中堂擔著,他老人家夠累的了…………咱們就只有走著瞧了。小日本……畢竟吞不了我們大清。”
張珮綸的神色卻比李鴻章還要悲涼,輕輕搖頭:“現在耽擱一日,就是來日大難更重一分…………安得英雄挽此狂瀾,安得英雄挽此狂瀾?蓮房,這天下,中堂已經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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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山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回答:“李鴻章不足道…………閣下,我卻在想著另外一個人,他真不像一個支那人啊…………”
“徐一凡麼?”伊藤輕輕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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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他終於等到了。不管未來如何,在這一刻都被他拋在了腦後。
一個東鄰小國,經過兩千年的積蓄隱忍。狂暴的民族性終於在這一年爆發出來。將已經直線墜落地大清打翻在地。不管篡清地道路如何走,他現在根本沒有保留實力 的本錢,他只有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資源使用到了極致,才能發揮作用,才能在這場改變民族氣運的戰事中成為耀眼的存在!
再說了,他要篡的是清,並不是要背叛這片土地。背叛祖宗神靈,背叛自己的血脈!
唯有竭盡全力,死而後已。其他地私心雜念。在這一刻。已經毫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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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國家地國運,眼看就要跌至谷底…………你們從北洋而來,從南洋而來,從四面八方趕來,在朝鮮生聚教訓,無非就是要挽狂瀾與既倒!百年以降,這個國家的氣運已經衰微已極,就連過去兩千年來,一直仰望著我們,學習著我們地倭國,現在都對我們露出了獠牙利齒!
當道諸公呢?還在籌備什麼萬壽,還在擠壓我們這鎮撫朝鮮,為國家看住屏藩之地的禁衛軍。我們蹕路藍縷一路走來,沒有拿國庫一分錢,沒有得到一槍一彈的支援。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也不是為這些當道諸公而戰,而是為了我們禁衛軍的天然使命而戰!
我們禁衛軍,所忠誠的,只是這個國家! ”
這是徐一凡第一次喊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但是所有禁衛軍官兵都是面不改色,只是靜靜的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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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一起,禁衛軍上下自信,能戰敢戰的,在朝鮮也只有自己這支孤軍而已!
飄動的蒼龍旗下,帶著點悲壯意味的自豪感的情緒,就在禁衛軍官兵心頭盤旋迴盪。
他們的出身,他們孤處異域練兵作戰的經歷。讓禁衛軍成為了大清現在唯一最具近代民族化特徵的一個武裝團體,這雖千萬人而獨往的犧牲拯救奉獻意味,更讓他們感覺到了自己身處團體的歸屬感。
對於這些大清平均知識水準最高的青年軍官團體而言,徐一凡的話,絲毫也不大逆不道。而是振聾發聵!
現在他們所渴求的,只是徐一凡一聲號令,帶領他們衝上前線,去拼殺,去犧牲,去拯救這麼一個老大國家!
徐一凡也沒有讓他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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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這才浮出了淡淡的笑容,看著其他軍官。軍心已然可用,其他的,就要看他的運籌展佈了。說真的,他一無把握,可是他還不是走到現在了麼?能做的準備,他都已經做了,只等血火的洗禮…………可是大清呢?大清做好了準備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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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雙目放光,大聲道:“老佛爺明鑑,朝堂都認為退讓不得了。要是讓小日本這麼欺負上門還於小日本攪擾老佛爺的萬壽還不膺懲,大清還如何立於當世萬國之間?現在朝野一致,就是一個字,打! ”
慈禧哼了一聲,心下也覺得,看來是沒法不打了。大清也不是泥巴捏的,連小小日本都敢來上門咬一口!害得她的萬壽都過不踏實,這股子氣兒她也沒地方撒去。最 要緊的,是日本都宣戰了,大清還能不奉陪麼?她要說個不打,這個位置就坐不牢!不過看著光緒那個得意的樣子,老太太還是覺得不舒服。
“打是好…………能打得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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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身邊,可沒有像徐一凡身邊那樣一個參謀本部做全盤籌劃,反正打仗也是李鴻章的事兒不是麼?慈禧等著他回答,光緒想想,也只有含糊回答:“老佛爺,民心 士氣都是如此,籌餉調兵想必也是順手兒…………各地督撫都有電來了,說小日本欺人太甚,他們都會盡力籌餉調兵,老佛爺,這氣不可洩啊!”
看著滿地跪著的大臣,再想想這些日子看的督撫們地折子,慈禧突然就是滿心煩躁。尖聲地喊了起來:“由著你們去鬧吧!反正我是歸政榮養了。過個生日都過得不安心!皇上你真是孝順得很!”
一句話就說得光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直挺挺的戳在那兒不敢說話。
慈禧一擺手:“下去吧!宣戰,籌餉,調兵,都由著你去鬧,到時候不要讓我收拾爛攤子就成!皇上,我就一句話。打仗不是書生叫叫就成,你還是好好兒的和李鴻章商量一下,打也要打一個模樣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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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徐一凡他就犯堵,朝鮮的事情,徐一凡那一萬兵是絕大的助力,但是現在怎麼也拉不下臉來要徐一凡幫忙,就他李鴻章的範圍。現在既然趕上架了,他就不能倒下,要撐著場面,向徐一凡示弱,那就表明他李鴻章對戰事沒有把握,那麼彈劾的折子馬上就要如雪片一般!
他李鴻章不僅是在同日本作戰,也是在和國內作戰啊…………
風雨飄搖,千瘡百孔的大清,實在打不起一場近代化的戰爭!現在他李鴻章能指望的,就是他養育數十年的北洋子弟,能激發天良血誠,為他好好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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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揚手:“小車不倒只管推吧,現在我哪離得了你?我相信葉曙青,恩情在這兒,嚴刑峻法在這兒,他還想保住自己功名權位腦袋,就得賣命!我李鴻章不是對下無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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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戰成歡,再戰牙山,現在又整軍回仁川…………一路向北。這還算是勝仗?李鴻章也是沉浮江湖多少年,怎麼還看不明白這個?”
徐一凡隱約記得歷史上面葉志超諱敗為勝,虛報了牙山大捷。雖然那個時候的歷史他記得有點七七八八,不能太做數。可是這份葉志超的戰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 對,哪有打了勝仗,還放棄了牙山這種屏障仁川的要地,丟了牙山,仁川已經無險可守,仁川再失去的話,漢城的兩萬五千淮軍就只能指望徐一凡來收容他們,補給 他們了!
楚萬里也拿起這份電諭,顛來倒去似看非看地,嗤的一聲笑:“朝廷可是信了,也煌煌對日宣戰,咱們還說什麼?至於李鴻章李老中堂,他現在是寧願相信這些…………朝廷和北洋的李鴻章,現在也只剩下這些虛妄的信心罷了,這點信心被戳破,還能剩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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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重重地一搥桌子,甲午戰事起來之後,他就覺著自己比以前亢奮了許多。巨大的精神壓力,還有興奮,讓他現在比手劃足的姿勢都比以前大了許多,楚萬里離他的距離都都比平時遠了一些兒,省得誤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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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楚萬里這麼一說,徐一凡也自失的一笑,這些日子好像弦繃得是有點兒緊,搞得自個兒都是一臉深仇大恨民族英雄的模樣兒,還對淮軍恨鐵不成鋼起來…… ……他不是就盼望著這一天麼?
他拍拍巴掌:“朝廷都發話了,還有什麼話說?作為領四欽差的朝廷重臣,我還能不奉命唯謹?自然只有小心確保淮軍後路,負擔轉運之責…………只是這麼一來,李鴻章該找我商量吧?朝廷上諭有沒有說,我和李鴻章誰主誰副?誰是話事地老大?”
徐一凡說著忍不住就冷笑了起來:“…………還不如我聽李鴻章的呢!可惜帝黨又捨不得把我推到李鴻章懷裡,生怕增大了李鴻章的勢力,乾脆這樣糊里糊 塗…………整個大清,對著舉國一體的日本,有沒有一個完整的應戰計劃?前面兒諱敗為勝,後面兒一團漿糊。想打贏?除非做夢!”
楚萬里瞧著徐一凡,淡淡的道:“大人,這不就是您期望的麼?淮軍不爛,朝廷不爛,怎麼顯得出我們來?大勢如此。正是我禁衛軍奮發之時,下面,不就全看我們地了?”
徐一凡緩緩站了起來,認真的看著楚萬里:“再怎麼樣,不管我做如何打算,誰能希望這片國土上當道的人,真的爛?大清…………真地是不行了。你清楚,我清楚。下下也都清楚…………”
他語調已經遲滯了下來,彷彿一個字一個字地在朝外擠,眼睛也看向遠處:“氣運衰微,時逢末世。有心豪傑,只有應運而起!不是為了一己權位,而是讓這樣的恥辱,不要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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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萬里靜靜的瞧著他,似乎在分辨徐一凡這話裡到底有多少真心誠意,最後還是淡淡一笑,語調也嚴肅了起來:“屬下追隨大人地,不就是為了這個麼?”
徐一凡拍拍他肩膀。兩隻歲數差不多地狐狸大眼瞪著小眼,最後還是徐一凡轉頭:“瞧著吧,看北洋淮軍,還能鬧多少笑話兒…………半月左右,我們就要開始收容他們的潰兵,和日本鬼子刺刀和刺刀碰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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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三,就按照我們的計議,入夜即撤防!一切輕裝,只帶械彈,直奔平壤!那裡靠著大同江口,北洋水師那幫海耗子在中堂嚴令下,那裡還敢過來,從那裡我們就 可以上船回國!看看能不能順便解決徐一凡…………只要能把這一萬幾千盛軍拉回去,再除掉中堂這個心腹大患……天大的罪過,中堂也會饒恕咱們!”
衛汝貴聽得臉色鐵青,卻是不住點頭:“冠廷和功亭他們…………”
“混!自己都顧不上了,還能想那麼多?大清和日本又不是打一輩子的事情,還是咱們自己要緊!”
走出轅門之外的左寶貴,只是仰頭看著蒼灰色的天空,良久良久,他才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氣兒。他叫過在轅門外守候地自己一個親兵,低聲吩咐道:“去仁川給功亭傳信。不管他接到葉軍門什麼命令,都讓他拔營就走,我掩護著他退過漢江,讓他去平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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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寶貴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自己去掙扎一條命吧!老子已經吃了幾十年餉,該還了!你能活著,就脫了這身虎皮,別再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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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從來沒有掌過這麼多地權力,可以這樣乾綱獨斷,使用權力上就少了一些更慎重的手段,他這樣做地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殺雞給猴看,讓舉國都知道他的力量,讓李鴻章更加鎮懾而賣力作戰,他只要好消息,而不要壞消息,他不要這難得到手的權力又飛走出去!
大清末世以來,已經很久沒有以言罪人,頂天就是流放軍台——甚至連軍台其實也不用去,交點銀子就有千百種理由留下來,等著以後一保就可以開復。大清這個時 候更多靠的是平衡而不是鎮懾,光緒此舉一出,果然天下震驚!對著一群如顛似狂的帝黨,沒人想在這個時候觸眉頭——除了頂在一線無路可退的李鴻章,其他有力 人物都消極了起來,打贏了又不是他們的功績,反而帝黨這些傢伙掌權了,他們更有得罪受…………帝黨上下卻不見於此,正享受著他們難得的狂醉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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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自己同胞打得這麼慘,遠在北京的當道諸公還不知道自己正走向深淵,哪怕他總是懷著不懷好意的心思,也就是覺得不爽!
丟人啊,真丟人啊。對自己匍匐了兩千年地一個小國,就能將自己國家打得這麼慘,還有一幫人在那裡上竄下跳得得意,渾然不知大難將至!
聽著徐一凡吐出了一口濁重的氣息,唐紹儀頭也不回的看著釣竿:“大人,又怎麼了?還是放不下?”
徐一凡苦笑道:“不想看,也得看!咱們或遲或早,就得交兵開火,淮軍好歹說還是友軍,打得這麼丟人,上面兒還自我感覺良好…………你有沒有瞧見電諭,就差 命令我受葉志超節制了!現在漢城周圍險要全失,葉志超已經帶著盛軍主力,遠遠在漢城以北二百多里的地方,號稱要為死守漢城地左寶貴為後勁… ………見***鬼!可是朝廷就是相信!日本人暫時顧不上料理他,要先拿了漢城,要將朝鮮王室掌握在手中。我恨的就是葉志超無能,你***就是要逃跑,也把 李王和王妃掌握上啊!連個樸泳孝都搞不過,逼宮地膽子都沒有,讓樸泳孝等在漢城準備另立新君!等吧,再等幾天,什麼都瞞不住的時候兒,就看看那些人的嘴臉 吧!”
唐紹儀本來不想招徐一凡說這些,但是聽他說了,也只有一聲苦笑:“大人,還是指望您當朝鮮地中流砥柱吧…………屬下就是想不明白,聖上……聖上蒙蔽於下倒也罷了,李中堂是什麼樣人物,怎麼也被葉志超這樣地人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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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堂…………李鴻章已經是沒有退路了…………他怎麼能看不出葉志超的大言?一開始或許蒙蔽,現在也早明白了。現在就是他北洋獨立挑起這個擔子,帝黨又 視他為眼中釘,只要他大敗了,隨時就可能被分化北洋的權勢,前後皆敵,他也只有撐著…………這個重臣,當得苦啊!”
徐一凡臉色落寞,他現在大小也算是一個萌芽中的軍閥了,對著這麼一個前輩加上大清第一的軍閥頭子,自然有一份同病相憐。他站起身來,看著江水:“李鴻章既 然退不得,就只有撐下去,他不能戳破葉志超的謊言,反而會加大接濟的力度,說不定還會求上我的門來,只有通過我這裡,才能有效補給葉志超了…………他就要 賭上北洋水師,確保從旅順煙台等基地,到我據守的大同江口的水路,掩護海運…………北洋水師就要出擊!到時候,就是一場海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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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淡淡一笑:“…………我已經準備了那麼久,少川,就陪我博這麼一把吧!到時候,要不就是讓天下震驚,要不就是咱們也跟著煙消雲散!說起來也許是大 話,我要挽這國運!…………時代大勢,浩浩奔流,甲午事起,人們大概也會明白。這聖君在上,也許靠不住吧?也許還有反复,但是當每條路都斷絕的時候,少 川。你又會選擇怎樣做呢?而整個大清,又會在這奔流的時代中,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在唐紹儀心中。只是反复著這樣的話兒。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心頭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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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朝唐紹儀想笑。想誇口一下自己料事如神,不知道為什麼。卻笑不出來,心裡面沉甸甸的。他大步走過去,溥仰已經翻身下馬,雙手將電文奉上,接著就挺直腰 板侍立在他身邊。這小子也曾經向徐一凡要求下部隊:“這天下是咱們旗人的,怎麼能沒幾個旗人流點血?北京城那些爺們儿都是糊塗蛋,死幾個黃帶子,也許能讓 他們振作一點兒!”
徐一凡理所當然地拒絕了他的要求,溥仰是出息了,簡直換了一個人,可是他才不需要豎立一個旗人樣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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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仰偷眼看去,徐一凡臉上神色,卻只剩下了蒼涼。
他手一抖,那電文就已經被江風高高吹起,在空中翻騰著並不下落。
“…………北洋水師出動了…………一個將軍的謊言,李鴻章的地位,光緒地操切保暴躁…………就要保船制敵戰略已定的北洋水師出動!所有人都明白,李鴻章也 清楚得很,以現在的北洋水師實力,只能作為存在艦隊起著威懾,只要他們還在一天,日軍就不敢大舉攻擊渤海灣地基地群。而海灣基地群陷落,整個大清直隸中樞 就門戶大開,日軍才可能以最有利地方式結束這場戰事,他們也打不起這場消耗戰。這個時候日本政治
後世地政治家,更加知道戰事開始就是為了結束的成,可是就因為政治鬥爭,因為這個怯懦將軍地謊言,大清所謂的體面………就讓唯一可行的戰略破產! ”
他呆呆的一邊想一邊喃喃自語,誰也沒完全聽清楚他在說什麼。但是每個人心裡都因為徐一凡的臉色而變得沉甸甸的。
甲午,甲午,大東溝,大東溝…………每個讀過近代史的中國人,只要還有一點血性,這種恥辱就彷佛烙在了一個中國人的精神深處!讓人不敢碰觸,不敢回想!
而現在自己就身處其間!
眼前彷彿已經不是大同江的景色了,而是深黑色的波濤,有著金龍裝飾的鋼鐵艦首,緩慢噴吐著火舌的巨砲,還有全艦起火,仍在不屈抵抗的致遠!
有些太沉重的東西,他徐一凡的蝴蝶翅膀扇起的風太過微弱,永遠也無力改變。也許上天,就是要將這些東西烙印在中國人的血脈深處,讓你每一次面對,都會淚流滿面!
徐一凡長長出了一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對著溥仰道:“去向楚萬里傳我的命令,暫時清除大同江口水雷,一切配合李中堂的行動,其他地方防務態勢不變……… …***,北洋水師沉一條船。老子要一萬鬼子命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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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汝昌目光一閃,朝北拱手:“奉上諭,奉中堂嚴令,我北洋水師即將出擊!”
他的聲音在公堂當中迴盪,所有人都是臉色鐵青,這個消息大家也早就知道了。丁汝昌也曾經和李鴻章據理力爭,但是沒用,對大清來說,戰略上面的現實考量,敵不過政治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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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將還是一言不發,中堂願意斷送他的北洋水師,還有什麼辦法?就算這次不撞上日本大艦隊,只要葉志超還在朝鮮,還沒被查辦,他們這樣的護航任務就要不斷進行下去。直到海上最後的會戰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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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展階還沒說話,鄧世昌已經站了起來,朝丁汝昌一拱手:。咱們不是為了錢打仗的。也不是為了中堂。就是面那點血誠!其他話我也不多說了,軍門將致遠還給了我。讓我鄧世昌有個死所,已經是天高地厚之恩!請軍門放心,我鄧世昌一定死在你前面! ”
此言一出,斬釘截鐵。
堂中稍稍安靜一下,有人接著緩緩站起,經遠號管帶林永昇,鎮遠號管帶林泰曾,超勇號管帶黃建勳,揚威號管帶林履中…………一個個北洋水師將領站起。不管他們之前有多少意氣之爭,又曾經為在這俗世沉浮做了什麼,這個時候這些水師骨干將領對望一眼,都是一笑。
“錢這時有什麼用?唯一後悔的就是,咱們水師沒有更多的船…………軍門,來生再見吧!”
丁汝昌坐在上面,老淚縱橫。堂下諸將,沒有站起來的寥寥無幾,坐在那裡已經呆若木雞。站著地將領,朝丁汝昌肅然一揖,轉身大步就走了出去。
周展階已經站了起來,在鄧世昌經過他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心頭熱血一湧:“鄧大人,帶我上船吧!生是致遠的人,死是致遠的鬼!”
鄧世昌立定腳步,輕輕一笑:“胡說八道!”
他拍拍周展階地肩膀:“替咱們守好老家,守住點種子!告訴我那徐兄弟,以後再造一條更強大的兵船,還要叫致遠!到時候,你再來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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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世昌已經轉身走開,最後只說了一句:“我們去死,就是要告訴天下,舊的路,已經是盡頭了!”
在這些大步走出去赴死的人身後,丁汝昌已經閉目向天。
“中堂,我北洋水師,我丁汝昌,已經對得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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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寶貴呆呆的坐在自己的衙署當中,滿身硝煙,渾身血跡,還握著一柄腰刀。他在前線督戰幾日。不眠不休,直到負傷,才被親兵搶了下來。包紮之後就想讓他少歇一下。他卻怎麼也躺不下來。腦海裡面就轉著一個念頭。
自己已經出了死力。官兵們也超水平地在苦鬥。為什麼就是敵不過日本人?這樣的苦戰還不能獲勝,還不能保住漢城。他和聶士成這兩部最敢戰的精銳去後。整個淮軍,就算不逃跑,還能取勝麼?漢城一失,日軍就將更加驕狂,而淮軍卻會更加落膽!
日本軍隊,到底是怎麼變強的?日本這個國家,到底是怎麼樣才變得這樣強大,敢於狠狠咬遠遠大過他們地清國一口的?
說是葉志超誤國?說是中堂調遣不力?如果不是這些,那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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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寶貴一下被他們驚醒,猛地一揮膀子,架著他的親兵踉踉蹌蹌退開:“軟蛋!”
罵完之後,再仔細地看了一眼,他這些親兵也是滿身浴血,都是跟著他在一線滾打,這些最親信的子弟,現在也剩下不太多了。每個人都給硝煙熏得漆黑,瞪著血紅的眼睛求肯的看著他。
“軍門,弟兄們不能白死啊!他們還有老人要送終,還有遺孤要撫養,這都全指望著軍門!”
左寶貴長出一口大氣,一揮手:“點齊親兵,還有一樁大事要辦!辦完了,我們走!”
這大事是葉志超交給他的,李鴻章的嚴令,不管漢城局勢如何,朝鮮王室必須掌握住,不管和戰,這塊招牌要保著。葉志超帶隊出發時,也和朝鮮交涉,要帶王室 走,但是樸泳孝言辭敷衍,推說收拾東西就要幾天。葉志超逃命要緊,也顧不得了,乾脆把這個擔子丟給了左寶貴,千拜託萬拜託的。左寶貴都決心死守漢城了,這時也無所謂計較這個東西,擔子已經夠重,不在乎多扛,辦不到就是一個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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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蓬蓬幾聲,樸泳孝正在朝地上撲,身子一震,直直的就栽倒在地上,血從他身下緩緩流出,這個地方,正是他當初和日本人一起幹掉金玉均地地方!李王胳膊也被 子彈擦傷,滾在一旁就大哭了出來:“我一家都被樸大人掌握了啊…………我也丟不下漢城子民啊………大清只要能打回來,我還是大清的藩臣哪…………”
可惜左寶貴已經聽不見了,第二排子彈,十幾發都命中了這位五十七歲的老將軍。他舉著打空地手槍,緩緩向北看去,彷彿沒感覺到身上中彈一樣。
遠望雲天,那裡就是故土地山川河海…………是自己戰歿後魂魄最終回歸地地方!
“中堂,大清,祖宗…………我左寶貴對得起你們了!”
公元一八九四年九四年八月四日,左寶貴殉國。
漢城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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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沒有看到這樣年輕而富有朝氣的軍官團體了?他們配備的都是最精良的裝備,從軍官地馬靴到武裝帶,再到剪裁合體的西洋式軍裝,圖囊。手刀…………每個人眼睛都亮閃閃的,找不到一絲畏懼還不是那種無知的粗豪,明顯每個人都受到了良好地教育。不管是基礎教育還是軍事專業教育——這些名詞,也 許聶士成說不出來,但是他完全能夠感覺得到。這麼一支精勇,受過教育。對自己,對團體充滿信心,對未來躍躍欲試的軍官團。士成先是感到驚喜。然後就是畏 懼!
淮軍軍官暮氣已深。只是安於現狀而已,接差送差。抱孩子,弄點嗜好,順便嫉妒一下同僚升得比自己快…………即使在鼎盛時期,淮軍也不曾擁有這麼一支骨幹軍官團,更別說現在了。整個大清歷史上,甚至在上溯一些朝代,又何嘗有這樣的團體?
徐一凡是怎麼把他們武裝起來,教養起來的?又準備憑藉這麼一個團體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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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淡淡瞧了一眼。猛的一把抓住聶士成的肩膀,一把將他拉直,定定地看著他的臉:“還有我!徐一凡!現在我就是海東屏藩!大清的屏藩!”
他指著背後的浩浩山川,指著他麾下那些虎賁。指著他那面大旗:“禁衛軍近兩萬將士,已經嚴陣以待,日本鬼子從哪裡來,我們就在哪裡戰!一戰不成。就再戰, 再戰不成就三戰!槍砲不夠就用白刃,白刃不足就是血肉…………大好男兒。嚎什麼喪!只要我徐一凡不死。你就瞧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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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萬里一笑,並沒有說話,眼光向李雲縱那裡瞧了一眼。李雲縱果然冷冷的轉過了目光,雨霧當中,他的眼神就如兩道冷電彷彿:“禁衛軍軍中條例,有對上級軍令說不的規定麼?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難道你想和淮軍一樣各行其是?結果被人各個擊破?記過一次,不許抵消!”
戴君咽了一口吐沫,啪的一聲立正:“是,大人,記過一次!”
楚萬里笑著打圓場:“戴大人,我們是四周皆敵,這一仗,可不僅僅是和鬼子打,徐大人是在和各種敵人都在交手!聽命令就是了…………雲縱。初戰有把握麼?”
李雲縱眼神又轉了回來:“具體戰術指揮,好像也不是參謀本部的事情吧?”
被老朋友這麼一頂,楚萬里也習慣地嘿嘿一笑,繼續觀察那邊的情況:“上面是個痴心妄想以一己之力攪動天下的傢伙,同僚是個沒半點情趣的冷面牲口,我這日子還真是過得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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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真要看著盛軍被鬼子打慘,咱們才去援救?”聶士成囁嚅著詢問著徐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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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冒雨又視察了幾處陣地和部隊,正倦得很,聽見聶士成發問,心裡就先嘆了一口氣。老哥你也在官場沉浮這麼幾十年了,怎麼還這麼天真?
他打起精神,淡淡反問:“功亭,要是葉志超得保主力撤下來,我們向朝廷通報這里地實情,朝廷是相信我們,還是相信他葉曙青?”.
徐一凡拍拍大腿:“只有葉曙青敗得不可收拾,慘不忍睹,我們才能扳倒他,將朝鮮局勢掌握在手中,讓朝廷警醒,讓大清警醒!要不然,咱們就只能當葉曙青的替 罪羊!我不是不救他,但是要等他再無翻身的餘力,我才能接應他退回來…………這淮軍殘部,我就全部交給你統帶了!如果一切順利,到時候,你就是禁衛軍地第 三鎮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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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看出了聶士成的心思,徐一凡一笑:“功亭,盛軍就算完整地退下來了,就能在平壤打贏日軍麼?”
“……不能。”
徐一凡站起來,看著洞口雨簾,所有參謀人員也靜靜的瞧著他,他輕聲說話,好像對著聶士成,又像在自言自語:“…………事實已經證明北洋不成了,這條路都已 經走絕,你還不死心麼?既然要力挽狂瀾,一切擋在面前,拖這場戰事後腿的人只有清除…………李中堂已經不成了,該換別人來乾了… ………功亭,你也應該希望這個國家好!跟著我,打贏這場仗!”
自己為這場戰事已經準備了兩年,不管誰擋在前面,都要清除掉。無關道德,因為歷史早就證明了,這些人做不好!
他冷冷掃了聶士成一眼,聶士成想說什麼,最後還是俯首下去:“徐大人,我聶士成唯有聽令效死而已…………誰都清楚,朝鮮就指望大人了。”一個人能將手段耍到這種地步,還有如此達到目的而不惜一切的冷酷決心,那就是真的有一種王霸之氣了。跟著他。也許就是一條新路!
徐一凡是在逼他和淮軍決裂啊…………他聶士成地確也無從選擇,只能走這麼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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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呼喊聲遠遠傳來,比剛才更大,撞擊在山峰上面,碎成了無數片。近萬人潰敗混亂的呼嘯,竟然是如此之驚心動魄。
所有官兵,都在默默等候。每支握著步槍的手,都綻出了青筋,每個戴著大檐帽的軍官,都已經雙眼血紅!
恥辱,活生生的恥辱!整個大清,只有禁衛軍才是可戰之兵,只有徐大人才是中流砥柱!
楚萬里站在山上,默默的聽著,半晌才輕輕搖頭:“丟人…………我瞧著,也敗得差不多了。好,讓咱們出手,看咱們力挽狂瀾吧…………叫張瘋子打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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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聲中,張旭州已經扯下身上地雨衣,大步走到隊伍之前。這個禁衛軍第一悍將早就憋得眼睛都紅了。他實實在在是聽到槍聲就渾身癢。
軍官們大聲下令,士兵們嘩的站起,啪的立正,軍靴踩得泥水四濺。
雨水打在張旭州的黑臉上,他指著對面:“這是國戰!士兵們,不要忘記了禁衛軍的榮譽!我們是這個國家第一強軍!對面是逼上門的鬼子,將我們國家的那支淮軍 打得潰不成軍…………這是我們國家的恥辱,我們中國男兒的恥辱!現在,我下令,出擊!將鬼子全部挑死在朝鮮的泥水里面,將我們的中國男兒的骨氣和尊嚴搶回 來!
只要禁衛軍在,中國就不會敗!除非禁衛軍全部死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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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頭,楚萬里和李雲縱都緊緊的盯著自己部隊的攻擊,一個營突擊,一個營預備。日本據守的陣地也的確擺不下許多兵。
火力急襲準確,射擊兇猛。步兵衝擊發起恰到好處,配合的機關槍火力掩護也是射擊線路準確,一直在護送步兵衝擊,可以看到子彈在日軍的火線上面掀起一排排的小泥柱,本來還在閃光的日軍槍口已經啞了許多。
最要緊的還是這支部隊,如他們訓練中一樣,對著彈雨一直在攻擊前進!沒有得到命令,絕對沒有一個人從隊列當中退下來。從軍官到士兵,都是一樣!
楚萬里長吁一口氣:“禁衛軍可用。”
李雲縱冷冷回答:“我對此從未懷疑。”
禁衛軍雙璧兩句話,讓周圍參謀都笑了起來,有的人還朝著遠處大喊:“張瘋子,把鬼子都挑死!一個別留!***,咱們也憋屈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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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火止歇之後,那邊山地又響起了密集的射擊聲音,盛軍士兵們好像看客一般散佈四處。面面相覷。
半晌之後,葉志超才喃喃自語道:“鬼子槍打得這麼密,援軍怕是沖不過來吧?”
槍聲仍然一陣緊似一陣,山頭上已經跳起了小小人影。那是日本人,轉眼間就是另外一隊黑色軍服的士兵更兇猛地衝上,刺刀閃耀得這裡都看得分明,和日本人撞擊在一起!
相持不過少傾。在盛軍看來,就看見那些黑衣士兵源源不斷的冒出來,亮著刺刀將鬼子拼退。到了最後。那些被盛軍看作凶神的日本士兵終於崩潰。他們缺乏彈藥。沒有後援,體力耗盡。有的丟槍等死,有地連滾帶爬的就朝山下滾落!
更大的歡呼聲又響了起來,盛軍歡騰成一片。葉志超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下意識的整了整自己身上,還攏了一下髮辮,身邊精明地戈什哈已經到處在給葉大人找帽子了。
“到底是哪路大人的軍隊?如此剽悍?劉盛休的?宋慶地?都不像啊…………”
在他尋思當中,幾個黑衣士兵已經踹倒了日軍地旗幟。在突然打擊得盛軍崩潰之後,這隊日軍本來已經豎起了日章旗羞辱自己地手下敗將。這個時候給踐踏進了泥水噹中,然後就是一面蒼龍旗升了起來!
“是禁衛軍!是徐一凡!”
大雨已經漸停,風卻加倍勁厲的刮起,就看見那面線條古樸地蒼龍在舒爪張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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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危難之中救了盛軍,感恩戴德的每個人都是見證,他葉志超也再難以有臉約束手下。如果這裡實情禀報上去,那麼他葉志超…………
在這一刻,葉志超差點都不想被徐一凡的禁衛軍拯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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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靜靜的看著天上雲彩被大風推得快速流動著,光影變幻。
鄧世昌,就再也見不到了麼?
當初天津一會,南洋同經風濤,兩人已經傾蓋如故。鄧世昌犧牲前程成就了他在南洋的大業,甚至可以說,沒有鄧世昌,就沒有他徐一凡的今天!
那個黑黑的,總是冷著一張臉,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的人。這麼就走了,他已經不是當初自己在歷史課本上看到的那個民族英雄,而是和徐一凡一樣,活生生的在這個灰暗的世界裡尋找出路,並且碰得頭破血流的同路!
老鄧啊老鄧,你在天上看著,我還好意思退縮麼?摟著一堆美女去做富家翁,想想你只怕也要羞死了吧。你還真絕,死得這麼安心,就以為我能把這個擔子挑起來?
靠…………你還死得真乾脆,我還想把海軍交給你呢!
徐一凡只覺得他沒有改變歷史,而歷史卻在深刻的改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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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列當中,還有幾個穿著五云褂軍服地淮軍武官,盡力保持神色淡然,但是卻臉色青白的葉志超也在其中,他的大帽子上面已經沒有了紅頂子,只是加了一個帽結。他還故作坦然的左顧右盼,卻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就連士成都是滿臉厭惡神色。
鄧世昌死了,可這傢伙還活著。徐一凡現在也沒有太逆天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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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淮軍將領列銜作為見證,徐一凡細數了葉志超地跋扈,剛愎,愚蠢,膽小,謊言,還有一連串的舉止失措。聶士成和左寶貴兩部如何苦戰,結果被他拋棄。所有列銜人員一致請朝廷重重處置葉志超衛汝貴等將,另外保聶士成統領淮軍餘部,並請朝廷指示朝鮮戰守機宜!
……………朝野中最為悲觀的人,也沒有料到僅僅從一開始,自強三十餘年地大清,被小小日本打成如此慘狀!哪怕是奉徐一凡指示,為他鼓吹大清有多麼脆弱,對未來局勢做出最壞預測地譚嗣同,也沒有料到!
天下震動。也許在震動之後,就會有人想到,這社稷,是不是還能按照原來地老路維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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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對日本戰敗了,大清國本無損。但是徐一凡向來行非常之事,朝廷對他駕馭能力薄弱。一旦坐大,到時候恐有不忍言之事!
這後半部分對葉志超的處置,李鴻章是直接上奏到慈禧那裡。戰事失敗。反而激起了李鴻章的鬥志。不管採取什麼手段。都不能讓他的北洋團體土崩瓦解!而他對大清地政治現實,也認識得太清楚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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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挽此狂瀾啊…………李中堂老啦!”
“…………朝鮮還有一個徐大人!他有新練的禁衛軍,從南洋到朝鮮一路殺人殺出來的,人血染紅的頂子!當初日本人在漢城作亂,他輕輕鬆松就平了。李老頭子嫉 妒他,排擠他去了北邊,自己淮軍守著漢城,結果怎麼樣?妒賢忌能的蘇定方沒有好下場!聽說禁衛軍都是敢戰好漢。就指著徐大人能挽這狂瀾於既倒了!”
“…………丟人啊,我大清居然被一個小小日本打成這樣。對上更強的西洋人又該怎麼辦?老兄,看來我們只有當亡國奴的份兒,象波蘭被羅剎國滅了。國民只能走 路中間。怕你走旁邊偷商號裡面東西,見著羅剎人不論是最小的兵丁還是乞丐,都要脫帽行禮……到了那個時候,不如死了!”
“國朝要一個英雄來挽救!”
“瞧著吧…………瞧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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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光緒二十年八月初七。海濤翻湧,層雲
所有人都肅然而立,聽著徐一凡低低地念著祭文。一排槍兵全副武裝。扶著步槍站得筆直,遙向西方海天。
“…………公呼之'撞沉吉野,或有一線生機'。致遠兵船。鼓起殘軀。毅然而前,百彈擊之而不稍卻。敵百計無奈。施以魚雷,則公亦千古!平壤一別,從此天涯。僕既後死,惟有前行…………徐某誓不與倭寇共戴一天之下!
鄧兄,鄧兄!魂兮歸來!遙向西方,歸公故土!嗚呼,天蒼蒼,海茫茫,洋上有國殤! ”
徐一凡肅然立正,筆挺行禮,臉上已經是淚流滿面。淮軍殘餘將佐上下,想起陸續殉國同僚,無不淚下。
一排禁衛軍士兵在低沉的口令聲中,舉槍向天,連續三響。槍口白煙升起,轉眼被風吹散。
而徐一凡早已搥胸大慟。
溥仰立刻在他身邊將他扶著,聶士成作為在場淮軍首將,忙不迭的衝過來也將徐一凡扶住,流著眼淚勸慰:“大人,鄧大人泉下也是心感!就是冠廷兄他們在天有靈, 也都看著大人了!我們這些敗部,就等著大人帶我們復仇了!”淮軍上下,基本上都知道徐一凡和鄧世昌的交情,這一個設祭大哭,說不感動那真是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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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咬咬牙齒擦乾眼淚,又肅然向著招魂的靈位一禮,拍拍聶士成,大步走向自己地基本班底。那排軍官早就站得跟線一樣直了。看著徐一凡過來,隊頭的李雲縱一聲口令,所有人都啪的立正,目光全部投射了過來。
徐一凡咬著牙齒,冷笑道:“小日本將我們的兵船打沉,兵勢大張,水陸此時可以並進。我禁衛軍現在處處皆敵,孤懸在朝鮮一隅…………大家說吧,我們禁衛軍該怎麼辦?”
“血戰到底,惟死而已!”
這些軍官雄壯而整齊地吼聲讓旁邊的文官還有淮軍將佐都是一抖。
“好!”徐一凡大吼一聲,半轉身指向南面:“上萬的日軍,也許再加上更多地援軍,正大舉而來,想將我們擊敗,驅逐,消滅!而我們就要讓他們碰死在這條死線 上!禁衛軍就是我中華地中流砥柱,我們死死為國家守住這個屏藩,將氣運挽回來!要讓朝鮮,變成日本鬼子地國殤之地!
…………諸軍皆敗,門戶大開,人心惶惶…………在這片海東之地,還有我徐一凡教養出來的一群鐵骨漢子,在為這個國家守候住最後一點光明! ”
他幾乎用盡了全部氣力在喊叫,震得周圍淮軍軍官面面相覷。這徐一凡好大地口氣,真是一個亡命二百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感覺就是讓他們覺得有點顫栗!
但是禁衛軍上下,胸膛卻挺得更高了。徐一凡一直培育他們的榮譽感,使命感,甚至在這危難之間的拯救感,讓他們覺得,整個天下重寄,非禁衛軍莫屬!
“解散,準備戰鬥!”
李雲縱發出了口令,禁衛軍這些軍官肅靜的散開了隊列,回到各自的崗位上,每個人離開之前,都向鄧世昌的靈位行了一個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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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淡淡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功亭,有這個心就很好…………儘管放心,我給了你兩營骨幹,在安州還有禁衛軍第二鎮的一個標,加上你的本部,怎麼也震懾 住他們了!葉曙青和衛達三我都留他們在平壤了,你看著他們生厭,我也是!他們要想搞點什麼風雨出來,放心,我一隻手就掃平了他們!我倒希望他們鬧一下,正 好拿腦袋祭奠左冠廷左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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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此恩德,不報效怎麼行?再說句誅心的話,有這麼一支強軍在手,還怕徐一凡將來沒有李鴻章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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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悻悻的想,偷眼看了李雲縱一眼。這個英挺的青年正舉著望遠鏡,身姿筆直的望向遠方。臉上線條如同刀砍斧鑿一般鮮明,身形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晦暗的凌晨天色當中,名將之姿,顯露無遺。
嫉妒啊…………
旁邊楚萬里的聲音又清亮的響起:“也難說鬼子會不會發瘋…………我想他們大概也是一錘子買賣了。什麼家底大概都拿得出來,我判斷這次攻擊其他的地方的牽制會很微弱,鬼子會以超過戰場容量的高密度發起衝擊!哪怕拿人命填,也要填開咱們的防線!”
李雲縱回頭,看著楚萬里,居然露出一絲微笑。徐一凡又嫉妒的發現李雲縱笑起來居然英武到了極點,放在他那個時代,不知道多少小女生和孰女人妻會為之發狂那種。
“其實我也期望鬼子能發瘋一次,那下面的工作就輕鬆了很多。”
兩人對視,都是一笑。晨風吹過,在這個時候,禁衛軍的雙璧,年輕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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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胡之血履胡腸…………”徐一凡舉著望遠鏡,喃喃的吐出這麼一句話。
楚萬里也在喃喃自語:“還要張旭州他們發起反沖擊麼?”
李雲縱板著臉微微搖手。
溥仰大張著嘴巴站在徐一凡身後,不知道怎麼的就冒出一句:“諸葛亮燒藤甲兵啊……折壽啊…………”
啪的一記耳光就落在了他的臉上,徐一凡冷著臉對著他,他臉色也有些蒼白,但是卻說不出的堅決:“你看清楚,是他們來侵略我們的!落到這個下場,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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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敗報,對徵清第二軍。對大山岩大將閣下,絕對保密!大本營陸軍意見,由鄙人壓制可也。第二軍徵清大業不變,八月下旬之中,第二軍仍然必須完 成大連灣登陸,攻略清國遼南之地,陷落旅順!聯合艦隊與徵清第二軍,不得稍有分心他顧之意。此時此地,只有一往無前,賭上國運!”
“那朝鮮呢……朝鮮怎麼辦?一個戰場胜,一個戰場敗,仍然是膠著,清國得到這個鼓舞,還是會繼續抵抗下去……日本消耗不起啊…………”
“對清國人物,我是太了解太了解了。只有賭上他們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他們不會看著一個如此獨立的徐一凡取代他們的地位,不會看著自己權位地倒台。他們必 然會自己將自己的事情弄糟…………也許徐一凡還未曾取得朝鮮地最後勝利,就要被他們自己給弄垮台!不,那些清國的官僚不是愚蠢,而是太聰明了!但是只是為 他們自己權位而著想的聰明!”
“伊藤啊伊藤,將希望寄託在清國內部自己的愚蠢內耗,是不是太冒險了,這樣的把握,連五成都沒有,是赤裸裸的賭博!”
“難道這從一開始,不就是場賭博嗎?開化維新不過數十年的落後日本。就要對上是我們三十倍大的清國,財政收入是我們數倍的清國…………從一開始,我們不就 是勝利在清國自己的無能愚蠢落後和自私自利上面麼?我們幸而領先了數十年,如果不趁時賭上一切,等那個巨大的國家睡醒,等待日本的,就還是未來數百年的黑 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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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萬里笑嘻嘻的:“打仗是雲縱的事情,參謀本部還有德國顧問盯著,條令他們比我熟……我都做好了全盤想定,也做出了指示,我還閒在那兒做什麼?對雲縱的戰術指揮指手畫腳?我可打不過他!”
徐一凡還是不爽,他不喜歡拿滿清官場那種上下體制的架子,禁衛軍小兵見著他也就是一個軍禮就算完。站班,跪接,上手本,唱履歷一概全免。軍隊要是那樣,一點榮譽感都沒有了,可這楚萬里也太沒上沒下了。他現在可是四欽差,兵部侍郎,大清朝的中流砥柱!
眼看得徐一凡就要發飆,楚萬里每到這個時候都能感覺到徐一凡的底線,趕緊坐直了身子,板上了臉,手裡的茶杯也放下來了:“大人……屬下是按照您的吩咐,不要將精力放在具體事務當中,屬下是在推想今後戰局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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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萬里淡淡一笑:“大人,我們是打出了最理想的戰果了吧?大人當初的戰略就是要在朝鮮戰場上用內線優勢擊破日軍,讓整個戰場陷入膠著消耗當中吧?我們這裡 取勝,映襯著北洋的失敗,咱們可以名正言順的上位——這個時候,誰能離得了我們?而鬼子也不能順利的結束戰事,只要咱們還在取勝,朝廷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 韙而言和!戰事越持續下去,我們的地位就越重要…………而中國大日本小,按照大雄先生的情報,他們也消耗不起,最後他們不勝而敗,我們不敗而勝…………大 人是想兩方面都贏得勝利,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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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所圖之遠,用心之深,屬下只能用五體投地來形容。這場戰事,被大人利用到了極處!”
這個時候,就算最不正經的楚萬里也說得誠摯無比。
徐一凡揚起一隻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沒有你們苦心訓練禁衛軍,雲縱旭州他們死戰,將士的忠勇,我再怎麼謀劃也是不成的…………”
楚萬里也打斷了他的話:“可是沒有大人對國內日本的情勢瞭如指掌,又怎麼能做到這一步?東亞大勢,就被大人這一支孤軍撬動!屬下有時真不明白,大人怎麼有此天縱之才!”
廢話,老子是穿越來的。徐一凡悻悻的想。
禁衛軍只要能維持朝鮮戰局,取得一些勝利。滿清就不能不繼續抵抗下去,而堅持抵抗下去,北洋等勢力就只有更徹底的被打垮,而滿清只有加倍的依靠他。戰事膠著下去,也讓日本沒有體面結束戰事的機會,只有將其國力拖垮!
這就是他的如意算盤,他的逆而奪取之路,他的一飛沖天的前景!
“雖然有點私心,可我也對得起歷史,對得起祖宗了吧…………有了我,也許就會帶給歷史一個不一樣的甲午,帶給歷史一個不一樣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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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站定,傲然道:“小小日本,不自量力,與我大清敵對。不敗待何!日本小而我大清大,打下去,沒他們的好果子吃!徐一凡一戰而勝,朕要集兵朝鮮,滅此朝食!…………詔告天下!”
除了翁同禾外,帝黨眾臣紛紛拜倒,山呼萬歲,其他官員對望一眼,也都拜了下去。軍機領班世鐸是后黨重臣,這些日子在軍機處給翁同禾的鋒芒壓得喘不過氣兒 來,他一邊慢騰騰的跪下,一邊在心裡面冷笑:“輕狂!還真以為一個徐一凡,就是泰山之靠了?再傳來打輸的消息,看你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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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又怎麼打勝?水陸精華都去矣,聶功亭現在受徐一凡節制…………皇上和那些帝黨清流以為靠電諭就能打贏這仗,以為日本真的不堪一擊,是我李鴻 章不肯出力…………現在日本人必然已經用艦隊掩護兵船,就要登陸各海口,直搗我腹心之地了啊!北方海口,都是我李鴻章的責任,再敗下來。到底該如何收拾? 戰事拖下去,日本人固然不利。可我們北洋也是完了!”
聽著李老頭子疲憊的口氣。楊士驤心裡一酸,差點眼淚就下來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徐一凡怎麼就打贏了?現在搞得跟大清長城之靠似地,光緒還藉著這點虛火要爭,上對慈禧要權,下要敲打地方實力派。
帝黨能不能得逞另說,可是如果再敗。北洋那是真地難以翻身了。李鴻章一生功業,也要付諸流水!
光緒藉著徐一凡的勝利上位,慈禧要北洋勝利固權。可是北洋再怎麼打。估計也是一個敗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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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拍案而起,戟指著楊士驤:“楊蓮房,你混蛋!此時國戰之日,你出此狂言!大清畢竟是大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日本雖銳,但是太小。咱們這裡敗得再 慘,只要徐一凡一軍能堅持住,大清就要打下去。日本耗不起,到了後來,也只是談和罷了。那時候日本也不能隨心所欲宰割我們!而你這個主意,就是要斷送我大 清國運!”
楊士驤動,冷冷反駁:“大清還有什麼國運?我只是為中堂計!中堂如是說,徐一凡也正是如是想!到時候咱們就只有看著徐一凡如日中天,而北洋星散,中堂背負所有罵名!中堂,您覺得呢?”
兩人狠狠對視,到了後來,李鴻章移開了目光,跌坐在椅子上面,嘿嘿冷笑:“只怕是老夫捨得自己聲名功業,而北洋上下,捨不得自己的權位吧…………聶功亭已經歸心徐一凡,就能聽你的?”
“聶功亭不聽,可是淮軍上下,中堂養育數十年,到時候還是要聽中堂地!請中堂電奏朝廷,調葉志超衛汝貴等人回國重處,讓這兩人在鴨綠江那邊等著我!日本人 艦隊只能白天行動,從旅順到鴨綠江口,浮海偷渡,半夜即到。我帶著葉衛二人,到聶功亭軍中奪權!帶兵回撤!中堂,這是我們最後地機會了,轉眼之間,日本就 會登陸我各大海口啊!為北洋計,屬下何惜此身,但求中堂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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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呆呆地看著他們在那裡扭打,到了最後,猛的一拍桌子站起:“都給我滾!”
兩個鼻青臉腫的儒雅翰林一下停住,呆呆的看著李鴻章。
而李鴻章立在那裡,重重閉上眼睛,老淚縱橫,輕輕自語。
“都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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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國人不愚蠢,怎麼會落在我們日本人後面?請相信伊藤閣下,他比我們更了解清國人。山縣閣下不能不救…………雖然可能已經遲了。救不了山縣閣下,我們也要牽制住徐一凡,讓他不能應援遼南…………再說了,等待我們的,也許是驚喜呢?”
川上操六笑著指指自己:“我已經敗在徐一凡手中兩次了,第一次是不知道這麼個人,第二次是要為了維持陸軍的顏面,讓山縣閣下獨斷攻擊,沒有等待第三師團。 這一次,就拜託閣下讓我隨著名古屋兵團一起向著死亡挺進吧,國運就在你我手中,要么是敗死,要么是看著帝國崛起,倒也痛快。”
桂太郎按著軍刀,打量著川上操六,最後也仰天大笑:“好,就讓我們陪著伊藤閣下,陪著整個帝國,賭上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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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縱輕輕搖頭:“總攻還是用這些部隊的話,恐怕要傷元氣了,大人。”
徐一凡臉色也不好看。鬼子抵抗得太厲害了!這種火力優勢,還打了這麼久,付出這麼一堆的傷亡,這些官兵都是他苦心攢出來的,簡直心疼得肝都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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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縱居然很無禮的冷冷看了徐一凡一眼,指著那面才豎起來,正迎風飄揚的蒼龍旗:“大人,你還懷疑自己的禁衛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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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馬隊在歡呼聲中直上炮陣地所在的丘陵,看在還在泥水噹中掙扎地那運彈藥的馬車。徐一凡心思一動,翻身下馬,挽挽袖子就加入推車子的隊伍:“弟兄們加把勁,小鬼子末日就在眼前了!”
他一動手,身後那些戈什哈哪裡還閒得住,嘩啦啦的全部滾鞍下馬,嗡的加入了隊列當中。人多力量大,三下五除二馬車就滾動起來。丘陵上面跑下來一隊軍官,帶頭地就是右協協統陳金平:“大人,這怎麼當得起?這裡危險,還是請大人回去!”
徐一凡拍拍身上的泥點笑道:“大家都是兩個蛋一杆槍,你們能在,我倒成嬌小姐了?鬼子這個慘狀,我不來看看,就你們享受?什麼道理!”
大群的軍官衛士簇擁著徐一凡就直上作為砲兵陣地的這個丘陵,快上了丘陵棱線的時候兒,徐一凡突然轉身,迎著數千道熱切的目光,摘下軍帽,重重地向佈滿原野上的官兵一揮,接著半轉身筆直指向向南方!
底下沉默少傾,接著就是驚天動地的歡呼再度響起:“徐大人!我們絕不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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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作為上位者,自己是絕對不能有絲毫動搖疑慮之態落在屬下眼中的。從開始到結束。最大的壓力,也就是他一人承擔而已!
聽到陳金平反問,他只是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安瀾…………水師戰敗地時候兒,你在哪兒?”
致遠號戰沉,鄧世昌殉國,是這些他的前部下心中永遠的痛。大雨當中。陳金平沉默的一下:“屬下在平壤後路…………當時恨不得能身代鄧大人。”
徐一凡也收斂了神色,一指對面瑞興府:“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我當時立誓,致遠號一條船,就要一萬鬼子的命來換。還有經遠,揚威,超勇…………不快點收拾這裡,怎麼轉兵去殺更多的鬼子?敵人多得很,要多殺點地話,就要你們抓緊時間!然後隨著我轉戰天下!”
一句話就激起了陳金平本來就已經高昂的鬥志,他猛的一擦臉上的雨水:“就八月二十四日!屬下將勝利,親手送到大人的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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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楊士驤卻披著斗篷。只是抬眼看著頭頂的黃金山砲台。低聲問道:“守砲台地,是禁衛軍的人吧?”
|使才了解地首尾,前面實在不知道哇! ”
楊士驤淡淡一笑,大雨夜色當中,他臉色憔悴,眼睛紅紅的:“給他們守也罷…………老哥,在朝鮮消息未曾傳過來之前,旅順萬萬不可有失!兄弟說句擺在前面的 話兒,要是獨獨咱們北洋一個敗報又一個敗報傳出來,而其他地方還是傳捷。負擔責任的北洋大員,中堂就要他們的腦袋!”
一句威嚇的話嚇得龔照嶼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連安居燕坐,風流儒雅的北洋智囊楊士驤都冒這種奇險不知道去做什麼了,李中堂要砍人腦袋的話兒,那還真不止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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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老哥。你以為兄弟瘋了?兄弟這還不是為了我們這個北洋奔走!成敗毀譽,都不計較了。離了北洋,我們這些人甚麼都不是哇!兄弟跟在中堂身邊那麼多 年,跟著中堂名滿天下,但是也怨滿天下!走到這一步,退下去也難哇…………多少人跟著北洋有吃有喝有權。兄弟就是為了這些放不下這權位的人奔走啊!今天風 浪這麼大,還是要捨了這條命前行,怕的是遲一步,在鐵山碰不到該碰見地人! ”
說罷,就是一拱手,轉身就上了那條小火輪。火輪的機器已經鼓足,嘟嘟的噴著黑煙,就要起錨和風濤搏鬥,龔照嶼呆呆的站在那裡,只是拱手。楊士驤又轉過身 來,雙手放在嘴邊,用盡平生氣力大喊:“老兄!今天是八月二十二,八月三十日之前,旅順萬一有變,說什麼你也要撐住!旅順一帶,萬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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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珮綸掃視一眼,將那邸報拍在桌子上面:“朝廷為什麼發邸報,說準中堂所奏,調離葉志超衛汝貴兩員離開平壤軍前,陸路回京議處?中堂,難道你真準了楊蓮房那喪良心的主意?”
李鴻章臉色大變,拿起邸報匆匆看了兩眼,拍案大呼:“蓮房誤我!”
張珮綸冷笑一聲:“那奏摺不是中堂您發出來的?”
李鴻章已經呆坐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珮綸定定的看著他,忽然一拱手:“中堂,楊蓮房這是在把你朝絕路上面逼啊!就算中堂不知道這件事情,這滿室僚佐…………”
他環指了一圈,咬牙大聲繼續:“…………也就是他們!就是中堂您親手養育起的這個北洋團體!數十年,這個團體已經牢不可破。什麼事情的考慮,也惟有從這個 團體出發,完全視大義於無物!沒有他們形成一股合力配合…………我們就算這事情全是楊蓮房做的吧,沒有他們這些北洋既得利益團體的支持,楊蓮房能有膽子冒 中堂之名發折?沒有他們的支持,楊蓮房能從掌印司員手中拿到中堂的關防?只怕中堂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眼,想阻止卻又沒阻止罷了!中堂,這是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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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珮綸回首苦笑:“中堂,北洋已經暮氣深重,這條船,看得早的人就該跳下去了。私誼是私誼,這輩子我都報答中堂不盡,我只有去徐一凡那裡,為中堂身後之事補救一二了!只有這樣,才是聊以報德!”
李鴻章輕聲叫住了他,他臉色蒼白,低低道:“幼樵,我給你調條火輪船吧,掛英國旗幟的,讓你最快時間到平壤…………我老了,離不開這條船了。看到徐一凡,告訴他一聲,我李老頭子瞧著他能做出什麼樣子來!”
張珮綸微笑拱手,一揖到地,轉身便行。
簽押房內一片安靜,李鴻章蒼白著臉,又批了一份公文,彷彿一切如常。這份公文批完,他突然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那些屏息靜氣的北洋僚佐忙不迭的湧上:“中堂!中堂!”
李鴻章卻藉著吐血一拍桌子站起來,嘴角猶自殷紅:“好好好…………我李鴻章成就了北洋,最後也毀於北洋,真是好圓滿!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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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百捷勝軍,一槍都沒放,在看到日軍艦影后,毫不猶豫,拔腿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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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的訓練讓小崎麾下那百餘士兵下意識的蹲跪在地,舉槍在那裡設定標尺,就等著小崎正滿一聲令下,以火力追擊。小崎大尉手舉在空中,半晌才哭笑不得的放下 來。他早已做好了捐軀的準備,等來的卻是這麼一個結果!這個時候再射擊,簡直是浪費子彈。他對著負責旗語的士兵大吼:“給海上打信號,我已上陸,登陸場安 全,清國,無可戰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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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的民族主義浪潮風起雲湧,從拿破崙時代開始一直到現在就未曾停息。無數國家都湧現出了本民族的英雄,而這個時候,也終於輪到這個中央之國了!他知道這些青年在一個民族崛起過程中的作用,也真誠希望他們不要犧牲得太慘烈。
他是失去了祖國的人,在奧地利。他找不到歸屬感。而意大利母國,民族崛起的潮流不過只是翻起了一個浪花,在列強相互妥協取得獨立地位之後就迅速沉寂下來。他流浪東方,沒想到卻加入了這麼一個團隊!
他也曾經直接找到過徐一凡。抗議他這樣地命令是不理智,不符合軍學要求的。可是徐一凡就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如果是加里波第命令你衝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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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也想放下望遠鏡,太殘酷了,他真是心疼得肝都顫!要是稍微有點什麼其他力量能助他一臂之力,那些不會拖他後腿,稍微可靠點的力量。他怎麼會逼得禁衛軍這些他親手教養起來的子弟,他從南洋,從北洋辛苦蒐集的青年,做如此的犧牲?
在他望遠鏡將放未放地時候,就看見一個軍官在第一線,已經挺身而出,他左手一支手槍,右手一把刺刀,還顯得有點稚氣的聲音響徹整條戰線:“禁衛軍!死戰不退!我們從南洋而來,不是來接受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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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這些青年軍官莽撞,衝動,甚至無謀。可是這地確是徐一凡帶給他們的,從禁衛軍成立伊始,就是從勝利走向勝利,任何一個他親手帶出來的軍官,都不會讓這個榮譽在他們手中終止!
徐一凡近乎無情的命令,要在兩天不到的時間內攻陷瑞興府。這些基層青年軍官雖然不直到上面的戰略決策為何。但是也能感覺到,這次攻擊,只有一往無前,稍微 一退縮。也許就要將禁衛軍的勝利葬送在自己手中!他們從各處集結而來,徐一凡又將覆滅日本第五師團,斬將奪旗的至高武勳和榮譽交給他了他們。他們寧願拿命 去換!
大家眼睜睜的看著禁衛軍官兵們在壕溝壁上刨出了一個個踏足的地方,拖泥帶水地爬上來,舉著步槍刺刀,就撞進了戰壕線內,更慘烈的肉搏又爆發了起來。那兩門日軍隱藏地火砲沉默了,也不知道是打完了最後幾發砲彈,還是被嚇住了。
楚萬里最先放下望遠鏡,語調冷淡:“大人,二十四號可以拿下瑞興府。”
徐一凡回答的聲音也很平板:“我知道。”
楚萬里摸摸下巴:“東線的局勢不知道怎樣了,消息還沒回報過來。國內日軍有沒有開始對海口發起攻擊,平壤的少川和項城也沒將情報報給參謀本部…… ……”
他語調漸漸變得有點譏誚起來:“我們真是四面皆敵啊,苦苦的在用人命拼時間…………不死不休,絕不後退…………國內,***在幹什麼?為什麼** *就是我們在緊張,在忙,在拼了老命?國內那些人到底在幹什麼?除了扯後腿就不想認真打仗,認真抵抗?我敢預言,只要日本人一登陸海口,那些傢伙就只有崩 潰!他們怎麼就不能干點正經事呢?”
徐一凡冷冷回答:“發牢騷有用?
楚萬里這時再沒有了半點懶散的神色,從未有過的那種認真看著徐一凡:“大人,這個時候,我只是想請大人,別忘記了我們投奔的時候,給您上地折子!我們都在等著!”
徐一凡也放下望遠鏡,李雲縱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在場的參謀,甚至不大聽得懂華語的德國顧問軍官都看了過來。
徐一凡地神色也說不出來的鄭重:“我也只告訴你們一句話,我無時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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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整個大清,除了他們禁衛軍,那支強軍,能做到這一步?除了他們徐大人。還有做這個國家地中流砥柱?
火焰越來越大,直沖天際,讓整個朝鮮夜空,都變得通紅。日本人還是沒有一個人逃出來。彷彿甘心讓這個火墓成為他們最後的墳場。但是在戰勝者看來,並不驚訝於日本人的頑強,而是只感到他們破滅的絕望!
陳金平仰首向天:“鄧大人。這點鬼子不夠給你上供的,您繼續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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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挾狂暴風雷而來,席捲千里,禁衛軍雖然誇稱大清無雙強軍,但是這樣大規模的正規戰事也是初次,哪怕是嬉皮笑臉的楚萬里,心裡也是不無忐忑,怕自己不能當此洪流,特別是在清軍所向皆敗,水上陸上,無不落膽地時候!
但是現在這股從朝鮮南部一直席捲到北部,眼見可以直逼大清國門的洶湧狂流,在他們禁衛軍面前撞得粉碎,然後在禁衛軍連續地攻擊之下,最後覆滅於瑞興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集中在徐一凡的身上,就是這個年紀輕輕,所行無不離經叛道的年輕人,有的時候還很有點不正經加惡趣味,一手打造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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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萊舍爾先生。我知道,這是一場偉大的勝利!可是其他地事情還不好說呢,您真是不知道,咱們國家有些人,把事情弄壞的本事有多大…………”
他沉吟著住口,家醜還是少曝點兒吧…………他向西面看去,夜色低沉…………我在這裡賣力死戰,禁衛軍死傷慘重。你們…………多少也爭點氣好不好?雖然你們越無能,這道路自己走得越順,可是在感情上。在國戰的時候,也要稍微象點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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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果然還是我知道的大清。果然還是我知道的北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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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衛軍在前線苦戰第五師團,步步獲勝,國內的消息也不斷傳過來。
二十三日,日軍已經在大連灣登陸!接著日軍就整理建制,輸送物資,向金州挺進。
大連灣登陸,就是在遼南的要害之地,日軍兩處登陸地點,離金州不過二百餘里。過了金州,向南就是旅順口,號稱亞洲第一要塞。向北也可以上復州大道,直奔奉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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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自己地主力如此脆弱,大清朝廷的戰爭指導又如此混亂不堪,再加上主力作戰的地方實力派北洋自有心思。明眼人早就瞧出不妙,已經有人大聲疾呼。
北洋已不可恃,唯有海東徐大人,可以救此危亡!
袁世凱和唐紹儀兩人對望一眼,都是苦笑。兩人都算是從北洋出來的,知道這一系列電文是說得一點都不誇張。徐一凡在哪兒,哪兒的局勢就能撐住。可是北洋卻是打一路敗一路!
對老東家的失敗,袁世凱的神色不像唐紹儀那樣還有點心痛,冷笑道:“北洋的確已經不足恃了!大清今後指望誰來守國門,現在只怕滿朝大員,已經沒得選擇了吧?”
唐紹儀握著筆苦笑:“咱們徐大人這次是露足了臉…………咱們雖然和北洋爭競,可是也不想他這麼不爭氣!這是國戰啊!打輸了,都是我們中國人沒臉受罪!”
袁世凱不以為然的淡笑一聲:“是北洋打輸,又不是我們徐大人打輸!日本還真能滅了咱們大清不成?只要到了最後,是咱們禁衛軍站著就成!”
唐紹儀看著袁世凱,想冷笑,又沒笑出來,有點想發火,又不知道沖著誰發。捧著那些喪氣的電報,心裡只覺得空落落地。想哭都不知道為什麼哭。
還好,自己是在禁衛軍,為徐一凡效力啊…………要是在北洋,只有看著這個恥辱!
“只有盼我禁衛軍連戰連捷,挽此危亡…………徐大人有辦法的!”
袁世凱看著唐紹儀,神色說不出地認真:“徐大人天人也,必然有成算。可是我擔心的是,徐大人越是中流砥柱,朝廷就越有人向他使絆子!”
唐紹儀也是聰明人,怎麼能不知道袁世凱話裡的意思,他想想,遲疑的搖頭:“不會吧…………平日再怎麼鬧,那是本分。大家做官兒到了這個地步,本來就該互相踩了。可現在是國戰啊…………不管是朝廷,還是北洋,萬萬不會出此自毀長城的下策!”
袁世凱聽著,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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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志超苦笑,和這麼個小軍官還有什麼好挑眼的?禁衛軍對著他們這些敗軍之將,那種無言的傲氣,看著就是難受,也不自覺的大傢伙兒都灰溜溜地了。
他們兩萬五千人被趕得一路跑,徐一凡帶著這些禁衛軍一出手就擋住了鬼子!據說還把整個第五師團和山縣有朋那個日酋圍住了。真是天差地遠!
徐一凡怎麼就這麼能練兵?
他拱拱手:“我是革員,當不起大人的稱呼,一路護送,足感盛情…………動問一句,老哥是帶隊回去,還是怎麼?”
那軍官不過二十多歲,眉毛漆黑,精悍得讓人羨慕。
他大笑一聲:“打鬼子去!咱們營長答應,護送的差使一完,就調咱們上去!在平壤,憋死人!好男兒不打這場國戰,真是白吃了餉,白讀了書!”
他瞧瞧葉志超:“大人,這不就是祖宗一直教我們地道理麼?雖然屬下出生南洋,可是還曉得精忠報國四個字!知道被異族壓在苦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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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臉色蒼白,一路風濤,他這個書生也早吃不住了。不過總算沒有白費,比這幫王八蛋早到了鐵山大半天。他冷冷的掃視了這些傢伙一眼,心裡面是恨不得都給 一個個砍了,要不是他們,他楊蓮房何至於走到這麼一步?還不是為了北洋這個團體,才弄險如此?再這麼一路敗下來,徐一凡再一路勝上去,北洋真的是敗亡無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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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手上,全是淋漓墨水,他此時卻渾然不覺,雙手撐著桌子,整個人像風中樹葉一樣抖了起來,卻不是害怕,從他雙眼當中,能看到的只是怒火!
“楊蓮房!不是你。就是我!你這是活生生的漢奸敗類啊!做人,怎麼能做到這個地步?”
在徐一凡曾經那個時空,作為北洋元老的唐紹儀失勢多年之後,在抗日戰爭當中,作為一個猶猶豫豫,將要落水的漢奸。被軍統砍死在書房當中。在這個已經改變了 的時空當中,他卻是在全身心的喝罵著另外一個即將做出漢奸行徑地人物。要是楊士驤就在他的面前,唐紹儀毫不懷疑自己會將他活活撕碎!
張佩綸一身風塵,神色委頓的坐在椅子上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袁世凱和他對坐,臉色也陰沉得如暴風雨將臨!
李鴻章的女婿,居然甘冒萬險,跑到平壤來。告訴了他們一個驚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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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知道楊士驤會用什麼手段說服這些已經落膽的淮軍骨幹,誰也不敢小瞧了這個李鴻章幕府後期最加信任的小諸葛。打仗練兵他和徐一凡天差地遠,但是論起官 場權謀,楊士驤浸淫其中數十年。虧得徐一凡是在朝鮮,天高皇帝遠的可以瞎來硬扛。真的放在朝中,楊士驤說不定早就玩兒死徐一凡了…………這些在淮軍根基深 遠的軍官加上葉衛兩人,再加一個完全可以代表李鴻章地楊士驤潛回去,淮軍就是李鴻章養出來的,就連聶士成會不會生變,都難以預料!
楊士驤的目地很明顯,他們打得稀里嘩啦,禁衛軍也別好過了。
大家一起敗,至少也是一個法不責眾。而且徐一凡就是靠著這些兵,才屹立到如今,兵沒有了。到了最後,北洋還是大清的中流砥柱,北洋這個團體,還是會始終不倒!
就算李鴻章下台,朝廷還是不敢拆散北洋這個龐然大物!幾十年來,依托北洋這個團體而上位,而權力在手的這個官僚集團,仍然是什麼都不會變!
一個李鴻章親自養大的權力團體怪獸,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也不受李鴻章地駕馭了。它在張牙舞爪,為自己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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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順陷落,海口喪失,淮軍不能戰,唯一的長城之靠徐一凡再完蛋,那日本方面就是全勝之局了。
就算朝廷屈辱求和,李鴻章背黑鍋下台,可是北洋這個官僚團體,卻依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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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和唐紹儀對望一眼,目光激烈的默默交換著意見。
“來得及麼?”
“現在挽救還來得及麼?”
“恐怕…………只怕…………”
“沒有恐怕,沒有只怕!”
袁世凱拍案而起,胖胖的臉全是忍狠的神色:“我去安州!唐大人,你帶著張大人馬上通報徐大人這個消息,讓他儘速轉兵!第五師團怎樣,都不必管了。咱們要應付這裡的危局!”
唐紹儀慨然道:“你去,你去!我不是軍職,也不方便。打輸了,咱們一起跳海就是了!反正不要看楊蓮房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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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佩綸苦笑,緩緩搖頭:“我是中堂的女婿,受恩深重…………我怎麼能去電報局發這個報?人多口雜,消息萬一傳出去,中堂還如何做人?我不能讓他背負幾百輩子的罵名啊!”
袁世凱一笑,淡淡道:“中堂老啦…………也該換換人了…………”
“徐一凡麼?”張佩綸低聲反問,袁世凱卻不回答,一笑拔腿要走。唐紹儀卻叫住他,這個時候兒兩人沒有了暗中的隔閡,剩下的就全是關切了:“慰亭,真的來得及麼?”
袁世凱仰頭向天,默然一下苦笑道:“但願聶功亭能感徐大人的恩,能擋一下兒,我還能有點時間!…………管他呢,大丈夫生不五鼎食,就死當五鼎烹!告訴徐大人,我袁世凱在安州等著他!”
說罷,就大步出門,再不回顧了。
唐紹儀默然半晌,轉頭看著張佩綸,輕輕問道:“幼樵兄,你此次前來,中堂說什麼了麼?”
張佩綸苦笑:“中堂說…………他等著看徐一凡能做到哪一步…………”
唐紹儀站得筆直,傲然道:“那就瞧著吧,徐大人準能挽回局面,誰也壓不垮他!徐大人…………比李中堂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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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震,朝廷大震,士人大震!
前些日子,大家都以為聖君在上,權操一處,無數正人君子列於朝。 風氣為之一改,天朝上國本來就沒什麼問題,只是給其他人搞壞了。 現在上面兒振作了,還怕拿不下一個小小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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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等來的是這樣的消息! 北洋精銳主力盛軍等不能戰,而光緒委以重任的其他人,也同樣不能戰!
國家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連一個一直蜷縮在天朝腳下的小小日本,都已經不是對手了?
不少士人拿起了曾經被他們痛罵的大清時報,看譚嗣同做的日本明治維新地系列文章。 看看究竟為什麼日人一躍而強,而天朝竟衰落如此,洋務自強數十年,都是一場畫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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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我不能讓左冠廷白救咱們一次!他葬在漢城,我就葬在慈山了!都上前線,各督一營,誰都不許後退!大家都是五尺的漢子,咱們再逃一次麼?”.
>.痛。 北洋水師完了,左冠廷死了,葉志超他們敗了,有的人對得起祖宗,有地人對不起。 他可不想就算活著,也被人戳脊梁骨! 徐一凡給了他一個贖過的機會,他可不想和葉志超他們一樣,灰溜溜的回去,背負天下地罵名,那樣真的是死不如生!
他甩掉身上的斗篷,一把按住腰刀:“走!都上第一線!各位記住,我聶功亭就在你們背後,誰敢後退一步,我認得你,這刀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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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笑道:“有什麼危險的?清國軍隊還是只有射擊的勇氣,而且射擊紀律也沒有改善,遠遠的就放槍…………不過這些聶士成的部隊還算可以射擊到底。直到我們 逼近他們的面前…………六十八聯隊修整得如何了?這個山地攻下來,安排他們替換第六聯隊…………都是帝國最忠勇的官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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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微笑:“我們沒有退路啊。諸君,只有向前!為了這場胜利,名古屋兵團做出了超越人體極限的努力。帝國會記在史冊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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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不去慈山了麼?”
“來不及了…………聶士成所部二千,其他淮軍有八千,我們幾十個人,手中無兵,萬一有變,我們根本無力彈壓!如果無變,淮軍都在苦戰,我們去了也是白去, 咱們只有去安州,守住這個後路總基地!只要安州在手,徐大人總能接應上我們…………丟了安州,得到那裡的物資,在憑藉安州死守,咱們的後路,就真地斷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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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向東看看:“聶功亭,你可要給我爭取點時間!”他在心裡默默祝禱幾句,又轉頭向南:“徐大人哪徐大人,我袁世凱這次可算是賣力了,一身功業就賭在你的身上,你可千萬不要讓我袁世凱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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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消息,他臉上的肌肉連抽動一下都沒有,那種沉穩,讓所有人都從最初的慌亂當中平靜了下來。
誰都不知道,其實徐一凡心裡已經亂成了一團,可半點都不能表現出來,現在滿心都只是在苦笑。
“這條路…………果然是難走啊…………救世主…………真的不是那麼好當的!”
要是事情發生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估計就暴跳如雷的去彈壓了,要是抓到楊士驤葉志超他們,撕碎了都是輕的。 現在既然伸手不能夠著,也只有趕緊回師一條路,那還有什麼好氣的,往回趕吧!
旁邊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按在安州那個地方,正是楚萬里。 徐一凡回頭看了他一眼,兩人都是緩緩點頭,再看看其他軍官,不管是德國的洋人,還是自己的參謀,目光都集中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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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縱大聲應是,看著徐一凡態度堅決,軍官們都是精神一振,連唐紹儀都直起了腰。
楚萬里冷冷道:“要是安州丟了呢?”
徐一凡沉默一下,突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搶回來啊,還能怎麼樣?我命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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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操六的黑眼圈已經很深了,嘴唇也被戰場的硝煙渲染得乾裂起,他舉著望遠鏡一動不動的卓立在戰場上。 只是在心裡不斷的默念著他早就背下來的這份山縣有朋用生命換來的報告。 可是今天,眼見到了即將突破的最後關頭。 士成所部,卻已經和他的認知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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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望遠鏡的視場裡,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波突進上去的官兵,像是被戰壕吞噬了。 喊殺聲慘叫聲接地連天的響動,一個戴著頂子的清軍小軍官還死死的摟著一個日軍大尉滾了下來! 大尉的軍刀戳進了他的腹部,而那小軍官的手死死的卡著他的脖子,兩人滾到山坡的一半就已經不動,一齊斷氣。
在哪裡,也沒有看到清軍做出這樣頑強的抵抗!
“快崩潰吧!快崩潰吧!”川上操六的手劇烈的抖動著,在心底無聲的吶喊。 但是下面的畫面卻是日軍被打出了戰壕,連滾帶爬的退了下來,人人帶傷,人人血跡殷然。 後面跟進,不住吶喊的日軍聲浪為之一頓,接著就看見一具具日軍屍體被推了出來,接著就是步槍又架在壕溝上,朝下傾瀉著彈雨,而那四門五七行營炮,就從來沒有停止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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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面大旗插在背後,成旗門狀,隨風獵獵飄揚。 左邊的大字是“大清少保提督軍門頭品頂戴聶”,右邊則是血淋淋的一行大字“聶士成死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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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了,左冠廷替我聶士成贖了罪,我和他自己兄弟,肝膽相照,也沒什麼好說的…………我這次,不是為了徐大人,是為了左冠廷! 再逃一次,小四,你說咱們回得了合肥北鄉老家麼? 進得了祖墳麼? 死在這裡。 我那妹子,會給你這個兒子招魂! 你安心上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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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兵都是營官的馬,押解聶士成這個堂房侄子過來,以為士成就是責打一下,要他戴罪立功,也未嘗沒有營官想看看風色。 昨天夜裡,聶士成抵達慈山前線,下了死命令,所有營官上一線,他就坐在他們背後! 現銀子搬出來,打好了當場發賞,有一個退下來的,他聶士成認得,鬼頭刀不認得!
打得這麼辛苦,退下來的都砍了,前線死傷慘重也不敢退,看著那排人頭膽寒! 這個營官推下聶士成侄子過來領罰,也是想看看風色,要是士成不殺他的頭容忍了,他們自然也可以順勢退下來。 老軍門應該不是想他這些嫡繫心腹打光吧?
誰也沒想到,聶士成和他這個侄子話也沒說幾句,連碗送行水酒都沒有,說砍就砍了!
幾個馬對望一眼,再看看那排人頭,趴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抬頭慘笑道:“軍門,到了這個份上,還說什麼銀子,我們也帶不進棺材…………標下回報營官,打完就 算,至少見得了祖宗!殺多了鬼子,還有賺的!…………營官還有話要標下回報,現在右營陣地上面,能戰的不過百人,鬼子還在衝擊,請軍門調派些援兵!”.
>|填了上去。 看看遠處,槍聲又緊密了起來,硝煙一陣陣的飄來。 他抬頭看看頭頂藍天,哈哈一笑,猛地招手,那排捧著鬼頭刀的戈什哈轟然應是,聶士成一緊腰間皮帶,伸手抄起一支步槍:“跟聶老子上去! ”
他還沒動步,那兩個禁衛軍聯絡軍官已經拉住了他,兩個年輕軍官笑道:“大人,這殺鬼子的買賣,就不要和標下們搶了吧?給咱們一半弟兄,咱們上去!後面還要軍門坐鎮,等著迎接徐大人!”.
>.士成一笑:“看來拼了我這枝軍,給國家保住禁衛軍,還當真沒做錯。今兒是二十七了,兩位兄弟放心,有我聶士成在,怎麼也替徐大人守到三十日!鬼子過不了我這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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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操六心裡早就亂作了一團,堅持在這裡,只有讓第五旅團戰鬥力喪盡,而失去了一半力量的第三師團,是否能夠抵擋徐一凡回師而來的雷霆一擊? 他完全沒有關於徐一凡主力的戰術情報,但是在他的意識裡,永遠忘不了漢城的經驗,在最不可能的時候,徐一凡帶著禁衛軍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就這樣放棄,也於心不甘。 退下去,保全了第三師團,但僅僅憑藉一個第三師團,再無可能爭取到朝鮮的戰略主動權,到時候日軍要不就是看著徐一凡自由來去,要不就是增兵,影響整個戰略佈局,影響對清國本部的打擊…………而日本也耗不起!
一個徐一凡橫空出世,怎麼就給帝國籌備二十年的國運之戰,帶來瞭如此多的變數? 他川上本人沒有什麼,這次輕兵強襲,他已經賭上自己一切前程,失敗了,就再不要想在陸軍當中有寸進了,很有可能被強制解除現役——到時候無非就是一把肋差可以解決的問題。
可是…………天照大神在上,難道這場國運,日本還是爭不過那個已經雄踞東亞兩千年的強鄰? 如果大神看顧您的子孫,就賜下如同神風一般的奇蹟吧! 那個伊藤閣下堅定認為的,對清國作戰,必然會出現的奇蹟! 伊藤閣下那麼了解清國人,他不會判斷失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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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川上操六,就在這兩個軍官的臉上,看到了又驚喜,又不敢相信的神色!
神風,難道刮起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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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個時候兒,大家才看出徐一凡的高瞻遠矚出來,沒有這條道路,這個月之內,禁衛軍就是趕死了,全部累吐血,也爬不到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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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禁衛軍右協官兵,就在這樣的道路上,用急行軍地速度前進。 人人走得汗流浹背,但是腳步卻沒有絲毫要停頓下來的意思。
徐一凡也在隊列當中,他拄著一根拐棍,也打上了和士兵一樣的綁腿,艱難的也在朝山道上面爬。 周圍全是士兵,火把下這些子弟都看見他們身兼四欽差的徐大人也跟著他們一尺一尺的用腳量著這道路,大家的腳步就禁不住加快了幾分。
誰也不知道。 徐一凡早就是走得心裡叫苦連天,不過是手下面前,他還得做出一副振奮的樣子,有隊伍的目光投過來,還得揮手致意,以大無畏的語氣說幾句鼓動地話。 一般也會贏得士兵們感奮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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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穩穩身形,揮手就將那軍官罵開:“滾蛋!拿我當娘們儿了?給我記好了,老子摔一跤,你們給我繳一面鬼子地聯隊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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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他就和參謀軍官們說了這個遺憾,還重點告訴他們,這聯隊旗都是日本天皇親授,人死完了旗還在部隊可以重建,旗丟了,就算將這日軍部隊乾淨徹底的從歷史上面抹掉!
有道是主辱臣死,徐一凡的遺憾讓那些青年軍官們個個兒嗷嗷叫,在歷史上面抹掉一支日軍部隊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底下軍官似乎就著這個問題行軍的時候兒就探討過了,到了最後的結論就是,這次算了,在東線,無論如何也要繳幾面聯隊旗,丟在徐一凡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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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被溥仰和陳德扶著,滿意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笑聲很親切,但是絕對談不上放肆,士兵們很辛苦,但是卻生機勃勃,上下似乎是一個整體,這就是他要的那支軍隊! 前面回報而來的消息也讓他安心不少,騎兵不斷的回報,聶士成一直在堅持抵抗,死死的卡住慈山一線,日軍攻勢已顯沉寂。 再有兩天,他就能帶著左協趕到東線,那麼朝鮮戰局的主動權就牢牢的掌握在他手心當中,擊破第三師團之後,整個禁衛軍面前海闊天空,可以發揮的餘地就太多了,這場甲午戰事就真的變成不一樣的甲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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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了這些重武器,還打個屁的仗? 徐一凡氣得都說不出話兒來了,直奔到李雲縱面前,就看見李雲縱不動聲色的低聲道:“慈山被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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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贏了! 賭贏了!
晨風浮動,川上操六站在山地高處,卻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神風吹動的方向,即使孤注一擲如他,也再也沒有料到!
慈山主陣地兩翼,八千盛軍竟然不戰而退,放棄了一線陣地。 已經賭紅眼睛的他,當即下令,潛越盛軍據守的側翼陣地,反捲包抄攻擊聶士成所部,徹底打開這條至關重要的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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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心情激盪,眼睛裡面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全是滿滿的淚水。
神風,終於刮起來了,而他,就是見證!
兩千年地國運,也許就在這一戰當中搶了過來! 他們是小國,卻又有著太多的野心。 二十年的生聚,二十年的節衣縮食,每一塊銅板,每一分精力,都投入了這場賭博當中。 從頭到尾,都是賭博!
而他川上操六,看來是贏了! 帝國陸軍,看來也是贏了!
他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到了最後,只能深深的朝這些參謀軍官們鞠躬下來。
“諸君,鄙人何其有幸,和諸君共事,而我們這些明治時代的軍人,又何其有幸,參與了這場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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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殺聲越來越近,而他們這邊的抵抗火力卻越來越弱,不斷有士兵從陣地中跳出來,慌亂的朝著他這個方向跑來。 鬼子從側翼逼過來,就只有向西平壤方向還是一線空隙。 當看到聶士成握著腰刀站在那裡,士兵軍官們又遲疑的停住腳步,回去就是一個死,可面前聶軍門還站在這裡! .
>.切都翻轉了過來。 他以兩千兵擋住了優勢鬼子的正面衝擊,苦頭他帶著嫡係來擋,輕鬆的活兒都給了八千盛軍來幹。 徐一凡只交給他分派的補給,他也是一視同仁,沒有半點虧待之處。 開戰之前,那些淮軍軍官誰不是口口聲聲感激,一迭連聲答應效死的?
結果八千盛軍,真無一個男兒,居然就這樣逃了?
這些人到底想的是什麼? 官他也想當,權,他也想要,銀子,他也不嫌棄。 可是國戰當頭。 就為了腔子裡面流動的血,為了天經地義的,不言而明地那些道理,也應該盡到責任啊! 還是有什麼東西,在這些盛軍看來,比這些大義還要高?
還是這個國家,真有什麼地方錯了,不得不有個人來改變這一切?
他緩緩向西看去,徐一凡這個時候,正在趕來吧? 整個國家。 似乎只有這個一直桀驁不馴,和官場上下格格不入的二百五欽差在拼命死戰,在為這個國家血戰到底。
可惜,我聶功亭對不起他的託付.
“左冠廷,我來和你做伴了!可惜了這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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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什哈們目眥欲裂。 卻來不及奔過來。 恰恰在這個時候,退下來的隊伍當中。 一個衣衫破碎的禁衛軍軍官猛的衝過來,一槍托就敲在聶士成的頭上。 士成哼也不哼的軟倒,腰刀飛出去老遠。 戈什哈們這才衝過來扶住了聶士成。
那禁衛軍軍官緊緊自己腰帶。 笑道:“各位,對不住,大人的交代。無論如何要保住軍門,我這才退下來的…………軍門果然剛烈!大傢伙兒帶著軍門撤下去吧,誰要覺著好男兒打死算完地,陪我留下來,咱們給軍門打個後衛。”
退下來的士兵軍官們面面相覷,子彈嗖嗖的從這群人身邊掠過。 一個部小軍官低聲問道:“你們不怕死?”
“我是南洋出來的,知道洋鬼子騎在頭上的苦處,穿了這身皮,就是為了死也不要再受那種氣!”禁衛軍軍官笑著回答,一舉步槍,帶頭就返回陣地,一些軍官士兵對望一眼,咬著牙齒罵了聲娘也跟了回去,剩下的抱著聶士成,一臉愧色地退了下去。
“淮軍…………淮軍完了!咱們掙扎出命來,保徐大人到底!他媽地,寧給好漢子牽馬,不給賴漢子當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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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軍潰敗,一切都是楊士驤暗中策動的! 他在鐵山等候葉志超和衛汝貴,威逼利誘之下,別無選擇地二將帶著親信潛回這裡。 淮軍本來就是李鴻章訓育幾十年出來的,這些將領在盛軍當中勢大根深,大敵當頭,苦戰中的徐一凡也根本沒時間來清理消化這八千人。 楊士驤開出價碼,哨官三百兩,隊官八百兩,營官二千兩! 只要服從他的命令,四恆的現銀票拿走! 而且中堂發話了,確保他們功名不壞,營頭不撤,繼續在盛軍裡面享福,只算有功,絕無罪過!
當兵的還不是有奶就是娘,還怕徐一凡吞併他們呢。 李中堂開口了,再加上現銀子,還不奉命唯謹,當即就讓開防守正面,導致最後丟了慈山陣地!
聽衛汝貴發話,看看葉志超也是臉色鐵青,楊士驤冷冷回顧:“這就是背叛中堂,背叛北洋團體的結果!他要當烈士,當就好了,最後收拾局面的,還不是要靠咱們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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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那麼大,咱們一路打一路退還不夠么?都打敗仗,誰也沒要咱們來個力挽狂瀾…………說不定談和了,咱們還在節節抵抗哪!”
幾番問答下來,葉志超和衛汝貴只有點頭。 眼睛裡面也冒出一點希望的火苗,也許這是唯一一條路了? 楊士驤沒往黑裡面帶他們…………畢竟在徐一凡慘敗之後,還是他們在領軍拼命抵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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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大人,這仗到底打到什麼時候兒才算完?敗這麼慘…………”
楊士驤冷冷一笑,策馬掉頭揮鞭就走。
“打輸給洋鬼子賠款割地也不是頭一次了,大清還不是好端端的,只要咱們北洋始終不倒,就是你我功名富貴所歸!其他的,想那麼多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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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局的變化,作為基層,他們並不清楚。 但是徐一凡和李雲縱就站在路旁石上,都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他們。 長官如此,這些堅韌純樸的官兵們跑得更快,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管發生了什麼,只要徐大人在,天就塌不下來!
徐一凡竭力的保持著微笑,但是無數道投射來的目光,壓在他的肩頭,沉重得都讓他喘不過氣兒來了。
騎兵回報,慈山陣地被突破,盛軍大潰,聶部死戰到最後,聶士成存沒不知。 日軍有向安州挺進跡象!
他畢竟來遲了一步,現在也只有採用李雲縱的意見,徹底輕裝,最快速度趕上去,無論如何要保住安州!
他要感謝李雲縱先於他做出了這個決定,這傢伙神經差不多是鐵打的。 換了他,他不見得有勇氣帶著一支失去了重武器的部隊,趕上去和日軍拼個你死我活!
這條路真難走…………真難走…………
“沒有重武器,這仗能打麼?”他低聲自語,李雲縱聽見了,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他的口頭禪:“我對此從不懷疑!”
徐一凡琢磨了一下,自己也笑了。 什麼時候他要是一帆風順那就真是老天爺開眼了,自己一路反正都這麼過來的,習慣了。 日本人在賭博,他又何嘗不是在賭博? 採取四平八穩的辦法,從一開始他就沒辦法撬動這個死氣沉沉的老大帝國。
風這麼大,難道是日本人祈禱的神風,才讓他們賭博成功?
既然如此,那我的禁衛軍就是驚雷,將你們的一切迷夢擊得粉碎! 讓你們知道,東亞到底誰是主人,哪怕歷史曾經給你們百多年躍上舞台的機會,但是歷史送我回來,就是為了將這小小的出軌,回到正常的道路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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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太郎微笑著向川上操六行禮報告。 而川上一邊回禮,一邊竟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種種說不清的情緒在他心頭翻湧。 簡直要將胸膛漲破也似。
徐一凡,肅川里現在踩在我的馬靴下面,而安州,只有一千你地新兵,還要面對那麼多已經落膽的盛軍潰兵。 那裡沒有一個你麾下的大將鎮守。 難道還想阻擋住我們的前進麼?
贏得這場賭博的人不是你。 而是我!
他強忍著自己地情緒,沒有朝平壤方向看一眼。 只是鄭重地向桂太郎回了一個軍禮。 兩人對望一眼,又同時用力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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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帝國關東豐橋男兒,守在這裡,即使清國敵酋徐一凡親自來撲,他誇稱之清國最強之禁衛軍全軍到來,我也可以為桂君守備這裡一周!徐一凡不是天神,難道他還能帶著大砲趕到這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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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過來,川上以中將之尊身先士卒,主動犯險,說實在的,桂太郎也感動得很。
也正因為如此,帝國才能以小博大,擊敗這個暮氣沉沉的清國!
他笑道:“怎麼能麻煩閣下一周的時間…………兩日夜內,就請閣下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即使蟻附爬城,鄙人也一定將安州拿下!更何況那麼多的清國敗軍退下去,真還不知道安州守軍有沒有抵抗的勇氣?”
川上笑著再行一禮退後一步,又深深的鞠了一躬,桂太郎這才看到這位正當盛壯之年的中將,鬢邊竟然有了星星白髮!
兩國多少英雄豪傑之士,在為了未來東亞大陸上的濤生雲滅,為了未來國家民族的百年國運賭上了一切,殫精竭慮而不惜此身啊…………可惜,清國當道諸公,豪傑之士那麼少,而可幸的就是,我們的帝國當道諸公,卻那麼多一時俊傑。
都是氣數啊!
這時候,在桂太郎胸中翻騰的,竟然是這樣的思緒。 他默然再度還禮,掉頭不顧而去,加入了向安州進軍的洪流當中。 這股黑色的潮流,就這樣毫不停頓的向北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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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是悶著頭向東逃,旗號軍裝,跑一路丟了一路。
這幾千人已經悶頭逃了一天一夜的時間還多,衝過肅川里地時候,禁衛軍的零星騎兵們就冷冷的看著他們,沒有試圖阻擋——擋也擋不住。 可是那種目光,讓每個通過他們身邊的盛軍士兵,都覺得刺到了骨頭里面。
在漢城,左寶貴部替他們當了後路。 在平壤前面,禁衛軍救了他們,在慈山,他們又丟下聶士成跑了! 上邊兒的軍官到底怎麼回事? 一路只是跑,什麼尊嚴勇氣紀律號令都沒有了,要是大家和他們一樣都是見著敵人就撒丫子,倒也沒什麼。 可是偏偏還是有那麼多漢子。 牙齒一咬就頂上去了,他們退下來的時候,看著慈山主陣地的煙火。 聽著密集的槍聲和喊殺聲,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想找個地縫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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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中堂發賞,不讓咱們淮軍給徐一凡賣命,聶士成背叛中堂,閃他一個好看……咱們隊官,那天晚上對著煙燈,照了半天地銀票!我表弟是他的戈什哈,瞧見了,四恆的章子,不知道好大一張地票子!”
“這是國戰啊…………中堂爺怎麼這麼糊塗“兵隨將轉草隨風吧…………咱們吃了中堂爺那麼多年餉,他犯糊塗,咱們只有陪著。 ”
“當官的不想打,咱們當兵的不就只有跟著?將來回家,這張臉藏包袱裡面吧,沒法見人!死後進不了祖墳,見不得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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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度潰敗,軍隊也不能稱之為軍隊了,大家都是為了掙扎出一條性命勉強匯聚在一起。 葉志超和衛汝貴算是看明白了,楊士驤說的什麼讓徐一凡敗了,他們再整頓起盛軍扼守中朝邊境,戴罪立功…………現在他們還能統帶起這支軍隊麼? 或者說,這還是一支軍隊麼?
楊士驤的心意已經很明白,他根本沒有想力挽狂瀾的心思,就是想讓大家一塊兒敗得不可收拾! 朝鮮慘敗了,就算朝廷要追究責任,這些文官還能扯皮打官司。 把失敗的原因望聶士成,望徐一凡那裡推。 到了最後,估計也是法不責眾了…………到時候拿出來頂缸的,還是他們這兩個武弁!
可是他們也不能和楊士驤翻臉,家眷子侄。 還有那麼大地家業,都在北洋的體系內。 還想中堂和楊蓮房看在他們出力的情分上予以保全呢。 兩人還有點奢望,自己這樣賣力,什麼名聲都砸進去了,也許北洋還能替他們保一個活命? 就是發往軍台效力,永不效用,能回家當富家翁也好啊…………
徐一凡看來是要敗亡了,北洋卻倒不下去!
對楊士驤是不是代表李鴻章,他們現在都是大表懷疑。 但是他們確定一點,楊士驤絕對代表著北洋這個龐然大物盤根錯節幾十年的既得利益體系。 一個連李鴻章都已經控制不了的利益團體! 正因為如此,他們只有服從。 北洋當頭地人會換,這個團體可是一直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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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馬背上面那些犯了煙癮的軍官都直起腰來,抬頭向前看。 入眼之處。 就是安州低矮的城牆,還有那面獵獵飄動的禁衛軍蒼龍旗幟。 看著在風中張牙舒爪地那條線條古樸的蒼龍。 不知道為什麼,葉志超和衛汝貴以降的淮軍軍官,都似乎覺得被電打了一下一般,悄悄的垂下腦袋。
只有楊士驤神色依然不動,直著腰冷著臉看了一眼:“無人主持,果然是毫無對策!走,進城!一不做二不休,裹挾著這些禁衛軍的新兵蛋子,一起朝中朝邊境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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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軍軍官們都神色複雜,下意識地看看葉志超和衛汝貴,兩個人都把頭轉了開去。 大家都在心裡嘆氣,自暴自棄地想,都這樣了,掙扎一條活命也就罷了…………打完這仗,誰還帶兵,誰他媽是丫頭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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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冷笑一聲,不屑的掃視了底下呆住的人潮一眼,手猛的一擺:“滾開!禍害了聶大人,還要來禍害我們安州?禁衛軍命令你們。從安州退開!你們不打鬼子,我們來!誰敢再近前一步。我必然下令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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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淡淡一笑,扯開了嗓門:“袁慰亭,認得我麼?”
袁世凱冷笑:“我怎麼認不得你楊大人?這一路當真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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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在馬上轉身,用力指著背後:“成千上萬的鬼子追擊而來,隨時可到!難道你就準備和我們僵持在這裡,看著八千淮軍子弟被日人趕上屠殺。看著安州在一片混亂當中不可保麼?袁慰亭。不要忘記,你也是我們北洋出來的人!”
他一語而出。 盛軍上下,頓時也鼓譟起來。 他們都是跑得沒了膽子的人,想想後面追來的鬼子,恨不得就馬上進城,不管守不守這裡,好歹吃上一頓,也有氣力再跑不是? 特別這矮胖子聽說還是他們北洋出來的,這團體同仇敵愾之心就激發了。 一點香火之情也不念著,把他們丟給鬼子來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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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們進城!”楊士驤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現在完全是強撐著的。 看著那麼多步槍在面前晃,他都眼暈,背心又濕又涼。 他再沒想到,這里居然還有一個袁慰亭在! 袁世凱他也算是打過交道,知道這人有點才具,殺伐也很果斷,聽說徐一凡還很重用他。 算是一個可以當得一面的人物,看看他在徐一凡之前獨力主持朝鮮那麼多年,還平定了壬辰之變就知道了。
萬一他真下令開槍,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辦! 現在也只有藉著盛軍這點鼓譟之氣,和袁世凱硬頂了! 要是安州在而他們逃了,萬一安州保住,徐一凡就還有可能取勝,那他那麼多籌謀,就是白費! 無論如何,這安州要丟掉!
袁世凱已經平靜了下來,看著楊士驤,只是淡淡一笑:“進城……好啊。可是安州城小,容納不了那麼多人,要商量一個安頓的辦法,多少人進城協守,多少人繞路 退到北面,要補充多少糧秣,咱們不能手忙腳亂瞎來啊…………要不,楊大人和葉軍門先上來議議?早點拿出辦法,咱們早點放弟兄們進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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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就算是盛軍士兵也知道了不對,既然為地是進城,那上去商量有什麼關係? 可是禁衛軍的槍口沒有放下半點,他們也真怕僵在這裡最後開槍。 後面還有不知何時會到的鬼子。 大家都在心頭罵街,這些當官地,沒有一個好東西!
袁世凱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臉上神色變幻。 看盛軍潰兵也不動作。 一些軍官互相使了個眼色,他們地戈什哈們就已經大喊了起來:“衝門!衝門!敢開槍。這官司我們到皇上那裡打去!咱們跑了兩天,真要餓死累死我們不成?真要讓鬼子追上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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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向前移動。 袁世凱緩緩閉上了眼睛,短短一瞬間之間,他腦海中已經如電光火石一般生滅了無數念頭。
一旦開槍,只有糜爛。 天知道還會糾纏多久,混亂中萬一日軍趕到,那麼安州只有危殆。 更要緊地是,至少他袁世凱和北洋就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了! 上位者可以有利益交換。 對於徐一凡要趁著這場戰事要收編一些北洋力量地心思,他明白得很。 要不怎麼又藉水師兵,又收容聶士成的。 到了最後。 就算自己保住了安州,為了收編北洋,平息北洋怨氣,和北洋的人達成妥協,拋他袁世凱出來平息一下眾怒也是自然得很。
他雖然認定了徐一凡要為他賣命。 然後青雲之上。 甚至準備拼死來守這個安州,可他袁世凱卻沒有半點要當替罪羊的意思。
但是讓這些盛軍衝過來。 那安州只有不保! 這一千新兵,也許就會被裹挾得跟著跑!
短短一瞬間他已經想了無數可能,竟然無解。 要是張旭州李雲縱在也許就下令開槍了,唐紹儀也許就認命開城,楚萬里不知道會出什麼妖蛾子,徐一凡呢? 徐一凡碰到這種情況會做什麼?
最後袁世凱竟然想到的是這個。
他睜開眼睛,下意識的就朝楊士驤望去,遙遙對望,卻看到在一剎那間,楊士驤竟然垂下肩膀低下了頭! 轉眼間楊士驤又挺直了腰背,狠狠的朝城頭望來。 袁世凱瞬間就做出了決定:“停步!我下來和你們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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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只是疲倦的嘆口氣,他已經走得筋疲力盡了,腳早就麻木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要不是楊士驤他們。 聶士成也許就在慈山得享武勳,自己也不用這麼辛苦的奔走試圖挽救危局。
有些人,真地不給自己人搗亂,就會死啊? (此句向黃石黃少保致敬)
有地時候,他真的是羨慕在這個時代。 日本擁有那麼多地一時豪傑之士。 而自己除了要和日本人戰鬥,更多的精力還是要和自己人戰鬥。
但是看著禁衛軍那些樸實驍銳地官兵。 還有面前這個屢敗屢戰的聶士成,甚至歸葬海天之間地鄧世昌,他又覺得。 我浩浩華夏,只要還有一個豪傑之士,不管多麼艱難,這血脈就不絕,這氣運,就不會絕!
哪怕這個甲午就我一個人在拼死努力,也將是一個不一樣的甲午! 更何況我還有這麼一支禁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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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一笑邁步,回頭招呼道:“跟上啊!一起去安州。鬼子怎麼揍咱們,咱們也就揍回來就是了!想死,給我死在前面去!不是早說好了麼,我給你留個牌位!”
聶士成一怔之下,就渾身顫抖。 看著和士兵一樣背著步槍前進地徐一凡。 那種激動到了極處顫栗,真是一句話也擠不出來。
什麼叫王霸之氣。 這就叫王霸之氣!
不管以前在徐一凡手下效力還有多少不得已的勉強,是不是權宜之計,聶士成決定從此刻起,就在禁衛軍,為面前這個年輕人,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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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心說,現在讓這些潰兵去搶門他們也不去了,剛才擾攘之後,冷靜下來都覺著不對,一個進城的事情雙方鬧得劍拔弩張,腦子快的人已經想到了他們怎麼莫名其妙的撤下慈山陣地,再想想禁衛軍對他們的防備,誰都不是傻子,別人也怕再吃他們的虧啊! 當兵當到這個份上,當真丟人。
這些潰兵三三兩兩,自發地就離城門遠了一些。 在壕溝那頭,人群也散開了一些,就留下那兩百多軍官,還有差不多同樣數字的戈什哈突兀的站在那裡。 潰兵們算盤打得清楚,管你們怎麼商議呢,楊士驤那頭贏了,反正要進城。 楊士驤那頭輸了,反正禁衛軍也得安頓他們,這些禁衛軍看來準備在安州抵抗到底了,要不然跟著他們一塊兒跑,又爽快又安全,何苦來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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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士驤給裹在中間,緊張地看著門口。 心裡不住後悔,當初一鼓作氣沖進去就算完了,現在安靜下來,軍心反而散得不可收拾,大夥兒一副看這些當官的笑話的意思,要是袁世凱不出來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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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袁世凱過溝。 戈什哈們嘩地一聲兒散開,楊士驤整整衣冠,跳下馬來,呵呵笑道:“慰亭兄,風采不減哪!津門一別。咱們多久沒見了?誰也沒想到,咱們在安州道左相逢!”
風流翰林。 什麼時候也不願意減了揖讓從容瀟灑的做派。 葉志超和衛汝貴也下馬,強笑著抱拳打招呼。
袁世凱神色不動,大步就這樣走進人堆,看著他進來,楊士驤心神大定,笑得越發地溫文儒雅,大局已定,說幾句風涼話要緊。
“慰亭兄,在徐大人虎帳之中。還得意吧?一身而扼安州,壬辰年間獨力平朝亂地氣概不讓分毫啊!慰亭兄…………”
話音未落,卻看見袁世凱矮胖身子竟然以空前的靈活搶到他的面前,舉手之處,一桿六輪手槍已經指著了楊士驤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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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當然沒看過港片,他這麼決定,只是為了快刀斬亂麻,既然不能開槍。 就只有挾制住楊士驤! 在城頭那一瞬間地對望。 他已經發現了楊士驤背後的膽怯。 小諸葛躲在幕後,自然是指點江山。 天下我有。 可是小諸葛卻沒有他這樣敢於當年壬辰事變時候獨闖朝鮮王宮的光棍勁兒! 盛軍潰兵已經不成組織,無非就是最後那點兵隨將轉的慣性,只要製住了楊士驤葉志超他們,那麼就是製住了整個盛
再望深一點說,他還想要這些兵呢。 北洋這些兵注定要收編,一開始給聶士成,聶士成沒統帶住,與其這樣,不如給他!
雷管大家當然認得,誰還敢開槍? 所有人都僵住了,楊士驤更是覺得冰冷的槍口指著自己額頭,多少運籌帷幄的智計,轉眼間就煙消雲散。 他強撐的心理防線崩潰得是如此之快,連半點掙扎都沒有,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要保住自己的命!
“慰亭兄,有話,有話好說…………”
袁世凱他們進來,戈什哈們散開,順著讓開地路,盛軍潰兵們自然將裡面的情形看清楚了。 突然看到這幅場景,大隊的潰兵們愣了短短一瞬,突然一起歡呼了起來!
跟著這些長官,他們實在是窩囊夠了,看到袁世凱這種光棍英雄勁兒,最對這些大兵胃口,一時間竟然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聽到士兵們自發的歡呼聲,淮軍軍官們個個面如死灰,知道軍心士氣,什麼都大勢去矣,盛軍上下,已經不認他們這些軍官了!
葉志超站在楊士驤背後,抖著手悄悄的摸腰里的手槍,咬著牙才舉起槍,對著一個禁衛軍軍官腰間雷管就要摟火,他真是萬念俱灰,一時間只覺得死了乾淨。 旁邊一個淮軍軍官早注意到他地動作了,和兩個戈什哈一起撲了過來,一把將他按住,猛的將槍奪過來,三個人將葉志超壓在底下,葉志超長聲慘叫:“我們同歸於盡!誰也別想好過!***,什麼都完了!中堂爺,念我出力多年,忠心耿耿啊!”
那淮軍軍官一邊用力壓住他,一邊苦笑:“葉軍門,給咱們留條活路吧!這盛軍,已經不姓北洋啦!”
衛汝貴站在一旁,神情呆滯地看著葉志超,腦子裡面只是一片空白。 而楊士驤,腿還沒抖完呢。
袁世凱噗哧一笑,收了手槍:“楊大人,和您鬧著玩兒呢…………”說罷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揚聲大喊:“弟兄們!自己按營隊哨集合,等著咱們禁衛軍安置!鬼子要上來,咱們一塊兒打***!什麼面子也都爭回來!”
他吼聲未落,周圍已經一片應和的聲音,那些盛軍官兵,個個歡聲雷動。 無數人湧向袁世凱,而那些盛軍軍官,只有呆呆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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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嘈雜聲中,楊士驤的聲音還是被袁世凱聽見了,他回頭問道:“楊大人,還有何事?”
楊士驤苦笑:“怎麼處置我們?”
袁世凱朝南邊指指:“這是徐大人的事兒。”
“慰亭兄…………我只想問一句,我們易地而處,你會不會和我做一樣地事情?”
袁世凱一怔,靜靜地想了想,一笑而去。
安州城下,只是一片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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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啪地一聲兒打開了溥仰水壺,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盯著李雲縱:“我要安州!現在耽誤一個小時,我們就晚到安州一個小時!雲縱,那裡只有我們兩營新兵!”
李雲縱淡淡地道:“就算新兵,也是禁衛軍,有咱們培訓出來的軍官統帶,再說,袁大人也趕去了。”
徐一凡差點喊出來。 就是因為袁世凱趕去了他才不放心! 盛軍大隊敗退下去,根據張幼樵地話是楊士驤他們在其中覆雨翻雲,他太了解袁世凱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袁某人對力量的感覺向來好得很,又是北洋出身,背叛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從北洋叛到榮祿那裡,再從榮祿叛到他麾下,再叛回北洋,剛好一個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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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慈山被突破,他一直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還身先士卒,背槍不眠不休的強行軍。 人的神經畢竟不是鐵打的,人的自製力都是隨著體力衰退而削弱的。 更別說所有的責任都在他的肩膀上面! 越臨近肅川里,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的他忍不住就開始奢望了——也許日軍也是傷亡慘重,需要修整吧? 也許日軍也忌憚他的大隊到來,不敢孤軍直入安州,日軍的賭性沒有這麼強吧? 或者就算日軍到了肅川里,但是掩護部隊薄弱,也許只要先頭營就能一沖而過吧?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墨菲定律,什麼事情,只要有變壞的可能,就一定會變壞。 大隊趕到安州,他看到的情形卻是疲憊到了極點的行軍洪流停頓下來,士兵們在軍官帶領下魚貫進入攻擊出發陣地,先頭營的回報是日軍已經構築了整然的防線,絕無可能一沖而過! 李雲縱還說,至少還需要一個小時才能發起衝擊! 等過了肅川里。 再趕到安州,也許等著他的就是沖天火光,他這個後路總基地被一火焚之,他只能退守平壤,放棄對這場戰事地所有影響力和主動權。 能自保下來都是萬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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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他解釋。 徐一凡也平靜了下來。 有李雲縱這樣的大將在。 無論如何都是一件讓人安心的事情。 楚萬里機變百出,問一知十。 而李雲縱則是冷靜得如同神經是鐵打的一般。 部隊疲敝,彈藥不多,更要確保攻擊的把握。 一次沖不下來,就三鼓而竭了,就要耽誤更多地時間——而他現在拼命爭取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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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四十里的道路了,強行軍不過幾個小時的道路!
“攻擊能確保成功麼?”徐一凡盯著李雲縱問。
李雲縱沉默一下,輕聲回答:“如果只是原來攻擊慈山那部日軍分出的後衛,標下可以確保成功…………”
沒等他說完,徐一凡已經打斷了他的話:“就是那部日軍分出地後衛,沒有其他可能!下去準備吧!我就在這裡看著你們衝過去!”
李雲縱看看徐一凡,扯扯嘴角,也不多說什麼,一招手,帶著他麾下軍官下山去了,各自掌握部隊,李星經過徐一凡地時候兒,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一低頭,大步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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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站在城頭,伏在一個垛口後面死死的看著眼前戰場,身邊簇擁的全是衛兵,一個個恨不得要將他從垛口邊上扯下來。 自從白天那一出,整個安州,都將袁世凱當作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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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乾脆就將這些兵都塞進了安州城裡面,各上城牆,每人指定位置,只要放槍就可以,後退絕不可能,他帶著衛兵巡視這不大的城牆隨時執行戰場紀律。
這個時候。 城下還滿滿噹噹地都是人,在緊張的等候——這些都是盛軍,城上死一個,城下馬上補一個。 除了馬道斜坡之外,還有上百架地竹梯直抵城上,隨時當作補充兵力。 饒是把安州城塞得這麼滿,他不過也只容納了一半的盛軍。 剩下的,他乾脆打發去了北面,離戰場遠一點。 愛跑就繼續讓他們跑去,不跑的話,打完了仗,他袁老子都要! 將來就是禁衛軍第三鎮,拿比淮軍高一倍的餉錢!
讓這些敗破膽的盛軍出去野戰牽制。 也是腦子壞掉的事情。 擋日軍一分鐘都難啊。 編制完全混亂,裝備也不齊全。 就算士氣稍有回升,也不過就只有在城裡面放槍的作用了。 袁世凱也根本沒時間整頓他們!
安州城現在三個城門都被條石堵得死死的,幾千人都塞在城裡面。 出城肯定是打不過日本鬼子地,袁世凱打定主意當烏龜,只要鬼子啃不進來,就算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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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手指摳著磚縫,只是死死的看著眼前一切,看著火光勾勒出的日軍人浪的輪廓,看著他們在彈雨一直穩步的前進,不時有人倒下,但是這浪頭緩慢穩健湧動的速度始終不減!
他臉上毫無表情,背心裡面的汗已經流成了一道又一道的。 自己賭在安州,到底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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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衛兵想拉袁世凱下去,卻被他猛的打開。 他心裡早就緊成了一團,隨時都想跳下去。 但是他的動作卻是冷著臉回顧,大聲喝道:“有沒有後退地?”
接著就是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喊:“弟兄們。徐大人正兼程趕來,第一鎮正朝這裡趕來!鬼子也不是鐵打地,咱們拼啦!一個換一個,咱們這麼多人,看要多少鬼子才夠換的!”
槍聲中,袁世凱的吼聲卻一時壓過了槍聲! 他已經扯過了一支步槍,接著就開火射擊! 他身後的衛兵也再不拉扯他,主官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個個都趴在城垛口朝下射擊。 反正子彈有的是,打吧!
不得不說袁世凱已經是城中軍心之所望,一堆新兵加敗軍看著他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倒下的抬走,空出的地方,底下待命地人二話不說就順著竹梯爬上來。 接過槍就開始射擊,軍官也不再發出齊射的口令,鬼子就在鼻子底下。 他們破爛的衣衫漆黑污穢的綁腿都瞧得清楚,就拼命打吧,無非就是一命換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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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軍怎麼會有這麼多兵?”遠處的桂太郎舉著望遠鏡喃喃自語。 身後沒有一個參謀回答,每個人都捏緊了手中的望遠鏡。
不大的安州城,日軍三千餘人幾乎都是戰鬥兵,完全可以環攻。 如此激烈的對射,守軍沒有崩潰倒也罷了,不過戰鬥水平的確是新兵水準的。 唯一讓人驚訝的是,城頭的火力絲毫未減!
“我們…………大概突破了吧?”一個參謀又在自語。
現在的安州城,人彷彿象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城上城下——這個城實在是小。 日軍已經扶梯而上,而上面就是用子彈,用刺刀在拼命抵抗。 可日軍已經孤軍前進到瞭如此地步,勝利就在眼前,如何會後退? 雙方的喊殺聲都蓋過了槍聲,直衝上夜空,環蓋四野。 這麼小的城,只要突進去,就是全勝! 守軍連後撤節節抵抗的餘地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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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發彈片嗖的從袁世凱身邊掠過,彈在城垛上面轉彎,一下紮進他胳膊裡面,痛得他渾身一抖。 在他周圍,早就混戰成一團,屍體累累,有禁衛軍第二鎮戴大檐帽的新兵,也有包頭號坎的盛軍,他面前幾具竹梯早就被推倒,底下日軍屍首更多,傷兵慘叫著朝壕溝爬去,只有壕溝裡面,才略略有遮蔽的餘地。 不斷有人從城下補到他這個位置,摸到槍就打,他幾個衛兵早不知道到了哪裡。
砲彈轟轟的炸響,彈片呼嘯範圍之內,人成片成片的倒下。 在安州城頭,人命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 袁世凱眼睛早就血紅,他算是明白了,自從他決定奔赴安州開始,他就沒有退路了,要不全勝,要不就死在這裡! 他就不信,徐一凡會不管安州!
一咬牙齒,他已經將帶血的彈片拔下來,接著就是大吼:“把鬼子拼下去!想要富貴,自己拿命來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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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們還有後退的道路麼?”桂太郎指著雙方流血不休的城牆,指著照映城頭的火光:“我們只有拿下安州!預備隊,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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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兩營才進行完新兵養成教練的雛兒,能擋他們多久? 無論如何,這一次沖擊就必須成功。 禁衛軍耽誤不起時間了!
李星早就沒有了當初在南洋那個白淨小生地模樣。 袖子高高地捲著,露出了給太陽曬成醬紫色的皮膚,肌肉脹鼓鼓的,眼中目光閃動,全是精悍,還有一種見過血,殺過人,打過惡戰的那種老兵特有的蔑視一切包括自身安危的色彩。
兩年的艱苦訓練,從平叛到甲午。 在朝鮮從北打到南,李星是無役不與。 徐一凡對他小舅子的照顧就是先鋒盡著你先挑! 周圍的同僚,北洋出身地上官,他統帶的士兵,當初不是沒有人為他身份而側目。 為他能不能當帶兵官有而有腹誹的,現在下來,人人服氣。 要知道,李星他們那批南洋學官,基本都是從泗水那場慘案當中掙扎出來的! 他們求強求勝的信念,從來未曾動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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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協現在是鼓足最後的餘勇,只求掃開當面這最後一道障礙! 萬一攻擊不成。 那麼士兵也再沒有攻擊的體力和能量了,沒有幾天的休息和補充緩不過來。
上下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也毫無保留。 六個營全部壓上,一波之後,再是一波,拿人命填,也要填開眼前這道防線!
李雲縱站得筆直,只是向北望去,所有火把都熄滅了,只能看到星月光輝之下,一排排如波浪一般閃動的寒光,那是密集散兵線地刺刀叢林,隨著他一聲令下,這道鋼鐵的波浪,就要拍擊在對面日軍的陣地上!
李雲縱回頭看看坐在一旁,拄著步槍休息的徐一凡。 徐一凡也在盡力地向北看,彷彿想在這沉沉黑夜當中捕捉到一點遠處安州的消息。 對李雲縱投過來的目光視若未見。 指揮他才不干涉了,反正他只要肅川里,只要安州!
李雲縱又冷著臉將頭轉回來,整了整自己的軍服。 也不多話,輕輕將手一揮:“攻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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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州城上城下,已經是一片屍山血海。
打到這個份上,雙方的部隊長都明白,這是在賭互相的最後一口氣了。 這裡就是整個朝鮮戰局的安危所繫的最要點!
日軍所恃的是,他們兵力還算不弱,兩個聯隊環攻這麼一座完全沒有野戰防禦,只有城塞防禦的小城,可以形成足夠的兵力密度和波次。 而且他們主攻。 可以隨時變換攻擊重點。 而且他們兵較為精銳,歷經苦戰過來也有血戰的經驗,眼前就是他們這次九死一生挺進地最後目標,從上到下都打紅了眼睛,就沒想過後退!
而且他們還所恃地就是,後路在幾天當中肯定是沒問題的,一個完整的聯隊據守,禁衛軍再強,攻過來也要幾天吧。 安州這麼個小破城,填也填進去了!
袁世凱所恃的是,日軍沒有重火力,要不然就憑著他這個人擠人的小城,一發砲彈過來。 怎麼也能炸著人——也多虧有個城,城牆將所有人圈著,只有拼死抵抗,放出去野戰,打得這麼慘烈,一千新兵加上新敗盛軍,還能不能堅持抵抗還是一個問題!
他的火力充足,子彈可以像不要錢一樣打。 收服盛軍之後。 兵力也很充足——可是無論如何,他也是防禦一方,是被動的。 只要這個小城一點被突破,他連繼續巷戰的餘地都沒有。 也許守軍一直在苦苦支撐住的士氣就會崩潰,出現大面積放槍投降地情況!
不過他始終堅信一點,徐一凡會來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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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左右,每個人都臉色青白,原來幾個馬弁都不知道填在哪裡了,身邊站著的居然是幾個盛軍,拿著有禁衛軍標記的步槍。 袁世凱深深吸口氣,大聲下令:“城頭補人!堵缺口!徐大人會來援救咱們的!”
“怎麼也突破不了啊…………支那人真多…………”
桂太郎舉著望遠鏡,鐵青著一張臉,呆呆的注視著面前這座小城。
縱射的子彈,可以貫穿守軍的所有陣地。 單薄低矮的城牆,彷彿用軍靴都能踹倒。 守軍人是很多,但全是新兵和敗兵,經驗訓練勇氣指揮全面都缺乏,唯一不缺地就是彈藥。 這麼多人擠在一個小城裡面,人擠著人。 但是這一路攻擊前來的第三師團精華,幾乎賭上了一切,卻始終無法達成突破!
他們難道以為,還會有人趕得及來救他們麼? 還是這就是支撐他們戰鬥到現在的全部期望?
他放下望遠鏡,有點不寒而栗。
中國太大,而日本太小。 雖然日本有幸提早一步醒來,而中國人還在沉沉入睡。 但是對於這麼大一個國家,只要有一人醒來,帶給大家希望,就不是日本這麼小個國家可以擊敗,可以征服的! 一路被他們趕鴨子一樣趕到這里地八千盛軍,因為有徐一凡會趕來援助的希望,就戰鬥到現在,推及整個甲午日本傾國運一賭的戰事,徐一凡又是不是給整個中國帶來了希望?
如果是此,那麼他和川上操六在這裡做的一切就不算白費,他們就是拼上所有,也要將清國這點微弱飄搖的希望掐死! 這個國家,不能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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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似乎就是和徐一凡一個人在戰鬥啊…………清國哪怕是李鴻章,都不堪一擊…………但是只有這麼一個人,我們都戰鬥得這樣辛苦,日本太小了,太脆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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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枚飛雷滾下,在禁衛軍隊列當中炸開,整個戰線的大地猛的抖動,彷彿是一場劇烈的地震。 同時迸濺出大片的火光和煙塵,彈片亂飛,砂石騰空。 望遠鏡裡就可以看見人的肢體飛上了天空,嚴整的隊形頓時混亂。 幾十枚裝藥很足的飛雷,這爆炸力是極其的驚人! 前面的給煙塵籠罩,後面的的給炸得紛紛趴下,這都是下意識的反應,日軍的射擊更加密集,猬集在一處的隊伍就有些架不住的樣子,隊尾已經象雪崩初開始一樣在少量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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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仰和陳德忙不迭的衝上,架住了徐一凡。 徐一凡卻猛地甩開了他們。 抓起落地地望遠鏡。 拼命的向前望去:“***葉志超!***楊士驤!”
李雲縱震驚之後,已經是用力揮手大聲厲喝:“吹攻擊號!吹攻擊號!不能退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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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一個,然後是幾個,十幾個。 先前都是軍官。 後來士兵跟上,雜亂的呼喊聲到了後來也漸漸如轟鳴一般:“禁衛軍,死戰不退!”徐一凡握著望遠鏡,已經看得說不出話來,看著兩邊隊伍衝撞在一起,日軍要藉著飛雷的爆炸將禁衛軍反沖擊下去,而禁衛軍就是死死的不退! 左協從來未曾打過敗仗,現在更不想打!
“有旭州。有李星…………大人,我們能攻上去!”李雲縱握著望遠鏡地手都快攥出水來了,語調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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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開戰以來,禁衛軍上下就一個念頭。 以一軍之力挽救百年國運,在有意無意當中,已經根植軍官團心中。 而軍官團又是近代軍隊的靈魂,所以在這個時候,成立以來長勝不敗的禁衛軍左協,真正做到了死戰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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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地隊列和冰雪消融一般在飛快融化,後面的隊列鼓起最後一點力量填補了進去,刺刀拼殺的聲音驚天動地,這一場白刃戰,居然一口氣打了四五分鐘還在糾纏,而日軍就是將禁衛軍反不下去! 徐一凡所站的土丘下,進攻號已經吹到了最高音,戰鬥打成這樣慘烈地拼殺,讓他心裡彷彿有一團大火在燒一般。
“我的禁衛軍…………我的禁衛軍…………整個大清,為什麼就只有我這麼一支禁衛軍在這樣慘烈的犧牲?你們做不好的,只有我來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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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也不是挺進部隊分出的後衛,他們得到了援軍!
李雲縱舉著望遠鏡,最先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而徐一凡的雙眼,卻睜大得有如要撕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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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本兒,真的要在這裡死磕下去了…………
反正兵還有,彈也多的是,就磕吧,看誰磕得過誰! 袁老子就不相信會死在這兒! 鬼子少說連死帶傷也撂下一千人了。 他們不過三千兵掛零,這樣還能衝幾次? 也許打到天亮。 他們也再沒氣力發起進攻了,就算再攻,也一次軟過一次,那時候兒。 徐大人……徐一凡***爬也爬過來了吧!
老子替你賭上了一切,你徐一凡可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前程身家,全賭在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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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的盛軍也一個個臉色倉皇地朝下望,禁衛軍那兩營兵都是新兵,握著步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論心說,說不定還對了他們的心思。 剩下不多的幾十個軍官呼喊了幾句,試圖彈壓。 但是朝城下一望,黑壓壓的都是盛軍,已經有點群情洶洶的意思。 雖然仍然在呼喊,但是目光就開始四下找袁世凱了。
袁世凱猛的站起來,握著手槍走過去朝下一望,看著那些湧動的人頭,本來還有點殺人立威的心思一下就沒了踪影。 盛軍已經夠賣命了地,打到現在,也算是超水平發揮。 再這麼一逼,只怕還真能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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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人,咱們保著你走,你就是咱們盛軍的新統帥!咱們保著你殺回國去!”
這呼聲讓袁世凱心中一動,轉眼就明白了過來。 沒有徐一凡支撐他,他能吃下盛軍? 又叛了徐一凡,又奪了淮系的盛軍,自己孤身一人,背叛之名滿天下,誰一指頭也戳死了自己。 既然上了賭桌,就不能三心二意,眼下局勢,逼著他必須做這個徐一凡系統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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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大喝一聲:“聽我說!”
當兵地都佩服漢子,不管自己算不算是一條漢子。 袁世凱犯險擒下楊士驤,又身先士卒的頂在城頭帶他們打鬼子這麼久,不得不說在盛軍當中,已經有了一點威信。 他矮胖的身影站在那裡,大聲一喝,當下人人住口,目光都瞧著他。
袁世凱大聲問道:“現在什麼時候兒了?”
不知道誰也大聲回答了一句:“袁大人,洋人鐘點兒,已經是凌晨三點三刻了!”
袁世凱閉上眼睛,心中默念:“徐一凡哪徐一凡,我袁世凱。再替你守八個鐘點!如果你不來。也怪不得我了!”
他猛的睜開眼睛,大聲喝道:“弟兄們,徐大人帶著禁衛軍主力,午時準至!當前鬼子不過數千,徐大人一萬虎賁,已經在途中!午時一到,兩下夾擊,鬼子滅亡無 日!我袁世凱在這裡答應你們,只要守到午時。洋人鐘點十二點!到了那個時候兒,沒看見徐大人旗號,我和你們一起拍屁股走路!而且我答應你們,守到中午十二 點,要是徐大人到了。弟兄們有一個算一個,一人五十兩!你們算算,這是扣掉伙食,你們要拿三年的軍餉!要是徐大人沒來,安州存著地銀子,也盡著你們拿,難 道還便宜了鬼子?不過話說在前面,誰要之前亂動…………禁衛
二鎮地軍官都是南洋二期學官出身。 單純年輕人哪聽過袁世凱這樣地帶兵口氣,都聽呆了。 聽到袁世凱突然喊禁衛軍,頓時就有幾個人下意識地上前:“大人,有!”
袁世凱神色猙獰。 用力一揮手:“十二點之前,誰再喧嘩鼓譟,或者試圖越城逃跑,格殺勿論!”
“大人,是!”
底下沉默少傾。 突然幾個聲音又響起:“袁大人。你不會說話不算?”
袁世凱默不作聲,在地上摸起一把刺刀。 一咬牙一狠心,就將自己左手小指頭剁了下來! 創口先是一僵,接著就是鮮血淋漓,袁世凱舉著自己小指:“天在上,地在下,頭頂有三星,袁老子說話不算,全家死絕!”
底下一片沉默,再不說話,只是低下頭來。 袁世凱丟下小指,大步轉身回去,軍心暫時是穩住了,可是以盛軍為主力的守軍,這士氣也薄弱到了一定程度,雖然許下八個小時諾言,先不說徐一凡能不能趕到,這樣薄弱動搖的士氣,還能不能擋住鬼子下一次攻擊?
但願鬼子也攻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再無能力發起上半夜那樣兇猛的衝擊!
他腦子裡面思緒潮湧,渾然忘記了傷口,一個禁衛軍軍官過來,給他紮傷口,他才反應過來,入眼之處,就是青年單純堅定的目光:“大人,安州幸好有你!不過大人放心,徐大人一定會趕到的!”一群軍官死死的圍住桂太郎,七嘴八舌的在那裡爭論。 進攻打得太慘,軍官傷亡太重,不少參謀軍官都作為帶兵部隊長攻擊了數次了。 圍坐在這裡,當真是人人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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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未曾想到,缺乏大將主持,也缺少兵力的安州居然會這麼難啃! 而且盛軍似乎也加入了城防,而且打得相當頑強,幾次試圖越過突破口,都是被吶喊的盛軍從突破口硬堵了出去!
安州不下,一切苦心都成畫餅。 第三師團三個聯隊的主力還處於比當初第五師團更加危險的掛型,只要徐一凡趕到,只怕退都退不回去。 現在在他腦子裡面,退兵和川上操六匯合這個念頭,充滿了誘惑。 無論如何,先保全第三師團再說!
可是這樣,朝鮮戰局地主動權就失去了啊…………而他們拼死爭取的,也就是這個主動權!
是賭下去,還是退一步?
就在最難以委決的時候,從安州方向,突然傳來了巨大的呼喊聲音,隔得距離有點遠,聽不真切在吵嚷些什麼。
所有軍官都站了起來。 桂太郎撥開他們。 直直望向安州。 聽了半晌,他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清國軍軍心已動…………我們馬上發起……………”
他目光一轉,看著身邊那些人人帶傷,疲憊不堪的軍官,再看看腳下,苦戰餘生退下來的士兵不管不顧,已經累得倒頭就睡,拼死搶下來地傷兵發出長一聲短一聲難以抑制地慘叫。 第六第六十八兩個聯隊,出戰時候地堂皇陣容。 現在已經零落不堪。
敵人固然軍心動搖,自己又何嘗不是疲不能興?
肅川里的川上閣下,應該怎麼也守到即將到來的白天終了吧? 如果那徐一凡真的飛兵趕到肅川里地話! 安州殘破清國軍都能如此堅守,又何必懷疑十八聯隊和川上閣下死守的決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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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禁衛軍左協第一次攻擊,就逼得十八聯隊使出了全力! 雙方在陣地前面死傷數字驚人,已經到了讓人膽落的地步。 禁衛軍頂著飛雷彈雨。 還有反擊拼死向前。 逼得他不斷將預備隊投入。 到了最後,連他也填進了胸牆工事。 才終於將這些瘋狂的禁衛軍拼了下去!
一場血戰下來,僅僅一次攻擊,現在十八聯隊全部都在一線陣地上,還未曾完全填滿,可見禁衛軍的這次攻擊是如何的堅決兇猛!
幸好,這樣的攻擊不會再來第二次了。 他就不相信禁衛軍是鐵打的,初次攻擊最銳,還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 退下去,不管精力體力還是士氣,都已經透支,絕難短時間再發起第二次這樣兇猛地攻擊。 而時間,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也許這個時候,桂君已經拿下安州了吧? 依托安州,他能和禁衛軍纏鬥到對方最後崩潰! 就算不行,也可以燒了安州從側翼撤退。 反正三個聯隊挺進都是輕兵,進銳退也速,失去安州這個補給基地,看徐一凡還能有什麼選擇? 要不就退縮平壤,只能自保,要不就乾脆跑回國——東線這樣敞開,被第三師團打穿,他還能沿著這條漫長的側翼回國去麼?
失去了陸上唯一給日軍有威脅的禁衛軍,不僅朝鮮,整個對清戰局,帝國都將是全勝之局!
他在黑暗當中默默地雙手抵著頭,在心裡念著:“山縣閣下,鄙人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我們,也許真的挽回了這場戰事,閣下……望您保佑!”
徐一凡大隊主力回援,只能代表一個事實,他當面的第五師團已經覆滅,徐一凡才能這樣毫無顧忌的抽調出兵力回來,而第五師團覆滅,山縣君存沒可能就是一半一半……冥冥之中,他就是有這種強烈地預感,山縣已經賭上性命,為他爭取到了這點時間!
“閣下…………請等著我拿徐一凡地人頭祭奠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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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也在人流當中,背著步槍,靜靜的看著眼前景象。 一路過來,碰到的軍官,似乎都失去了銳氣。 只是無精打采的行禮。 誰都知道安州危急,而他們突破不了肅川里,只有看著安州陷落!
安州陷落的後果如何,禁衛軍上下都清楚得很。 他們還有時間麼? 一路飛兵急進,卻是這樣地結果!
特別是勝利就在眼前的時候,等到的卻是這樣的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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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心里大震。 叫住擔架,仔細一看,果然是滿身血污的李星躺在那裡,他是被他那個營的弟兄硬搶下來的。 身上幾處槍傷刺刀傷,躺在擔架上生死不知。
徐一凡拍拍他的臉,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多少從南洋帶出來地子弟,就倒在肅川里的山坡上!
“李星。李星!我命令你。不能死!”
李星嘴唇緩緩蠕動,徐一凡忙半跪下來。 貼著他嘴仔細聽。 他以為自己會聽到什麼禁衛軍死戰不退的戰鬥號令,結果聽見的卻是李星在喃喃地念:“媽媽……媽媽……”
這些子弟是他救下來的,是他帶過來的。 他們在南洋至少還有相對富足的生活,不少人家財萬貫,完全可以安享尊榮,但是卻為了已經忘記他們二百年的祖國母親,義無反顧地回到了這裡!
到底是誰,才讓祖國忘記他們這麼久。 到底是誰,才讓本來已經流落在外這麼久地子弟回來拼死拯救他們的民族氣運。 到底是誰,讓他們不得不拼死奔襲數百里,再戰死在這個朝鮮地小山坡前面?
去***煌煌大清!
他默默的拍拍李星,示意擔架將他抬走。 也沒有叮囑一定要救活他什麼的。 輪到了什麼,都是命,包括他在內。 穿越而來,走上這逆而奪取的道路,一路血火,不是命又是什麼?
好吧,老子就看看,等待自己的命運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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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身而起,大聲問道:“雲縱呢?”
話音未落,就見李雲縱和張旭州已經大步而來,啪的立正敬禮。 徐一凡鐵青著一張臉:“部隊什麼時候可以整頓完畢,繼續發起攻擊?”
張旭州也是渾身浴血,左邊胳膊還吊著,欲言又止。 李雲縱卻冷冷道:“至少四個小時以上,而且需要補充彈藥…………按照軍學來說…………我們實在太疲倦了,士氣也很低落,即使四個小時後再發起攻擊,能不能有同樣的攻擊力度…………很難說。”
徐一凡目光如電,掃視他一眼:“你李雲縱怕了?老子沒有四個小時的時間!”
李雲縱淡淡一笑,也不反駁。
“是你要我對禁衛軍的戰鬥力毫不懷疑的,而現在你卻開始懷疑!”
“大人,禁衛軍不是神兵,軍學,是很客觀的存在。”
徐一凡看著他,一字字的道:“老子把禁衛軍交給你,完全由你訓練,我看你李雲縱是和那些德國顧問學傻了!要是按照客觀常理,老子不會從南洋活著出來,這禁 衛軍也不會建立,朝鮮的叛亂不會平定,什麼都不會有!我只相信,除了力量對比,武器裝備之外,也許還有一種更加神聖的東西,才讓我們能在朝鮮堅持下來,才 讓天南海北地大好男兒匯聚於此,才讓我們拼盡全力,以我們的腔子裡面這腔血,來挽回這百年的民族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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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一向不插手禁衛軍的具體編練指揮,禁衛軍上下,更多的是看到李雲縱的嚴厲刻板,和徐一凡總是笑嘻嘻的好脾氣。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是語調如鐵。
徐一凡,早已不是原來那個徐一凡了。 而時間,不過才是短短兩年。 這兩年,他卻經歷太多。
夜風掠過,將周圍火把一下拉長。 周圍聽到的官兵,慢慢抬頭站起。
李雲縱在那里站得筆直,眸子裡面也如電般一閃,渾身肌肉都繃緊了,冷冷回答:“大人,我們等候您的命令。”
徐一凡一笑:“禁衛軍是你在指揮,我聽你的命令。”
他大步向前,取了隊首標兵的位置——他好歹在禁衛軍初成立的時候,跟著做了兩個月的養成教練。 接著將步槍取下,握持手中,大聲向李雲縱道:“禁衛軍欽差編練大臣徐一凡等候攻擊命令!”
無人說話,周圍一片沉默。
溥仰反應最快,已經一步跟上,在徐一凡身邊取準,做向右看齊:“禁衛軍親兵營統帶愛新覺羅溥仰等候攻擊命令!”
張旭州接著跟上,一把扯下脖子上面纏著的布條,喘著粗氣一時說不出話來。
“禁衛軍左協協統張旭州等候攻擊命令!”
“禁衛軍左協一標標統張威等候攻擊命令!”
“禁衛軍左協二標標統劉暢等候攻擊命令!”
“禁衛軍左協二標二營統帶雨辰等候攻擊命令!”
“禁衛軍…………”
一個個人站出來了,人人容色如鐵,向徐一凡位置做取齊。 周圍的軍官士兵全部都站了起來,大聲下令,剛才死氣沉沉的散亂隊列又活了起來,一聲聲號令,直衝夜空深處!
一個個方陣集合起來,轉而形成密集散兵線隊列,傷兵都掙扎著要爬起來,擠進隊列當中,而蒼龍軍旗,也打在了隊伍前面!
火光之下,這一條條密集散兵線,就有如一道永遠不會斷絕的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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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就在隊列當中,幾千人的同時挺進,那種逼人的氣勢,讓他幾乎忘記了初陣必然的害怕,這個時候,他心中有的只是怒火。
好吧,只有我一個人在孤心苦詣的籌措軍費,編練新軍,死死捍衛著朝鮮,殫精竭慮的想帶給這個民族一個不一樣的甲午。
好吧,我沒有料到楊士驤和葉志超他們居然能在這國戰關頭做出這樣的事情。
好吧,是我還有我那個年輕的參謀部對於日軍從東線的挺進太過於輕視了一點。太想殲滅第五師團,盡快的將主動權掌握在手中,力量用大,反而有點過猶不及……
可是為什麼加上他禁衛軍足足有近五萬完全近代化裝備的陸軍,被兩個師團的日本陸軍逼到瞭如此地步?比東鄰這個小小日本足足大了幾十倍,在過去二千年一直將 這個邊陲小島吃得死死的中央帝國,卻在這個甲午年面臨到瞭如此境地?在他那個時空,再過幾十年。民族地氣運幾乎觸及到了谷底?是我徐一凡錯了,還是這個所 謂的煌煌大清錯了?
我堅信自己選擇的道路沒有走錯!
這條道路走到了此處,已經讓他不可能有絲毫地退縮!
不一樣的甲午。未來百年的民族氣運,也許就在這刺刀閃耀的寒光當中!他是如此生而有幸,從一個滿心不合時宜的廢柴白領,來到這個浩淼激蕩的三千年未見之大變局當中,並且和如此優秀的這個時代的青年為伍,走在同樣的衝鋒隊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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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仰眼睛紅紅地看著他——全是血絲:“大人,用不著你上,您是咱們大清地架海紫金梁!賣命的活兒。有人幹!”
徐一凡不理他,在密密地保護著他的人堆當中大聲喊道:“張旭州,你***不上,老子上!”身邊的戈什哈只是緊緊的擠著他,死死的圍住他。以最慢的速度向前挪動。急得徐一凡是又踢又打。
就在這個時候。就听見隊列的前面一聲大吼:“禁衛軍,前進!挑死他們!為了徐大人。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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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給擠在後面,既然前進不得,就只有呆呆的看著他的禁衛軍拼死向前,這時又看見幾個黑糊糊的飛雷冒著火花滾下來,轟的炸開,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抖,後面 的人卻沒有絲毫的猶豫,衝進了還在瀰漫的硝煙當中,徐一凡徐大人都在和他們一起衝鋒,每個軍官都站在了前面,大家還有什麼後退的理由?
大清唯有此禁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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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才被拉起,幾雙手就要扯著他朝後跑,徐一凡狠狠的踢了離他最近地溥仰和陳德兩人幾腳,吃奶的氣力都拿出來了。這兩個傢伙挨了大頭皮靴,還是哼也不哼 的按著他腦袋就要把他朝後扯。幾十個戈什哈死死的圍在外圈,腰板挺得筆直,盡力的在擴大他們的被彈面,也不要徐一凡挨上一星半點的東西。
徐一凡叫罵幾句。吼出來了彷彿才冷靜了一點。剛才胸頭湧動的熱血,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就在這衝鋒的隊列當中,而這是他不折不扣地第一次親身上戰場!回頭看看,人潮還在無窮無盡的向前湧動,這些疲憊到了極處的禁衛軍官兵。無人回顧,爭先恐後的只是向前。
等明白了自己怎麼也上不去了的時候,徐一凡早就被扯出去兩百多米,當間這些戈什哈也不知道被徐一凡踢了多少腳。到了最後,連他手里地槍都被搶過去了。到了一處有條自然淺溝的地方,他們才忙不迭的把徐一凡按在溝裡,幾十人蹲跪著擋在他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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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上操六隻是昏頭昏腦的跟在這散亂的隊伍裡面,放眼四顧,還能朝安州方向逃跑的日軍,不過只有二三百人。幾乎都喪失了所有抵抗地意志。他自己都不明白,他是怎麼被架下來的,又怎麼被保護著朝後退。
他有整整一個聯隊,彈藥還算不少。工事也構築了。對面的禁衛軍怎麼算也是疲憊之師,第一次攻擊被打退,為什麼這麼快又發起了第二次沖擊。而且比上次還要凶 狠,彷彿擋在面前的是座山,他們也能推倒!那些飄動的蒼龍旗。還有旗幟下波浪一般湧來地刺刀。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他太了解清國的軍隊了,為了研究這個對手。他花了十餘年最好的時光,全身心的沉浸其中,蒐集,整理,觀察,分析,計算。對面那個老大帝國和他的軍隊,他太 了解是什麼貨色。盛軍——哪怕是聶士成的奉軍,都在他完全的預料當中。為什麼,這個禁衛軍就是不一樣,短短兩年,就崛起海東,是這麼可怕的一個敵人?
難道帝國從一開始,就是錯了?只要對面那個民族,還有一個人醒著,就是他們賭上了一切地帝國,都無法撼動的?他們過去是東亞的主人,未來不管如何艱難,如何昏睡,只要一旦醒來,就還是東亞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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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騎兵跳下馬,奔到徐一凡面前,雙手遞上一張紙。徐一凡一把搶過來,睜大眼睛想看,卻覺得眼前一片小黑點亂飛,怎麼也看不清楚。他按著自己太陽穴,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將眼睛湊近。
“…………職於十一時抵達安州,城猶未陷,軍資無恙!袁大人先於倭部進抵,收拾軍心,整頓戰備,收攬盛軍餘燼,以一千新卒禦數千敗部,血戰數場,值我部進 抵之際,城頭猶蒼龍旗飄揚!慰亭大人裹創數處,斷指以激勵所部,得保我禁衛軍後路要隘!敵第三師團,在我部迫近攻擊下,只得取後衛掩護作戰態勢,取道東 北,繞路而退,其倉皇狼狽處,近於崩潰!我部已疲,而倭殘兵不足二千,縱能與朝鮮萬山之間,退回攻擊出發地域,所能存者,未知幾何!我軍隳突我東線,連破 數隘,摧破聶部,盛軍所部之虎狼之師,已再無作戰能力!朝鮮戰局,我已取全勝之勢,可南可北,而日軍再無騷擾阻擋我部之半分能力矣!
職於安州,整頓久戰之軍,如何進取,謹奉大人後命…………
禁衛軍,常勝不敗! ”
紙上筆劃,如欲破紙而出,似乎還有硝煙的味道。徐一凡手一抖,又牢牢的抓緊了這一張紙,分量沉重得他似乎都有點握不住。
他終於擊破了兩個日軍師團,將朝鮮戰事的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至於怎樣利用這個優勢地位,對國內戰事政局施加影響,他現在根本不願意取想。腦海裡面只剩下一個聲音。
這場戰事地勝利,是老子親手爭取來的!是無數禁衛軍弟兄死傷換來的!他沒有做錯,他真的帶給歷史一個不一樣地甲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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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的代價,不是自己的命,是別人的命
sap 23.02.2010 til 26.02.2010, 26.03.2010, 15.04.2010 til 30.04.2010, , 02.08.2010 til 08.08.2010, 10.08.2010 to 12.08.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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