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8/12

i read 《篡清》- 3

《篡清》
作者:天使奧斯卡
類別:清史民國

精華片段:請按【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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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房把記在號簿子上的來貼求拜的名單念完。 差點兒就一口氣喘不上來了。 前些日子唐紹儀和張佩綸在天津地行轅還是車馬冷清,不大有人上門,徐一凡遼南底定大局的消息一傳過來。 先是震懾得大傢伙兒短暫的時間內失去了反應的能力,接著就是發了瘋一般的湧到唐紹儀和張佩綸這裡來。

  徐一凡地地位再也無可動搖,將來走到哪一步。 都難說得很。 無論如何。 現在自己體系內缺人才,也能有這麼多位置來滿足投效人物地天下督撫,也就只他一位而已。 心思淺一點的,過來拜門,不過是求個飯碗。 心思深一點的。 卻未必沒有從龍之心。

  這幾十年來。 大清雖然勉強還能維持下去。 還在以其慣性僵滯的轉動著。 可是大家不是不知道,這維持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必須得變,也必須要變。 可是天下之大。 又有誰知道該怎麼變,朝哪裡變呢?

  徐一凡的強勢。 讓人似乎就看到了一條出路。 現下以他地聲望,朝廷主動去收拾他,既沒藉口,又無能力。 如果他在兩江經營,能創造出他在朝鮮經營兩年地奇蹟,未來如何,真難說得很。

  北洋自從李鴻章去後,各色人等就惶惶不可終日。 這個時候,在觀望之後,似乎終於看清。 這個團體要維繫下來,只有抱徐一凡地粗腿,才不會給朝廷連湯帶水的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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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佩綸笑著擺手:“來的人都回帖子,今兒擋駕。就說我和少川,會回拜他們……咱們又不是收破爛地,誰都能要?當初早幹什麼去了?”

  唐紹儀擦擦汗,徐一凡勝利消息傳來,他就一直處於這種渾身火熱的狀態:“大帥……大帥真地是天人!誰能想到,他一口氣能把小鬼子打得來投降?誰都以為他會敷衍自保,結果大帥卻以此驚天大勝昭告天下!如此胸襟,如此氣度,如此本事…………五百年必有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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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帥本事,已經天下皆見了。難得的是這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如無此種擔當,大帥將來,不過又是中堂爺而已。而現在…………”

  他一笑收口,唐紹儀卻接著他的話道:“我泱泱華夏,沉淪末世,豈能無人奮起!這不死不活的日子,也該結束了…………應天景命,這是大帥一手一腳拼出來的!有眼睛的,都會看!”

  張佩綸擺擺手:“少川,路還長著呢…………一場大勝,固然震動人心,但是真的要撬動天下,卻還早著呢…………既然同在一條船上面,我們就只有賣力一塊兒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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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回報,兩人再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跳了起來。 大步的就朝二門外面走去。 一到門口,就看見盛宣懷青衣小帽,獨立中庭。 看見二人出來,一笑之下,就深深一揖到地。

  張佩綸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杏蓀,你何來之遲!”

  “氣運鼎革,焉能不盤桓瞻顧?”盛宣懷笑著回答。

  唐紹儀也抓住了他另外一隻胳膊:“杏蓀兄,此時還有什麼話說?”
  “話是虛的,北洋家底,還有數百得力人才才是實的。做生意嘛,貨最要緊……少川,幼樵,這條船,是不是給兄弟我騰個位置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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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再無人能制。 一切打算,都成了泡影。

  遼南大勝。 日本求和的消息傳來。 和京城百姓們的熱鬧癲狂相比。 頤和園內,卻成了靈堂一般。 慈禧已經沒來由地打死了兩個太監,戲也不瞧了,也不遛彎了,只是在樂壽堂裡面轉來轉去。 連李蓮英都不大敢過去沾邊。

  光緒卻徹底沒了主意。 跟個木頭人一樣。 一發呆就是半天,不吃也不睡覺。

  歷史書上面寫得明明白白,大臣到了徐一凡這種地步。 已經是功蓋天下,功高震主了。 要不是朝廷收拾了他。 要不就是他成了曹操。 指望他能當郭子儀或者曾國藩,那還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光緒只是喃喃地自問。

  “皇上,咱們得變法了!祖宗成法,已經不能因應此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徐一凡有實力,我們還有天下士人之心!只要皇上努力振作,刷新政治,徐一凡也只能縮在兩江,只求自保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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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內去姦蠹,外懾徐賊,聖君正位,中興天下,只有這唯一一個機會了!難道皇上想如甲申年間崇禎故事,只怕到了那個時候,卻沒有了煤山!皇上,即使 李蓮英也向臣吐露了太后地意思,說現在老佛爺是全力支持皇上的,再沒什麼意氣可以鬧了。大家在一條船上…………不信,皇上可以親問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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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走過去,自然有太監搶上前將光緒扶起:“傻孩子,咱們畢竟還是一家人……現在我不指著你,還指著誰?事兒,你儘管做。文廷式呢,我瞧著說的還是實在話兒……變吧,那就變吧……還能怎麼著?咱們娘倆,不能將來一塊兒去煤山上吊啊!你放手去幹,我不管!”

  慈禧積威之下,光緒說話仍然有點顫抖:“那就讓那譚嗣同來試試?賞他一個四品京卿的銜,先試試才具…………”

   “咱們這是在和徐一凡爭人心!馬骨頭還要千金買呢!要給,就給部,掛侍郎的銜頭,軍機也能學習行走!這對日和談,正好可以練練手兒,世老三挑頭,譚嗣同 參贊,這功不能再讓給徐一凡了…………”慈禧挑挑眉毛,開的價碼更高:“皇上,我是老了,就指著榮養了,千萬不能讓咱們娘倆鬧一個沒下場啊…………”

  說到後來,老太婆已經是語調淒切。

  慈禧如此做派,已經給了光緒最大的支持。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光緒仍然覺得神不守舍,遲疑四顧,只覺得這玉瀾堂內一切都是那麼灰暗,彷彿這堂皇宮室,就成了棺柩,直到將所有人都壓得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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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譚嗣同在給徐一凡寫信,不開眼的還在善頌善禱這哥倆交情好。 對當下局面知道點的都趕緊讓開了些。 徐一凡和朝廷不是一條道,這稍微有點腦子地都明白。 譚嗣同以此等身份,朝廷一召就起,他如果留在兩江,徐一凡還能虧待了他? 這等混水,一邊是威震華夷的大帥。 一邊是朝廷。 夾在中間一個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不少有點地位的還微微後悔。 他們還要在兩江左近討生活的,這麼大張旗鼓的來送譚嗣同,萬一那位二百五大帥記了仇了怎麼辦?

  畢竟譚嗣同此去,是打了這位大帥地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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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坐著七八個人,都是譚嗣同地至交,多是他要帶到北京去,引見給光緒地人才。 大家靜靜坐著,不時交換著眼神。 譚嗣同卻伏在案頭,一身白色長衫,奮筆疾書。

  整個內廳,只聽見筆尖掠過宣紙沙沙地低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譚嗣同終於寫完,滿意的擱筆,拍拍手:“來人!”

  在門外伺候的隨從默不作聲地過來,譚嗣同將那信交給他:“拿到電報局發了,發到遼南錦州,徐一凡徐大帥親拆,快去快回吧。”
  隨從正準備要去,座中楊銳站了起來,他也是譚嗣同在上海這段時間的至交。 看起來四十出頭地年級,他在張之洞幕府當中混過,官場經驗,在座諸人當中最深。 他看著譚嗣同:“復生兄,何必非要去一封信?不聲不響,走了也就完了。和徐帥,將來不是沒有往來,何苦如此呢?”

  譚嗣同一笑還沒有說話,坐在角落一人已經冷笑道:“行大事者,正名為先。顧交情,不在這個上頭!鈍叔兄,兩江幕府也是大有為之地,兄大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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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拍手,揮手讓那隨從拿信出去發:“傳清兄,和我沒什麼的。他畢竟還是朝廷的大帥,大家都是想著這個國家好。我信傳清兄,此次去信,也不過是告訴他我 此去將不計成敗利鈍,將胸中所學,全部都傾出來。國事如此,再不可鬧什麼意氣,朝廷就算刻薄了傳清兄一點,也不過當初奸臣當道,現在聖君正位,還有什麼看 不開的?我請傳清兄京門一晤,放開懷抱,朝廷必然不會忌他的。如果他不去…………也沒什麼,兄弟兩個,各走各的路吧。我相信自己走的,是條正路。現在國 家,再也亂不得了!”

  “說得好!”康有為激動地站了起來:“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全在我輩身上!徐一凡,一鷹犬耳,又如何有此才具?能用者則用,不能用者。復生兄正該早早劃清和他立場!到時候保他一個富貴。也算是全兄弟之義了!”

  譚嗣同默默聽完,一振衣袖:“去休去休!此去多難,然則讀聖人書,所為何事?此身不過臭皮囊,丟開便罷!”

  幾個書生一起站起。 臉上滿滿都是悲壯神色。 大步的就走了出去。

  走在最前面的。 正是白衣勝雪的譚嗣同。

  上海道和上海關道也都起身長揖恭送,抬頭對望一眼,卻都是苦笑。

  公元一八九四年十月二十二日。 譚嗣同應召而起,鼓舟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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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周展階當初引爆彈藥殉國的黃金山砲台上,已經壘起了一處衣冠塚,雖然不過土石堆疊,但自有一種肅然之氣。 此衣冠塚,正為招魂設祭。 木頭地神座之上,密密麻麻地都是白木牌位。 白幡數十,夾道而立。 海風吹過,幡動絛揚,更顯哀淒。

  鄧世昌,丁汝昌,劉步蟾,林泰曾,林永昇,黃建勳,林履中,楊用霖,左寶貴,周展階…………層列其上,俯視著腳下蒼黑澎湃,永無休止的渤海波濤。 俯視著不遠處的金州,俯視著幾千日本殘兵敗將,俯視著他們為之戰鬥,為之身殉的家國江山!

  數百將佐,不論是禁衛軍,還是毅軍的軍官,都站在山下,看著徐一凡一人地小小身影,緩緩向山上走去。 二十四門火砲,已經裝填了沒有彈頭地砲彈,安靜放列,等著施放。

  中日已經準備和談,戰事已經結束了。 朝廷地褒賞來得很快,徐一凡官位已經無可再升,只有加太子太保銜,賞一等威遠伯爵。 李雲縱和楚萬里都保升到了提督頭品頂戴,賞雲騎尉,所有出力官弁,都賞賜有加。

  並讓徐一凡儘速將旅順金州防務交卸給依克唐阿,並移交日人俘虜,盡快南下坐鎮兩江。 朝鮮禁衛軍留守官衙及隊伍如何處置,留待再議。

  徐一凡也灑然無甚可眷戀處,儘速辦理移交防務事宜,聯絡船隻,準備南下。 走之前,他唯一關心的事情,就是為甲午戰事殉國將士招魂設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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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副將頭搖得跟波浪鼓似地:“我是什麼個玩意兒…………咱們毅軍,死了這麼一大堆人,還得回熱河。依克唐阿都掌奉天了…… ……記著這些戰死弟兄的,也就大帥一人而已!看吧,看他們還能鬧出什麼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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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風勁厲,吹得徐一凡軍服下擺高高揚起,他臉頰已經被吹得冰冷。 走到山上,到處猶有戰火的痕跡,衣冠塚旁還有一個焦黑的大坑,那是周展階最後一爆,玉石皆焚的地方。

  我真的來過了? 我真的打贏了? 舞動的白幡下,徐一凡竟然覺得有點恍惚。 頭頂層雲低垂,直逼山頂,天地間,似乎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牌位森然而列,象無數雙眼睛,威嚴的看著他。 看著他曾經走過的路,看著他將要走的道路。

  回首四顧,蒼山大海,盡在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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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走到牌位前面,一個個的看了過去,最後停在了鄧世昌的牌位前面。 如果在他的征途當中,誰對他幫助最大,也就鄧世昌一人而已矣。 當初在南洋,要不是鄧世昌不顧前程性命,斷然開砲,絕不會有他的今天。

  “正卿兄,我做到啦,沒讓你白死。”

  徐一凡嘴角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容,低聲對那牌位道。
   “可是這路,也不過才走了一半。下面的路,卻不知道是不是你樂意瞧著的了…………反正,我問心無愧。和你,我說實話。我要將此煌煌大清,取而代之!我要 將蓋在我們這個國家,這個民族身上的腐臭裹屍布,徹底的扯開!我們這樣一個偉大的民族,這樣一個光輝燦爛的文明,不該承受這未來數十年的屈辱折磨!我戰勝 了未來幾十年我們最為凶狠的民族大敵,這條路,我也必將走到底!我知道,你……還有你們,就在天上看著!”

  “也許我會失去很多東西,丟掉許多朋友,還得乾許多很齷齪的事情。我***就是一個廢柴小白領,不合時宜,喜歡美女,喜歡偷懶,喜歡犯壞。可是你們在我那個時空,在現在我經歷的這個時空,已經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死了兩次,我如何又能在你們的面前,再停下腳步?”

  “此次一別,再回來的時候,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兒了。等到了我也該鞠躬下台,點燈拔蠟的時候兒,咱們再見吧。到那個時候,我再告訴你,本來這個歷史該是什麼樣的,我們所付出的犧牲,到底改變了什麼!”

  “正卿正卿,魂兮歸來,看看如此河山,看看我們打贏了這場甲午!”

  徐一凡肅然立正行禮,淚落如雨。

  在他腳下,是綿延萬里的河山。 所有人的目光,都仰望著他小小的身影。 二十四門火砲轟然而響,直震入人的心底。

  在徐一凡的頭頂,層雲卷動,似乎有無數英魂在翻騰,在咆哮。 已經停了的大雪紛紛而下,在海風狂捲下呼嘯飛舞。

  “五百年……必有王者興。”一直保持著立正姿勢的宋慶白髮飄揚,終於艱難的吐出了一句話。

  徐一凡的甲午,謝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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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咂咂嘴,似乎還在回味著兩人剛才地話。兩人如此直舒胸臆,這麼直白的投靠。他一點也不奇怪。就因為他現在承受得起,他到瞭如此地位。全天下都在看著他今 後地一舉一動,雖然根基還嫌淺薄,但是他的確有了足夠搖動天下地聲望和力量。有野心的,想報仇的,在大清現有體制當中是個loser的………凡是有更進一 步心思的,自然會朝他這裡匯聚。當年忠心如曾國藩,他幕下這些野心之士還來往得跟趕集似的。

可是有的力量能藉,有的力量不能藉。

“可惜啊…………你們的夢,和我的夢不一樣…………說了你們也不明白,還不如不說。你們瞧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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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悶到了極處,唐紹儀和詹天佑對望一眼,互相眼睛裡面的意思都明白。 這個時候,真有點忍不住懷念朝鮮了。 在那兒沒這麼多規矩,要見徐一凡就見,中午大傢伙兒抱著軍用飯盒一邊吃一邊安排事情,什麼都是令行禁止,雷厲風行。 經歷過那種廣闊的天地,再回到國內,卻被這種黏搭搭的空氣膠滯得手腳都無法舒展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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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帥地心思,作為他身邊最親信的人,再怎麼也能揣摩出不少了。 以大帥天縱之才,能在南洋摧折洋鬼子再加土著,能壓制整個朝鮮,能在一場國戰中力挽狂瀾……他又能不能掀動這已經僵滯得幾乎成了一個石塊地煌煌大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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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話,一件事,就可以試探出許多東西。大帥天人也,可作為他地幕下,有的事情卻也要做在大帥前頭!今天我借題發作,無非看看反應,從上海官 場即可知兩江,除了一個旗人太爺鹽法道。其他人都行若無事。再聯想榮祿走到大帥前頭,兩江官場想用什麼手段應付大帥,還不是清清楚楚?這等和這些最無意思 的大小官兒們鬥心思的事情,讓大帥直接操這個心思就太無趣了,他展佈的是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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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紹儀心中第一個翻出的就是這個疑問,卻一下忍住不問,在內心深處,似乎隱隱有不願意在張佩綸這種官場老手面前示弱的意思。 接著卻又是更大的疑問,他們可以算是被徐一凡識拔於微末,身家性命,前途抱負,早就和徐一凡捆在一塊兒了,而眼前這個瀟灑自若的張佩綸,他的抱負又是什麼呢?

  自己地夢是在徐一凡麾下總理庶政,經緯天下。 詹天佑的夢是在眼睛能看見的地方都蓋上工廠煙囪…………

  他的夢,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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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嗣同披著衣服獨立中庭,回首一笑:“睡不著。”

  “成大事者,胸中要有靜氣。復生兄乃我輩領袖之一,所作所為,下面人都看著呢。”

  康有為負手和他並立,淡淡的道。 言下之意,這個黑矮子也將自己許為了新清流領袖之

  譚嗣同自失地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低頭看著自己腳下京城月色。 月光透過梧桐枝影灑下,就如一道道朦朦朧朧的水波。
  “我是在想,我是不是和我徐兄弟越行越遠了?這個時候我似乎才發覺,自己做的什麼夢,我清楚得很,也將毫不動搖的走下去……可是我那徐兄弟做的什麼夢,我卻從來未曾問過,我們兄弟,竟然連一次交心地機會都沒有…………是我太自負,還是我那徐兄弟太深沉?”
   “武人之夢。無非榮華富貴,威福自專,千載以下,概莫能外!這有什麼好猜地?”康有為抿著嘴唇用力一擺手,接著他的語調就帶了三分熱切:“復生!現在諸 事,和局好辦,伊藤博文一到,無非折衝往還,兄弟就可擔此任!而刷新朝綱,卻是重中之重!我輩為京城凡俗所輕。無非有筆無刀而已。徐一凡此時地位,不過是 憑藉麾下萬桿毛瑟!欲行大事,必有武力為爪牙,而獲取爪牙,現下也只有兩個途徑,一則分化諸軍為我所用,二則自練新軍。自練新軍緩不濟急。餉又束手。天下 強軍則無有過徐一凡麾下禁衛者,復生兄曾為禁衛軍謀主,數封書信發出,徐一凡麾下豈無動心者焉?禁衛軍三鎮,復生兄難道忘了後面兩鎮地來歷?”

  譚嗣同語調有些茫然:“挖我兄弟地牆角?”

  康有為轉過來一把按住他地肩膀:“復生兄,何者重。何者輕,難道以兄大才,還分辨不清麼?”

  他的唾沫星子,都噴到了譚嗣同臉上。 譚嗣同卻神色黯然,輕輕拿下了康有為的手:“南海,不早了,睡吧……睡吧。再看看,再看看…………這些信發出去。我們兄弟就真的恩斷義絕了啊…………”

  看著譚嗣同蕭瑟的背影走遠,康有為獨立在那兒,半晌才低低哼了一聲:“不是成大事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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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四,你嚇唬她們幹什麼?姐倆連南城都沒出過,誰讓你丟下她們的?”秀寧緩緩地從車上下來,一路急行,從北京到天津。 她連鬢邊鵝黃都一點不亂。 秀美的臉上全是平靜的神色。 她招手讓小姐倆過來,護著小姐妹就帶她們走跳板上船。

  溥仰看著姐姐神色不動的樣子,忍不住也佩服。 不光是小姐倆沒出過南城,姐也從來沒出過北京城啊! 要不然整個宗室怎麼都說旗人姑奶奶,沒一個比得上自己老姐姐的?

  他轉頭朝幾個幫忙維持秩序的混混打了個招呼:“哥幾個。情分記著了。下次再來,衛酒我請了!記著了。我叫溥老四,禁衛軍的!”

  “爺們儿。那沒話兒說,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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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笛響動,將周圍一切聲音都蓋了下去,嗚嗚地聲音,將一對姐妹花嚇得抱在了一起。 秀寧卻恍若不聞,因為她心中起伏的波濤,比這汽笛響動還要激烈得多。

  真的象夢一樣啊…………就這樣離開了自己呆了二十三年的北京城? 在海那邊的兩江,又是怎樣一片天地?

  那個讓自己不成器的弟弟脫胎換骨,在此末世隻手掀起如此滔天波瀾地徐一凡,又是怎樣一個人?

  她想見這個人…………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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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半夢半醒的靠在書房小床上面,胳膊枕著腦袋,只是在那裡想,各種念頭在腦海裡面轉來轉去,竟然停不了也似。

  時值末世,各色人物在這看似靜悄悄的水面之下,模模糊糊的看著天空,看著水面外天邊烏雲漸漸堆積翻湧。 誰都知道風暴的到來在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抱負追求,還有各種糾結不去的執念。 種種樁樁匯聚在一起,怎麼能不讓這個末世變得如此地波瀾壯闊,精彩絕倫?

  只不過,自己的夢想,是超乎他們之上的。

  老子可是穿越的…………你們還能有老子拉風?

  香教和前天國大將,不能用,也無法用。 因為兩者是二而一的一回事。 這種秘密結社地力量,這種半宗教半蒙昧地力量。 在任何時代,想使用這種力量,對別人是大殺器,對天下是大殺器,對自己更是大殺器。

  用了這種力量,那破壞的能力,只有等著它自然衰退。 歷史斑斑可證,自己本來就感於他那個時代過去百年走得都步步是血了,為什麼還要在自己手裡釋放這巨大地破壞力量?

  他是來挽這百年氣運的,又不是來當黃巢搞破壞玩兒。 如果是簡單地朝代更替,他大可利用,可現在是什麼時代! 一旦利用了他們而成事,那蹉跎的何止數十年!

  對於殺人。 他沒什麼心理負擔。 在南洋,在朝鮮,他一路是鮮血開路。 可是沒必要的殺人,干那個乾嘛? 滿人種族統治的惡政必須摧毀,因為這個邪惡政權不僅壓制了華夏兩百多年,在未來的日子裡面,也必然將倒行逆施下去……推翻他們地過程當間,流血也在所不惜,誰擋著砍誰腦袋,他殺人反正也殺得麻木了。 可是搞種族滅絕。 他還沒留那撮小鬍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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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著老兄弟從死人堆裡面滾出來,德老二他們也高興:“什麼晚半晌,痛痛快快兒的現在就去,都算哥哥我的。喝完你走人瞧你老姐姐……… ………”

  沒想到溥仰卻搖搖頭:“我奉了大帥的令,先辦事兒,才能回家呢。喝酒,等辦完差事,有的是功夫。”

  “什麼雞巴大帥…………”

  溥仰眉毛一挑,下意識的就按著了腰間的日本軍刀刀把。 渾身肌肉一下繃緊,彷彿就像豹子要一下扑出來捕食。 他也是跟著徐一凡轉戰朝鮮。 在安州衝過陣,在田莊台殺入過大群鬼子當中地百戰之士了,這一動作,殺氣自然而然就出來了。 幾個稅丁馬上就感受到,臉下意識的就白了起來。

  溥仰放下手。 鬆開渾身肌肉。 搖頭道:“德二,罵我成,嘴裡別沾著咱們大帥,是他保了這國平平安安的,你夠不著說他。”
幾個稅丁臉色古怪。 氣氛一下尷尬下來。 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溥仰也想緩和一下氣氛。 轉頭看看那擠在門口的酒車,還有大群看熱鬧的人,笑道:“爺幾個。又在找外餉呢?收成怎麼樣?”

  那小掌櫃正愁得沒方沒方兒地,看見是人就當菩薩拜了。 當即咣當一聲跪下來。 嘟嘟囔囔地把事兒說完。 溥仰回頭看看那些稅丁:“我說德二,好歹我也是過繼到醇邸的,給個面子,抬抬手,放了算了…………人家也不是沒上規矩!”

  幾個稅丁從德二以降,開口想罵,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在溥仰面前就有點心虛。 當初在京城,可沒拿眼皮夾過這小子啊…………這個當兒,說什麼都不好,灰溜溜的抬手放人。 溥仰看著酒車骨碌碌的上路,這才翻身上馬:“過關銀子欠著,喝酒地時候來討!哥兒幾個,回見了!”

  看著溥仰翻身上馬而去,幾個稅丁咧著嘴站在那兒,半晌之後德二才偷偷罵了一句:“虧你還是旗人!跟著活曹操混,天瞧著,看你有什麼好下場!”

  溥仰自然沒有聽到背後那些人偷偷地罵聲,一入崇文門,就是繁華地市井景象。 北京城還是如他離開的時候,一樣灰濛蒙的。 街上還是那些人,茶館還是那些茶館。 慶祝甲午大捷扎地紙牌坊不過幾天,就已經掉了顏色。 順天府枷著的犯人還是在沿街討吃地,提籠架鳥的旗人爺們儿的腳步,也沒有比往日更快上一分…………

  怎麼就不習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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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仰一怔,掉頭向西看去,那邊重重疊疊的都是王府的深宅大院。 他出生於那些地方,成長也在那些地方,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些熟悉的場景,就覺得胸中有一口氣吐不出來也似。

  在戰場上,幾萬弟兄吃冰臥雪,前仆後繼…………為什麼,這裡一點變化都沒有? 難道,那些犧牲都是假的?

  他搖搖頭:“我不是醇王府的…………老子是禁衛軍的人!趕緊忙你的去,爺……老子用不著你謝!”他一揚馬鞭,策馬離開。 那小掌櫃張大了嘴巴:“海東徐大帥的人?皇天,都是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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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呆在那兒不走了,打定主意要瞧這一場好熱鬧。 溥仰給看得渾身不自在,不言聲的下馬自己找了樁子把馬拴住,按著佩刀就朝上走。 板著臉加重了腳步,馬刺踩在青石台階上,錚錚火星直冒。

  他出生入死打了這麼一場仗,當時也沒想著能衣錦還鄉。 回來路上,才開始有點兒幻想,溥老四揚眉吐氣的回來了,再不是當初京城的宗室混混兒,而是打贏了國戰,頂天立地的漢子! 就算不被抬進城裡,也該有個夾道歡呼的熱鬧勁兒吧?

  沒想到,卻是給人家看成活猴! 周圍議論的聲音,他也不是聽不見,匯集於這裡的兗兗諸公,既然出入譚嗣同這裡,都是以氣節相標榜的,低聲議論中,卻滿是猜疑,冷淡,疏遠,卻沒有一個真心為這場國戰叫好的!

  在各色各樣的目光當中,溥仰大步走到門口,掏出帖子遞給候在那兒掏耳朵的門房:“勞駕,麻煩通傳一聲。兩江總督,欽差禁衛軍編練大臣徐大人有信帶給譚大人。”

  門房懶洋洋的接過了帖子,卻朝身邊一擱,也不見他抬腿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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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規矩,溥仰如何不曉得。 但是想以徐一凡聲名,又是見的譚嗣同,不論公私,再沒有討門包的道理,一句反問,居然就讓溥仰愣在那兒,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是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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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說,是禮部的小司員,說不定還是員外。 擱在以前脾氣。 溥仰黃帶子一亮,就用巴掌說話了:“爺教你什麼是規矩!”不知道為什麼,今兒他就是不想這樣。 擰著眉毛瞪了那門房一眼,大步就朝里面衝。 那門房想攔,如何攔得住他! 只有扯著嗓門兒喊:“衙門重地。進賊了!來人哪。攔住他!”
  溥仰一直衝到二門,看著幾個下人拿著槓子衝出來,扯開嗓門兒就喊:“譚大人,徐大帥致信!譚大人,徐大帥致信!”

  幾個下人要拿槓子敲他。 他一撥一推。 都跌跌撞撞了出去。 正鬧得不可開交。 就听見一個聲音在二門裡面喊:“溥仰,你胡鬧什麼!這是你能亂衝撞地地方?”

  溥仰抬眼一瞧,正是譚嗣同站在那兒。 他已經換了二品官員的行裝,再不是當初蕭然來朝鮮拜會徐一凡時那青衫小帽的樣子。 身邊站在一個膚色黝黑。 五短身材的四品文官,卻不認識。 後面還有人提著前襟跑過來,看來正是與來客清談的時候兒,給他溥仰鬧了場子。

  在北京城打混地時候,譚嗣同就算二品官了,卻哪裡能在溥仰眼睛裡面擺著! 更別說呵斥他溥四爺了,這個時候,他卻下意識地啪的一個立正,平胸行軍禮:“譚大人,徐大帥有信來,您的門政要門包,我窮丘八,腰里沒錢,只有硬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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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嗣同瞧了那門政一眼,並沒說話。 這門房是禮部的小吏。 禮部滿漢兩堂官,懷塔布和許應,在收了他拜門的帖子之後都稱病擋架不見,態度可知。 這門政微末小吏,他說什麼都是失了面子,只有沉下氣來伸手:“信呢?”他在徐一凡身邊兩年,一向以和徐一凡義托兄弟自許,徐一凡麾下各色人等對他是客客氣氣,他用這種口氣也成了習慣。 渾忘了溥仰除了是徐一凡地馬弁頭子,還是大清朝地正牌貝子爺,算起來,這北京城還是他地地盤兒!

  溥仰規規矩矩的雙手交信,譚嗣同沒說什麼,卻是他身邊那個黝黑中年冷笑道:“從上到下,跋扈無以為甚!”

  譚嗣同一邊拆信,一邊隨口道:“南海,他知道什麼,別說這些了。”
  站在譚嗣同身邊的人,自然是康有為。 他隨譚嗣同北上,期期然自許為至少和譚嗣同是並世雙賢。 譚嗣同以禮部侍郎用,他卻只是得了一個小中書。 心頭激憤之下,這些天說地過頭話更多。 固然激起一些清流的大聲叫好,可譚嗣同現在這不尷不尬,大臣冷眼地處境,也不見得沒有他康南海三分功勞。

  譚嗣同三兩眼看完了信,搖搖頭,淡淡一笑。 溥仰在那兒靜靜等候,康有為卻忍不住了:“復生,此人來信,說的是什麼?”

  譚嗣同笑道:“無非是問候祝賀之意,並說我在京城,他在兩江,兄弟二人都是一心變法,且看三年之後,各自成就如何…………”

  康有為一拍巴掌,聲音響亮:“此人竟然是如此心思!”

  譚嗣同一下拉住他,看了還杵在那兒的溥仰一眼,擺手道:“信我收到了,帶話給你們大帥,足感盛情…………以大帥才具,兩江大治,指日可見。只要他心懷忠義,我們兄弟還有再見之時…………去吧!”

  溥仰等的就是這一聲去吧,大帥恩養你兩年,轉眼就這副口氣了。 要不是大帥吩咐,孫子才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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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溥仰轉身出去,康有為眼珠一轉,甩開譚嗣同的手,大步跟了出去。 譚嗣同不知道這康南海又要出什麼大言,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眼見得康有為一直走到大門口,衝著溥仰的背影大喊:“轉告你們大帥!要他好自為之!朝廷對他已經是天高地厚之恩,不得再有反側之心!如果他有什麼舉動,告訴他,我康南海一反手,就能收拾他!”溥仰身子一下僵在了那裡,周圍圍觀的人也愣住了。 半晌之後,這些常日里和譚嗣同來往的清流們才叫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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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有為滿臉對笑,四下拱手,卻被譚嗣同一把扯了進去:“南海,你何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此言?傳清不是那樣的人,他對我也有大恩!”

   “大恩?不是那樣的人?復生,你邀他來京,他為什麼不來?明明已經各走各的道了,為什麼突然又派人大搖大擺的來送信?這是扯你後腿啊!你譚復生一日不和 這徐一凡撇清關係,一日就得不到皇上信重,朝廷心服!他為什麼說要在兩江和你比變法,還要有所競逐?變法是咱們的心願,他一武夫,懂什麼變法?無非是要竊 我等本事報負成他的虛名,咱們不能讓他貪天之功,早日劃清和徐一凡的關係,早日開始變法大計!要急,要快,時不我待矣!”

  康有為神色凜然,語調斬釘截鐵,腦袋不斷的朝上抬,最後幾乎都是臉朝天了。

  而譚嗣同只是默默聽著,轉頭向南望去。

  “傳清……我們兄弟,難道真的就這樣各自走各自的路了?我本來以為,你是會和我一條路的…………既然如此,我自己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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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常時日貫市胡同東頭六家鏢局子。 再加上中間“護鏢侯”楊家,也趕不上西頭會友一家熱鬧。 但在這個時候,只看見東面熱鬧了,會友這半拉胡同,冷冷清清地不見人影。 連其他鏢局的小伙子經過。 都放低了聲音。 不時還偷眼瞧一下滿是灰塵的會友牌匾。

  別看會友敗了,但是誰提起不翹大姆哥兒? 兄弟仨人一頭磕在地上,幹的都是大事業。 譚先生現在已經是天子師,是未來要當宰相的人物。 徐先生呢,那是天下兵馬大元帥。 在海外把小鬼子殺得屍山血海。 朝廷要投降。 他都不投降地硬掙漢子! 王五一個鏢局爺們儿,為了兩個兄弟地大事業,一份家當給糟蹋得精光。 子弟星散,現在雖然也回了北京城。 但是只是照應著歷年來傷了殘了留下來的會友老人----義結金蘭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可誰能說五爺少了半分義氣,誰能說五爺不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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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虎表情苦澀,緩緩開口:“五爺,您的情分咱們都記著。可是現在你整晚整晚睡不著啊……誰都知道你愁。現在年輕後生都送去禁衛軍了,雖然還 了咱們會友的牌子,但是生意卻沒法兒接。五爺,要想會友翻身,就兩條道兒,一是咱們去南方投徐大人,顧嘴就不能顧臉了…………二就是把那些後生都叫回來, 多少人家裡兩輩子在會友了,您發句話,他們敢不回來?陳德這小子不回來,我先打斷他腿!”

  王五一聽連連擺手:“不能不能!小子們才奔上前程,幹的又不是對不起祖宗的事情,一個小破鏢局子,能叫他們回來?再說了老師哥,我就算犯愁,也愁的不是這個……真要顧嘴不顧臉,我王五開口在京城化個緣,吃個三年也沒問題啊…………”

  陳虎沒話說了,老頭子知道王五硬氣,想想看。 他要是向徐一凡開開口,還擔心生計? 徐一凡那義託生死地兄弟都不開口,還能在京城化緣? 如果這些都不是問題,那五爺半夜睡不著爬起來打拳耍刀,在屋裡嘆氣。 又為的什麼在愁?

  想起這個。 老頭子忍不住在心裡又埋怨起譚嗣同了。 到了京城,就來了會友一次。 譚嗣同也是沒什麼錢的人,看到這景況,傾身家湊了二三百銀子要給王五,卻給王五扔回去了。 大家不在乎錢。 可是您倒是多來會友幾次啊! 五爺心裡悶。 有兄弟陪著說說話。 他又是大學問的人,會開解。 不像他們這些老頭子,年輕時候就會打拳耍刀。 歲數大了只能咳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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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正是溥仰,在會同館他受了一肚子鳥氣。 當下就想發作,可是瞧瞧譚嗣同,再看看周圍,硬生生忍下來了。 一則是譚嗣同是大帥的兄弟,不能給他沒臉。 二則是他受命而來,不是放假回家,鬧出什麼動靜,別人還以為徐一凡派人鬧到京城來了!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徐一凡受京城忌憚地情形,不能再給徐一凡添亂。 當時黑著一張臉就上馬掉頭。 心下發狠:“你小子是沒碰上兩年前地爺!那時候,不臭揍你小子一頓,扒光了吊鼓樓上面兒,爺就跟你姓!”

  如此一鬧,原本回京城興致勃勃地一顆心都淡了下來。 還是在禁衛軍裡面爽利! 干好自己的活兒,痛痛快快殺鬼子。 沒人有這麼多鳥歪心思…………就算給大帥踢兩腳,也是好的啊!

  徐一凡許了他在京城五天地假,他本來也準備辦完了事情在京城呼朋喚友喝***一個天昏地暗。 現在卻恨不得早點辦完事情早點去天津搭船歸隊。

  他媽地,打仗的時候一個個不見踪影,現在卻都從褲襠裡面跳出來。 大清朝,就是壞在這些王八蛋手裡!

  他接了徐一凡的令,還要來接王五。 這事情上面,徐一凡倒沒有什麼功利心思在裡頭。 知道五哥過得艱難,腰把子又硬不肯開口告幫。 來到這個時代,只有兩人他是始終感戴。 其中一個給了他最大助力的鄧世昌已經浩然歸去,還剩一個五哥,無論如何也要接來照應好了。

  所以溥仰再一頭惱火,也得趕緊趕來會友鏢局。 他路上就打定了主意,王五那兒去了,再瞧老姐姐一面,抬腿就走!

  到了會友鏢局,就瞧見門口站著兩人。 溥仰是老京城,又愛在市井裡面廝混。 王五這京城大豪如何不認得。 門口就瞧見了會友這破敗景象,滿以為這差使總算辦下來了。 大帥開府兩江,王五還不跟著享福去?

  沒成想,溥老四今兒處處都不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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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仰站在那兒四下張望一下:“五爺,這鏢局先封門兒吧。不知道五爺這裡有多少人?大帥知道五爺照應的人多,這次都接過去,大帥替五爺照應。大帥說了,五 爺千萬別客氣,大家是兄弟,這都是一家的事情…………大帥命令標下帶了二千銀子,先置辦行裝。五爺說什麼時候動身,標下先到天津寫 船票去……五爺。您儘管放心,一切都是標下照應!”

  說著他就想掏銀票。 王五卻沉著臉背著手轉身,邁步進了門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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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急之下,他一個大步就竄到了王五前面:“五爺,這是大帥的鈞命。標下的差使。五爺您和大帥是兄弟。瞧也該去瞧大帥一眼啊!這北京城有什麼好?死氣沉沉 的。一幫烏龜王八蛋。不是咱們拼命打仗,能有他們今天?現在一個個嘴響了,當初在哪兒?要幹事情。要心情爽快,還得跟在咱們大帥身邊兒!”

  王五定定的看著溥仰。 緩緩搖頭:“說不去就是不去,回去告訴你們大帥,說我王五謝謝他地好意。”
  溥仰急了:“五爺,您總有個章程吧!為什麼不去,總得給標下一個交代!不然標下拿什麼話去回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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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京城爺們儿吧,這個做派,丟你身上這張皮地人………朝廷怎麼說不知道。但是在老百姓心裡,有點人心的,這身衣服穿上,在咱們眼裡,就是好漢子了。我那兄弟幹的都是大事正事,誰不明白?有眼睛的人都看著呢………”

  他拍拍溥仰身上灰土:“可是我王五有兩個兄弟啊!一個在南,一個在北。我朝南去了,在北邊這個兄弟怎麼辦?好好的兩兄弟,怎麼就生分了呢?我不能劈成兩半個哇!”

   他語調無限感慨,這個時候,總算一吐胸臆:“譚兄弟來看我,話裡話外地意思,就是各走各道了…………還有什麼變法圖強地,這些我不大懂。可是朝廷忌憚徐 兄弟地意思,我也聽得出來,徐兄弟沒做對不起這個朝廷的事情啊!這些大事,我一個江湖漢子,也沒法兒去摻和,可我知道,我這兩個兄弟,都不是只為自己著想 的人,都是乾地為這個國家的大事兒!…………站在兄弟背後,緩急地時候出把子氣力,賣賣命我還能做到。認准的弟兄,又都乾的是大事業,我王五能做的就這麼 多了…………徐兄弟已經有兵有將,不缺我這個大老粗來添亂,可是譚兄弟就一個人在這北京城!他想著要我幫忙的時候,我王五義不容辭,他不想著我,一切順 利,我王五也總在這兒守著這會友…………就這麼句話,你帶給我那個徐兄弟。說我王五對不住他的好意。”

  原來王五還守著會友,留在北京,為的就是譚嗣同! 徐一凡若在,也只能向他五哥默然行禮。

  這種男兒義氣,在他那個時代,已經很少見很少見了。

  王五布衣粗服,靜靜的站在那裡。 陳虎在他身後,老眼裡面已經有點淚光,不住的搖頭,再不說什麼話。 五爺都如此了,他們還能說什麼? 都是五尺高的一條漢子!

  溥仰這個時候,也只有大聲回了一句:“五爺義氣!衝著您,這趟北京城,標下沒白回來!五爺,大帥的銀子您收著吧,既然是兄弟,就別介意這個。大帥在兩江,也不會丟五爺您的人!”

  說著他就將那二千兩銀票掏了出來,雙手奉上。 王五笑著接過:“當初在塞外,我還欠著徐兄弟一萬多呢!現在再吃他的,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也不愁。告訴我那兄弟,咱們天各一方。照應好我那些會友子弟!”

  這個時候,溥仰只有肅然行禮。

  王五,終究是留在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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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園子裡!帶你去見老佛爺,去見皇上。當初那麼多宗室子弟闖朝鮮,從頭到尾打完回來的。也就你一個。朝廷對忠心出力子弟。該有一個交代!老弟弟,你沉住氣兒。姐今兒給你鬧個從頭到尾。說吧,你要去哪個衙門?還是想出息好,要進內務府?姐都給你辦到!”

  秀寧往日都是文雅安靜,今兒卻像護著雛兒的老母雞。 抿著嘴唇神色決絕。 溥仰倒給姐姐那個樣子弄得苦笑不得。 站起來拍拍膝蓋:“老姐姐。你甭費那個心思,我就幾天假,明兒我就得去天津寫船票。大帥那兒等著我歸隊呢。”

  “歸隊?你還回去?丟下你姐不管?”秀寧眼角淚痕不干,就盯著溥仰不干了。

  “沒錯兒啊。不歸隊,姐你開餉錢給我哇,你管我伙食?端郡王府那兒我路過,***我的院子都改庫房了,這算掃地出門,不去宗人府告他們算他們便宜了…………”

  溥仰還在那兒開玩笑,給端郡王府掃地出門一般地待遇。 問心說,他真是一點不在乎,內心裡面反而只覺得輕鬆。 他騎馬來恭王府地路上,就在他呆了小二十年的那個院子外面立馬稍停了一會兒,然後就大笑揚鞭而去。

  男兒大丈夫,豈能老死戶下,他溥仰前路正長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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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寧看著他:“你哪兒也不許去!姐和你才說實話,現在朝廷裡面,朝廷和徐大帥之間,水深著呢!誰也不知道風在朝哪裡吹,安分的找個清閒衙門吃錢糧,大事兒,姐替你做主!”

  “做主,姑奶奶出了門子才能回娘家做主呢,姐你不是…………”

  這話題溥仰不想提,乾脆就開著玩笑想繞過去。 秀寧卻不為他的玩笑話所動,神色堅決,一字字的道:“聽姐地話,好好呆在北京。你出過氣力了,徐一凡現在風光蓋世,誰也不知道將來怎樣!你畢竟是旗人,他那裡也始終提防著你!”

  這一句話說到了最為關鍵地地方,也是溥仰平日想都不願意去想地話題。 此時秀寧說出來,他冷著臉站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

   “姐…………戰場上可不分旗人漢人…………以大帥之尊,在安州之戰的時候,他就和我們一樣,站在隊伍裡面,迎著鬼子的子彈發起衝鋒… ………那麼多弟兄倒在我地身邊,那麼多的好漢子一去不復返。他們可不分是為漢人還是旗人死地,都為的是這個國!咱們愛新覺羅家吃了這國兩百多年供奉,這個 時候,再沒有一個人為這個國而死,誰還瞧得上咱們?這天下,就能坐得那麼安穩?這些道理,我平時也不明白,經歷了這麼多,才算漸漸明白。男子漢大丈夫,到 底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對的…………大帥一路行來,為什麼這樣理直氣壯?多少人對付他,打壓他,暗算他,但是他仍然一飛沖天?正因為 他做的事情,都是再正大光明不過!

  姐,回到北京城一天。 外面那樣日新月異,鬼子那麼小的一個國家都能那樣凶狠的欺負上門。 可北京城還是幾百年如一日,毫無變化。 大家都在沒心沒肺的一天當兩晌的瞎混。 再這樣下去,這個大清朝,要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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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寧呆呆的看著溥仰,溥仰則抿著嘴站在那裡。 這小子,再沒了半點往日溜肩膀斜身子的賴皮樣子,站在那里挺拔而端正。 眼睛裡面,滿滿的都是不可遏制的火熱激情。

  徐一凡到底有怎樣的魔力,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就讓溥仰這種宗室混混,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連最無識見的弟弟,都能說出這種話。 難道這個大清朝,真的要完? 一個溥仰變成這樣倒也罷了,可是徐一凡掀起的這種風潮一旦湃然不可遏制,那整個愛新覺羅家,只有滅頂的命運!

  不,不能這樣!

  秀寧思緒亂成一團,絞著手絹兒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溥仰淡淡的道:“姐,您甭管我了,我現在心里平靜得很,套句文點兒的詞兒就叫義無反顧…………姐,你千萬保重自己。老弟弟不在你身邊,你照應好你自己…………姐,你就當沒這麼個弟弟吧!這個家,我是回不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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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徐一凡這個名字,在當初不過是個傳說,是個印象,是個符號而已。 那麼現在一切都已經具體化,那就是力量!

  黑色的蒼龍旗在船頭飄動,一會兒張牙,一會兒露爪,翻騰得有如活物一般。 彷彿就在宣告,攪動了整個天下,將大清周圍變成血海一般的徐一凡,已經正式抵達了兩江! 轉眼間船已經靠上了碼頭,跳板放了下來。 銅哨聲中,大隊大隊的士兵轟隆隆的走了下來。 來迎接的人都以為徐一凡會走在第一個,這是慣例,也是規矩。 誰也沒想到先下來的是這麼一幫大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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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懷朝楚萬里拱拱手:“楚軍門,高明啊。大帥來兩江,無根基可言,無恩義可結。短短時間要振作行事,要鎮懾內外,也只有先靠力量而已。盛某人等倒見識得淺了,還想先疏通拉攏一批人…………看來,短時間內是不用啦…………”

  楚萬里淡淡一笑:“誰讓咱們就這一個長處呢?不用這個長處,難道還用咱們地短處?各位大人,我躲個懶,先告退了,應酬的事情,兄弟實在來不得。再說了,大帥他偷溜在先,憑什麼我就不能偷懶?大家要公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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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夢一樣啊…………還***是噩夢!”

  榮祿只是覺得。 自己似乎還沒有從那場噩夢當中驚醒過來一般。

  午夜地大雨中,那條滾滾向著漢城的鐵流。 日本軍人的黑制服白綁腿,漢城升起的黑煙大火,大清漢城總領館的廢墟,那些燒成焦黑。 蜷腿抱頭的屍體。 還有禁衛軍的蒼龍旗。 逼在他眼前的雪亮刺刀!

  事情已經過去年餘,可他還每每從夜間驚醒。 坐在床上,一陣陣的流冷汗!

  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他是心氣很高的人,在旗人當中也算能幹,以為自己什麼都能應付,什麼都能駕馭,可是那場漢城變亂,所有地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餘地! 不管是徐一凡還是日本人,沒有一個是他應付得了的。

  可是朝廷偏偏還要趕鴨子上架,要他來兩江再次對上徐一凡。 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這裡是兩江,不是朝鮮。

  在朝鮮,徐一凡行事可以百無禁忌,他那幾萬人地軍隊,在朝鮮是絕對的龐然大物,無人可製。 可是這裡是大清的腹心之地,種種利益集團,早就盤根錯節,無人能動,也無人敢動。 他那幾萬禁衛軍,扔在人堆裡面,只怕浪花都卷不起多少…………再說了,在朝鮮那個四處皆敵的地方,這個團體還能保持警惕向上,到了這富貴風流的兩江之地,這個團體,是不是還能保持住和大清官場那截然不同的做派?
  在朝鮮,以硬碰硬,俗話說得好,糊塗怕懵懂,二百五的徐一凡拼贏了。 可是對著大清腹心之地這一片混沉滯濁的沼澤地,徐一凡還能攪動麼? 還是和光同塵,也逐漸慢慢沒頂?

  朝廷把兩江給徐一凡,其意也深哪…………

  饒是明白其間地道理,可是榮祿還是整天覺得恍恍忽忽,原因無他,要是一般的道理對徐一凡行得通,他早就不知道死在那個犄角旮旯了!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鐘吧…………能靠這麼近瞧著也好,不管是贏是輸,憑著這小子的活寶勁頭,也是大場面的熱鬧不是?”

  到了最後,榮祿也只能這麼自嘲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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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下車,孔茨卻一把抓住他:“楚將軍,戰事已經結束了,我們和徐大人的兩年合同也即將到期,我絕非表示我們在徐大人麾下服務有半點不愉快。可是徐大人 為什麼還要和我們續簽三年的合同?禁衛軍已經強大得在這個國度沒有一支軍團可以比擬,你們還要和誰作戰?普魯士人從來不希望看到任何一頂王冠落地!”

  楚萬里淡淡一笑:“那拿破崙三世呢?老孔你別裝得道貌岸然的,你們德國人雞賊得很呢…………”他叫住車夫,掀開車簾跳下車來。 孔茨也從窗戶探頭,只是看著他。 老頭子倔得很,看來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楚萬里指指周圍,苦笑道:“老孔,放心吧,徐大帥只是留用你們繼續建設軍隊而已,將來國防軍的種子。打仗,是用不著你們了。再說了,打仗也不能解決所有問題……至於我們的新敵人是誰……”他看看四周,看看街上的人流,看看經過地車馬,甚至看看天。 看看地:“我們周圍的一切。不都是大帥的敵人麼?可是他偏偏要向這所有一切挑戰,跟著這麼個上司。是不是很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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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人以為自己是……普洛米休斯?想改變這麼龐大的一個帝國?”孔茨在車子裡閉目而坐,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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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用士地規矩。本來就是百年成法。不是可以隨便亂動得地!兩江之地,本來就是朝廷官吏,還有地方士紳所共治,洪楊亂後。才這麼快就恢復了元 氣。地方鄉紳,多有當年平亂洪楊的湘淮兩軍後人,如此大好局面,豈是輕動得的?兄弟擔下這個擔子,也是為徐大帥著想。等慢慢平穩了,兄弟或者告病,或者自 請開缺都不一定的事兒,兩江有如此大帥虎臣坐鎮,豈不是天下幸事?各位老哥,回去後,儘管做事,若是有了什麼麻煩事情。有兄弟我!”

  話說到如此赤裸裸,在場官兒們還有什麼不明白地? 朝廷無非就是藉著這個用士成法,來限制徐一凡手腳! 放在朝鮮或者東北那些地方,徐一凡說不定就敢亂來了。 朝廷掛著這個幌子也是空的,不要說榮祿了。 榮七也限制不了他。 可江南這個地方個別。 首先是這個地方傳統就紳權極重,任何行事少了士紳支持那是寸步難行。 更有當初太平天國亂後。 湘淮軍大批將士在兩江安下家來,這些人有銀子有軍功。 幾乎就是將兩江作為他們封地一般,是留給子弟出仕做官用的。 所謂江寧三多,婊子多,那是有秦淮河。 驢子多那是江寧有江南最大的騾馬市場,蔣驢子硬是靠做這牲口生意做成了全國有數的大富豪。 道台多就是因為有這些湘淮軍出身地士紳在,子弟才落草就捐了道台,等著長大了安插在附近做官兒,大家互相照應著,紳官結合在一體,幾乎成了一種牢不可破的勢力,歷任兩江督撫多是湘淮軍老人,更是容忍照應這兩江特有的現象。 朝廷在其他地方把人事權收走那是限制不了徐一凡,他會耍賴硬搶,可是在這兩江之地,士紳和官吏結合在一起軟磨硬抗,天下重臣,多半都是湘淮遺脈。 徐一凡不顧忌朝廷,還要顧忌這些地方實力派呢……說不定還真是一出好戲! 就和徐一凡頂著鬧吧…………榮中丞不是拍了胸脯麼,出了事兒,有他呢!

  為了飯碗,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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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懶洋洋的在煙榻上面支起半個身子,瞧了一眼那幾頁稿子。 嗤 了一聲兒:“介有嘛相干?仲華老哥,兄弟說句狂話。兩江這潭水,兄弟比老哥清楚!這裡的方方面面,是誰輕易碰得了的?不知道多少人既有手段又有面子,鐵打 地兩江流水的總督。到這里當方面大員。對地方只有四個字兒。相安無事!朝廷把姓徐的派到這裡,就是讓孫猴子來這五行山底下磨火氣來著…………他鬧。盡著他 鬧!看他能把這江山鬧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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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有雞巴用!現在不是國朝初年了。徐一凡能打贏小鬼子也是運氣好,兄弟又不是沒見過大頭兵。到時候給他們許點好處,還能拉不過來?你老哥已經把江寧藩 庫搬到蘇州了,沒得餉,他徐一凡憑什麼攏住他的兵?這裡又不是朝鮮,他敢縱兵搶?還有那麼多旗人爺們儿給他當槍使?所以說你老哥高就高在這兒,兄弟是忠心 佩服!江寧藩台也是深明大義,估計徐一凡不到,藩司劉老哥就得自己告病先走一步,朝廷也必不會虧待劉老哥!”

  榮祿只是苦笑,國朝兩百多年,對付權臣的手段那是一套接著一套的。 他自然也知道該怎麼做,可是對上徐一凡這個人,他就覺得自己所知一切,所能用地一切,就完全派不用場了。 對付徐一凡,不管用什麼手段,手裡沒有實力作為背景。 就算聯合兩江士紳鬧起來,只怕也會被徐一凡用他想不到的辦法撲滅下去!

  可是現在看來,巴巴的將玉昆請過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 這玉昆,頂天就是一個初到朝鮮的自己,完全不知道徐一凡此人之可怕! 江寧滿兵如此,京口滿兵更不用說了,那裡還不如江寧呢。 江寧周圍綠營,和旗兵也是大哥不要笑二哥。 這麼說,就只有指望駐防徐州的武毅銘軍陳鳳樓那一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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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形形色色人物地心思,徐一凡沒精神去理會。 到他這個地步,舉止已經差不多可以隨心所欲了。 說好聽點兒叫揮灑自如,說難聽點兒叫官威大,百無禁忌。 六百桿火槍簇擁著下江寧。 除了開國那些滿清王爺,還有鹹同中興時期曾國藩李鴻章等寥寥幾人,誰還能比得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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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只覺得自己渾身,滿滿的都是精力,恨不得跳起來吼一嗓子才好。 在東北朝鮮那山川海岸衝殺久了,他還真怕江南這個風暖水淺的祥和地方,經不起他徐一凡的舒爪張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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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大帥!大傢伙兒還不是一起從朝鮮的死人堆裡面滾出來的?我又不是沒和你們一起吃過大鍋菜!”徐一凡一身軍便服,沒有領章帽花,軍服剪裁得極其合身。 他站在船頭,金黃地陽光灑在他肩頭和大檐帽上,腰板筆挺,二十六七正當年的年紀,英氣蓬勃得藏也藏不住。 和陳德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大袍子大帽子滿臉煙氣的官兒們比起來,望之真有若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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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中遠遠看見徐一凡已經站在船頭,站得筆直的披著一身金黃晚霞光芒朝他們含笑招手示意,從官到兵,水里岸上,都發出了一陣陣壓抑不住地歡呼聲音!

  陳德悄悄的低下頭。 心裡面嘀咕:“大帥難道真如別人說地……不,看來大帥就是有個真龍的樣子!不是大帥,還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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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璇抬頭瞧了他一眼,皺皺鼻子,也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抓著徐一凡的胳膊:“咱們今後就住在這兒麼?好漂亮的地方!咱們國家,可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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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摸李璇頭髮:“我們現在差不多就住這兒,將來怎麼,還不知道呢。你等著吧,咱們總有安頓下來地一天!”

  李璇抓著徐一凡胳膊的手悄悄緊了一下,抬頭看著他:“你還要帶哥哥他們出去打仗?”

  徐一凡只是摸著她柔順地長發,抬頭看向遠處,淡淡的道:“男兒事業,你不懂……等我回來就是,沒人能傷害得了我。在這個時代,誰也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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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成想,榮祿的反應卻是如此誇張! 他在小床上本來是半靠半臥,聽到這句話一個骨碌就爬起來,光著腳跳到了地上,兩眼瞪得銅鈴也似,雙手伸出來,抖得厲害,一連聲地道: “來了?來了…………給我……給我瞧瞧!皇天后土……總算是來了,不管什麼,等得實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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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祿光著腳踩著籮底青磚,好像渾然感覺不到地上冰涼。 彎著腰像個蝦米似的急切看著那份抄報紙,他讀得極慢,一遍不夠,又用盡全身心思仔細的再看了一遍。

  接著他手一抖,那份抄報紙掉在了地上。 他抬頭眼神茫然,也不知道看向什麼方向:“陳修五就這樣答應了?沒道理啊…………武毅銘軍改成我榮祿地撫標兵,進駐蘇州……他應該明白,這是要和徐一凡作對啊…………誰不怕那個凶神二百五…………就算是有聖旨,有好處。他怎麼就這麼大著膽子答應了呢?”

  那筆墨機密家人可以想像到榮祿接到這份電報狂喜的樣子,榮祿此來,孜孜以求的還不是要拉一支實力在身邊! 沒有實力。 他不管做什麼,聯絡各處官員再勤快,也都是虛的。 陳鳳樓所部武毅銘軍本來就是徐一凡來之前,兩江最能打的武裝力量,全部十三營七千人馬,一半是馬隊,當年淮軍第一名將劉銘傳帶出來地老底子,拉到這支隊伍改編成撫標兵。 只要徐一凡還不敢拉起反旗。 榮祿就有足夠的底氣和徐一凡分庭抗禮,他苦心聯絡的兩江官場,地方士紳也就能派上用場,地方一體對徐一凡團體這個外來戶捲動風潮,就真說不定能讓徐一凡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陳鳳樓在接了聖旨沉默一陣之後,終於答應了榮祿,怎麼榮大人反而不敢相信了呢?

  難道我家老爺真地被徐一凡嚇破了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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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祿劈手就搶過第二份抄報紙:“幹嘛分兩次拿出來!老爺受不了這個急!一群混帳!…………一百萬。只要他陳修五到了蘇州,全江蘇藩庫的銀子給他我都不心疼!”

  第二份電報看完。 果然就如那個家人所說。 幾個心腹手下的聯名電報,其中一個還是自告奮勇為他效力地蘇州府同知,據說和陳鳳樓是舊識,上面約定的碼子也對得上,不折不扣是他們親發的電報。 榮祿心放下一半,總算沉得住一點氣了,不過還捏著抄報紙在那裡疑疑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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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祿狠狠的搶過最後一份電報,一目十行的看完,撫額長嘆:“老佛爺和皇上洪福齊天,咱們大清還是有救!陳修五我只怕他不要東西,要什麼,給他什麼!徐州府辦的好差,他有什麼罪過?我還要重重地保舉他!皇天庇佑,總算我榮祿還有這麼一分子虔心,才降下這麼個結果!”

  所有地精氣神兒似乎在這一刻全部回到了他的身上。 榮祿摸著鬍子大力擺手:“把師爺都叫起來!整天都朝煙榻上面一躺,以為我老爺好糊弄?叫他們辦稿子,通省正印官,有名望地士紳,江寧將軍,京口都統,人手一份兒,告訴他們,大事定矣!陳修五即將入蘇州,大家放膽和徐一凡鬧吧!一切都有我頂著,有朝廷頂著!”

  說完這些,他才發現腳底下冰涼,一下跳了起來:“什麼***玩意兒!”罵著就跳回了床上,那家人笑著去幫他穿官靴:“老爺,總算事情了了,這些日子老爺也苦得夠了,是不是叫兩台戲,樂和一下?”

   榮祿苦笑擺手:“還不是時候兒…………就算這樣,我地把握也不過就五分,盡人事聽天命罷了…………但願我大清氣數還有一些兒…………告訴小子們。這些日 子都踏實辦差,我貼補你們,要是真能將徐一凡弄下去,通江蘇省,我由著你們鬧!就算鬧到因為你們參了我地官。老爺也心甘情願!”

  “皇天…………但願陳修五早一日到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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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徐大帥的舞台,已經不在朝鮮了啊…………可是。 我袁世凱還是在朝鮮…………這個舞台。 的確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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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世凱麾下所謂第三鎮,其實現在不過只有四五個營地人馬,其他的全部被徐一凡抽走,暫時歸聶士成統轄。 而在平壤左近,還有禁衛軍第一鎮地騎兵部隊留守,陳彬戴軍兩人分領,這都是對徐一凡忠心耿耿的老馬賊,人熟地熟,戰鬥力強悍,在鎮著這戰後朝鮮地。

  袁世凱也知道,只要他一天還在朝鮮,只要徐一凡的力量還沒有大到人在兩江還能牢牢掌握朝鮮之地的時候兒,他這禁衛軍第三鎮總統官,就一天名不副實。

  要是放在以前,如此混亂,王室凋零,中日都無心兼顧的朝鮮擺在他面前,他可以做多少事情! 再扶植出一個朝鮮王室出來,他在幕後當一個太上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現在,他卻對這個自己拼殺了近十年的地方感到索然無味。

  當你發現一個人所擁有的格局舞台,比你還大,而你又很難超越的時候,還死守著這麼一個小小局面,又有什麼意思?

  身後腳步響動,卻是一個心腹幕僚輕輕走了過來,低聲道:“大人,京城的信,還回不回?怎麼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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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世凱一笑,舉起右手看看,在安州自己親手砍下的小指斷口如新。

  “一群蠢東西!”

  “大人…………什麼?”

  “京城的信,你來回吧。替我狠狠罵譚復生和康南海,譚復生是忘恩負義,背主求榮。康南海就整個是在狂吠!他算個什麼東西?沾了他的邊我還怕髒了自己!”

  聽著袁世凱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話,那幕僚有點呆了。 潭康二人是政壇新星,特別譚嗣同,簡直負天下之望,不接受拉攏也不該得罪。 袁世凱卻這麼狠狠的罵了回去!

  袁世凱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你們對力量都沒有感覺啊…………朝鮮這個地方,我也該離開了。我去兩江,你們去不去?不去的話,總保你們有個盤纏,回鄉能過幾年富足日子……半個朝鮮,現在好歹在我手裡攥著呢!”

  “大……大人……那朝鮮丟給誰?”幕僚簡直呆了。

  “陳彬,戴軍……誰他媽愛要誰要去…………這風雷,將不再在朝鮮之地轟響,而將炸響在兩江!這種大場面,這舞台中心,我能不參加麼?袁老子的富貴,還沒到手呢!誰能擋著!”

  …………這真是一個野心家的時代啊…………

  袁世凱的目光當中,閃動的那種光芒,用名詞來下定義的話,就是野心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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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徐一凡的高調到來,每個人都懷著不同樣子的心思。 有惶惶不可終日的,有咬牙切齒的,有對這悶局感到無路可走,反而對他到來有所期待的,更多的卻是麻木不仁,只關心自己飯碗能不能保住的。 官場中人,多是對徐一凡又怕又恨,除了少數通時務,心還未曾死的新派官吏,每次這些官吏高會,對他多是一派罵聲。 百姓當中,卻更多的還是說徐一凡的英雄事蹟。 洪楊亂後崛起的老鄉紳們,已經在江寧安家數十年,有產有業,更有子弟捐了各種各樣的官在江蘇及其周圍吃飯,對一切可能的變動是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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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江寧一帶,吃洋務飯的,搞一些簡單的近代輕工業野心勃勃試圖發家崛起的新型士紳們,在兩江官紳一體的銅牆鐵壁當中走得是跌跌撞撞,他們卻準備了條陳准備徐一凡到來的時候面呈,徐一凡在朝鮮東北固然是殺得血葫蘆也似。 可是也是他在朝鮮。 第一個喊出了全面工業化地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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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式學校興盛如此。 但兩江的僵化沉悶也可以稱為沿海第一。 正因如此,這些培養出來的人才,卻在兩江這個日趨死氣沉沉,官紳勢力結合得近似牢不可破的地方找不到出路,畢業之後,也只有奔上海廣東天津去吃買辦飯,或者乾脆留洋,要不就改行拉倒。 詹天佑在籌備朝鮮基地的時候,就在兩江這個近代中國大人才庫當中一批批的招走了許多人。 徐一凡要全面革新的舉止做派,也毫不奇怪地傳到了兩江的這些新式人才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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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在這各地官員,有力士紳齊集江寧的當口,他們縱然有心,卻哪裡還發得出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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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在這個時代。 每到一處,總會風雷大作。 天地變色,甚至在伊藤博文口中。 還是一個可以讓歷史旋轉,星辰墜落的魔導師。 他人還未真正到江寧,這天邊烏雲已經堆湧得層層疊疊,彷彿還有一道道電光在烏雲當中起伏明滅,隨時隨地,都會有一聲雷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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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昆說得斬釘截鐵,這江蘇三司卻個個面如死灰。 真到了那個地步,鬧到兩江大亂,士紳罷市,徐一凡縱兵靠殺人來鎮壓。 那徐一凡的聲望垮台是不用說了,可他們倒霉卻是現的! 玉昆有滿城好躲,榮祿在蘇州。 他們朝哪裡去? 想起來真不如當初告病了…………可誰也捨不得這官位,還有伴隨著這官位的好處! 皇天庇佑,但願徐一凡能和光同塵,能和他們敷衍下去…………

  可徐一凡,真的是那樣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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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坐在一旁,只是笑嘻嘻的看著。 甲午這仗打得太苦太累,看到這家人情深的感覺,也讓人感到分外的放鬆。 說起來,他自己的閒暇時間,也就到這里為止了。 接下來,種種事情,將如潮一般湧來將來淹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喘上一口氣。

  ----這逆而奪取的道路是他自己選的,沒得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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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一開始對徐一凡的全力支持,還有點李家李遠富老爺子的感恩衝動情分在裡頭。 現在徐一凡鼎立於母國。 這些南洋僑商可是敏銳的看到了機會。

  這些僑商在南洋地家族史就是一部血淚史。 在土人仇視,洋人限制的情況下,幾代人含辛茹苦,才到了這個局面。 而現在母國卻有更好的機會擺在面前,這是更大的市場,更豐沛更勤勞的勞動力,更充沛地資源,最主要地是,徐一凡差不多可以說是南洋資金捧出來的! 和這樣如日初升地政治勢力結合,配合以南洋僑商雄厚得近乎可以當一國的財力,未來如何,當真是不可限量! 他們將一舉擺脫捧著金飯碗。 卻在夾縫中掙扎求存地景況!

  他們付出的固然不少,但徐一凡對他們的恩惠本來就重,他能提供的回報又是遠遠過於他們一千幾百萬兩白銀的投入----南洋這麼大地盤,華商們每年對洋人殖民當局的打點,對土著居民放血安撫,加起來哪年不是差不多這個數字!

  牽扯到利益交換的時候,還談什麼恩惠回報。 那是自己在徐一凡面前降低價值呢。 特別是在徐一凡現在手裡有著一個同樣有財力,在地方上中樞裡都有人脈地北洋洋務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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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洋各家代表身上汗乾了又濕,濕了又乾。 只覺得度日如年地時候。 徐一凡終於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喃喃自語:“我真不知道,自己做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了…………在這個時代,也許這是唯一選擇?至於後世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就依靠下一代的智慧去解決吧…………在這個時代,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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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送著李璇輕盈的背影離開,呆呆的出神了一會兒,轉過頭來,有力地豎起了兩根手指。

  “我將來的政策只有兩條,一是教育強國,這是開啟沉睡近三百年泱泱華夏民智之不二法門,第二條…………我已經決定了,準備實行殖產興業政策。”

  他聲調不高,可是如果歷史有知,將為之深深震動! 這一句話所代表的意義,遠遠超過他將在兩江掀起的風雷!

  殖產興業政策--------以國家實力全力扶植壟斷產業集團。 而不是滿清過去幾十年洋務事業所代表的發展官僚產業。 國家政治體制,官僚體系,法律法規,也將為這個殖產興業政策所配套。 這一個政策,就決定了未來至少五十年歲月當中,這個國家的走向!

  這個政策,也是為歷史所證明的,後起國家追趕強國腳步行之有效的一種手段。 徐一凡在戰場上打敗了日本,卻要採用日本明治維新所依靠的根本政策---殖產興業! 以中國之大,資源之豐沛,人口之眾多,可以預想在未來歲月,將取得遠遠超過明治維新地強國成就!

  在這決定歷史走向的一刻,徐一凡所感受到的,只有最深切的不安。

  但願我放出的,不是一隻怪獸…………但願在這個過程當中,我能保持住盡可能地公平和正義。

  這是自己選地道路,沒得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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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外界如何變化,這座古都的日子,似乎就要這樣千年萬年一直不變的過下去。

  誰也不知道,這獨屬於京城百姓的閒適,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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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江寧官場卻是別有風聲,據說現在江寧最大地三司,藩台學台臬台。 已經和江寧滿洲將軍站在了一塊兒。 榮祿要和徐一凡鬧。 就讓榮祿跳出來鬧去。 他們只是瞧著,畢竟徐一凡就在江寧。 且看這二百五的行事如何。 好便好,不好便破釜沉舟。 和榮祿一起,和徐一凡鬧個天昏地暗!

  這倒是對了大家的胃口,千里做官只為財,不是為了鬥氣兒來地。 徐一凡以前要上位,行事只怕荒唐一點兒。 現在已經功成名就了,多少也要和光同塵一點兒不是? 至於榮祿背後的那個朝廷……嘿,除了一些呆書生,現在誰還拿朝廷當一尊佛供著? 不過徐一凡要是真的敢動大傢伙兒的飯碗,大家也豁得出去這一百多斤! 天塌下來有榮祿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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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舟中和南洋諸人的夜話之後,楚萬里就罕見的沉默了起來。 這兩天在總督官船刻意留給他的房艙當中,幾乎是閉門不出,廚房開出飯來,都是送到門口由他自取。 誰也不知道,這位徐一凡麾下的人形狐狸,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這個樣子,就和李雲縱地微笑一樣,罕見到了一旦發生,這個世界就有可能毀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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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天,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楚萬里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回頭一看,正是披著大衣地徐一凡。 天氣雖然冷,他穿得也不見得多厚實,站在那兒腰板筆直,英氣勃勃。 自從確定了方向之後,在外人面前,徐一凡也許還要維持住他活二百五的名聲,在自己人面前,那特有的耍寶,可是少了許多。 也更注意自己形象了,所有人都明白徐一凡的地位不可限量,他的野心也不可限量。 在他面前,恭敬仰視了許多。 他也明白這一點,刻意的開始約束了自己一些。

  在朝鮮平壤那個和大頭兵一起吃,一起睡大營房,一起跑操場,亂開玩笑,興致來了搖頭擺尾的那個徐一凡就這麼漸漸的,卻很自然的不見了踪影。 徐一凡自己也有點無奈,不過到了什麼地位,就該做什麼樣地事情。 逆而奪取的道路走到現在,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楚萬里轉過身來,搓搓手笑道:“這船可走得真慢!大人,屬下是好動的性子,不過是覺得有點悶了,上了岸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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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開了句楚萬里聽不懂的玩笑,接著就收起了容色,淡淡問道:“什麼時候,你楚萬里在我面前都不敢說話了?”

  這一句話說得有點重,楚萬里也悄悄站直了身子,和徐一凡毫不退讓地對視。 半晌之後,還是他先投降地低下了頭,苦笑道:“大人,屬下這點聰明,在你面前看來是不大賣得出去來著…………屬下這兩天,就翻來覆去的再思量兩件事情…………”

  “哪兩件?”徐一凡步步進逼地追問。 楚萬里不比他人,是起家的心腹! 成大事者,最怕心腹暗中有著其他心思。 更別說楚萬里這公認地禁衛軍第一智囊了!

   “…………屬下也頗看過一點雜書,不過和大人不能比。大人決定採用殖產興業的政策,屬下就一直在琢磨…………這是讓少數人得利的國策啊!我倒不是眼紅他 們,可是覺得,那老百姓呢?屬下和大帥去過日本,為了全面工業化,日本老百姓過得很苦。比咱們苦多了!要全面工業化。赶超洋鬼子列強,屬下也知道,別看盛 宣懷和南洋那些家族瞧著富可敵國,可是那點兒錢塞牙縫也不夠呢。要攢這資本,要不搶自己國內老百姓的,要不出去搶別人的。搶自己老百姓,屬下懶。覺得下不 了手,搶外邊兒,瞧瞧日本這次輸得多慘!咱們要是步他們後塵。該怎麼辦?到底是要強國,還是讓老百姓過太平日子,這其中輕重,屬下實在是想不來 了…………”

  眼前的楚萬里,依然是那個和他初次見面,就敢上請誅旗人虜首折子地楚萬里! 嬉皮笑臉之下,仍然有一顆赤子之心! 不過那個時候,他只看到了旗人統治對華夏的大害,這個時候,他卻想到了更深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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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一時之間。 真是感慨無限。 他的事業基礎,並不是南洋的資金,也並不是幾萬禁衛軍。 而是這些從天南海北而來,在這個時代黑沉沉的天空下,苦苦尋覓出路的熱血青年! 不管此時國家民族氣運衰微到了何等樣地程度,華夏這個民族,追求富庶強大,似乎是烙在這個民族基因當中的天定命運! 在他那個時代,正是這從三千年一直延續到現在的悠遠呼聲。 讓百年當中,無數最為優秀地青年,將他們自身,燃燒殆盡!

  大勢如此,他不過順勢而行。 才一路浮沉到了現在地位。 比起這個時代的諸多野心家。 他唯一的優勢,就是穿越客對這大勢的清醒掌握!

  術和勢兩字。 不管他如何機變百出,採用何等樣的術。 這大勢,他是決不會違背!

  他認認真真的看著楚萬里,最後只是一笑。 這笑容當中,不知藏著多少感慨情緒。

   “…………你小子,別看比李雲縱油滑,可比他天真多了…………小農自給自足的時代,咱們是回不去啦…………你瞧瞧這是什麼時代!這是西曆十九世紀之末。 是人類歷史上空前殘酷,叢林法則統治一切國際關係的時代!各種文明競逐,不進則退。要彌補這個時候錯過一步,就需要百年步步是血的追趕!我們已經起身遲 了,卻再不能晚了!任何後起的國家想擠入人類民族地頂峰行列,少不了血腥殘酷的積累…………列強洋鬼子掠奪了全世界。我只能擔保一句,在我有生之年,也爭 取盡量對外多搶一點東西!而如果祖宗神明庇佑,在我的掌控之下,也會盡量讓咱們這個國家民族,不要落到日本今日的地步!

  我們需要儘速的強大起來,足夠強大了,就能爭到自己應有的分額。 也就能反脯在這原始積累過程當中不得不做出奉獻的群體…………取消農業稅,提供各種補貼,全民的福利,我有一百種辦法可以回報他們! 我們這麼大一個國家民族,不可能如小國一般,殘羹餘炙就可以餵飽,要到了這一步,得踩著多少其他文明屍身上面才能達到! 當然隨著時代發展,擊垮壓制掠奪其他文明的手段會逐漸變化,也許會變得不那麼血腥…………我別無選擇,這個國家也別無選擇! 我要做地一切,就是盡可能的縮短這一個過程。 為了這個,也需要這個四分五裂,死氣沉沉的大清江山,儘早的定於一!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盡快的收拾上路! 你,要跟隨我地腳步地話,只有義無反顧! ”

  穿越以來,這是徐一凡第一次這麼清晰的吐露出他全部地理想抱負(娶七八個老婆除外)。 恍然之間,他彷彿還是大學裡面那喝了半瓶啤酒就胡說八道,在官僚機構當中內心始終有點不合時宜的憤怒青年。

  走到現在,他已經沒有放棄地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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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萬里只是靜靜,靜靜的聽完徐一凡的一席話,良久良久,都沒有說話。 兩人只是默然對視。 直 到在河風當中,兩人都被吹得渾身冰冷的時候兒,楚萬里才伸了一個懶腰,苦笑道:“…………嗨,第二個問題,屬下已經不必問了。要實行殖產興業的國策。必須 要定於一,不然談什麼都是虛的。大人既然決心如此,屬下可是有活兒乾了…………至少先得配合大人把兩江官場收拾了吧… ………雲縱那棺材臉就在忙這個呢。其實我比他合適去演這場戲,可惜榮祿見過我…………大人,您在前頭走,我在後面跟著。讓這個天下定於一,也是很熱鬧的一 場大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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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慷慨激昂過了,現在可覺得渾身冰冷了,寒風颼颼的。 瞧著楚萬里神色也活泛起來,知道這小子算是想通了,聰明人鑽起牛角尖來,可往往比別人厲害。 目的達到,他可不想繼續站在這裡吃風。 只是吩咐了一句:“你小子別給老子裝死了,打起精神來!”說罷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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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和日本之間的戰事,已經處於法律意義上的停戰狀態。 不過兩國之間也都明白。 再打,也打不起來啦。 下面就是談判了,誰賠點,誰賺點,調停這場戰事的列強再撈點好處。 甲午戰事。 就已經成為歷史了。

  不過日本的野心。 在這西曆十九世紀之末,已經是被雨打風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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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了敗仗的軍隊,自然士氣低落。 以日本現在的財政狀況,他們當中大部分也是要復員民間的。 士兵們個個面無表情,有的人臉上似乎還有放鬆的神態。 而一個個軍官,下得船來,卻不住回頭向西而望,滿滿的都是不服氣的神色。

  可是他們再不服氣,又能如何!

  國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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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博文就在宇品港一個偏僻地碼頭上,舉目望著眼前一切。 他身邊隨員寥寥,陪他立在海風當中,個個都是沉默不語。

  伊藤博文已經是形銷骨立,雖然又重新掌握了日本的軍政大權,可他卻再也不復當年風采!

  月餘以來,他既要壓服國內那些還不甘心的派別,又要操心於日本財政,這個國家已經瀕臨破產,更要和英法美俄四個中日戰事調停國往還,商談停戰談判事宜。 這些忙碌,已經耗費了他絕大的精力和體力,更不用說他現在還成為全國的公敵,投降首相,賣國首相地稱號,在他頭上已經滿滿都是。 不知道多少“志士”,紅了眼睛磨刀霍霍地想要行刺他。 伊藤博文在這等壓力下,卻行若無事的做著他該做地一切,只是以驚人的速度消瘦下來。

  海風當中,他地身形,就有如一根彷彿隨時會被吹斷的枯柴。

  而他這次,又是去承受一場更大的屈辱的。

  英法美俄四國聯合調停此次戰事,作為主動提出求和的一方(大清那次丟臉的投降,在徐一凡的大勝之下,被大家選擇性的無視了)。 伊藤博文必須作為日本帝國政府代表前往天津,在列強地監督下,和大清帝國代表正式談判。 結束這場已經實際上停止的戰事。

  被他挑中的隨員,不管是軍官還是政府官員,在他的苦勸之下,終於和他一起成行。 因為伊藤博文對他們說了一句話,事情還有可為!

  跟隨他的隨員,都是伊藤博文多年心腹,也都選擇了最後相信伊藤博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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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博文淡淡一笑:“我是時日無多地人了,為什麼要騙你們?為了帝國的命運,而不是為了我,希望大家能配合我這個國賊,做最後一博吧!”

  身邊隨員默然點頭。 他們對伊藤博文心中丘壑,也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 可誰都覺得,也不過只是略微有點機會罷了。 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支撐著伊藤博文,讓他有著如此堅定地信念,讓他幾乎將生命當中殘存的最後一點精力,都壓榨了出來!

  伊藤博文顫巍巍的走上了跳板,船上水手已經在舷梯口伸手來扶。 伊藤博文卻站住了腳步,回頭看看身邊隨員:“…………能不能先去江寧?我真想看看那個徐一凡啊…………”

  接著他就是自失的一笑:“我怎麼能去拜會他!這個時候。不能再做什麼有添他聲望的事情了…………但願清國江南之地水暖花香,能消磨他的英雄意志!和他並立在東亞的天空之下,真不知道是幸,抑或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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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督署的那些戈什哈太爺們。 在督署門口坐的坐,站的站,有穿官靴,有穿釘鞋。 打哈欠的,對著過路大姑娘小媳婦兒吹口哨地,無奇不有,人也是老的老少的少。 反正總督進出,按照規矩都要升炮,聽到炮聲再站班也來得及。

  哪像徐制軍帶的禁衛軍。 在督署門口,每經過一處入口,就自然留下兩個戈什哈,直著腿啪的一打立正,再轉成兩兩面對。 然後就在那兒。 不管外邊熱鬧得多麼沸反盈天,他們就跟泥雕木塑一般。 森然不動! 也只有這等人物,才打得贏這場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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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來得遲,溥仰只覺著這兩天自己腿都要跑細了,比和小鬼子刺刀見紅還要辛苦! 徐一凡一到,他就丟下一切飛也似地趕過來,實在是給老姐姐使喚得有點怕了。

  不知道費了多大功夫,溥仰才擠出人堆,帶崗的小舅子營軍官如何不認得他:“貝勒爺,回來啦!瞧瞧你,瘦了一圈兒!回北京城幹嘛來著?”

  溥仰喘著粗氣瞪他一眼:“少廢話!瞧瞧外面這堆人,崗帶好了,大帥敵人多,別讓別有用心地傢伙鼓譟趁機衝進來…………老子去哪兒,要你管!”

  那軍官一笑:“快去回報差使吧,有小……親兵營在,哪怕是龍潭虎穴,誰也動不了大帥一根毫毛!

  提到回報差使,溥仰就有點犯愁,在門口整整衣服,一跺腳,大步的就朝督署裡面走去。 兩江督署前後幾十進房屋,格局極大,每個轉彎入口,都有親兵營衛兵守候,見溥仰回來,都敬禮示意,畢竟溥仰是戈什哈的頭兒。 溥仰一路行來,禮都回了不少。 敬了幾個禮之後,在禁衛軍裡面的感覺總算回來了,老子總算是回來啦,再不用給老姐姐跑腿!

  不過溥仰這一路朝大堂走,也有些不得勁兒,劉坤一才走了半月不到。 這督署裡面垃圾就不老少,彩畫沒有,佈置也更別說,一副有點破敗的模樣兒。 溥仰走著走著火氣就來了,他在江寧兩日,跑了兩天腿,茶館酒肆,少不了這些被召來的官兒們高談闊論,一些言談也灌了一耳朵。 現在一瞧,貝子爺真是氣兒不打一處來:“好你們這幫王八操的,真的打算跟咱們大帥作對來著?瞧好兒吧,我們這個大帥別的也還罷了,犯壞整人一把罩。有你們好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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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督和藩台兩位,一開始就算是碰上了。 徐一凡是存心要找不自在,他就是想一來就把水攪渾。 讓水底下那些蝦兵蟹將,烏龜王八都浮上來。 他好一舉收拾。 和他們敷衍,再慢慢收拾同化,對不起,他沒那個美國時間。 打完一棒子再給糖還差不多。 見面就賠笑臉。 人家還不見得領他這個二百五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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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耍上了丘八脾氣,賈益謙也心一橫掉臉喝茶。 兩人就這麼互相擺開了臉色,僵在那兒。 唐紹儀和張佩綸坐在徐一凡身側,也笑吟吟的看著,絕不出來轉圜。 賈益謙一邊假裝著喝茶,一邊在心裡痛罵,徐一凡連同他的手下,都是一幫子王八蛋! 張幼樵還是李中堂女婿呢,到了徐一凡手底下,就變得這麼不知道做人,瞧著他有什麼好下場!

  他正在琢磨著,是不是乾脆甩袖子走人,讓徐一凡鬧去。 大不了,帶著全江寧的滿堂官兒們,大傢伙兒朝蘇州一跑,看榮祿和徐一凡神仙打架去!

  徐一凡也翹著腳一邊抖著一邊等賈益謙甩袖子走人呢,很久沒裝二百五了,現在他心情正爽。 正正王超上來回報溥仰來了回差使呢,他心中一動,下令快傳。 揍溥仰幾下,再耍耍威風,還怕這賈益謙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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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在那裡咆哮,賈益謙卻覺得徐一凡只是在指桑罵槐。 句句都衝著他頭上招呼。 這二百五簡直是無理可喻。 實在忍不下去了,他將茶碗重重在桌上一頓。 站起來拱手道:“徐大人,須知道。這兩江之地,還是大清的天下!大人如此行事,屬下已經無話可說,現在就回家閉門,或參或彈,甚至讓徐大人麾下這群虎狼上門抄家,賈某人聽之而已!徐大人這種上司,賈某人伺候不了!”

  說著就狠狠一甩袖子,腳步聲重重的走了出去,徐一凡一邊瞧著他地背影,一邊繼續叫罵,直到看不見賈益謙身影了,才回頭朝一直在看戲的張佩綸和唐紹儀笑道: “戲演得如何?”

  唐紹儀一笑不加以評論,張佩綸卻是拍手:“也只有大帥這種人物,才演得出來!我輩還是書生氣重了一點!”溥仰跪在那裡滿心無奈,又被當成道具被大帥拿來演戲了,這幾腳算是白挨…………
  徐一凡瞧瞧溥仰:“滾起來!這兩件差使就算了,看這幾腳份上,就當沒吩咐你去辦……你小子,怎麼幾天假一放,身子骨就軟了?踢兩腳都吃不住勁兒的樣子,給老子滾到親兵大營房裡面去,先給老子跑幾天操場,鍛煉結實了再來當差!老子不要軟蛋!”

  給徐一凡這麼一罵,溥仰倒踏實了,跳起來笑道:“遵大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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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五不來? 徐一凡心裡面咯噔了一下。 五哥啊,你何苦留在那個風飄雨驟地京城! 他念頭轉得極快,一下子就想明白,對京城王五已經別無可戀之處。 要留在那裡,也只是為了朋友兄弟! 不管歷史如何改變,王五就是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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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老爺子中氣十足的說完這番話,又撫須大笑了幾聲,康有為也轉過頭來,語調懇切:“復生兄!現在皇上手裡就是沒兵啊!沒兵,怎麼進行振作刷新大業?難道 再等著一次甲午宮變?此時機會錯過,後悔終生啊!”對於兩人地話,譚嗣同只是擰著眉毛不發一言,半晌之後,才問王五道:“五哥,你有什麼想法兒沒有?”

  王五回答得爽快:“我沒意見!譚兄弟和徐兄弟你們都是做大事的人,我插不上話,甭問我!只是有我王五賣力的地方兒,我王五絕不推辭就是!”

  譚嗣同一笑:“還是五哥是實誠爽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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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轉身大步走出書房,只留下譚嗣同一人負手立於房中,翹首南望:“傳清兄,咱們地競逐,這就算開始了吧?你要破,我卻要立,卻不知道我們,到底誰走的路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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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仰一笑:“我知道你是朝廷滿洲將軍,超品武職大員。旗人重臣。我不過是徐大帥手下一個戈什哈,前程不過就是一個小都司,這也是才保的…………不過老子另外一個身份,你知道麼?”

   玉昆呆呆搖頭,溥仰已經面目猙獰的衝著他嚷起來了:“老子是愛新覺羅嫡脈,醇賢親王地小兒子!雖說生下來就過繼給了端郡王府,可是落草就有貝子的爵位! 當今皇上,是你太爺我的嫡親同父哥哥!你小子什麼身份?到你爸爸那輩兒,還沒摸著北京城邊兒吧?跟老子拿大?你什麼爵?五等爵有沒有?或者鎮國公輔國公? 入了八分沒有?老姓是什麼?老子打你都打得,打他們這幫傢伙算個什麼事情!

  老子這等身份,也不過是徐大帥帳下走狗。 天下就是給你們這幫王八蛋攪壞了,天幸有個徐大帥來收拾河山,你***出來充什麼大頭蒜,給老子滾蛋! 要是不信,爺等著你,文打官司武鬥手,由著你挑,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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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遠處,楚萬里也騎在馬上翹首朝這邊望著,看事情已了,笑著一擺手,背後跟著的大隊禁衛軍官兵頓時毫無聲息的變換隊列,退了下去。

  “溥仰這小子…………倒真成了大帥的好鷹犬了啊…………派得上用場了。只是………將來叫這小子,如何自處?

  算了,這是大帥操心的事情,又沒多開一份餉錢給我,我管那麼多幹什麼…………這狂風驟雨,在大帥雷霆一動之下,算是開始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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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成想,這一談,可就崩了。

  看來是老子力量展示得還不夠啊…………還不足以讓這些傢伙心旌搖動,認清這潮流所向!
  徐一凡緩緩站了起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便了。我無所謂…………瞧,天快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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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緩緩地走到簷前,門外兩名禁衛軍衛兵,仍然持槍站得筆直,雨滴順著大檐帽向下滑落,打濕了他們年輕的面龐。 雨霧當中,一人飛快跑來,濺起滿地水花,仔細一看,卻是溥仰。 他抱著兩件雨衣,自己卻淋得透濕。 看著徐一凡負手站在階前,一怔立定行禮。 徐一凡笑著擺擺手,溥仰就趕緊將兩件雨衣遞給了衛兵,親手給他們套上。 衛兵和溥仰互相行禮,接著就看見溥仰同樣年輕的身影轉身大步消失在雨中。

  楚萬里。 張佩綸也跟了出來,靜靜地站在徐一凡背後。

  “嗨。這小子…………”終於還是楚萬里憋不住,似笑非笑的隨口說了一句。 徐一凡擺手示意他不要望下說了,淡淡道:“潮流所向。擋不住的,這不是個人地事兒……陳鳳樓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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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樵。給那個朝廷的奏摺。用通電的方式明發了吧。”

  說完這句,徐一凡掉頭就進了公堂之內。 張佩綸和楚萬里站在那兒,對視一笑。 這哪裡是奏摺啊。 這是檄文! 是宣布天下鼎革變化在即的檄文!

  光緒二十年十一月二十一,天下矚目地新任江督徐一凡,以通電行事將他到任兩江第一份奏摺明發。 大清二百多年,從未曾有此等督撫如此高調行事。 奏摺通電天下,和明發旨意有什麼區別?

  奏摺上說明了徐一凡在二十日掃蕩兩江官場地事情,一夜之間,風月場所,竟抓住了三百八十九堂官兒! 其中正途八十餘人,徐一凡已經讓他們回去閉門思過,十日後復職。 其餘三百餘人,全是捐班,徐一凡一筆將他們全數參了! 而且不等朝廷旨意,就已經盡數革職!

  奏摺中細數捐班當中品流之濫,甚至還有一個,是劫了庫銀,捐的同知銜,在揚州這種富庶之地當差! 捐班已經將仕途敗壞無遺,塞了君子上進之途。 徐一凡請自今日始,兩江之地,誓不用一個捐納之流!

  在奏摺中,徐一凡還喊出了刷新政治,請自兩江始地口號。 請朝廷給予兩江選官之權,施政之法,也請由兩江自專。 數年之後,可見兩江成效,不效則斬徐一凡首以謝天下,效則讓天下從兩江所開風氣之先! 時值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徐一凡朝鮮東北苦戰,僅能挽天下氣運之不絕如縷,若不再加以變法革新,則亡國滅種之禍,就在當前!

  朝廷既拔攥譚嗣同等清流入朝,除康有為幸進小人,不可大用之外,其餘各員,俱是班班大才,朝廷亦有變法革新之心。 中樞變法,朝廷自操,地方變法,兩江願為天下先!

  天下要變,已經是大清智識階層有心人當中的共識。 甲午戰事進行得如此一波三折,差點以慘敗收場,更是加強了人們心中這個念頭。 在朝廷扭扭捏捏,又想做點樣子又一時不好說出口,地方各種勢力交相觀望地時候。 終於有人敲開了這鐵屋子一角,正大光明地發出了這樣的呼聲!

  這不是書生狂言,而是手握數万大清第一強軍,朝廷忌憚卻一時只能對他乾瞪眼之末世強人發出的呼聲,這對許多人而言,就是讓眼前一亮,讓他們似乎看見了潮流所向,氣運在朝哪裡悄悄變革,也讓他們看到了,到底是誰,是一直站在這個潮流的最前頭!

  從兩江發出的風雷,即將振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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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離開朝鮮也有些時日了,也早就不在禁衛軍軍營當中和官兵們同吃同住。 做解衣推食狀。 不過徐一凡每天早晨,還是堅持鍛煉。

  要做大事,就得頭腦時刻清醒。 身體運動開,自然頭腦就會清醒很多。 再說了,每天天明即起,活動身體,也是人磨練自己意志的最基本方法呢。

  自己,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小白領啦…………

  每當想到自己在很長時間內,都要告別以前那個時代懶散的生活。 徐一凡就忍不住有點傷春悲秋地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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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一笑:“白送給老子展示力量地機會,老子能不要?明天,那幫孫子就能看見,老子手裡到底掌握著多大的資源!跟老子鬧?收拾了這兒,再去蘇州,掀了那王八窩……幼樵,到時候,就該放手痛痛快快兒做事了!”

  他彎腰隨手拿起幾張白斯文抱著的揭帖,只看了兩眼,就撕得粉碎:“奶奶個熊!什麼時代了,就不知道出點新花樣!虧他榮祿還以為能當我對手!就算北邊兒那個朝廷,也希望他們能爭氣一點兒,我都不在北邊兒給他們添噁心了,這次和談,可別太丟人!”

  他隨手將那疊東西丟掉:“溥仰,陳德,集合隊伍,只帶戈什哈和親兵營,隨時準備出發!跟這些傢伙糾纏,老子實在覺得厭煩了!”

  看著徐一凡大步走開,幾十名戈什哈簇擁而去,馬靴聲音,似乎就敲進了跪在那兒的白斯文心底。 徐一凡姿態足夠的桀驁不遜,可是他的所作所為,哪怕就是和他短短接觸不過三兩天,白斯文就覺得自己過去一切對大清的認知,一點點兒地崩塌。 從哪個方面來說,徐一凡這等人,也不能從大清這個大泥潭里面冒出頭來啊? 而且還扶搖之上。 到瞭如今!

  難道,真地如他所說,這個大清。 已經完全過時了? 所以面對這種全新地力量,毫無抵抗地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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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鐸說得沉痛,也算是說得實在。 不過這個時候大清的臣僚,誰不知道這個天下處處漏風? 甲午一戰,要不是徐一凡異軍突起,大清朝就發現,自己連基本的動員能力都喪失了! 現在專力以保北方,留中樞威權以鎮南方,維持住局面,還算是理智清醒的決策。 不過再正確地決策,讓現在末世景象十足的朝廷執行起來,也准保笑話百出。

   譚嗣同慨然站起:“世大人,朝廷信任,譚某感謝不置。下官和徐一凡的確曾情同兄弟,但是他若有一兵一卒北進一步,則譚某和他恩斷義絕,且將與他周旋到 底!正因為時勢危急,我們才更要和出一個樣子出來!對日和約若揚眉吐氣,則中樞威權則重了一分。只要威權還在,徐一凡就不敢動別樣心思!咱們在北,他在南 面,咱們力量空虛,徐一凡有所忌憚,既然不能開兵打仗,就是要爭奪人心啊!改良刷新振作,只要朝廷強起來了,徐一凡要不就做朝廷純臣,要不就只有失勢!時 代不同了啊,世大人!”

  譚嗣同說得杜鵑啼血,連心窩子都掏了出來。 世鐸卻是覺得自己話已經說到位了,真論起來,為了維持這個局面,還有點失了他大臣風度呢。 他微笑著捧起茶碗:“不同,是!不同了!將來的事兒,咱們將來再說…………今兒本王大臣就要發照會,立刻和談,譚大人和康大人都是能員,一切都要拜託二位…………不知道二位有個什麼章程沒有?”

  世鐸的態度,真把譚嗣同的慷慨激昂憋得有點內傷。 他深深吸口氣才緩過來,真有點滿腔抱負熱情,卻不知道向何處灑去的悲涼!

  “章程,無非就是日本全面撤軍,朝鮮不留一兵一卒,日本賠償我大清軍費死傷撫卹,若時勢可恃,當割琉球以歸大清…………只有談成這樣,咱們才拿得出手,震懾得住天下!”

  世鐸聽了,要笑不笑,只是雙掌一合:“阿彌陀佛!要是能談成這樣,世老三滿北京城燒香還願!兩位,正式和談何時開始,我一定儘早兒通知,請兩位大人養足精神,順順噹噹幫老頭子把這差使辦下來!”

  說著他又一碰茶碗,目光朝外面示意一下,貼身地長隨已經挑起簾子高喊送客。 主人送客,譚康二人只好也捧起茶碗在嘴邊一碰,起身告辭。 世鐸極是客氣,將兩人一直送到了二門外,一直目送著他們離開。 兩人背影消失不見,世鐸才冷冷一笑:“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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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生兄,你還看不出來麼?我們手裡要抓兵!毫無實力,則徐一凡一份奏摺,我們就人人自危。毫無實力,則後黨這些大臣則主導一切,我們有力也施不出來! 你沒聽出麼?朝廷已經準備盡快了此和局,保住北方局面,保住老佛爺的悠遊榮養之局!如此打算,我們還能談出什麼東西來?黑鍋卻是你復生來背!”

  譚嗣同一下爆發了出來,壓抑,委屈,憤怒讓他猛的甩開了康有為的手,雖然聲音極低,可是其中卻全是憤懣:“南海,我知道你想抓哪支兵!朝局如此,經得起再加這麼一個變數麼?對於和談,我只有力爭到底,盡己所能!你不要再說這件事情了!”

  康有為冷冷甩手,不住冷笑:“只怕你那位義兄弟徐兩江,會逼得你不得不抓此兵在手!言盡與此,我不會再提,我們且瞧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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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清兄啊傳清兄…………傳清,篡清? 逆而奪取? …………徐一凡,你真的是志在這個天下,而且會一步步的走下去麼? 你就這麼確定,你選的道路是對的? 可是我也同樣相信,我的道路沒有錯! 無中樞威權,何以舉國一致刷新振作,你的道路,只有讓這個國家四分五裂! 你還代替不了這個中樞威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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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祿嗤地一笑:“跟了二三十年的老主子,能不顧忌麼?…………不過既然入了我地手中,武毅銘軍,還能姓李?李鴻章就派一個毛頭小伙子想看住這七千人,嘿嘿。嘿嘿……”

  話音未落,榮祿心中卻浮現出另外一個同樣年輕地身影。 就是這個年輕人。 卻站在了潮流的最高處! 他無數次從刀劍叢林當中閃身而出,所有擋在他面前的人都已經倒下,可他卻依然高昂著頭顱! 這次,又會如何呢?

  劉長壽朝北而望,喃喃道:“徐一凡會用什麼手段來應付這次風潮呢?”

  彷彿是為了驅走心中不安似的。 榮 祿從牙縫當中惡狠狠的擠出了聲音:“什麼手段?要不開槍,純用力量,那他也就是天下公敵,亂臣賊子!要不就退讓一步…………徐一凡走到現在。不管對手如 何,他都是站著上風,這氣運,離被他完全推動逆轉,也差著不遠了!他這次萬一退讓,就算是倒了牌子,口子一開。榮老子倒要瞧瞧。這氣運還在不在他這一 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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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用力量,全江寧捆在一塊兒也不夠打的。 可是自己家國百姓,如何能動刀動槍! 又不是對著高麗棒子和小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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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哪些王八操的在背後煽風點火,真要出事,反正死的不是他們! 只要大帥一聲令下,全城大索,也要將那些王八蛋搜出來! 至於百姓們,只要大帥和禁衛軍在這里呆久了,他們就自然能分清忠奸!

  時間僵得越久,王超越覺著滿心都是煩躁。 這到底到什麼時候兒才是個頭? 堂堂禁衛軍,被一群小人的陰謀就困在這裡不能出門一步,這算是個什麼事兒? 大帥如此雷厲風行的人,難道這次,也沒辦法了?

  想到這裡,他就啪的一聲抽了自己一記耳光,又響又脆。 身邊幾個士兵側目,王超瞪眼罵道:“守好自己地位置,瞧什麼瞧?”

  他下定決心,邁步就朝里面走,拼著挨罵,也要找大帥拿個辦法出來! 禁衛軍不是為了拿槍嚇唬百姓才建立起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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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帥都上床睡覺了,到哪兒找他去?闖內宅?想偷瞧我妹子?打死你都不多!”

  “大帥睡了?”王超捏著軍帽呆在那兒,咱們大帥,還真有個沉著勁兒!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徐一凡不動聲色,照常高臥,王超焦躁的心情一下也平復了下來。 大帥帶著我們闖過了那麼多刀山火海,這個事情,這種敵人,算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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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當中,徐一凡站在書房台階前面,默默聽著外面動靜。 他輕輕搖頭:“真是無聊地對手啊…………唉,和伊藤博文鬥智斗勇,倒是更有意思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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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雄站在第一條船的船頭,身後簇擁著七八個人,迎著長江江面的浩蕩天風,只是看著這片他們就要大舉進入。 而且將在這裡追隨著徐一凡開創大場面的母國土地。 這個時候李大雄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身後有人低聲道:“咱們家族去國百年,現在總算回來啦…………以這樣地方式!”

  李大雄只是淡淡一笑,他已經換了清國商人士紳慣常穿著的灰色綢面棉長衫,外面套著狐皮的坎肩。 饒是穿得這樣的多,江寧冬天地江風,仍然吹得渾身冰冷。

  可是心頭。 卻是火熱。

   他回頭朝著此次跟著他們李家而來的各大南洋家族代表笑道:“各位。打起精神來!咱們去國百年,今兒就要讓兩江之地。瞧瞧咱們這些離家子弟,在外面飄蕩那 麼久。到底是帶著多少資本回來,到底是帶著多少本事回來!讓家國百姓,好好瞧瞧!也讓他們知道,徐大人到底掌握著多少資源,多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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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雄瞧了這鄭家代表一眼,爪哇四大家,和李家關係最深的黃陳二家都是拿出了最大資源和力量,家族繼承人都已經親到。 鄭家和李家關係沒那麼深,還有南洋其他大家族,也就是派了一部分力量過來,還有觀望的意思。

  母國擁有如此多地資源,如此多地人力,還有徐一凡這麼一個人物為他們這些資本保駕護航。 錯過一步,也許以後就只能瞧著眼饞了…………他們真是瞧不清機會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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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士成左右一瞧。 聲音放低了一點兒:“現在才明白過來大帥如此大地力量,到底來源是怎麼?我也才明白沒多久!南洋這些傢伙富可敵國,大帥就是靠著他們起家!以前南洋也頗有籌餉委員過去,怎麼就沒借上這力量?要不怎麼說大帥是天人呢?”

   袁世凱臉上神色複雜,輕輕搖頭:“……也不是,功亭,南洋再富,大清富人還少了?這力量,為什麼就能夠動員得如此有效,大清就是動員不起來?其中道理。 兄弟似乎明白,卻又不甚明白…………”他深深籲了口氣兒:“也只有大帥如此天人,才知道這力量之所在,才用南洋這幾家資源。就成此大事!袁某沒什麼好說 的,這次趕來,也就是為大帥效死而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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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博文並不激動,淡淡道:“這場仗,也不是各位打的…………。”

  世鐸和譚嗣同臉色都是一僵,何伯忙著打圓場:“請進。請進!既然見了面。還有什麼話不好說?反正是朋友聊天,說什麼都算是直舒胸臆。誰還能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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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國在山東威海,是主動撤軍。而且帝國在這場戰事當中,始終保有製海權,從哪個角度來說,是帝國打輸了?”伊藤博文開口,竟然是毫不退讓!

  世鐸一僵,他在軍機裡頭,向來是以脾氣好,不善詞令著稱,伊藤這個態度,竟然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想摔茶碗走人,可是朝廷要快快和了的旨意在那兒,在座還有列強公使,只好鐵青著臉不說話。

  “…………憑地是在北朝,在安州,在遼南的幾萬貴國官弁屍首,憑著在旅順投降的貴國大帥大山岩,八千降卒,貴國就輸在這個地方!這個基礎雙方沒有共同認識,我們還有什麼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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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譚嗣同給他出氣兒,世鐸痛快的放下茶碗,看著微笑不語的伊藤博文:“伊藤先生,咱們來點兒痛快的吧,兄弟也最喜歡痛快人,這戰事,到底如何個和法, 貴國是什麼意見?咱們可以商量著辦,可是一句話,大清地體面,決不會砸在兄弟手裡!什麼痴心妄想,伊藤先生還是打在包袱裡面,何苦拿出來自討沒趣兒?”

   伊藤博文只是微笑,他緩緩站起,掃視四周一轉:“帝國和貴國陷入此次不幸戰事當中,帝國的宗旨,向來很明白----為了東亞未來百年和平安定的大局!在 這個體認上,雙方發生了誤會,並引起此次戰事,帝國表示萬分的遺憾…………帝國地目標為什麼?就是為了防止俄羅斯帝國力量進入滿洲,進入朝鮮,獲得不凍出 海口,從而使整個文明世界之力量對比,發生變化!為此,帝國不惜一戰,而貴國不能理解,實在讓人嘆息…………”

  “笑話!什麼強盜邏輯!咱們的東北滿洲,咱們自己維護!朝鮮也是大清藩國,咱們自然會加以保護!要日本來幫什麼忙?狼子野心,莫此為甚!”譚嗣同霍的站起,大聲回答,世鐸也拍著大腿:“著啊!你們和老毛子過不去,自己去啊,先到咱們家裡來算是個什麼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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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藤博文對著激動地譚嗣同,絲毫也不動聲色,微笑道:“鄙人很高興。貴國和帝國對俄國的體認是一樣地…………貴我兩國,不管行止如何,應對俄國的野心是一致地,文明世界和我們地體認,也是同樣一致!”

  譚嗣同悚然一驚。 轉頭飛快的看了默然靜聽的列國公使一眼,這幾個公使同樣也神色不動。

  難道日本和列強,在這方面已經達成默契了?

  譚嗣同壓住心頭翻湧,冷冷問道:“說這些無用。挑起戰事的就是你們,打敗地也是你們!既然為了東亞和平,貴國就應該早日和大清簽訂和約,承認失敗,這才是為了東亞和平做出的最好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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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伊藤博文,似乎將他剩下日子地全部精力都透支了,臉上再無半點病容,宛然還是當初那個主導日本走到現在的鐵腕強人!

   “…………和平!當然是和平!帝國的宗旨,就是不論如何,都要保持貴我兩國在遠東抵抗俄國覬覦的能力!這也為鄙人抵達天津所發表之聲明闡述無遺了……… …帝國對於此次和平地指導宗旨,正是如此。為了確保此種地位,帝國的和平要求就是,帝國獲得朝鮮,貴國保持滿洲之完整,互相不賠款,攜手合作,建立一個具 有強大地位的遠東,確保東亞的萬世和平!此為帝國最後底限,鄙人可以在這裡確保,帝國將不會在此底線後退一步!”

  此言一出,震得譚嗣同和世鐸都說不出話。 小鬼子打輸了都這麼猖狂,要是他們打贏了,那又將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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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伯搖頭微笑:“文明世界對此並無成見,也希望清國和日本的地位不受到破壞,僅此而已,任何破壞清日兩國在遠東地位地,文明世界都不會旁觀。保持一支或者兩支強大地力量在滿洲朝鮮,也是文明世界所非常願意見到的,此次調停,也正是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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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力量?不足以抵擋我第二軍之一擊的力量?帝國第三軍還未曾解散,鄙人可以做主,第三軍可以全部歸化貴國,作為貴國在滿洲之邊防力量。只要世大人點頭,鄙人就可以馬上安排這件事情!絕無虛言!”

  世鐸正呆呆的聽著譚嗣同和伊藤博文激烈的交鋒,突然聽到這句話,頓時雙手亂搖:“不要!不要!開什麼玩笑,這也是能胡說的?”

  譚嗣同慢慢平靜了下來,緩緩坐下端起茶杯在嘴邊一碰:“那沒什麼好談的了,這個要求,大清絕不接受,要繼續打,隨便…………告辭。”

  說著就起身,一撣袖子,自顧自的就要出門。 世鐸也忙不迭的端茶告辭:“伊藤老兄,你這玩笑可開得大!兄弟和老兄見面就這一次,在這兒面奉一句,還是打消了這個痴心妄想吧!大清還要體面!”

  兩人不顧而去。 只留下各國公使和伊藤博文對坐。 伊藤臉色略微有點蒼白,只有嘴角帶著淡淡地微笑。 何伯冷冷看著他:“伊藤閣下,如果和平不能及早達成,我國將放棄中立態度,轉而採取同情清國立場,這個道理,我想閣下很明白…………到時候,閣下將只能接受最為苛刻的和平條件!”

  伊藤只是淡笑:“閣下很明白,清國沒有對抗俄國的力量…………請閣下放心,您將很快見到您所需要的和平。降臨在東亞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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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一凡到底在哪裡調集的這麼多資源,到底是怎樣一下就將其佈滿了江寧城!

  這種資源動員的力量,正是近代工業化國家的偉力所在。 大清最為工業化和現代的那部分力量,以北洋洋務集團為首,正掌握在徐一凡手中。 再加上南洋的資本和人力。 別看大清奄有四方,而他不過只是兩江總督,還給困在督署裡頭,可是比起動員能力,兩邊兒力量對比,可真是不夠看的!

  這種力量,是無數種植園,農田,資源生產地,工廠,船隊,礦山,銀行,現代商業票據,進出口貿易商行,近代通訊手段,有文化有近代知識的人…………在資本的流動下連接在一起所形成的力量。 運轉飛快,動員方便。

  而大清也許富戶很多,出產也不少,所擁有的資本總量遠遠超過徐一凡。 但是他們的資本,既分散而且還不流動。 既無動員的方式,也無動員的意願。 大清賴以生存兩百多年的所有一切,官紳們所熟悉的一切。 在近代資本的力量面前,毫無抵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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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也沒有想到,徐一凡竟然只用這種方式,並不開一槍一炮,就全數翻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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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一凡給夾在人堆裏面,又擠又熱,在馬上踹了幾個人,都沒人肯給他讓開,只好在人堆裏面答話:“還能怎麼一回事兒!老子早派人去徐州了,從海州經過,隨便打 著那支營頭的旗號,說是朝廷移防…………武毅銘軍,老子早就收編了!現在是禁衛軍第四鎮!老子為什麼要親自來,一是怕你不開門兒,二就是親自來撫慰一下, 讓他們瞧瞧,他們跟的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拿武毅銘軍當看門狗使喚,只顧著保衛你們安全。老子卻是拿他們當國戰精兵!銘軍是當年淮軍第一名將劉銘傳劉大帥所 部精銳餘脈,這次甲午國戰,赴援山東,也是親眼瞧著了北洋水師自沉的場面!精兵就有精兵地血性,豈是你們這些傢夥使喚得來的!”

一席話讓垂著腦袋的陳鳳樓也昂起了頭,哼了一聲轉身向人堆裏面的徐一凡行禮:“敢不為大人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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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堆當中的徐一凡靜默了一會兒,周圍一切地動靜都安靜了下來,連被按倒在地哭鬧掙扎的玉昆都不動了,所有人都在等著徐一凡的答復。

不 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徐一凡淡淡的聲音:“…………沒什麼複雜地,你們糟蹋掉的這個國家的元氣,我來彌補。你們喪失掉的這個國家的尊嚴。我來拾起。你們幹 不好的事情,我來幹,數萬健兒彙聚在我的麾下,所求的,也就是如此而已!這些聲音已經在天際烏雲裏面滾動了幾百年,你們難道都沒聽見這風雷之聲?

…………我聽到了。這也就是為什麼我能走到現在地全部原因之所在!”

榮祿遺憾的噓了一口氣,徐一凡終究還是沒有說出那個篡字兒啊…………一轉眼間,他卻看到身旁那個從來都是冷冰冰的李雲縱。眼睛裏面竟然有一層晶瑩的淚光閃動。

一切的一切,讓他頓時就明白了。大勢如此,一個篡字說不說出來,有那麼重要麼?

徐一凡在人堆當中。同樣覺得眼眶濕熱。

他終於在天下面前,將自己的意圖,合盤拖出!一路前行至此,多少麾下驍銳前仆後繼,頭顱堆疊如山,還不就是等著他這一刻?

歷史,終將改變了…………儘管如此沉重。如此緩慢!從過去到將來。還不知道要多少熱血灌溉!

榮祿垂下了手,突然笑道:“是這樣啊…………姓徐的。怎麼打發我們?”

徐一凡聳聳肩膀:“請吧各位,殺你們幹嘛…………順便帶話給朝廷。爭取幹得比我強。”

榮 祿也是一笑:“算了,說實在的,我怕死又怕痛。可是給你放兩次了,以後再到北京城,給你再放第三次,老爺們兒面子朝哪里擱?沒味道得很…………我也瞧明白 了,大勢如此,爭只怕也爭不來。人心思變哪!這麼個國朝天下,嘩啦瞧著要倒,一片灰燼地時候兒,沒幾個世受國恩的子弟殉葬怎麼行?說出來丟人哪…………我 有偏各位了,先走一步…………玉大人,要不要一起上路?”

他彎腰問玉昆,玉昆卻嚇得直朝地裏面縮:“我滾蛋!我滾蛋!榮大人,您要做什麼,別拉著我!”

榮祿哈哈大笑:“瞧瞧!瞧瞧!這就是咱們的滿洲子弟!姓徐的,來世咱們也再不要碰著了!我是怕了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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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 數一說,是民間最為相信的----其實不只是民間,哪個讀書人在讀史的時候兒,不時常發出一代興亡觀氣數的浩歎!大清已經眼瞧著無可奈何花落去,支撐著朝 局二十年的北洋集團已經分崩離析。而財政,兵制,行政,也無一不破爛不堪。重臣凋零,而新進說的本事遠遠超過做實事兒的本事。人才、錢財、大頭兵,無一不 缺,這種爛攤子,神仙也得束手!

當初鹹豐年間,還有曾胡左李興起,靠著這些不世出的人物,大清撐過了最危難的關頭。這大清朝要有救,也只能指望老天爺再托生幾個賢才出來。

這挽末世危亡的賢才倒是如願降下來了,一個徐一凡如閃電一般崛起,如彗星一般耀眼。可是他卻偏偏不是曾國藩!

兩江那份奏摺一上,整個京城為之啞然。徐一凡的野心,就算瞎子已經看得出來。總督任上脅殺巡撫,未經聖旨許可,拿掉江蘇官場大部分人的頂子。並擅自收編武毅銘軍。這些事兒,竟然是大清立國以來所未曾見!

徐一凡已經擺明車馬要在兩江另起爐灶。什麼時候北上叩問鼎之輕重。也是說不準的事情。他有兵,有地盤,有威望,朝廷卻無一拿得出手的制約手段。更讓紫禁城和頤和園惶恐不安的是,徐一凡已經隱然表露出承擔氣運鼎革的眾望之所歸!

權 臣到了徐一凡這個地步,天下都在眼睜睜地看著。如他地位,已經再無退步之餘地。現在已經不是韜光養晦的時候兒,而是明確要表達出自己的野心。天下懷從龍之 心人盡有。思變之人心在此末世也是蔚然成風。怕的就是徐一凡扭扭捏捏,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他表明了態度,那些決定追隨他的人才不會覺得怕落一個沒下 場!說起來這篡逆前朝,鼎革天下真是一門技術活兒,該裝孫子的時候兒不能太招搖,免得早早被人拍死。該表露志在天 下地野心的時候兒,就要果斷明快,表現出足夠的王八之氣。好讓天下從龍之士景從。逆而奪取,實在是高風險高回報地一份工作…………

徐一凡在恰當的時機。以恰當的方式,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這個國家裏頭,雖然還是號稱大清朝,但是兩江和北京兩頭並立的態勢已經隱隱形成。下面就是各自積蓄力量,等待最後的決勝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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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儘管明知這場戰事是徐一凡打下來的。才贏得這場和談,可也顧不得臉面了,什麼金都先朝光緒臉上刷了再說。

沒想到光緒今天卻絕不領情:“你們不要臉,朕還要臉哪!談成了,全天下誰不說是靠著徐一凡,才有這麼一個結果?再說了,他們就談得下來麼?世鐸已經幾次來電 奏報,日人態度堅決,寸步不肯退讓,英國人法國人態度曖昧…………咱們可用的兵,現在最貼心,最得用的,就是依克唐阿的吉林練軍,可是就為這戰事遲遲不能 結束,至今還在滿洲備邊,備朝鮮徐一凡那一路偏師,不能進京入衛!老佛爺已經幾次說這個事情,說依克唐阿不進京,她覺都睡不安穩!依著譚嗣同,什麼時候才 能將和談辦下來?那時候徐一凡早就進京師了!”

文廷式渾身冰冷,看著光緒:“皇上…………”

光緒咬咬牙 齒,放低了聲音:“…………老佛爺的意思,和朕的意思都是一樣的。暗裏答應日本人地條件,朝鮮給他們!明裏叫他們多少賠點款子,遮蓋一下體面,雙方下得來 台。這事兒好處有幾個,一是絕了徐一凡在朝鮮的偏師----招商局在他手裏,過了渤海就是京師門戶啊!二則是可以對外頭宣稱,就是徐一凡為了急著去兩江搶 地盤,懷不臣之心,才那麼快撤防東北,才讓朝廷不得不委屈求全,一筆將他打贏這場仗地功勞抹煞!三則是…………”

光緒這個時候臉上也顯出了為難的神色,四顧左右,確定再三這周圍寂然無人,才從牙縫裏面擠出一個個字兒來:“…………道希,清流你等為首,有多少把握,才能放出風聲,說是因為老佛爺那裏的意思,壓得朕才不得不委屈求全,答應了對日本這和約?”

文 廷式聽著光緒前面的話,已經是心墜到了冰窖裏頭。這事兒如何做得!中法戰事李鴻章讓了越南出去,史筆如鐵,已經一輩子 翻不得身。現在又讓朝鮮出去,這豈不是自掘墳墓的事情!他憋足了精神準備犯顏直諫,可是聽到後來,一顆堅決的心思,卻漸漸活動起來。

皇上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啊…………徐一凡的朝鮮,在他手中,還不如給日本了。也不用拚命談下來一個好條件,卻給徐一凡漲威望。最重要的是,皇上在對太后老佛爺的一派恭順背後,也終於敢動起了這樣挖他們牆角地心眼!

他們叫了半天地聖君,叫得自己都當成真的了。現下終於看出,他們保地不是一個糊塗蛋!帝黨上下,第一對手除了后黨,還是后黨。文廷式自己,就沒少吃后黨的苦頭。差點充軍地經歷都有兩次!至於徐一凡,他不是還沒進北京城麼?

再說了。只有去了后黨,他們才能大展拳腳,對付徐一凡麼

文廷式只覺得一顆心又寒又熱,跪在那裏大汗淋漓,皇上這種話都對他說了。他這皇上第一近臣的位置,再不可動搖。天恩如此浩蕩。叫人怎生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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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還有天下的旗人,只怕是沒下場啦,這對天真美麗地小姐妹花,卻是要給她們找一個好歸宿呢…………誰能不憐愛她們,誰又捨得傷害她們?

在 江寧城住著,離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那次江寧城裏的風潮,在秀寧看來,已經算是組織得力,掀起浪頭了。怎麼替徐一凡想,都是應付為難。可是不過一天,徐一 凡一反手就輕輕平息了這場風潮,還順便展示了他到底掌握著多大的力量!朝天宮文廟那裏,一幫大人先聲還在木城裏頭望著四方天呢!

這力量陌生而新鮮,讓人望之只有油然而生震怖之心。

接著徐一凡又奔蘇州而去,雖然只帶了五百兵,可是江寧城全城老百姓,沒有一個看好榮祿那頭兒的。

收拾了榮祿,下面他又該幹什麼呢?

偏偏自己那個老弟弟,就在徐一凡的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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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仰嘿嘿一笑:“榮祿死了。”

“什麼?”秀寧一下呆在那裏。

溥仰卻一下甩開他老姐姐的胳膊:“我進屋睡他媽地挺屍大覺!老姐姐,什麼也別問,我什麼也不知道!你要見大帥,我也不會引薦的。溥老四是條漢子,有什麼事情,都自己了!”

說著就跌跌撞撞,直奔旁邊他地廂房去了,進了屋子,還發出了一聲不知道是哭是笑的歎息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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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寧臉色蒼白,靜靜的一抿耳邊鬢髮,低聲吩咐她們:“…………把我進園子的衣服翻出來,明兒,你們倆跟著伺候我,一起去拜會這位徐大帥…………求他放我這老弟弟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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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低低歎口氣,覺得這些辛苦都是自個兒找地。在上位者就是這樣,家裏頭女人爭寵,外面手下爭寵,都是一個德行。自己…………還真的沒什麼朋友。

一 個親近地五哥,在北京城就是不肯南下,往常勉強可以和自己平等論交的韓掌櫃老狐狸,被自己趕走。譚嗣同…………分道揚鑣啦。要不是還有一個刁蠻開朗。時常 耍些小性子地野蠻美女未婚妻李璿。留住了他一些過去那種廢柴小白領生活地影子,有的時候,真不知道這穿越的歲月怎麼消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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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殖產興業總辦的位置,終究還是給了盛宣懷!

徐一凡淡淡微笑,只是看著默不作聲的盛宣懷。 這個位置,足夠使你們北洋洋務團體賣命了吧?詹天佑是幹實事地人,周旋在即將湧來潮水一般的南洋資本面前,協和各方,他沒這個本事。吸引國內資金,他更沒 有這個人脈。盛宣懷幾乎是唯一人選。還有一點,就是南洋資本大舉湧入,用盛宣懷,也可以平衡一下。到他這個位置,這些事情,是自然而然所必須考慮 地…………

盛宣懷沈默良久,最後只是一笑:“屬下敢不勉任艱巨!只是屬下有一點和大帥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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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產興業,牽涉著如山一般的資金。可是此等資金,全為建設所用。北洋洋務奄奄一息,無非抽動此等資本為官場之事周旋。屬下執掌這殖產興業局一天,大帥的手就莫向這裏拿一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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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懷卻沒了休休有容的氣度,居然不依不饒的逼問著徐一凡:“屬下鬥膽,還請大帥發個毒誓!只有大帥先不向這裏生手,屬下才能給大帥源源不絕的回報!”

周圍侍立的戈什哈們都忍不住倒吸涼氣兒,這傢夥,居然敢在大帥面前如此說話!大帥帶著這麼多兵,處處要用錢,伸手拿點算什麼,南洋還不是和大帥算是一家,就算北洋的錢,大帥就用不得了?

徐一凡卻在戈什哈們驚異的目光下肅容舉手:“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徐一凡要是言行不一,老子自己切了自己那玩意

盛宣懷饒是一臉嚴肅,這個時候也瞪大了眼睛,徐一凡卻嬉皮笑臉的放下手:“杏蓀兄,夠毒了吧?”

盛宣懷搖搖頭,接著又是一笑:“大帥果非常人…………屬下就為大帥擔起這個擔子,十年之內,還大帥一個欣欣向榮地兩江!”

徐一凡也搖搖頭,笑道:“要不了十年,我交給你去開發地,就不是一個兩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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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一凡表現出地側面太多,舉止荒唐的官場二百五,好色如命地雙胞蘿莉控,殺人如麻的天殺星下凡,京城白衣而動公卿的風流倜儻才子,舉國皆降,他獨不降的孤臣 孽子,指揮若定的大軍統帥,清季第一名將,身懷勃勃野心的大清活曹操…………傳言太多,已經掩蓋了他這個人的本來面目…………今日見著真人,雖然只是秋波 一掃,已經看得分明,仿佛直入心底。

徐一凡不過就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看起來神清氣爽,精精神神。出奇的年輕,笑容也很隨和,一副萬事皆在掌握,萬事都無所謂的淡定氣度。換身衣服,就是大清地一個年輕士子,只不過比這些士子多了一些英氣,多了一些上位者地威嚴罷了!

這就是徐一凡,看起來哪有一點二百五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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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太有趣了,沒想到這旗人貴女,還想當大清的女中諸葛!煌煌大清地氣運衰微到了要靠這麼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來威嚇老子麼?

她說的的確也不算假話,換一個朝代而言,這些人說不定還真會當忠心耿耿之士。不過要是真的換一個時代,他徐一凡也沒狂妄到在只有江蘇一省之地,而且還立足未穩,就敢和整個滿清中樞叫板!

如此末世,又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已經不是簡單的改朝換代,而是過去兩千年一直適用於這個國家的所有一切,幾乎都要在這狂濤巨瀾下全面的變化!

滿清中樞威權衰微,已經達於極點。地方人心思變,也同樣臻於極點!

在他那個時空的辛亥年間,從來未曾有一個朝代崩塌得如此快速,幾乎就是一轉眼間的事情。區區八百人武昌豎起反旗,大清還號稱天下一統,奄有萬方,有七十餘萬陸軍,其中二十萬是完全西式裝備操練地新軍。可是僅僅幾個月功夫,整個天下就完全變色!

現 在,所有爭鬥,也就集中在他徐一凡和滿清中樞地爭鬥上而已。天下不管哪里督撫,特別是南方諸督,基本上也就是等一個結果而已。而他也要時間考慮準備,爭取 能少傷一點元氣,少流一點血,把這篡清事業辦下來。中樞崩塌簡單,地方善後卻難。還有一些事兒要踏實的去做呢。改朝換代,別人希望地是亂,混水好摸魚。他 卻最怕的是亂,要知道,在這個十九世紀地叢林裏,多少只野獸,在對著這裏虎視眈眈!

歸根結底,這事兒,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尺之水,一躍可過。只要安心等著這個朝廷繼續幹蠢事罷了。只要他繼續表現出能夠領導這一場巨大變革的能力和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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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示意送客,秀寧臉色蒼白的站起來。咬者嘴唇,只怕有生來第一次覺得束手無策,軟弱無 力!徐一凡是狂妄,可是他說得也沒錯,他既然都站在這裏了,威權籠罩整個兩江,行跡幾乎就是叛逆朝廷卻不敢吭聲,只是手忙腳亂的想著怎麼應付。對四萬滿人 子弟無一言顧及…………難道大勢就真的如此,真的不可挽回了麼?是否他們滿人命運,就在徐一凡一念之間?

想到此處。秀寧呆立片刻。竟然就直直地跪了下來!

“大帥!大帥!求您放過咱們旗人一條生路!求您放過我弟弟!他心裏苦得很,卻又那麼崇拜您。我只是想守著自己弟弟過最平靜的日子,也只是想看著咱們旗人過最普通的日子。生我死我。就在您一念之間!”

秀寧跪下,那對蘿莉小丫頭也呆呆的跟著跪下來,一大兩小三個女孩子就匍伏在徐一凡腳下。說到弟弟,想到未來整個旗人命運茫茫,秀寧再也撐不住了,瘦削地肩頭劇烈的抖動起來,眼淚撲簌簌的直朝下落,可是卻沒哭出聲音來,只是咬者嘴唇一陣陣的抽搐!

她曾經癡心妄想能保住旗人的未來,可是到頭來,連自己的老弟弟都守不住!溥仰眼神裏每一點掙扎,都在撕裂她這個當姐姐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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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再覺得同情也沒法兒勸,也不能勸。他對之負責的,是天下,是歷史。卻不是這三個女孩子。

徐一凡默然站在那兒,輕輕拍拍手,陳德立即推門進來,有點不忍心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主仆三人,接著就向徐一凡立正行禮:“大帥,有什麼吩咐?”

徐一凡擺擺手:“送三位回家,順便告訴溥仰,他姐姐來拜會我了,何去何從,他自己做決定。”

陳德一凜,他們這些戈什哈背後也不是沒嘀咕過溥仰這皇族身份,大帥可是要和愛新覺羅家的對著幹!只不過瞧著溥仰忠心耿耿的樣子,大家也沒去多想,也不願意去多想。可是現在看來,溥老四還真得挑邊兒站了!

對大帥來說,溥老四不過是個戈什哈頭子,大帥心裏頭裝的大事兒多了去了。可是對於溥老四來說,除了他姐姐,禁衛軍幾乎就是他所擁有的一切!在朝鮮,大傢夥兒都是一樣迎著子彈上,溥老四可沒裝過半點孬!趕溥老四走,和殺了他也差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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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徐一凡肯放溥仰離開,秀寧止住了哭泣,她揚臉看著徐一凡,徐一凡卻淡淡的不動聲色。

“我 和老弟弟,算是得了生路了…………可是咱們旗人呢?”秀寧喃喃自語,越想越癡,到了最後,她咬咬牙齒站了起來:“大帥…………小女子知道大帥是做大事業的 人物。小女子在大帥一路上,也有微功,只要大帥能承諾小女子保全我們旗人生靈,小女子願意做大帥的內應,將朝廷中樞,一切動靜虛實,全部告訴大帥!我是皇 帝最疼愛的妹妹,是老佛爺最心疼地晚輩!只要大帥一句話,小女子敢保大帥這一路走得更順!”

她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每一句話說出來,似乎都是在戳自己心口一刀。她咬著細白地牙齒,說到最後,單薄的身子已經搖搖欲墜。小姐妹也站起來扶住了秀寧,她們也不敢放聲哭了,只是在那裏小聲地抽泣。

徐 一凡靜靜的瞧著秀寧,淡淡一笑:“沒想到,旗人當中,還有一個你這麼有擔當地女子…………好啦,溥老四做決定總要幾天,你可以多來我這裏坐坐,朝廷中樞的 事兒,我倒是有些東西想問問,不過你的要求,我現在沒法說什麼,只能讓你瞧著了。徐某不是好殺之人,可鼎革之際,哪有不流血的?不過血流多了,也並沒有什 麼好處…………陳德,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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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為在心裏狠狠的一聲:“小人!”他一路走一路在心裏頭發狠:“復生,這不死不活的局面,你到底要敷衍多久,成大事者,不破如何能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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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為憤憤坐下:“還能如何!現在是個什麼局面!后黨世老三,擺明是要將咱們隔絕於這和局之外!今兒世鐸的老夫子,總算肯賞臉便飯一下,不過就是 打哈哈,什麼實在的也沒有,不過各方面消息傳來都是一個,世鐸根本沒去靜海,就在天津,在和伊藤博文秘密商談和約,簽約之事,也就在這幾天!瞧著吧,露臉 地事情與我們無分,到最後,背黑鍋可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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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越說越氣:“文大人書信過來,就是告訴咱們,后黨那些傢夥,又準備甩開咱們,紊亂朝綱,行此不逞之事!文大人也言之鑿鑿,兄弟我在京城也有點消息渠道,後黨準備和日本議和的條件,就是朝鮮全數讓予日本,而大清只能收到所謂三百萬關平兩的賠款遮蓋面子,這三百萬兩,還是世鐸在伊藤博文面前放下架子,苦苦求來 的!最可氣的是,日本是拿債票支付這筆賠款!復生,這正是扳倒后黨的最好機會,要一飛沖天,此正是時候!”
他的一口廣東官話說得 是慷慨激昂:“我已經和世鐸的老夫子談好了,和約底稿,二十萬兩,可以買到。復生你是大清第一筆桿子,正該憑此告訴天下,一舉讓后黨身敗名裂!為了要壓制 后黨,震懾徐一凡,練新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要有實力在手,天下何等事情不可為?復生,莫要忘了聖君正在宮中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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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為的目光。近乎惡狠狠的盯著譚嗣同。而譚嗣同卻是苦苦一笑,緩緩站起:“南海,你許下的二十萬兩,從哪里來地?我們都是寒士,如何有這筆錢?那麼多確鑿的消息,又是通過哪里,打探來的?”

“這個復生你不用管,康某人為的還不是你!”

“是不是韓老掌櫃,給你提供這些錢,又為你在京中奔走。打探這些消息?”譚嗣同臉色鐵青。竟然毫不放過地咄咄逼問!

楊 銳坐在一旁,他老成一些。瞧著不是路數,趕緊站起來要打圓場。卻聽見康有為冷笑一聲:“復生此處。無力可借,我找些外力,又能如何?康某人和復生道義相 交,卻不是復生兄的下屬奴才!難道復生兄,你還要苦心孤詣的為這些賣國賊子維持麼?你也要贊同這和約麼?你難道不想破此悶局麼?”

三個問題,個個誅心。就像三記重拳狠狠的打在了譚嗣同身上。他身子一晃,頹然在椅子上坐下。

就 是殺了他譚嗣同,他也不願意這等和約出自他手!尤其是他還掛著和談欽差副使的名義!可是真的要做出事情來,在不到被逼至絕境的時候,和后黨如此絕裂。那麼 在北中國的殘局,就更加不可收拾!后黨也許成事不成,但是敗事絕對有餘!如果真採用了康有為地建議,那麼改良刷新的大事業,就要搖身一變,成為黨爭。越是 末世,這黨爭起來越是不死不休,到時候,他毅然北上地一番苦心,就要付諸流水!

個人生死是小,國家氣運如何是大!放在兩年前,他也許就和康有為一樣,勃然而起。但是兩年後,看著徐一凡一路走來的軌跡。他已經想得更深更多。做事情,絕不能完全憑藉意氣!

他 和徐一凡分道揚鑣,最根本之處,就是採用如何的方式改變這個國家。徐一凡要由地方而中樞,徹底將大清推倒。而他卻怕這樣難免藩鎮之禍,火焰燃起,沒有幾十 年無法善後,列強環逼如此,如何能有這善後的時間?在他看來,惟一可行辦法,就是進入中樞,採用東鄰日本明治維新之成法,扶植皇室威權,由上而下,刷新改 良。如果皇室威權可立,徐一凡未嘗不能變化為日本維新時薩摩長州那樣的助力,他們兄弟二人,還可以再度攜手…………

如果這番大業,卻變成黨爭。這中樞威權振作,又從何談起?

他一直在維持,一直在想用自己的誠意說服別人,不斷的寫信,不斷的低聲下氣去拜會后黨重臣,尤其是世鐸。往日書生意氣,已經收起得乾乾淨淨…………

可 是到了最後,等到的卻是這一紙很有可能成為現實的屈辱和約!如果不是徐一凡在兩江如此咄咄逼人行事,朝廷也許不會急著趕緊了結對日戰事,好專力向南。可是 如果不是徐一凡,只怕這在天津坐下來談判地局面都爭取不來…………徐一凡是對是錯,他已經理不清楚了。難道到 了最後,真地只能採取康有為的辦法,用激烈決絕地手段,來應對后黨這些誤國庸臣?

只怕自己為了滅火而來,到了最後,一場更大的火焰,卻由自己親手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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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雙手捂著臉,癱坐在椅子上。久久不作一聲。 康有為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書房裏面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到了最後,還是他們當中最老成的楊銳低聲道:“復生,事已至此,我們如果想做一點事情出來,恐怕南海 所說地,已經是惟一選擇了…………我瞧著,文大人不斷寫信過來。吐露內情,只怕也有皇上在背後,說不定,正是皇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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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臉色鐵青,狠狠的看了楊銳一眼,他胸口劇烈起伏。似乎有很多話,馬上就要噴湧而出!

到了最後。卻只是一聲長長的歎息:“…………這個時候,譚某只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再勸勸,再求一下。杜鵑啼血,也許會有石人落淚…………如果不成,南海,那就到時候再說吧!譚某現在方寸已亂,和約未定之前,什麼也別對我說,我什麼也不想聽!”

說罷。譚嗣同跌跌撞撞的出門而去。且行且歎:“…………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悵然而涕下!…………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我又為地是什麼?是什麼?”

書房當中,楊銳和林旭都已經動容,譚嗣同的苦悶,似乎也說到了他們的心底!

只有康有為神色不動,傲然高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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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冷冷一笑,打斷了袁世凱的話:“…………黨爭。如果只是為了對付我,他們還不足以做出這樣愚蠢地決定,加上黨爭,就很夠分量了…………光緒出息了啊,知道用這招數了,也知道造勢捲動天下風潮了…………這幫混蛋!”

徐一凡動怒,袁世凱腦門子就滲出了汗。此時徐一凡一怒,那真是天下震動!不知道會引出什麼樣的變故!可是他心裏頭又隱隱雀躍興奮,他袁世凱此來,不就是等著這樣地大場面麼?越是澎湃激越的大場面,才越是出人頭地的好機會!

可他說出來的話還謹慎得很:”…………大帥,后黨那邊也不是傻子,帝党放出消息。后黨也不見得就肯背上這黑鍋了。和談的事情,不見得能成。”

徐 一凡已經站了起來,背著手在簽押房裏面走來走去,一絲冷笑,始終在他嘴角掛著:“為什麼不簽?不管是慈禧還是她手下的后黨,最忌憚的,始終是老子我!能專 力對付我的任何方式,他們都會去做…………不就是一個朝鮮麼!還順便解了他們京師門戶之憂!至於帝黨放出的風潮…………后黨他們,什麼時候怕過帝黨了?慈 禧老太婆,什麼時候又怕過咱們的光緒皇帝了?老子想錯了,他們不是蠢到了這種地步,而是聰明到了一定程度!可是這種聰明,怎麼聞起來,都有一股腐臭地味 道!這個國家怎麼你們了?非要朝死裏面弄你們才開心?好,你們死之國,我則雙手將其生之!不要逼老子發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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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生啊復生。北上京華,現在你可感到一絲悔意?你們這條路,走不通地…………老子在歷史書上面都讀過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譚嗣同,徐一凡心裏總覺得隱隱約約有一絲不安。仿佛有什麼事情,會脫離他的控制,狂奔而去,直到掀起滔天波瀾!這種感覺一瞬間變得如此強烈。卻又轉瞬消失,再也抓不著頭緒。

不自覺地。一句話喃喃的從他口中滑出:“大變將起啊…………這條路的盡頭,我似乎已經能看見了…………只是血色太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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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數盡了。就是這麼悽惶!

這 些天下來,滿城離斷糧斷柴斷水也差不了多少。想跑,可又不敢離開滿城半步,現在還算是有白斯文派的江寧府壯班在外頭維持秩序。要是出了滿城,誰知道會發生 什麼事情!再說,能跑到哪里去?滿城裏頭。已經有鰥寡孤獨的老頭子老太太懸了屋樑。他們志拙了,可剩下三萬多老小不能一起抹脖子啊!走投無路之下,滿城耄 耋,聚在一起,準備上一個公稟給徐一凡。死也好,活也罷,總得有個說法,好過這樣不死不活的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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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 頭叫王榮榮,往常最是小心謹慎的一個人,伺候差使最當心,要錢也不太黑,所以第一時間被白斯文留用了。這次卻一掃往 日小心地樣子,大搖大擺的享受著眾星拱月的待遇,茶灌了一肚子,茶食一掃光,這才拍著肚子大模大樣的說話:“往常養了你們二百多年,現在知道報應來了?誰 還能一輩子走在上風頭?說實話,我真是不想來。平日裏,瞧瞧你們那樣兒!什麼事情也不做,說當兵打仗吧,上戰場的還不是咱們?你們誰敢上去試試?到了月頭 月尾,白花花的銀子就從天上掉下來了,知道老百姓交這點稅多不容易?犯了事兒,咱們知府正堂,還不能審你們!非要什麼**佐領參領才能管,這算個什麼道 理?再往前扯,什麼揚州嘉定的,那就更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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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幫滿人 老頭子忙不迭點頭,說話都結巴了:“我、我們什麼人,敢得罪徐大帥!”機靈點兒的趕緊遞洋錢給王班頭,王榮榮接過來掂了掂,嘖嘖嘴丟回去:“算了,知府大 人有交代,大帥的章程,要給咱們這些吏員定班次定品級,十不留一,留下的一年拿地餉銀抵一個實缺縣太爺的養廉錢。錢不算太多,可比以前一年八兩的工食銀子 翻了二十倍還多了。也乾淨。還是長久飯碗!這個時候,收這個玩意兒,是害我還是怎麼地?”

咣當一聲,遞洋錢的老頭子還是個子爵。頓時就跪下來磕頭如搗蒜:“小人怎敢,小人怎敢!”

王榮榮哈哈大笑:“瞧你們這兔子膽兒!瞧瞧你們拿了二百多年鐵杆莊稼,可養出幾個成氣候地沒有?大帥就算不怎麼樣你們,這鐵杆莊稼,是准定沒有了,一幫老頭子,留點兒棺材本兒吧,咱們漢人講良心。落井下石的事兒做不來,拿了你們的錢,折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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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轎子裏面,白斯文就已經拍了一路自己的腦袋了。轉念又是一想,徐 大帥現在坐鎮兩江,看他舉止和那些心腹的動作,就是喜歡幹事情的。就怕你在自己位置上面混事兒,這幾天唐紹儀一個個面試各處聞令而來的吏員,每見一個,就 聲色俱厲的警告:“兩江現在變了天色了!這事兒,你們心裏也清楚,本官也不怕說實話!如果還想保住飯碗,或者謀更好的位置,本官就一句話,你要幹事,還得 幹正事!只要如此,大帥會保你們富貴尊榮!本官會時時刻刻盯著你們!”

也許這樣,也算勇於任事?

白斯文就這樣一陣慶倖一陣後悔的鑽出轎子,出來就看到跪著的一堆黑壓壓地人,城門洞裏,也一片片地跪了下來,男男女女,每人臉上都是最深切的恐懼,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煙氣繚繞,恭迎聲中,竟然有抑制不住地嗚咽響起!

這種場面,大清二百餘年,何時見過?

末世氣象…………

不知道為什麼,聽了一肚皮評書的白大知府心裏頭就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鍾 山虎踞,石頭龍蟠,可是這座城市,只怕是中國見證了最多王朝末世氣象地帝都!這大清的末世氣象,也要在這座城市最先預演麼?還是一個新的時代,就在這舊朝 子弟的哭聲當中,將冉冉升起?不知不覺的,白斯文竟然忘記了心頭那點擔憂後怕,負手踱到了當先耄老之前,抬頭看著遠處:“…………這世上,還有長久富貴之 家麼?想明白這個道理,你們就不用如此了……兩百多年前,崇禎爺,可比你們慘!喀的一聲兒,就吊死在那兒了,那會兒死了多少人哇…………現在說這些還有什 麼用!大帥如何處置你們,誰也不知道,可氣運如此,還有什麼說的!就走吧,各位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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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笑著還沒有答話,就聽見外面陳德的聲音又驚又喜的響起:“溥老四,你怎麼來了?你…………”話到半截兒停了下來。相是陳德想問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溥仰的腳步聲音重重的敲打著簽押房外面的木頭回廊,然後聽見地就是他那壓抑到了極處的聲音:“大帥在裏頭?”

外面陳德似乎歎息了一聲:“在裏頭,老四。沒帶武器吧…………別做傻事兒!我們都是一起衝殺過來的兄弟!”

溥仰的聲音一下爆發了出來:“老子現在寧願對自己腦袋來一槍!你他媽還懷疑老子會傷害大帥?陳德,你給老子滾開!”

徐一凡臉色緩緩地沉了下來,冷淡的將雙手環在胸前。李星不解的看看徐一凡又看看門外,也悄悄的閉上了嘴巴。

門轟隆一聲被推開,就瞧見溥仰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見徐一凡報臂站在那兒,冷冷的打量著他,溥仰就一下僵住了。還保持著一手推門的架勢。陳德緊緊的跟在他地身後,看見裏頭情形,悄沒聲的退開。

溥 仰瘦了許多,本來他在朝鮮差不多就磨煉成鐵打的漢子一般。身上也全是軍人的氣度。一瘦下來,臉上線條更如刀砍斧削一般,只是兩眼裏頭全是血絲。全是憤懣, 全是迷茫。一身禁衛軍地軍服,依舊一塵不染的穿在他的身上,馬靴擦得光可鑒人,蒼龍領章釘得端端正正,他地軍風紀,一向只能說是還說得過去,如此乾淨整潔 還屬首次。仿佛這是最後一次穿上這身軍服一般。

秀寧來拜徐一凡,為他求一條路,溥仰已經知道了。陳德傳徐一凡的話給他的時候。幾 乎不敢對視他的眼睛。溥仰卻沒有多大的反應。幾天來,他就抱著自己腦袋。苦苦琢磨一個問題。他溥仰是誰?是大清的四貝子,還是光緒皇帝的同父弟弟。還是一 個禁衛軍的軍人,在國戰當中奮勇廝殺,對得起自己良心的漢子?

送來的東西,他不吃。秀寧 也沒有多打擾他,只是長久地在窗外,用無比愛憐地目光久久的看著她地這個直腸子弟弟。久久以來,一直被溥仰壓在心底,從來不去想的問題就這樣洶湧而來,直 至將他淹沒!他到底是誰?他到底該做什麼?哪條路才是他該走地?

他自己無力掙扎出這個漩渦,下意識裏只有一個念頭。他現在的全部成就,全部驕傲和榮譽,全部走過的有意義不丟人的道路,都是徐一凡給的。現在的他,既然想不明白,也只能向徐一凡要一個答案!

主 意打定,溥仰就沈著臉將自己軍服軍靴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穿戴完畢,大步出門,直奔督署而來。他本來就是戈什哈的頭子,徐一凡的親衛,進督署自然沒有人阻 擋。溥仰甚至沒有留意到,一頂小轎,始終跟在他的身後,裏頭那雙帶著疼惜憐愛的眸子,一直目送著他進了徐一凡的督署…………

徐一凡冷淡的目光一直在溥仰身上打轉。這個當年抽了他一鞭子的貝子爺,也是他親手磨礪出來的。如果說當初收下他當戈什哈,還有點閒暇無事可以報復著玩兒的味道在裏頭,現在,溥仰已經算是一個合格的禁衛軍軍人了。

他 也知道這小子到底卡在了什麼問題上面,他的智商,比這傻小子高上一倍那是肯定的。往常他倒也不大在意,多少大事要自己做,逆而奪取的道路上面,他要做的是 全神貫注的抓住這大勢,要顧及到身邊每個人的心意,那怎麼可能?天下如此之大,自然會有很多人抓住這大勢,成為他徐一凡身後的同路人,也自然有很多原來的 同路人,會從隊伍裏頭掉出去。這些都無所謂,自己只要保證能始終站在這隊伍最前面就可以了。

氣運如此劇烈的變化,很多人在痛苦的做出抉擇的時候,就已經遠遠的落在後面了。

不過這次,他願意稍稍停頓一下,等待溥仰做出抉擇。

只此一次,就為了他在朝鮮在東北,曾經那樣在他的大旗下面奮不顧身的衝殺!

只是這個原因,也只有這個原因。不是象手底下有些人猜測的那樣,他徐一凡始終用溥仰。就是為了給天下做出一個他能容滿人的榜樣。真到了氣運鼎革之際,願意在他徐一凡手底下充當這種幌子地旗人權貴,可以說要多少有多少,能排出二裏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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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仰在徐一凡冷淡地目光下僵立良久,突然雙膝 一軟。跪了下來,大聲喊了出來:“大帥,溥老四求您賞個答案!屬下糊塗,想不過來了。屬下到底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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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哼了一聲:“起來,禁衛軍沒有兩腿都朝下跪的規矩…………老子能給你什麼答案!這答案還不是要你們這些傢夥自己想明白。氣運變了,你們該如何自處!老子沒義務給你們這個答案!”

他 語調森然,似乎預示著不祥:“老子做的是什麼事情,你又不是不明白!裝傻裝到現在,也算夠沒心沒肺的了,躲……就躲得過去?要不是你小子熱肚皮頂著冷刀子 衝殺過幾次,老子管你想的是什麼!想回去吃你的鐵杆莊稼,脫了這身皮,滾蛋!吃了兩百多年,瞧瞧你們這堆廢物膿包樣!再瞧瞧你們把這個天下吃得多麼千瘡百 孔!多麼死氣沈沈!

不想滾回去。就得和老子一起將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手裏頭的飯碗砸碎!捨不得丟飯碗地。你還得沖他們開槍!怎麼,狠不下心來了?捨不得親戚了?我勸你還是滾蛋的好!”

溥 仰胸口劇烈起伏。死死的看著徐一凡,突然又大吼出來:“大帥。你準備殺多少滿人?是不是您就要報這兩百多年的仇?” 徐一凡高傲地揚起了下巴:“放在兩百多年前,不用說,不死不休。可現在,你們配麼?配得上這個天下用全部精英,全部力量將你們趕下臺再復仇麼?

沒錯,你們舉族是生是死,在老子一念之間。可是不光是你小子,就是光緒和慈禧捆在一塊兒,也不夠資格問老子這個答案!天下,早就不在你們掌中了! 你們只要等著接受安排的命運罷了!現在,起來,立正,向後轉,滾回去想清楚,三天之內,要不把這身皮送回來,要不就別問老子要任何答案,只管接受命令,哪 怕老子命令是血洗北京城!”

徐一凡一個口令,溥仰呆呆的一個動作。起立筆直轉身站在門口,卻不知道朝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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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一凡經過的時候兒,溥仰下意識的讓開了一步,看著徐一凡的背影,只覺得自己腦子都要炸開了。陳德不動聲色的捅了他一下,也不說話,就大步跟上了徐一凡。溥仰仿佛被這一下子捅醒,咬咬牙齒也追了上去。

徐一凡卻始終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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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多年延續至今的氣運,似乎就在這一刻完全顛倒。人群裏頭有笑的,有罵的,有喊打喊殺地,更有凝神細看的,吵得天上飛鳥都遠遠避開,吵得鼓樓上頭銅鍾嗡嗡迴響,吵得似乎整個天下都聽得見!

衙役和禁衛軍組成了人線,在人潮裏頭一個個東倒西歪。盡力維持著秩序。到了後來,這聲浪彙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個聲音:“徐大帥!徐大帥!徐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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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柱香的煙氣兒,在徐一凡身邊繚繞。他負手站在臺階之上,冷冷的看著眼前頭也不敢抬的這些滿人耄耋。在他身邊,並無一人。

…………這條路,終於看到盡頭了,不管還有多少波折,多少血色。大勢所趨,已經是無人能擋了。

想起自己出現在蒙古草原上時候的倉惶落魄,真的是恍如隔世。
陳 情滿人耄耋當中領頭的是江寧八旗正白旗的一個參領,二等伯的世爵。算起來正是豫親王多鐸的後裔血脈,雖然早就不入八分了。江寧城是多鐸當年受南明朝廷之降 地地方,現在子孫卻要在同樣地方乞命求活,老頭子雖然也覺得無味得很,可是性命要緊,這麼一大家子,誰還顧得上什麼祖宗臉面!

徐 一凡可以在那裏擺pose展現王者之氣,他們卻不能跟著等。老頭子艱難地膝行幾步,雙手將八旗黃冊奉上:“大帥,小人等在大帥虎威之下,只求殘生!江寧滿 城七千一百四十一戶,三萬三千六百三十口,京口蒙八旗一千六百三十五戶,八千五百二十九口。造冊在此,求大帥賞一條生路!我等屏息以待雷霆,不勝惶恐之 至!”

人群當中發出一聲巨大而滿足的歎息聲音,雖然其間大多數人講不出太深地道理。但是他們也明白,這個頑固而落後,封閉而保 守,庸懦且貪婪,以早就被扔進垃圾堆裏面的部族體制壓制華夏兩百數十年地八旗體制,終於在眼前這個彗星般崛起的年輕大帥面前,開始徹底而正式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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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淡淡一笑,早有人過來接過了這黃冊,徐一凡自己,連翻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他冷笑一聲。

“屏 息以待雷霆…………如果真的是雷霆,你們當得起麼?如果要和你們算帳,那是算不完的。也沒必要算了,你們在這兒,就可以讓咱們這個國家,始終別忘記了曾經 有這麼一段黑暗的歷史!現在正是重新上路的時候兒,你們願意跟上,可以,不願意跟上……後果如何,還用想麼?”

徐一凡說得有點激 動,背著手大步的在臺階上面走動幾步:“你們說求我賞條活路,活路如何,就是徹底融入我們!忘了你們的阿哥格格。忘了你們的辮子旗袍。用你們兩隻手,還這 二百多年欠下的債!我可以每戶再發一個月的旗餉,每家給你們二兩。大過年的,我也不想江寧城出現幾萬條路倒屍。一個月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你們得自己找 活路,找事情。找不著地,我很樂意瞧著你們餓死!八旗一切制度,從參領以下直到養育兵,全部取消----白斯文,給他們編戶!十年之內,稅重於漢民一倍。 我不能一點懲戒不給你們!除了滿城自己的宅子,所有其他旗產,一概沒收!滿城城牆,你們在半月之內。自己給我扒乾淨了!犯了事兒,再沒有旗營衙門袒護你 們,一概都是江寧府公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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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 乎料到了他們地心思一般,徐一凡站定了自己的腳步。笑容越發的森冷:“活路,我已經指給你們了。你們當然可以走,到我現在勢力還不能及的地方。可是你們要 想想,你們能躲開這面旗幟多久?不要讓我在其他地方再碰到你們!唯一的生路,就是真正的把自己當作這個國家的子民,賣氣力,出血汗,或許咱們還有親如一家 的一天!或許還有我徐一凡親自來保護你們地那一天!各位,正告一句…………

這天下,就要變了!”

隨著徐一凡金石一般的語調落下,風猛的大了起來,督署上空那面蒼龍旗猛的一下展開,盤旋招展,映襯著徐一凡站得筆直地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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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變了,天下變了。這是江寧百姓,親耳聽到的徐一凡自立於朝廷,並準備推倒那個朝廷的聲音!

氣運鼎革之際,正名也是最重要地一件事情。在有足夠的實力和威望的情況下正名了,那追隨起來,就不是造反從逆,而是從龍!

這 樣的氣氛,這樣的歷史事件,是非常有感染力度的。江寧城百姓暈陶陶的,一個個都覺得自己像是踩在棉花堆裏面。咱們這江寧城,又變成龍興之地了?這時候的老 百姓多是這個想頭,什麼民主自由共和,聽也沒聽說過啊。更別說在這個時代,哪怕是西方列強,多的也是國王皇帝呢。

不知道哪個老百姓暈糊糊的先喊了一嗓子:“萬歲!”跟著就是更多地嗓音應合:“萬歲,萬歲,萬萬歲!”

到了後來,只是一片山呼海嘯。

在督署裏頭,遙遙看著徐一凡背影地溥仰,低下頭看看自己雙手,又看看自己身上軍服,身子一晃,似乎就要腿一軟跪下來,接著又努力站直了身子。

人潮外頭的一頂小轎之內,秀寧軟軟地靠在轎壁之上,滿臉都是淚水。

只有徐一凡默不作聲的迎著這山呼海嘯地歡呼之聲。在心頭默默低語。“但願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才是真正的…………

…………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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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 藤博文地隨員們也同樣緊張的注視著他們地首相大人,伊藤病勢,其實已經很沉重了。肺部的疾病,在這個時代幾乎是不治之症。甲午這場戰事,對伊藤是空前地打 擊,他身體迅速的衰弱下來,病勢也趁虛而入。每天晚上,住在樓下的隨員們,都能聽到伊藤博文房間裏頭發出來一針針不可抑制的咳嗽聲音!

但是在世鐸面前,伊藤不管臉色多麼難看,卻一聲咳嗽都沒有發出!這需要多大的自製能力!

他 苦撐到現在,不就是為的在這場和談當中有所轉機麼?本來他說的這次帝國最後的機會,大家也都還有些將信將疑。可是事態發展,正如伊藤所料,那個在戰場上擊 敗了他們的徐一凡,在兩江地方迅速的顯示出了他桀驁不馴的本性。對清帝國中樞形成了巨大的挑戰。而伊藤博文就 以清國將陷入內亂,而必需在東北亞保持一支可以抵禦俄國野心地力量這方面入手。艱難的說服了英國採取暫時支持他立場的地位。而清國的態度,也如他所料,寧 願不要朝鮮,從東北亞全面收縮,也要將他們有限的力量集中起來,專力向南!

近乎於不可能的機會,就這樣被伊藤博文掌握住了!

既然事態發展得如此順利,那為什麼首相閣下還遲遲不肯點頭呢?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了結眼前一切。回到日本療養調理。肺病病人,需要充足的休養。首相閣下現在在透支他的生命力,而帝國卻離不開他地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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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優惠的條件,世鐸已經覺得無可挑剔了。讓他萬萬想不到的是,伊藤博文就在這個地方給他叫上了板!和約上面數位可以寫,可是一分錢都不朝外拿,還要問大清要八百萬關平兩平朝費!

徐一凡在南邊鬧得如此,本來朝廷財政就捉襟見肘,兩江這財賦要地也不姓愛新覺羅了。朝廷還準備練新軍,大清現在怎麼拿的出這筆錢!

世 鐸耐心的說完,焦躁得在那裏直搓手。可伊藤博文就如一個木頭人一般坐在那裏,他臉色青白而泛著潮紅,一身西洋硬領 禮服,已經瘦弱得撐不起來了,要不是眼中光芒偶爾一閃,依舊銳利如初。真的和一個活死人也差不多。可是世鐸就是拿這活死人沒辦法,從頭到尾,這場和談,他 就被伊藤博文牽著鼻子走!

“伊藤老兄,就算兄弟求你,您也得開口說句話不是?”世鐸眼淚都要下來了,後面逼著,前頭又是這個死硬地東洋鬼子,三國洋鬼子在裏頭摻和,大清還有徐一凡在那兒作耗。這趟差使本來以為是個揚眉吐氣兒地差使,誰想到盡然是個折壽的生意!

他心裏也泛出了無力地感覺,這個天下,誰有本事弄得好誰來弄,反正他世老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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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的聲音低沉,聽起來還很有點無所謂的淡定:“…………北朝三千徐一凡軍,如果貴國有力量單獨解除其武裝,我們甚至連北朝鮮都可以不要,那八百萬平朝費,更是不用提起,只要貴國可以擔保,這和約馬上就簽!至於賠款數字,哪怕貴國寫上兩萬萬呢!”

世 鐸有點想摔茶盞,這病鬼子。簡直是指著和尚罵賊禿!單獨平定北朝,他們不是沒想過。在滿洲唯一有力量的吉林練軍從依克唐阿以降,說朝廷召他們進駐直隸,那 是毫無問題,絕對服從朝廷調遣。可是要他們去平定北朝…………謝謝,請換人吧!要是朝廷憑藉現在能掌握的力量奈何得了徐一凡,犯得著和你這小鬼子扯那麼多 廢話!大清不幸啊,當真是內憂外患一起來!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好容易才緩緩平下氣息。看著又低頭不語的伊藤博文,強笑道:“何必如此呢?我們不是在商量麼?什麼事情沒個商量?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伊藤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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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門來,世鐸就聽見裏頭伊藤博文爆發出劇烈的咳嗽聲音,他臉上好脾氣的笑容早已不見了蹤影,哼了一聲:”病夫!”

而在密室之內,伊藤博文只是緩緩的用手絹擦了一下嘴角。隨員們圍了上來,關切的詢問,伊藤博文卻只是擺手讓他們退開他地生命之火,看來是要燃燒到盡頭了…………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這個帝國啊……他在這裏咬牙苦撐,為的就是為日本多留一點元氣…………

帝 國財政已經瀕臨崩潰,這場戰事當中,大清所能動員起來的資源和力量還不如日本這個小國。可是動員效率的不同,在戰後就顯出諷刺性的結果出來了,大清資源還 大量淤積在地方民間,根本動員不出來。反而造成不管前面打得多麼稀爛,這日子總還能勉強過下去。日本有著近現代的高效動員能力,能榨出這麼一個小國窮國的 最後一分力量,可是戰事結束,結果就是前方後方,都是一片瘡痍景象!財政幾乎就在崩潰地邊緣!

他咬牙在這裏苦撐,就是為日本多爭取到一分恢復的元氣。有一點算一點,為此他不惜死在異國天津的談判桌上!而他也確信,這個龐大卻虛弱了極點的大清,一定會對他低下頭來!

徐一凡哪徐一凡,你不僅奪走了日本地國運,也奪取了這個大清的國運!

這已經是他最後能為日本奉獻的了,將來如何,付諸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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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一再求見世鐸被拒,坊間傳聞越來越盛,據說對日和約簽署就在近日!譚嗣同無奈,只有破臉,讓世鐸家人為他帶話,如果世鐸再不見他,他將辭官去上海。他是天下第一名筆。會將這密約老底,揭示給天下人看看!

換了別人,還真沒說這個話的資格,譚嗣同即是清流之望,又曾經是大清時報第一主筆,一句話出來,天下讀書人,誰不傳誦?世鐸的家人是知道這個厲害的。趕緊地就將微服而來的譚嗣同迎進行轅書房,再趕緊通知世鐸。

兩人一碰面,就馬上星火四濺!

看譚嗣同毫不退讓地樣子,世鐸頭痛地揉著腦袋。一時間真有點心灰意懶。這種局面,只怕神仙也撐持不了。他知道自己,才具不過是中人。何苦頂在這兒!天下如何,眼睛一閉,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嗨,榮祿你有福氣,死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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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鐸疲倦的苦笑:“復生哇,落下千古駡名地是我世老 三,不是你譚復生…………我不讓你來,也就是不想讓你沾包兒,固然有一點怕你反對。可是也未嘗不想讓你遠離這是非!我累得很了…………不錯,我是老佛爺的 人,可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啊!現在不這麼簽,唯一能用的兩支兵怎麼調得出來?朝鮮徐一凡三千偏師,如何對付?復生,我從來沒覺得你會和徐一凡暗通款曲, 我也指望你真的能振作刷新這個朝廷!”

他神色苦澀,眼神看向沒有人的地方,似乎再也撐不住頭的重量一般,用手托著:“這事兒要背 駡名,我能不知道?可是總得有人來背哇!倒了黴,不過就是下臺,可總算給大清緩了一口氣兒!接下來,不管是練新軍也好,改良刷新也好。就算老佛爺,也不能 擋著你們去做了,我世鐸是個賣國賊,可你譚復生還是清清白白的名聲,你可以大展宏圖!”

譚嗣同一下動容,呆呆地看著這個看起來再平庸不過的軍機領班王大臣。中樞沉浮這麼久,誰就真的是傻子?在徐一凡的參與下,這大清末世氣數已經被深刻地攪動了,每個人都在選擇,都在站隊!
他 沈默良久,最後還是站起,深深朝世鐸一揖:“世大人,您的苦心,譚某人敢不惶恐?可是,這國賣不得啊!雖說是緩了一口氣,卻是將大義名份,拱手讓出!而且 朝鮮歸日,那日本就有喘息的餘地,幾十年之後,還將成為我華夏之患!大人,譚某拜求,這和約,簽不得。這朝鮮,讓不得!只要朝廷在大節上站住,徐一凡在南 方再能呼風喚雨,也奈何朝廷不得!為百世計,為朝廷計,為這個國家計,無論如何也讓不得朝鮮,也不能退此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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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鐸定定地看著他:“如果我簽了呢?是不是你真的要宣告天下,我世鐸是個賣國賊,朝廷也是昏憒的朝廷?”

譚嗣同默然不語,臉上神色掙扎。他從來就沒懷疑自己路走錯了,徐一凡選擇一條路,他也選擇一條路。誰又能保證,徐一凡這條路就一定是對的?到了他這個地位名聲,沒有堅定的信仰,才是最為可悲的事情。

世 鐸緩緩的站了起來,苦笑搖頭,慢慢走了出去:“宣揚出去也罷,無非就是再給那徐一凡張目一次,復生你們選擇的聖君,也就成了笑話…………這和約,定然是要 簽的,實話告訴復生你,除了朝鮮,伊藤博文還要八百萬兩。如果他真不鬆口,也就算了,就算借西洋鬼子的利債,也得給他…………我老了,無所謂了,只有一條 路走到黑。復生,你還有選擇地餘地!是要保住這個中樞威權來刷新改良,還是等著徐一凡攪亂天下,再慢慢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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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為一怔,還沒說話。譚嗣同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顧自斬釘截鐵的道:“南海,我已經決定,向朝廷請練新軍!大盛魁和徐一凡起家地關係,我也要向皇上稟明。光明正大的。練出一支新軍掌握在我們手裏!南海。那些宮變啊,奪門啊的心思。還是少動一些為好!”

康有為幾乎跳了起來!象他們這樣自許精通帝王術之士,對這等陰謀舉動。最是偏愛。他這些日子,果然是在和韓老爺子商議,用他手頭力量,發動一場京城之變,讓光緒徹底正位,到底把握有多大!譚嗣同在那裏看著不哼不哈,對他的事兒不聞不問,沒想到心下卻跟明鏡也似!

他也畢竟不是尋常人物,震驚之後又冷笑道:“我如此籌畫,又怎麼錯了?后黨掣肘,連這和談都排擠你。又怎麼會將新軍大權,交與你我之輩手上,不如行險一搏!”

譚嗣同冷冷一笑:“萬一不成,哪怕天下靡爛也不顧了麼?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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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有什麼法子,能讓新軍順利練起來?”

譚嗣同冷淡的一笑:“知道我這封信寫給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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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的人是…………徐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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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他,這次密約的根根底底,朝廷要剪除他在北朝的羽翼,要將整個朝鮮,拱手讓給日本!我還會向天下宣稱這件事情,告訴天下,這全是后黨地一意孤行!”

康有為連跳起來的氣力都一時失去,半晌之後,才喃喃道:“復生………你瘋了………”

譚嗣同猛的一拍桌子,桌上筆墨紙硯,全都跳起半天高!

“難道就讓我看著朝鮮丟掉,日本緩過一口氣?經歷了這場戰事,我已經知道,這等大敵,讓他們緩過一口氣,將會帶來到底多大地後患!特別是在我們內爭正盛的時候!不管我和傳清兄的道路如何不同,可有一點一樣,這國,我是不會賣的!”

“可你知道,徐一凡利用這個機會,將勢大難制?南邊督撫離心朝廷將更加明顯,徐一凡更有可能整合南方!”

譚嗣同臉色鐵青,看也不看滿頭大汗的康有為,負手冷笑:“不這樣,又怎麼能壓倒掣肘的后黨勢力?傳清兄不勢力大張到讓后黨絕望的地步,他們又怎麼會讓我們放手練新軍?南海,我意已決,你不用再勸!皇上那裏,這層意思,我去交代!”

康有為象不認識一般呆呆的看著譚嗣同,這個時候他似乎才想起,這是在大清末世第一梟雄徐一凡手下,整整歷練了兩年的譚嗣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低聲發問:“得知了這個消息,徐一凡…………他會怎麼做?”

譚嗣同翹首南望,輕輕搖頭:“我…………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一點,不管傳清兄如何跋扈,如何野心勃勃,在保全這個國家的事情上,他不會讓我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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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縱,有何見教?”唐紹儀低聲發問,這個冷面閻王主動找人說話,還真罕見!

李雲縱冷冷的看著唐紹儀,淡淡道:“按照道理,我也不該發問,可是這裏的建設,關係大帥事業至重,關係禁衛軍發展壯大至重…………少川,你是大帥的大管家,大帥那裏,還有多少錢?”

徐一凡刻意將禁衛軍打造成一個精英團體,完全普魯士式的軍事教育,也無一不是讓軍隊的人自視為國家精英棟樑。給追隨於手下的團體以精英地自尊感和自豪感,正是讓人效忠至死地不二法門。

理想是一回事,物質基礎又是一回事,兩者缺一不可。沒有理想的卻有精英待遇,結果就是暮氣腐化,沒有足夠相應待遇卻只有理想,結果就是很難持久…………徐一凡自問沒有他那個時空本朝太祖那麼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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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紹儀苦笑著攤手,對於李雲縱,沒必要遮遮掩掩:“沒多少了…………大概還能撐三五個月。大帥說他有辦法。咱們只能等著瞧著…………說實在的,我雖然也替大帥為難,可是不知道怎麼,就是相信大帥能解決這個問題。你說奇怪不奇怪?”

李雲縱沈默一下,淡淡的道:“我也從不懷疑大帥…………自從安州戰事之後。咱們且拭目以待吧…………少川兄。生逢大帥,真是我輩此生幸事…………”

“如何不是這樣?我們就看著大帥將天下掌握在手中吧!我瞧著,這條路也不太遠了!”唐紹儀意氣昂揚,似乎半點不為單薄的家底擔心,笑吟吟的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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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知道什麼時候。徐一凡地聲音低沉了下去,手上動作也停了下來。飯棚裏頭,足足坐了七八百號禁衛軍官兵,外頭更是擠得滿坑滿穀,都捧著飯盆在看他們的大帥。 徐一凡突然冷冷地沈默下來,周圍的笑語喧嘩也突然變得寂靜下來,周圍一片鴉雀無聲,只感到剛才歡快的氣氛,在這個時候越繃越緊。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透不過氣來的時候,徐一凡突然站起,重重一拍眼前桌子,鍋碗瓢盆,殘湯剩菜,一下跳起半天高!緊接著他似乎還不解氣一般,狠狠一腳,又將眼前桌子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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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一把推開趕到身邊的戈什哈,扭過頭來,面目猙獰:“老子怎麼了?應該問問,這個朝廷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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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天,老子接到消息,這個朝廷,要和鬼子議和,咱們弟兄流血三千里保住的朝鮮,就要割讓給小鬼子!我們在平壤的三千弟兄,就要讓這個***朝廷,付八百萬兩地辛苦費,請咱們手下敗將小鬼子來解除他們地武裝!”

所有人都被震得目瞪口呆!

幾 個當兵的手裏飯盆更是叮噹一聲落地。徐一凡志在鼎革,大傢夥兒都知道,可是對於到底怎麼鼎革,大家心裏頭多是模模糊糊地。取代這個統治了華夏二百多年的王 朝,對於當兵的來說,太為遙不可及,連想像都無法想像。更多的還是聽號令行事,大帥怎麼吩咐就怎麼做。北地鄉間,不是沒人給禁衛軍裏頭來信,勸自己子弟回 家,不要造反----清廷中樞馬足之下的老百姓們,也就這麼些自然而然的見識了。

說起禁衛軍現在的軍心士氣,總體而言大概是怎麼回事兒,忠心服從不減,搞建設給軍隊裏頭置家當也熱情很高。但是就少了一點在朝鮮時候的哀兵味道,齊心挽國難於既倒之際的敵愾之氣!不少當兵的,更想著能衣錦還鄉一把。

可是這個大家多少還有點畏懼忌憚的朝廷居然要賣了朝鮮!要賣了禁衛軍起家之地,也等於就是這個朝廷,否認了禁衛軍的全部光榮和驕傲!也等於是否認禁衛軍的全部生存基礎!

洞 仙嶺對第五師團的死戰,肅川裏死戰,安州死戰,遼南輕兵冒死而進。更別說旅順殉國的周展階,威海自沉的那麼多水師將士…………那麼多人的犧牲,為天下保住 了朝鮮,為這個國家保住了一點氣運。現在這個朝廷。卻要將這一切雙手送人。還要解除在朝鮮為國家鎮住邊疆,出生入死三千禁衛軍健兒的武裝?

喪盡天良,無有過此者!

唐紹儀顫聲發問:“大帥,這是真地?”

“老子也不願意相信。可是他們就是做得出來!下一步是什麼?宣佈咱們這一仗白打了,幾千天南地北地好男兒白死了?再把我們都當成反賊抓起來?…………***。朝廷是秦檜,老子不是嶽飛!”

徐一凡吼聲如雷!他筆直的叉腿站在那裏,摘下軍帽,突然就是淚盈眼眶:“左寶貴,鄧正卿。周展階…………我禁衛軍殉國的大好男兒,魂兮歸來。看看這暗無天日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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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聲混成一團,湧向站在最中間的徐一凡,這吼聲如同巨浪,就要將徐一凡高高托起!每個人都情緒激昂,馬紅俊還重重的敲著飯盆,扯開嗓子也不知道在吼些什麼。只有溥仰侍立在徐一凡身邊,臉色蒼白。

唐紹儀和李雲縱對望一眼,李雲縱昂然而出,大聲下令:“立正!”

所有禁衛軍官兵頓時止住了吼聲,啪的立正,每個人都站得筆直。連那個胖廚師馬紅俊都站直拚命收他那個大肚子。

“禁 衛軍是大帥的禁衛軍,是國家的禁衛軍,不是朝廷的禁衛軍!軍中紀律,什麼時候准許喧嘩了?一路行來,大帥什麼時候讓我等失望了?各人歸伍,繼續工作。枕戈 待旦,只等大帥一聲令下…………我們只要追隨大帥的蒼龍旗,就足夠了!聽我口令,成列回到工地,一邊繼續工作,一邊等待命令!”

從軍官到士兵,嘩的一聲齊齊轉身,飯盆丟了一地。皮靴聲音整齊響起,無限憤懣,似乎就在這重重的跺足聲中,吐露無遺。大隊大隊地官兵肅然離開,徐一凡只是負手目送。轉瞬之間,只剩下了空蕩蕩地飯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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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沈默一會兒,淡淡的對李雲縱道:“雲縱,配合得不錯。”李雲縱抿著嘴只是不作聲,唐紹儀卻上前一步,繼續顫聲發問:“大帥,這都是真地?”

唐紹儀實在想不出,做出這樣決定的朝廷,到底愚蠢到了怎樣的地步!正因為不可思議,所以他才分外的不敢相信。

徐 一凡靜靜的看著他,低聲道:“當一家一族,只想保住富貴的時候,他們其他的,也就管不了啦…………我在掀動他們的根基,這是他們最害怕的事情!其他的,都 無足輕重了…………就算這次舉動,真的激得我有什麼反應,他們也不在乎,反正已經號令不了我了,不如且顧眼前…………這等機會送給我,我不把握住,真的是 枉費了我這一路走來的殫精竭慮,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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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演戲不過是 末技罷了,他正苦於找不到無從發力的地方。兩江他地一系列舉動,就是要把這個朝廷逼得狗急跳牆,出了什麼機會,他好借機發力。沒想到榮祿死了朝廷還是裝孫 子。遣散兩江旗人子弟,瓦解八旗制度他們那裏也沒動靜。沒想到。最後來了這麼一出!借用這個機會,正好整合內部,再探探南方督撫們的底兒!

大局如此,他們也該選邊站啦…………

至於朝鮮,他一定要保住!沒有任何理由,他會將這裏丟給日本!往大了說是為了兩國氣運不在發生變化,往小了說,禁衛軍挾不敗聲名威震天下,也是他能在兩江呼風喚雨地張本。要是三千禁衛軍被解除了武裝,這對他的聲望。他的大業。打擊該是多麼巨大?

唯 一讓他有點疑惑的是,譚嗣同為什麼要告訴他這些?如果是想重新投入他的旗下地話。譚嗣同最好的選擇是孤身返回上海舊遊之地,借用大清時報昭告天下。挾這份 大禮,回來得也名正言順。他卻偏偏只是用以前和徐一凡聯絡用密碼發了這麼一份電報過來,卻沒有半點聯絡寒暄地意思,真是有點奇怪了…………往常譚嗣同這個 書生,徐一凡一眼就能看個通通透透,可是這次,卻讓他有點摸不清深淺了。

徐一凡畢竟不是神仙,歷史改變得如此劇烈,他如何能預料到。北地同樣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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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鐸呆呆的看著桌上皇曆。小幾之上,只有一壺酒兩碟菜,早就沒了熱氣。寒夜枯坐,弄壺酒打打岔,結果卻是更加的心煩意亂。

即是在欽差行轅裏頭,也能隱約聽見外面祭灶的鞭炮聲音。天津年畫出名,他地欽差行轅裏頭,也滿是楊柳青地四色套印年畫,不過在他眼裏,不但沒有增添半點年節氣氛,反而讓這個欽差行轅公館,越來越象一座墳墓!

別人在過年,他卻要在年關這天,和日本簽定和約。

這個風雲激蕩的甲午年,在他親筆簽字之後,就算畫下了句號。可是明年呢?明年又會是怎麼樣地一分氣象?

他苦笑著舉杯獨飲,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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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博文這些日子的咳嗽,已經少了很多。隨員們欣喜於他身體的好轉,伊藤博文卻知道,自己幾乎將體內最後的一分精力都燃燒乾淨了。

每天,他都只是在二樓靜靜的臥著,一到晚上,就讓人打開窗戶。看著天上那輪照耀東亞大地,照耀中日兩國千萬年的明

他已經問心無愧,在絕境當中為帝國爭取到了最後一絲機會。

那徐一凡,就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又將氣運搶回去一些麼?

不知道為什麼,伊藤博文覺得自己現在已經不關心這些了。他就只等著簽定完和約,然後回到山口縣去。

未來如何,是新的英雄豪傑們的舞臺啦…………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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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懷仍然面沉如水,徐一凡話音才落他就接著大聲發問:“大帥如何敢確保,我們掌握了遼南,確保了朝鮮,西方列強不會支持日本來爭奪此處?畢竟這次和約是他們促成地!茲事體大。鬧不好,我等就成為天下中外的公敵!大好局面,將毀於一旦!”

這句話問出了所有人心頭最大的疑惑----也許楚萬里除外,他一直在那裏懶洋洋的笑著呢。

此 舉力度剛勁到了極處。徐一凡是利用聲勢氣運的第一把好手,以四萬兵力。南洋北洋雜湊起來的班底。借著甲午戰事地聲望,一躍而居潮流之上。發展到如今這個地 步,一直是徐一凡步步緊逼,朝廷步步退讓,手忙腳亂的只顧應付。凡是文官系統的。天然有一種求穩心理,先把手頭實力經營好。穩固自己基礎,再圖進取。這是 文官們覺得的最優選擇。這次朝廷對日和約,明顯是在徐一凡地步步逼迫下出的只顧眼前地昏招,這等機會,發個通電,表明立場,再拉高一下聲望,在大多數人看 來也就足夠了。何苦再冒這樣的風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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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的目光緩緩掃過諸人,看不少人對盛宣懷的話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他淡淡一笑:“…………這話我已經說過 很多次,如今我再說最後一次…………時代不同了。各位!我們這個團體是順著什麼樣地潮流才興起的?如今難道要讓我們背離屬於自己地氣運麼?天下苦於對外屈辱久矣。天下苦於清廷老朽腐舊久矣!我們的每一個舉動,都在證明清廷已經不能適合於這個時代。相對於他們,我們的每一個舉動,都要證明我們有此決心,有此能力,挽此末世氣運!我們就是要讓天下看到,他們在賣國,我們在救國!這已經不是過去三千年中的朝代更替,而是得此世道人心者,則得此天下!朝鮮,在所必保!這等機會一旦錯過,再想得到,那就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我們已經等待不起了!根基,可以慢慢梳理,可時機,卻不是什麼時候都有!朝廷出此昏招,不將其用盡用絕,老子白擔一個活曹操的駡名了!

…………至於諸公所擔心的列強干涉,這點我可以為各位所確保。西方列強,尤其是英法,他們調停此次戰事, 甚而最後又偏向日本。全部依歸都是在東北亞保持一支可以抗衡俄國擴張的力量。現在我擊敗日軍主力之禁衛軍北上,並有毅軍壯其聲勢,更是以本國之軍保本國之 土,英法列強,會作何選擇?想必諸公也能想明白這個道理!這氣運,我們好容易才從日本手裏搶過來,難道還要我們輕輕放棄?朝廷是傻瓜,老子不是傻瓜!”

徐一凡的聲音在簽押房裏嗡嗡回蕩,震得每個人都心旌搖動。難道,這時代真的不一樣了?這東亞氣數,就真的在徐一凡地掌中?要不然,為什麼他那麼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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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得大家更是目瞪口呆,無半點插嘴的餘地。南方諸海關,一年收入以千萬計,英法列強,能讓給徐一凡?徐一凡說完也不解釋,他自己心裏有數。此次舉動。不僅是讓督撫們選邊站。他也是讓列強也要選邊站!

此 時世界第一強國英國,所孜孜以求地就是扯散俄德之間的事實同盟。德國在歐洲擴張,俄國在遠東和中亞擴張,雙方互不干涉。為了大英帝國在遠東地利益---- 特別是怕俄國經過中亞覬覦印度,還有俄國在遠東獲得他夢寐以求的不凍港。為了讓俄國目光轉回歐洲,去和德國在歐洲發生利益衝突,讓他們的事實同盟瓦解。英 國簡直在不惜一切代價扶植起一個能在亞洲遏制俄國擴張的力量!

在徐一凡那個時空,日本算是趕上了這班車,抄英國便宜抄大發了。從工業體系到軍隊建設,英國給了日本多少扶植和幫助!從源源不絕的貸款,到給日本打造了一支全英式地嶄新戰列艦隊,日本居然就這樣一躍而工業軍事強國之林。

在現在這個被他改變了的歷史,他毅然選擇在東北展示力量,就是要將日本徹底趕下火車!是大清朝廷,還是他徐一凡有這決心,有這能力遏制俄國擴張,他們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也該投點本錢!更不用說,這本錢還本來就是中國自己地!

此次他在兩江席未暇暖就又分兵北上,看似魯莽,其實他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如果說甲午是改變這個國家命運的開始,那麼此次雷霆一擊,就是改變這個國家命運的決定性一擊!

這種機會,他如何能放過?

徐一凡肅然起立,他也不想再多解釋什麼,只是用力一掌拍在那地圖上面:“我意已決!朝廷簽署和約之日,就是我再度底定遼南之日!萬千健兒的血不會白灑,我也不會讓這氣運從我指尖溜走!

………………跟隨我!”

所有人都同樣肅然起立,禁衛軍的高級軍官們更用力磕響腳跟敬禮:“敢不為大帥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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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川,你還擔心些什麼呢?今天你說這些話,很不應該。此乃逆而奪取的關鍵之機,大帥做了決斷,我們就執行好了,對天下大勢的把握,誰能超過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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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佩綸住在督署裏頭,散了軍議之後,他獨送了唐紹儀幾步。

“逆而奪取?”唐紹儀有點茫然地低聲嘀咕了一句。

“取天下者,有順取,也有逆取。順取者,天下崩壞,有力者得之。然則生靈塗炭,白骨千里相望…………”

“逆取呢?”

“………… 營造大勢,按而觀釁,一旦有機,則趁勢而起,一舉而底定天下。只是這勢如何營造,卻難倒了古今多少英雄…………更別說值此末世。思潮紛紛,更有西洋列強, 摻雜其中,有時候我真不知道大帥是從何而來,竟然能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沒有百年,誰人能理得請眼前這團亂麻?”張佩綸地神色微微有點感慨。

唐紹儀沈默不語。半晌才道:“幼樵,你為什麼獨獨和我說這些話?”

張佩綸微笑:“少川,你是文臣班首。此時關鍵時候,如果有什麼想不通。就自誤誤人了…………其實是大帥讓我給你帶句話,他希望你能常保此銳氣。但這個時候,不要懷疑他,只管追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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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佩綸淡然一笑。沒接他地話,卻岔到了其他地方:”少川,近來有推背圖讖言流傳,所謂生我者猴死我雕,正是說我們大帥,你聽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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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佩綸悄立雪中。神情悠遠:“…………有人解之曰雕死猴活。主大帥代清而立。可是我的解法卻是不同…………生我者猴死我雕,我者。此國此族也。大清所有行事,都在死此國此族,而大帥所有行事,都在活此國此族,只有這個解釋!

兄弟為什麼不擔名義?當初我們都是雕的幫兇,馬尾一戰,我是罪人。此時此刻,只要看著大帥如何全活此國此族,這一生,也就夠了!少川,你努力吧,我們都是過時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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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竦然一驚,仿佛聽到了這句話,才從自己的玄想當中驚醒。他回頭看看,笑道:“杏城?原來生我者猴死我雕,是這麼個解法兒!鬧了半天,咱們都成罪人了!杏城,你說說,我是忠臣不是?”

“中堂當然是忠臣。”

“忠這個朝廷呢?還是忠這個國家呢?咱們丟的,人家出手揀回來。這事兒上面幫把子氣力,不算忠臣事二主吧?”

楊士琦不動聲色,淡淡道:“是不是忠臣,記得中堂老師曾文正公說過,這是論心不論行的。”

李鴻章呵呵大笑,這笑聲在雪地裏頭,顯得有點甕聲甕氣:“文正公參翁家老二的那個摺子?我都快忘了!來,杏城,摻我回去,論心不論行,生我者猴死我雕…………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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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皺眉頭:“要不是你們那個朝廷要賣了朝鮮,要調你們吉林練軍去幫鬼子解除咱們禁衛軍的武裝,咱們會來?咱們成千上萬弟兄血肉保住的地方,你們 倒好,兩隻手擦乾淨捧給鬼子,還生怕別人不笑納!你們睜眼瞧瞧,再豎起耳朵聽聽,這黃金山頭,是不是有聲音在哭!在吼!在罵!要讓他們安心,只有咱們再回 來!”

文升臉如土色,瞧了一眼黃金山頭那雪白的旗幡,飛快的低下頭來。他是中軍的副將,依克唐阿身邊的心腹,知道一些內情。張旭洲吼聲如雷,似乎在這一刻,黃金山頭那些招魂的旗幡也狂怒的捲動起來,咆哮起來!
他皺皺眉頭:“要不是你們那個朝廷要賣了朝鮮,要調你們吉林練軍去幫鬼子解除咱們禁衛軍的武裝,咱們會來?咱們成千上萬弟兄血肉保住的地方,你們 倒好,兩隻手擦乾淨捧給鬼子,還生怕別人不笑納!你們睜眼瞧瞧,再豎起耳朵聽聽,這黃金山頭,是不是有聲音在哭!在吼!在罵!要讓他們安心,只有咱們再回 來!”

文升臉如土色,瞧了一眼黃金山頭那雪白的旗幡,飛快的低下頭來。他是中軍的副將,依克唐阿身邊的心腹,知道一些內情。張旭洲吼聲如雷,似乎在這一刻,黃金山頭那些招魂的旗幡也狂怒的捲動起來,咆哮起來!

當兵的紛紛抬頭,看向文升。

“真要賣了朝鮮?”

“要去朝鮮解除禁衛軍地武裝?”

“咱們就算不成器,在遼南之地,也是死了幾千弟兄!幹這事情,祖宗都不讓你入土啊!”

“生兒子沒屁眼!老子脫了這號坎,也不幹這事兒!”

文升再也撐不住,冬地一聲雙膝跪地,放聲號啕:“張軍門,咱們大帥不肯幹的呀!求您看在咱們大帥曾經和禁衛軍並肩打鬼子地份上,抬抬手吧!”

張旭洲容色如鐵,冷冷回應:“依克唐阿如何,那要看他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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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旭洲猛的掙脫了身邊衛士,大步就迎了上去:“誰會為難你手底下子弟!要不是你們要賣朝鮮,要對付咱們在北朝的弟兄,我們如何會過來!”

依克唐阿目光一動,認出了張旭洲,他冷冷一笑:“原來是張軍門!老子什麼時候答應了朝廷,去朝鮮解除禁衛軍的武裝了?”

“你倒是不去,可是你能攔得住那個**朝廷不賣國?”

張旭洲大喝一聲。目光炯炯,直視依克唐阿。這一句話頓時就將依克唐阿問住,僵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想想看。這個朝廷對得起誰,對不對得起咱們死地那麼多弟兄!我沒什麼廢話。他們賣,咱們大帥來保!要保這國,遼南就得歸我們鎮守了!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反正旅順現在掌握在我們手中!”

張旭洲傲然而立。腰背筆挺。在徐一凡麾下,不管做什麼。都是理直氣壯,因為徐一凡從來不會逆這個時代的潮流所向!也不會背離這個國家和民族的根本利益!

依克唐阿的腰似乎在這一刻,就軟了下來。他苦澀一笑:“你們命好,跟了徐一凡……這英雄的名頭,怕是跑不了了吧…………電報局,你們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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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鋒也前出金州,卡住這咽喉要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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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不過就能保住兩三天的風聲,遼南易手,這麼大的動作,瞞不了人的。”

“我們大帥的籌謀。不需要你來評點!”

對上張旭洲這個直脾氣。依克唐阿也無話可說。也就是這等雷厲風行的猛將,才能閃電一般地控制了整個旅順。徐一凡真是知人善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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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旭洲卻眉頭也不皺一下,冷冷的看著依克唐阿:“怎麼?準備學榮祿,殉了你們的主子?”

依克唐阿孤身一人,站在禁衛軍地槍林當中,苦苦一笑,扔下了手槍:“自從朝廷要賣了朝鮮,就值不得我為他去死了!我還想活著瞧瞧,咱們這滿人天下,到底是如何轟然倒塌的!

張軍門,這旅順雄城,這遼南大地,是你們徐大帥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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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 約的事情,譚嗣同咬牙忍下來了,不僅沒有捅出去,還來陪著他一塊兒背這個黑鍋,世鐸心裏頭還是感激得很的。往常都說帝黨清流,是幸進小臣,是只會搗亂的家 夥。這譚復生,倒是有大臣體,知道顧全大局!他們對眼前這個局勢是無能為力了,是不是回北京城述職的時候兒,給老佛爺進下言,乾脆放手讓譚嗣同來主持對付 徐一凡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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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方代表以伊藤博文居首,伊藤博文今天看不出一點病容,穿著西式的禮服。比世鐸他們提前到了一點兒。世鐸他們進來,伊藤博文還帶著隨員鞠躬迎接。禮數周全到了極點,甚至有點低聲下氣的樣子。這個時候坐在座位裏頭,只是含笑看著世鐸,氣度沉靜得很。

占著了便宜。還不讓這些日本之友下不了臺,這可不是伊藤博文這種大智者的風格。

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出現在這樣風雲變幻的舞臺當中了吧…………

伊藤博文也微微有點感慨,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雖然還保持著無可挑剔的風度,心裏頭剩下地,只是淡淡的疲倦。

這舞臺。他已經佔據得太久,雖然現在他似乎還坐在舞臺中央,操縱著東亞大地地風雲雷雨,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哪怕世鐸他們就坐在他面前,馬上就要簽署密約,可他仍然覺得,這舞臺的中心位置,也許再不屬於自己!

是 因為徐一凡麼?對於眼前局面,他又能做什麼呢?西方列強傾向於他。這還是次要。徐一凡這個梟雄。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因為對付他們的那個朝廷吧!坐在兩江新 得地地盤,梳理內部。夯實根基,在看著朝廷中樞一招接著一招的犯錯誤…………比如說。這次和約的簽定,就是清國朝廷的一個大錯誤。他最好的選擇,就是冷眼 旁觀罷?

徐一凡哪徐一凡,我的背後,是一個統一地日本,而你還要篡奪清國的大權,重心在於對內。中國人,內鬥本來就是你們的傳統,清國中樞要對付你,而你要利用一切機會打擊清國中樞…………不是麼?這就是我伊藤博文在戰場上被你擊敗之後,還能在談判桌上翻盤的全部原因!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頭告訴自己這番話,這番思量,他早就無數次的籌思過了。坐在談判桌上,他就用這個,來蓋住自己的疲倦和神思不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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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片的沉寂當中,一直對場中情形看都不看一眼的譚嗣同。重重一掌,就拍在桌上!

這啪的一聲大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伊藤博文抬起頭來,密約簽署之後,他也是似乎耗盡了全身精力一般的樣子,臉色一下就變得蒼白,他定定的看著譚嗣同:“這位可是譚大人?久聞大名,只是直到今日,才得逢尊面…………不知道譚大人為何衣帶白痕?”

譚嗣同直直站起,毫不退讓的看著伊藤博文:“我是在為這次戰事當中戰死地無數衛國將士服喪!看到今日,他們在天上也要痛哭流涕!伊藤閣下,今日之事,將來我大清必有以報之!”

世鐸疲倦地睜開眼睛,想拉譚嗣同:“復生,別動意氣,別失了欽差體面!”

和約已定,伊藤博文的客氣卻未稍減:“譚大人,形勢比人強…………閣下又焉知此次定約,不是東亞萬世和平地張本?”

譚 嗣同不顧世鐸的呵叱拉扯,指著伊藤博文:“今日之恥,我譚嗣同沒齒難忘!這等地方,只壓得我喘不過氣!天道好還,中國有必伸之理,你就等著看吧!世大人, 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這欽差副使地責任,我也盡力維持了…………再不求變,只怕這樣的場景,還會不斷地上演!且容我告退,今夜,也只有痛醉一場!”

他 猛的揮手,滿腹鬱氣,卻不知從何處發洩!北上以來,他一直在維持調和,想表現出做大事的大臣氣度,當年公車上書的狂生氣概,早就收得乾乾淨淨。現在這一 刻,卻再也堅持不下去。想狂歌痛哭,卻不知道從何哭起!難道真是康南海說得對,對於后黨他們,只有採取斷然手段?徐一凡和他不管理念到底如何不同,可是他 此生行事,就是無愧於心!

他陡地長嘯一聲,跌跌撞撞的就沖出了,沒有一個人敢勸他一下,清方隨員,個個都是臉色蒼白如紙。那墨蹟淋漓的和約上面的簽字,那鮮紅如血的皇帝之寶的印痕,讓人都不敢直視!

列強公使代表,也面面相覷,譚嗣同此等大違外交禮儀的舉動,也讓他們感到極不自在…………好在他們要打交道的,大清帝國中樞掌權的,也不是此等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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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 藤博文對眼前這一切,視若未見,他也不用隨員,自己恭謹的站起,雙手捧著密約文本,做出鞠躬的姿態,奉給世鐸。今天他從 踏入會場起,就一聲咳嗽也未曾發出,每一舉動,都是沉穩有力,仿佛在場的這個伊藤博文,不是那個已經幾乎燃盡生命之火的日本第一人傑!

世鐸只是苦笑,除了苦笑,他這個時候還能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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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世鐸背影離開,伊藤博文身子抖動一下。一聲劇烈的咳嗽頓時就從胸腔當中爆發出來,伴隨著咳嗽,更是一口紫黑色的血沫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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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博文無力地揮著手。也不顧被驚動的那些正湧出來的列強公使:“回家……回家……我對得起這個帝國了…………對得起了…………剩下的,已經不是人力,而是天命…………徐一凡他,他會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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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下得了手哇…………”張佩綸搖頭苦笑。

“為 了對付我徐一凡,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賣地?這樣的中樞,還有讓他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麼?這黑沉沉的天空下,總算還有一個老子!該讓天下知道。氣數已經徹底 變了!下面就是該用什麼樣的方式。給這個朝代蓋上裹屍布而已!…………現在幼樵你可以確認了,這天下。是老子我的了!”

徐一凡負手而立,喃喃自語。他語調也不甚高。卻讓灑脫如張佩綸也有忍不住行禮拜伏地衝動。

氣運這東西,是個很奇怪的玩意兒。當天下所望都系於一人身上的時候。這個人在別人眼中,自然就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大帥…………天與人歸…………”半晌之後,張佩綸才擠出了這麼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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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呆呆的看著那耆草,燈火將他瘦削佝僂的身影投在了窗上。

千 秋萬載都要如此,可大清,還有千秋萬載麼?列祖列宗在上,大清最後一個藩國朝鮮---今天已經割了出去。愛新覺羅.載不孝若此…………可是不這樣,如何能 對付那個徐一凡?但願列祖列宗庇佑,大清從此勵精圖治,能重整河山----徐一凡已經要謀朝篡位了,已經將八旗子弟賴以為生的制度在兩江摧垮了,大傢夥兒 也該醒醒,拿出全部精力本事和徐一凡鬥了吧!

但願依克唐阿、宋慶可恃。

但願日本軍隊可恃。

但願白鬼子列強可恃!

但願他那些帝党臣子可恃!

列祖列宗在天有靈,庇佑我愛新覺羅.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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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輩有此賣國求榮之心。我等壯士,豈無奮起幹戚之意!臣也不才,唯衛國大業,不幹於人後,揮師北上而再,業已進迫旅順。執依克唐阿,更分兵四進,全我國朝東北之地,更欲克服朝鮮以南倭人殘師盤據之地,誓不與倭師共戴一天!

天下者,朝廷之天下也,士大夫之天下也,國民之天下也。國賊頑張,則天下足可奮起共聲討之!臣也不敏。願為前驅。禁衛軍一日不去。則天下一日安若泰山!望天下忠義豪傑之國士,忿然隨徐某而起!

唯望朝廷。速斬禍首世鐸以謝天下,依克唐阿此輩。念其禦倭不無微功,或可貸其一死。除盡奸諂。整軍經武,再與倭人再決勝于白山黑水之間!外敵國賊不去,則臣之鼓呼,一日不可稍停!臣徐一凡率禁衛軍八萬健兒,特此通電天下!一片忠心,達於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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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是朝廷當真簽署了此密約----這有很大可能,地方上關注此時局勢的人,誰不知道朝廷的大敵不是日本,而是這個徐一凡!密約簽署,聯日以解決朝鮮徐一凡部 偏師,可以給徐一凡不敗威名很大打擊。到時候這密約就算大白於天下,大家也不是還瞧著。雖然讓熱血之士齒冷,讓地方離心傾向更甚。但是至少緩了一口氣,朝 廷現在可是只顧眼前了!徐一凡在兩江一下摧垮八旗根本,是真真正正,捅在了讓朝廷瘋狂起來的腰眼上面!為了壓倒徐一凡,他們當然能不顧一切!

可是徐一凡卻在此局當中,又走了先手。突然揮師再度北上,解決了遼南的依克唐阿所部,朝鮮偏師背後頓時就有了依託,日本新敗,能保住南朝鮮地地盤 就算不錯,還想北上來對付徐一凡?徐一凡一下將棋路走活,更重要地是,徐一凡完全佔據了大義名份,而朝廷則成了人人喊打,這國,豈是隨便能賣得的?現在徐 一凡虎踞南北兩處要衝,南占財賦之地,北又扼住京師帝都咽喉,逆取之大勢,已然成了氣候。朝廷一時已經無兵可用。徐一凡這個時候,要做地就是等待地方督撫 們表態----尤其是南方諸督撫。只要聲勢一成,再整理一下內部,和願意投靠的地方實力派達成協定,那個時候,就是徐一凡南北對進,叩問鼎之輕重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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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上下,一時震驚得失聲。風氣開通的沿海省份,兩湖這樣地天下腰肋之地。這風潮頓時就翻騰不休。每個人都在等待,在猜測,在盤算,在考慮如何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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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僅是這些地方實力派。就連外國列強,都被徐一凡的舉動震驚得心旌動搖。大清這個緩慢,遲鈍,庸懦的帝國,居然還有這麼一支有行動力的新興力 量!徐一凡戰敗日本陸軍,已經讓人大掉眼鏡。但是他轉眼就去了兩江。在列強的評估當中,這支勢力就是一加強版地,有野心的李鴻章,而且更是這個老舊帝國地 不安份因素。這個徐一凡,肯定是將他全部力量都集中在內鬥當中。而列強現在需要的是清帝國的穩定,需要有力量來制衡俄國在遠東的擴張。徐一凡既然是不穩定 因素,列強就轉而考慮利用已經戰敗地日本。而且依照其政策的慣性,繼續對清帝國的中樞表示支援。一時間,他們還沒有和徐一凡打交道的意願。而是將精力集中 在了迅速了結清日戰爭。重新在東北亞佈置牽制俄國力量的主要任務上面。

讓他們沒有料到的是,徐一凡居然再度揮師北上。一下解決了依克唐阿,並很有可能佔據整個滿洲和朝鮮。並且表現出了一定要捍衛此地地堅強意願!這可是擊敗了日本大部分陸軍的強大力量啊!

更何況,徐一凡此舉。已經將他們的佈置全盤攪亂。日本不可能再和徐一凡分個勝負。他們也不會允許日本和徐一凡在東北亞這要害之地再戰一場,給俄國以可乘之機。

計畫已經完全被打亂,怎麼辦,怎麼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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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盤子開出來了,天下協餉!他動兵北上,仍然是國戰。這開銷,不能他一個人承擔,各省都要協餉!盤子開得頂大的上了三百萬兩,頂小的也有四五十萬。徐一凡用這個手段,來迫使天下督撫開始選邊站隊!

這邊,就是這麼好選的麼?縱然是徐一凡現在已經有了咄咄逼人的氣勢,更營造出了逆取的大局。北京城那些傢伙,也望之越來越不似人君。現在北京城裏頭,那孤兒寡母,不知道該怎麼個抱頭痛哭呢!

可這天下,就這樣的快要改朝換代了?大家當了兩百多年的滿清臣子,一下決裂,還真需要勇氣。而且這徐一凡的力量,已經足夠了麼?

要 做出這樣的抉擇,真是痛苦!最幸福的還是那些死心塌地要做大清忠臣的督撫們,尤其是旗人督撫,就算是他們沒力量去挑戰徐一凡的禁衛軍,各自省份那點防營, 不夠八萬禁衛軍塞牙縫的。可是也能打定主意。你徐一凡變了天,老子下臺就是。就算要老子殉了,就兩個字,領教!他們反而不管那麼多,看到這最後一份天下協 餉的電報。就乾脆宣佈大家散了,該過年過年,該收錢糧收錢糧,該發財娶小妾就忙自己地事兒去,徐一凡和朝廷將來如何,管***那麼多!

但是每個知道局勢地人都切切實實的知道。隨著徐一凡揮軍北上遼南。這天下,已經徹底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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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鐸一怔,笑著招呼:“復生,進來進來!難得你還想得到我!”

譚嗣同緩緩走進來,站在那裏卻不坐下,只是深深朝世鐸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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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直起身來,昂然道:“大人是厚道人,譚某為了國家金甌無缺計,出此下策將此間和約動向盡告徐一凡。此是公義,不可廢也。然則將大人傾于此等境地,卻是私憾,不得不特來向大人請罪!”

世 鐸愣在那兒,突然放聲大笑,笑得淚花都出來了:“復生。坐,坐!你也真是厚道人!你就是不說。徐一凡就蟄摸不到這裏消息麼? 知不知道,我地筆墨老夫子昨天晚上就不見了,還抄了和約副本走!你為的什麼,我很明白。說實在地。我謝謝你,能讓我擺脫這種局面!誰還想當這個軍機領班大 臣?我尋思著,回去以後,帶著兒子孫子去自己莊子上學種地,到時候兒萬一家產啥的都沒了---徐一凡也不至於亂殺人,到時候兒。什麼都沒了,我們還能夠著 飯碗!你這不是害我,你這是救我世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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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鐸一笑擺擺手:“朝廷要是有這膽氣殺人,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世老三死不了,誰不明白我是頂缸的,殺了我。不怕旗人寒心?不怕還忠心的大臣寒心?了不起丟官去職罷了。就算不丟官,我也准定不幹。實在是無能為力,幫不上忙哪!”

他朝譚嗣同那裏湊湊。笑道:“這下咱們后黨算是徹底臭了,上邊兒也該明白。咱們沒辦法對付徐一凡!要想振作,就得用你們這些新人。復生,你向徐一凡通傳這裏消息,也未必沒有這個借力的心思吧?”

一句話說得譚嗣同身子一震,定定的看著世鐸。表面上世鐸是個庸懦無害地官僚老頭子,還有點旗人太爺的閒雅氣度。可是他在官場沉浮這麼多年,鬥大勢鬥不過徐一凡,可是這官場門道,他如何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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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生此舉雖有私憾,可是再來一次的話,晚生還是會這樣做…………”到了最後,他只是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世鐸只是一直微笑:“我什麼時候說過怨你了?世老三從頭到尾都是實心實意謝謝你復生的!不過復生,我就問一句話。你們得大用了,能挽回這個局面麼?”

一句話就將譚嗣同問入了更深地沈默當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艱難的吐了一口氣:“…………如果是徐一凡走的路對,他贏。我走的路對,我贏。晚生能答復的,就是這麼一句而已…………”

世鐸搖頭苦笑,譚嗣同的話裏頭地遲疑徘徊,他如何聽不出來!不過這個時候也沒必要細問下去了,氣數如此,人力有時而絕。可是總有人不甘心,那就隨便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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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擺脫塵世間一切煩惱了,叫我如何能不高興?”伊藤博文笑著說完,用手朝腳下一指:“徐君。這是亞洲大地…………”

徐一凡低頭下顧,目光穿雲破霧,只看著那蜿蜒曲折地海岸線,看著起伏的高山大河,看著這廣袤無垠地東亞土地。這片大地面向著無垠的太平洋,孕育誕生了多少人傑。多少傳奇!

“…………鄙人一生地夢想,就是將這片大地掌握在手中,可是現在…………”伊藤博文搖搖頭,笑看徐一凡:“交給你了,徐君,請你做得比我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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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博文大笑:“你我都是一代人傑。不管出現還是湮沒。一靈不昧,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摸出懷錶看看:“到時間了。該走了…………徐君,你地對手。又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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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山滿推開僕役,沖進伊藤博文的房間,就看見這位日本地人傑,最後的依靠,一身乾淨地和服,擁被坐在那裏,背靠著軟枕,臉上猶有淡淡的笑意,似乎已經了無遺憾。

可是可以明顯看出,伊藤博文的身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跡象!

頭山滿身子一晃,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日本…………陸沉了!”

光緒二十一年正月初一,徐一凡通電天下,舉世震驚。

而日本帝國首相伊藤博文,病逝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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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 實論起真相,不過就是如此。徐一凡既然已經在篡清路上走到緊要關頭,那個朝廷中樞的方方面面細節,就要儘量掌握在手中。大勢已成,營造大勢的時候兒,不妨 大砍大殺,最後鼎革之際,如何儘量平穩,儘量少傷損一點國家元氣,卻是一門技術活兒。多瞭解一下朝廷那孤兒寡母的心思,瞭解他們有那種可能應對的手段,只 有好處,沒有壞處。特別是徐一凡在遼南下出了這麼驚天動地地一手棋,北京城不可能沒有反應!瞭解他們可能會做地動作,將來就有針而對之的手段。這幾天秀寧 應召來得頻繁,徐一凡問地,無非也就是這些事情,而秀寧也是知無不盡其言。

對於秀寧來說,挽大清末世氣運那點癡心妄想,早就煙消 雲散。她見識在當世男子當中都算不凡,但是在徐一凡面前,也只有藏拙的份兒。天知道這個傢伙怎麼對當世世道人心,潮流所向,甚至世界大勢,都知道得這麼清 清楚楚地!秀寧此時唯一所求,也就是希望徐一凡一旦鼎革,旗族能安穩渡過,不要蹈史上那些末世龍子鳳孫的命運。
徐一凡處理江寧京口兩處旗族,已經算是改朝換代地空前仁政了。十年賦稅加倍的懲戒,也讓民間多少出了口二百年被他們騎在頭上的悶氣。秀寧留在江 寧,一方面守著老弟弟,一方面如果滿城那頭,有旗族實在含冤負辜,被街上無賴子趁機落井下石欺侮的事兒,也得便向徐一凡抱怨幾句。一般來說,實在太過分 的,徐一凡順手就傳白斯文,讓他關照一點兒。其他的聽了也不過笑笑:“受點欺負,只怕難免,不是這樣,只怕他們還難融進大民族裏頭!人哪有一輩子走上風 的?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知道點世道艱難,對他們沒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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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別人預料的不同,滿城不僅沒有多了幾萬具路倒屍,反而大多數都能夠著飯碗。當然也有一等不成器的。死也要守著太爺架子。這等人餓死了。就連旗人自己都不可惜!

江 寧旗族如此,自己老弟弟也至少面上看起來沒那時那麼顛顛倒倒。秀寧已經少了很多那時的悽惶。感念徐一凡在兩件事情上面都高抬了貴手。對於宮禁裏頭那點事 情,秀寧真的是都合盤托出了。對於旗人親貴會怎麼應對眼下這個局勢。秀寧也是盡其所能的給出了自己的判斷,雖然大多時 候。徐一凡不過是對她的判斷只淡淡的聽著,也沒表示什麼激賞,仿佛除了北京城權貴內情值得重視以外,其他秀寧自己地意見,有也罷,無也罷,也就是那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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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寧的臉沒來由的一紅:“大帥…………我在想,這次大帥的那位結義兄弟,名聲在北地只怕也是扶搖直上了,后黨大臣,再沒理由掣肘他,應該讓他放手施為了吧?”

徐一凡笑笑,一口白牙耀得人眼花:“好事兒啊,我還真想看看,我這結義兄弟,到底有什麼長進沒有!”一切障礙,他徐一凡算是無意當中幫譚嗣同掃除了,如果這樣還扶不起那個朝廷,譚復生啊譚復生,你也該死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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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還是聰明人多啊…………”徐一凡只是淡淡的附和了一句。事態發展到如此,早在他料中,也沒有想像中那麼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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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督撫們選邊站完了,請願意在我這邊的,到江寧城---或者隨便什麼地方,大家會一會,後方穩固了…………幼樵,到時候我只怕不得不違背諾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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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卻看著棋盤,淡淡一笑:“…………進北京城。也許,到時候不需要違背諾言,這個煌煌大清,就會轟然倒下…………我實在看不出,他們還有什麼辦法,能重振這殘山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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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如果說還有 最後一點威信的話,都已經給甲午求和,和戰勝反而割地,丟得乾乾淨淨。現在大清上下,似乎陷入了狂躁的狀態,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情,都浮上了水 面,被時代的暴風掀起落下,所有人都在睜眼觀看,這場暴風的盡頭,到底將是如何一種場面,是涅盤重生呢?還是這場暴風,將一切都吹成灰燼!

可是誰都知道,這天下,已經到了不變不行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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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的這些文告。既表明了他求變刷新的決心,接過了當年洋務派的大旗,又讓大清中上階層吐了一口氣,這徐一凡倒也不是太平天國一流的人物。大家算是明白了,這徐一凡真地是志在天下!不僅帶兵打仗,已經是大清無人能敵,自己更是有一套全盤改良刷新的文章在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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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這個年節也沒有閑著,也是在新年新正期間,光緒下了刷新改良求是詔。凡是對大清現行制度有意見的,不論士庶商民,都可上奏,京城科道,六部九卿,都有接受此等奏章並轉奏朝廷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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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 廷手忙腳亂的一堆詔書發出來,讓人眼花繚亂。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些詔書的作用就一個,和徐一凡爭奪人心!唯一值得重視的就是一個,以練兵備倭名義,調宋 慶入京,並準備募練新軍,這是在做武力上應付徐一凡挑戰的準備。宋慶倒還罷了,可是這新軍要募練,有人才麼?有錢糧麼?最重要地是,有時間麼?

雙方就差扯下最後一層面皮,朝廷詔書當中,不提徐一凡名字一字,而徐一凡地文告裏頭,也沒有朝廷的半分干係。兩邊都仿佛在做著準備,最後分出一個勝負出來!

這條路地盡頭,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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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坤一疑惑的看了譚嗣同一眼,譚嗣同卻是一臉地坦坦蕩蕩,到了最後,劉坤一只是跌足:“復生啊,康南海是個荒唐人!幾十年宦海沉浮,熱衷小人老頭子見得多了,要是有點本事膽色的小人,那更是可怕,你可要盯他緊一點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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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好久沒有這樣臉臭得跟大便一樣了,楚萬里這個時候都不敢開玩笑。只是規規矩矩的坐著。良久以後,徐一凡把那份電報顛來倒去的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宋慶這個老小子,就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現在還是這麼一副死腦筋!”
張佩綸一笑在旁邊解勸:“大帥。宋軍門也不過是去電來通報一下情況,也沒什麼特別大不了的。何去何從,想必宋軍們心裏有數吧…………”
徐一凡歎口氣:“算了,剛才我說的那是氣話…………宋慶還是個直漢子,不失質樸軍漢的本色。他從一個大頭兵給朝廷提拔到現在這個位置,算得上受恩深重,要是說投靠我就投靠我了,只怕我也要低瞧他一眼…………這話別傳給聶功亭聽到!”
他自我開解了兩句,卻又忍不住罵了起來:“他媽地,老子現在倒寧願宋慶是一個反復小人!也沒想到,劉坤一居然這麼老當益壯,在直隸,連自己老命都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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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 坤一老頭子,在兩江無所作為,整天就是唯唯諾諾地不管什麼事情,養生的興趣比治政地興趣大。沒成想,到了直隸,卻豁出老命,不僅湊了萬把人的隊伍,維持住 直隸秩序不墮於大亂當中,更致電宋慶,要和他親自一晤!毅軍南下直隸,所有費用他全部承擔,而且還對宋慶動之以情,他們兩個頭髮都白了,給後世人安一個貳 臣地名目不好聽!

徐一凡的確是小看了這位曾國藩帶出來地湘軍大將之一,湘軍以書生領鄉農,一幫經世派書生遂成安定天下的大業。是儒家文明在近代煥發出地最後光輝之一。經歷了如此大時代的人物,怎麼小瞧得了!雖然無力回天,但是豁出老命,給徐一凡添添噁心還是勝任有餘。

宋慶來電,不過就是詳細稟報了劉坤一勸解他的意思,順便詢問解送開拔款項的人到了沒有。電報中沒有半點違逆徐一凡的意思,可是電報字裏行間背後隱藏的那點帝國末世老將犬馬戀主。猶豫瞻顧的意思,卻是表露無遺。

站在徐一凡地立場,自然可以叱責這麼一個沉淪中國氣運二百年的王朝,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可是在這個時代,以宋慶的出身,這種心思,再自然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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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徐一凡板著臉走來走去,張佩綸只有笑著繼續解勸:“……大帥。劉坤一就算到了綏遠,也不見得能有什麼用,六十四歲的人了,就能擋住這大勢?為劉峴莊惜啊…………當初曾文正公,帶出來的都是人才…………”

徐 一凡猛的轉身:“我才不管他能不能擋住呢!大勢如此,就算宋慶反復了又怎麼樣?到時候無非就是打過去而已!我想少動點刀兵。少傷損一點元氣,他們不樂意, 我也沒有辦法!這大清,老子是篡定了!只要自己實力強,管他們能湊出什麼個陣容來!凡事我從最壞的地方打算起…………禁衛軍整頓編練,必須馬上加緊!李雲 縱楚萬里,錢現在也有了。能給地我都給。半年之內,禁衛軍六鎮。必須成型!老子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我只要六鎮強兵!到時候。了不起一路打過去!你們,全 部給老子下到部隊。像在朝鮮那樣拼命練兵!那些顧問,也都給我趕到部隊去。不夠,老子再給你們請!要人才,那還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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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縱 和楚萬里都啪的起立,站得筆直。李雲縱默默行禮,表示他領受了這個任務。楚萬里也啪的行禮,可是他總要饒上句把句多餘的話兒:“…………大帥,我們辛苦一 些沒啥,可是上次突然抽張旭州他們北上,打亂了整訓計畫,孔茨老頭子生氣了,說大帥不尊敬他,正請病假閉門生氣呢…………”
徐一凡哼了一聲,沖著楚萬里大喊:“你去搞定這件事情!現在我心情很不好,你少廢話!門在那邊,你給我出去!”
李雲縱和楚萬里出了門兒,徐一凡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坐下來。發完脾氣,感覺好多了。他發脾氣也是選物件的,自己一手栽培出來地,打幾下罵幾句,反而親近。那些投靠過來的,就擺出一副如對大賓的樣子。特別是楚萬里這傢伙,罵他等於沒用,樂得先圖個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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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佩綸默不作聲的聽完徐一凡發作,這個時候才勉強笑道:“大帥,其實不用這麼急怒,事情始終在大帥掌控之中,只要我們自己做好了,還怕什麼?充實整頓禁衛軍六鎮,大帥做得很對…………”

徐一凡歎了一口氣,擺手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擔心北京朝廷能有回天之力了?運去英雄不自由,氣數如此,十個劉坤一再加十個宋慶也翻不過來的…………只是帝國末世,總有一些英雄殉葬,我只是在想,我這條道路,到底要有多少血色打底?我那五哥,他還在京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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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縱和楚萬里出了門口,李雲縱就瞧著楚萬里摘下軍帽靠著門聽了聽,然後回過頭來笑道:“沒事兒,大帥的脾氣,發過就算完,現在不又沒聲音了?他發火的時候,站個一溜三道彎,聽著就是…………”

李雲縱淡淡地看著楚萬里,轉過臉去:“我從來沒怕過大帥發火,倒是你,不罵不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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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縱搖搖頭,再不理他,大步走遠。楚萬里咂咂嘴,聳聳肩膀,自己在那裏嘀嘀咕咕:“不去就不去,犯得著這樣麼?眼下大業雖然華麗,可是總是太血 腥了,就算大帥想維持住也是如此,北京那幫傢伙,只怕巴不得拖著所有東西給他們殉葬呢!他們那頭,什麼英雄,也給他們糟蹋沒了,譚嗣同,劉坤一,我看誰也 沒有好下場!這個時候,慈悲心是沒用地啦…………居間讓自己找點其他樂子,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又回頭看看簽押房緊閉地大門:“大帥那個結義兄弟決沒有好下場…………大帥是真沒想到,還是裝傻?…………算了,不如看洋婆子去,想著這些事情,腦仁兒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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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為冷笑一聲:“復生,怎麼有空過來?一過來就說康某人操切魯莽,南海愚魯。不知其詳!”

劉 坤一卻沒什麼客氣的。指著康有為大聲道:“康南海,你說說看。這個起團練新軍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這個籌謀本來就是你和復生兩個做的,我本來就不以 為然,這些人練得出什麼新軍!復生還老成一點,毅軍動向未明之前,提也不提這個事情,就算要練,他也有步驟,分批集中,分批裁汰,說句不客氣地話,這新軍 練起來了也歸我劉老頭子統帶!誰也和我爭不了這個去!我不怕別人說我攬權,老頭子什麼沒見過!一句話,北地不能亂!老頭子孤心苦詣,為的也就是盡這最後一 點血誠!”

他今兒來是準備撕破臉了,起新軍的事情,朝廷當中知道細微曲折的,不過就寥寥幾人。瞧著他們一到,康有為這個態度,他宦海沉浮幾十年,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這位當初震懾天下的湘軍之末世老將帽子底下白髮飄動,意氣昂然,指著康有為不管不顧的大聲痛斥:“只要老頭子還在,就還能盡把子氣力!就連南邊徐 一凡,也要顧忌老頭子一點,更何況是你!那點拳民,看起來聲勢浩大,槍聲一響,他們不夠看的!老實一句話,不管你打什麼主意,現在都包包紮紮收起來!一切 事情,等老頭子從毅軍那頭回來再說!我已經傳下軍令,誰再敢圍各地官署生事,各地防營,一律開槍。誰敢把拳壇設到北京城左近,還是一律開槍伺候!”
劉坤一一席話說得痛快淋漓,康有為只是聽得臉色鐵青!他想硬抗,卻有無從抗起。劉坤一地威望資歷,還有他現在手底下一萬幾千兵,他康有為拍馬也趕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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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 晌之後,康有為才冷笑一聲:“劉老大人,就憑藉這一萬幾千烏合,能擋住徐一凡禁衛軍八萬麼?再說了,復生馬上要在朝中大加興革,沒有實力為後盾,這興革, 就做得起來麼?當初曾文正公以一在籍侍郎能編練十五萬湘軍,收拾天下,我等就未必不如古人!老大人,事急如此,行些非常手段,正是其時!學生敢問老大人一 句話,就是一切如老大人所願,老大人能否外鎮徐一凡,內則大舉振興朝綱?”

劉坤一一掀鬍鬚,還沒說話,譚嗣同就臉色難看之極地大 聲道:“南海,你這話過了!我等苦心安此社稷,意圖挽狂瀾於既倒。這是堂堂正撥弄風雨!新軍我是一定要練的,但是卻不是將直隸之地推入大亂當中!越是危急 之世,我等越要秉直道而行,成敗利鈍,付諸天意,只求無愧於心也就罷了!我們是來收拾河山的,不是反而將天下弄亂!你轉告你那些袖中人一句話,劉老大人的 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就算毅軍指望不上。要練新軍。不經過我,也絕無可能成事,就這麼一句話,南海,其速醒乎!”

康有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而譚嗣同只是死死的看著他。康有為再也沒有想到,一向隨和不計較,很有些書生氣的譚嗣同居然如此強硬,更向他宣示,要將不管練新軍的主導權,還是刷新朝綱地主導權,都要拿在手上,而他康有為。不過只是偏裨輔佐地命運!

什麼時候,這譚復生就像截然變了一個人?是和徐一凡學地麼?要攬權,要做事。要成大業?

他想說什麼,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嘿嘿冷笑,推門而出,揚長遠去。他康南海豈是甘於偏裨地人,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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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之內,譚嗣同和劉坤一靜靜而立。譚嗣同突然朝劉坤一一抱拳:“劉老大人,南海不過性子傲了一些,還是顧大局的,學生說地話。他聽得進去。只是 面子下不來罷了。說句非放肆的話,此只有我等包攬把持了,我在軍機理中樞之事,劉老大人鎮住直隸,事情還是有可為地…………”

劉 坤一淡淡一笑:“復生,我沒看錯人…………當初曾文正公起兵,胡文忠公就送他四個字,包攬把持。國勢如此,也就剩下我們這點孤臣孽子了…………我老了,只 能有一分氣力盡一分氣力,其他的,還要指望你…………說句難聽點的話,你是在徐一凡那裏歷練出來的,最知道他本事,對付他,也只有指望你了!本來老頭子還 擔心你有點書生意氣,現在看來,卻可放心不少…………”

他語調蕭瑟,神情也是淡淡的:“…………毅軍那裏,老頭子今日就動身,等會兒復生陪我去我辦事的衙門那裏,幾個心腹部將給你引薦一下,我不在直隸,他們聽你調遣……”

劉坤一淡淡的一句話,就等於將他不在直隸時候的兵權全部讓給了譚嗣同!現在他既是事實上地領班軍機,一切重要奏報公文,都要經過他手。再加上劉坤一的那些兵,如此重權,在直隸之地清朝二百多年,就沒有幾個人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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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坤一只是苦笑:“…………老頭子這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你我都知道,我們大有可能幹的都 是些無謂地事情,可是總要努把子氣力事不知的王公大臣?交給文廷式他們只會耍嘴皮子的?交給康南海這等荒唐熱衷的人?此去綏遠,不知道怎麼的,老頭子總覺 得自己回不來了…………萬一有個什麼不測,我這輩子是活夠本了,其他的事情,還望復生你擔起艱巨!老頭子就一個期望,大勢或不可挽,但復生你要竭力保住皇 上的安全!當臣子幾十年了,不能瞧著他們沒下場!”

此時此地,譚嗣同只有肅然一揖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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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的德**人——確切的說是整個歐洲地軍人,誰能沒有英雄情節。徐一凡白手起家,神話般崛起的歷程,以一人之力戰敗一國,以孔茨為首的這般 顧問誰都看在眼裏。為傳奇般地英雄所懾服,不論華洋,都是一樣的。這幫顧問,但凡是接受了續聘條約留下來的,誰心裏不清楚,這是打算將後半輩子的榮辱都綁 在徐一凡的戰車上頭了——他是要取代清帝國皇室的!參與打造一個新帝國,盡情的施展自己不得志的才華,享受尊嚴榮耀與富貴——誰不是這麼想?他們這幫被趕 出軍隊的老鄉紳,後半輩子的一切,還不是都指望徐一凡來給

孔茨這次本來還想拿拿架子,維護一下自己超然地位,徐一凡不給面子——他在原來那個時代,洋鬼子見得多了,歐洲那些洋人,在他那個時代越來越像個死撐著面子地破落戶。他可沒瞧見白皮膚就膝蓋軟的壞毛病。

楚萬里也同樣不給面子,也不和他說禁衛軍到底有多需要他,求那麼一下,直接就是問他,想要榮譽,要富貴,老實跟著徐一凡混吧!話都直指人心了,還有什麼好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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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動員他們北上與張旭州會合,在毅軍看來,那是今後去吃肉的好事兒。款子一到,就可以開拔。不少軍官還私下表示,款子沒到也可以走哇!這次開拔費,大家可以不要。

可是偏偏不知道宋老軍門怎麼想地!

照 理說,遼南輾轉大戰下來,宋老軍門早該對朝廷死心了。可是直隸新總督劉坤一一封電報過來。宋老軍們竟然眼眶都紅了!說什麼他都搖頭。只是說還想見老朋友一 面,今後怕是沒機會了…………雖然宋老軍門沒說要投靠朝廷的話。也讓大家繼續準備行裝,隨時準備開拔。可是萬一老軍門給劉坤一說動了怎麼辦?大家都急得搓 手,卻是沒法子。宋慶在毅軍當中,是他們長輩,是他們父兄,也是嚴帥。他做什麼決定,大家也都得跟著呀!

這個死了半截的朝廷,連拳民都想指望,還有什麼好捨不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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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慶這老小子又在搞什麼?想投靠又扭扭捏捏,這是男兒大丈夫,坐言起行,大事當前,還有什麼好徘徊瞻顧的!要是定了跟徐一凡走,老子一到,你就該馬上動身。要是決定投靠朝廷,就該一見面就將我袁世凱打死在城門口!這樣子袁老子才佩服你算條漢子!

他狠狠一揮馬鞭,冷笑道:“不休息了,我這就去見宋軍門!我想軍門大人,總不至於不敢見我們禁衛軍的人!” 那中軍官要牽袁世凱地馬頭。袁世凱卻哼了一聲:“要麼帶老子去見宋慶,要麼就把老子打死在這兒!老子不能誤了徐大帥地鈞令!走,還是不走?”

那中軍官手僵在那裏,臉如土色。這差事看來要辦砸了!眼前這矮胖子是軟硬不吃

宋軍門哪宋軍門,您這是何苦呢…………既是苦了我們,又是自苦於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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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憑藉這群名臣猛將,打平了太平天國,換來一個咸同中興。三十年後,這些名臣猛將幾乎凋零乾淨,就剩下一個劉老頭子,還在為這大清奔走!

譚嗣同嘴唇蠕動,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最後只好搶步上前,深深拜倒。

“老大人,保重…………即使說不動宋慶,也要善保此身。您是大清柱石啊!”

劉坤一微微苦笑:“下馬上馬太麻煩,我就不扶你了…………老啦!復生,你放心,宋祝三就算投了徐一凡,也得客客氣氣的將我送回來…………唉,此時此地,能盡一分心力,就盡一分吧…………以後地下見了曾文正公,我不能說我幹瞧著大傢伙兒垮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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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老臣去了!這拳民,萬萬用不得!”

譚嗣同站起身來,知道劉這句話是說給他聽的——如果宋慶真能南下,他又何必要用拳民來練新軍?

孤心苦詣的支撐這一切,就為了實現自己經天緯地的理想,到底值得不值得?還是從一開始,自己認定的這條路,就走錯了?

只是現在,哪里還有回頭的餘地?

這短短的猶疑,不過在他心頭一閃而過。緊接著他就倔強的抿緊了嘴唇。劉坤一已經戴上帽子,再不回顧,在幾十騎的簇擁下嘩啦啦的向西而去。那些送行的部將一起湧上,拜倒趁埃:“大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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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國門打開,自給自足經濟圈被打破地情況下,逼得大傢伙兒的錢要不就買地,要不就得開當鋪錢莊。江南地本來就 少,買地積累財富慢且杯水車薪。當鋪錢莊兩者是共生的,錢莊是把資本吸進來,當鋪是把資本貸出去賺利息,分散而且高風險。比起洋人那些現代資本地集中高速 運轉,比起來真是天差地遠!

世界到了這個時代,各國資本向現代工業化資本轉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有地國家成功了,有的國家失敗了罷了。日本算是一個半成功地反面 教材。中國人民族性就是聰明,雖然寫不出奧爾格.弗裏德里希.克納普那種指導後進國家工業化成功道路地經典煌煌巨著《國家貨幣論》,可是誰還不明白區別就 在於一個有著強勢政府主導,能起到一定保護本國資本,本國工業化的作用,而大清不僅軟弱,恐怕連這個概念,中樞地糊塗大佬都不怎麼清楚!

清末人心思變,很大一個程度也是在這個方面求變。
在 這個時節,徐一凡出現了。大傢伙兒雖然慣性般的和徐一凡鬥了一下,不過也是怕他窮瘋了,又要爭天下,會對兩江財力竭澤而漁,讓大家都沒好日子過,比起這 樣,不如就在大清體系裏頭混混呢。也有一定程度低估了他力量的因素在裏頭。交手一番才發現,徐一凡是一個比大清中樞強硬百倍的統治者!

強 硬也就罷了。更主要的是,是隨他而來,已經展現給天下看的。南洋華僑財團北洋洋務集團加在一起,數額巨大,在大清無可匹敵的資本力量!徐一凡坐擁數萬禁衛 軍。更是對日戰爭的勝利者,他地武裝力量也在不斷擴充當中,他更沒有向外人服軟的習慣。在南洋就敢向洋鬼子開炮!這些現代資本,在他的保護下,會煥發出如 何巨大的力量,可以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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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哈哈一笑:“說得好!你們的本分,就是支持我。而我的本分,就是保住這個國家的尊嚴!保住這個國家治下子民的富足平安!兄弟自問本心,一路行來,還沒有違背這個準則,所以才走到如今這一步…………”

他緩緩放下了手中酒杯,負手站了起來。席間所有人全都揚著臉,凝神靜氣的聽他說話。大家下了這麼大本錢,也無非就是聽徐一凡說幾句話而已。外面鞭炮喧天,鑼鼓動地,晚晴閣裏頭,卻是安安靜靜,呼吸可聞。

“…………國運衰微已極,大家都看在眼裏。徐某不才,此身就是要挽國運於既倒!國運具體到大傢伙兒的身上,就是家運。沒有強國,關稅不在手裏,土 地不在手裏,就連財富,都不在自己手裏!徐某所做一切,就是要守住這個國家的元氣罷了!兄弟知道大傢伙兒的意思,既然來了,就說一句爽快話…………一筆勾 銷。咱們從頭開始!在徐某治下,對大家都是一視同仁,只要你們履行了你們的職責,徐某自然也要對你們善盡保護之責!這個天下,自問誰最能守護住這個國家, 徐某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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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淡淡一笑,又換了個話題:“…………再告訴大家一件事情。江南之地,關稅獨立之事。已經有所眉目。和外國人打交道,自問整個大清,沒人超得 過兄弟我…………總比兄弟辛辛苦苦在朝鮮東北打贏了,還要割地賠款的某些人強吧!不僅江南關稅獨立有望。就是原來百分之五的關稅,也不是沒有商量………… 當然,這一切都要要更富足的國家。需要更強大的軍隊,需要大家追隨我一心同力。好好地把這個國家整治好!一切自身的權益,都要靠我們自強而求得。沒有實力 和自尊。別人理你個屁!目光總對於內,壓制之。摧殘之,敲骨吸髓之。對外就是軟弱退讓。這樣的中樞,能保住這個國家權益那才真是有鬼!”

這 句話更是震得滿座目瞪指責就不用說了。反正兩邊就差徹底撕破臉了。就算他在這裏大喊光緒是王八蛋,慈禧是老妖婆。大家也不過就是聽著,還要擺出一副聽到了 真理的表情。可是江南關稅獨立,並有可能提高百分之五關稅的消息,卻是如此驚人!這就代表,如果徐一凡說的不是假話,那麼列強對於徐一凡地行為,已經有所 諒解支持,並且拿出了這等具體的行動!天下強軍在他之手,南方督撫多站在他的船上,再有列強諒解支持,這天下,就等於已經在他手中了!

要說徐一凡說地是假話,也不太像,一路行來,他做了多少讓人以為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這天下,真地是鼎革在即了?

再思及現在北方傳來的消息,那裏地一團混亂軟弱的樣子,只有幾個孤臣孽子在苦苦支撐局面,氣運誰屬,恐怕已快,站起來舉杯:“為大帥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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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這個大勢,我宋慶再是糊塗,難道還看不清楚麼?說句實話,就算南北勢均力敵。可毅軍卻是三番五次在徐大帥手裡成全下來的,就算我宋慶對朝廷是受恩深 重,可不能不為手下兩萬子弟著想哪兒,無非歸於徐大帥麾下!兩萬毅軍,隨時準備進至遼南,和禁衛軍會合。這兩萬子弟,改編禁衛軍也罷。另成營頭也好,我宋 慶是絕無成見。我毛七十的老傢伙了,還在意什麼官位不成?毅軍交出去,也算是了了老頭子的心事,就可以包袱收收。回山東蓬萊老家去養著啦…………

可是袁老弟有沒有為我宋慶想一想,我宋慶是大清出來的人哇!人老了,未免也有些念舊,錢財官位不在乎了,可有地事情還得求一個心安理得!

徐大帥行事,向來是光明磊落,沒人能指他的脊梁骨,要不然他怎麼能到今日!劉峴莊給老頭子來了電報,要老頭子稍稍緩一緩,等他來了再走。 \不見老朋友的面。做賊似的逃了,不僅我心裡過不去,這也是壞了徐大帥的名聲!好像咱們乾地不是為國家全朝鮮之地的正事去的…………老頭子還是有點念舊 哇!

劉峴莊的來意老頭子也多少明白,是想咱們毅軍南下,去穩住直隸局勢的——現在那裡亂得邪性。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麼麼蛾子!老頭子的打算,也不瞞著你。君子絕 交,不出惡語。徐大帥我毅軍是跟定了,可劉峴莊也是為的正事來,老頭子準備給他留幾千兵。讓他帶回直隸,也全了幾十年君臣名分。還有之意!

這幾千兵,他日徐大帥北上。再不會和禁衛軍兵戎相見!留下來的人老頭子都交代好。真到那一天,一看到禁衛軍的軍旗。就脫號坎放兵器,絕不會對禁衛軍一刃相加!

什麼話,老頭子都從心裡倒出來了,袁老弟體諒也罷,不體諒也罷,我就這麼個老丘八脾氣,一輩子不討好。為了求心安,也知道傷了大帥地關愛之情,到時候,老頭子去江寧跪門,去請罪!袁老弟,再等幾日罷! ”

這一番話說出來,讓袁世凱再多的話也不必說了。宋慶七十多歲的人了,真老糊塗了不成?所謂留幾千兵給劉坤一,他難道不知道大帥現在就是想把直隸的所有兵馬 都掏空麼?到時候兵給了人家,怎麼擺佈就隨著別人了,原來軍官一換,當兵的還不是在哪個營頭都吃餉錢。多了幾千兵給劉坤一,到時候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變數 來!

鼎革在即,從龍之臣都在力爭上游,這個時候都在爭著建功立業。宋慶他己非要疑於徐一凡,非要將這兩萬毅軍子弟在徐一凡心中打入另冊,他袁世凱有什麼辦法?

這等一輩子帶兵地老丘八,心裡打定了主意,那是說服不來的…………全君臣之意,顧朋友交情,不是在這即將天翻地覆地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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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有心於時局的人,包括南方督撫。第一反應,這就是徐一凡幹的。他終於開始動手砍朝廷的頂梁大柱!有地人憤懣不平,合肥閒居李鴻章在暗中幫助徐一凡去信 各地督撫,請協餉保住朝鮮之後。這次卻馬上怒氣沖衝的給徐一凡寫信,得天下你就得就是了。天下人誰還看不出你的心思,現在已經優勢在握。你又何苦行此不仁 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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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老頭子更是反應激烈,海幾家洋報地版面,破口大罵徐一凡。如此心狠手辣之輩,天下人人得而誅之!各地督撫,應認清楚徐一凡的真面目,同氣連枝,共同扶保朝廷,將徐一凡趕下台!

但是更多的人,卻是震懾。特別是已經選擇了在徐一凡這裡下注的地方實力派。反而心中讚許也說不定。雖然這事情名聲是不大好,可是要得天下,不干些 臟事兒怎麼可能?如此果斷地去掉朝廷一支柱,說不定他們還在心中暗讚徐一凡帝王氣象,豪傑手段呢。 \朝廷越弱,則徐一凡大業越可能成功,他們在徐一凡身上下的注越不會白費。要是徐一凡心慈手軟,他們當初就不會跳上徐一凡地船!朝廷贏了,他們這些人還能 有個好?

除了幾個人在憤怒叫囂,南方輿論,竟然對這件事情有點寂然無聲。大家都在忐忑的看著兩江督署地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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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卻是滿腹鬱悶,莫名其妙就背了這個黑鍋!劉坤一死了倒也沒什麼,反正他徐一凡債多不愁,早就是亂臣賊子了。而且明顯這事情,也是震懾了一下天下人。也不見得壞到了哪裡去。可是他就是沒幹這事兒啊!

委屈倒也罷了,最要緊的是,他竟然一時理不出頭緒出來。到底是哪方面勢力干了這件破事兒——劉坤一那點實力,一推就倒,只是看他什麼時候出手推罷了。犯得 著去搞暗殺?大勢又不是靠暗殺來推動的…………到底是哪幫王八蛋?這件事情生。北地必然有一番大變,等於是將他穩住局勢,整合南方,獲得列強諒解之後,一 舉北上推翻清廷的計劃完全打亂!

這事情說好處有好處,大家對朝廷地絕望更加深了一分。那些列強也就更加不能相信清廷還有穩住亞洲局勢的能力,到了後來,還是只有求到他的頭上。他和列強之間,尤其是英國,已經開始有所溝通。 \只是等著最後談判

說壞處就是北地局勢,一下脫離了他的掌握!萬一糜爛,他還要花費更大的氣力去最要緊地是,他連攪亂局勢的是哪隻手,還弄不大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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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宣懷低頭挨罵,其他人也不敢插嘴。徐一凡也知道己這火得有點無名。手撐在桌子上面極力的平息這胸中氣息。

也不能怪他有點失態。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種極力掙扎出頭,光腳地不怕穿鞋的心態。那時候局勢越亂越好,越是紛亂,他越有機會出頭。現在已經是他這條逆而怕的就是一切事情失去掌控!

張佩綸看看徐一凡臉色,一笑起身:“大帥,一點小事就如此失態,這又是何苦來哉?是咱們幹的也好,不是咱們乾地也罷。反正劉峴莊已經故去了,現在還是籌劃以後的事情吧…………”

他容色也嚴肅了下來:“大帥,行百里半九十,什麼事情,都不可能如預料中一般展…………當初楊士驤作亂於最危急地時刻,大帥不一樣應對如常?現在大帥怎麼就有點沉不住氣兒了呢?”

徐一凡一震,閉上眼睛點點頭:“幼樵,說得好。\我這是爬得越高,生怕摔得越重啊…………杏蓀,剛才我語氣重了一點兒,你別見怪。”

盛宣懷一笑起身:“大帥,何出此言!我等也是因為行事太順利了,不免有些忘形。總想著北地再怎麼折騰,也翻不出大帥的手掌心,懈怠了一點兒。屬下回去這就佈置,今後北地不管是一舉一動,都呈上大帥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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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轟然領命,屋子裡頭氣氛總算鬆動下來。只有楚萬里皺著眉毛。苦苦思索:“到底是誰,乾了這件事情?北地經此一變,又要朝什麼方向變化?那些傢伙,行刺劉坤一,到底想得到什麼?”

這懶散的楚狐狸難得這麼開動腦筋,聽到他那喃喃語,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他,接著又看向徐一凡。

徐一凡聳聳肩膀:“沒有足夠的情報,叫我怎麼判斷?北地地一舉一動!乾了這麼大一件事情。總得跳出來撈好處。那個時候,就能知道是什麼傢伙在那裡出賣風雲雷電了!到時候,老子總有辦法對付!現在,也只有等著看而…………現在,最惶急害怕的不是我們。而是那個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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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踉踉蹌蹌的下了轎子,臉上淚痕猶未乾。

劉坤一死訊傳來。光緒數次召見他,每次召見問對,君臣兩人都是對視下淚。

朝廷氣數衰微,竟然到了這等地步!直隸總督。居然在己轄境內遇刺身亡!

北京城裡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徐一凡幹的!除了憤怒。更多的卻是害怕。俗話是家貧出孝子,國難見忠良。可是大清這個時候兒。卻是家貧出忠良,國難見孝子。不 少宦囊豐足的京官,藉口雙親老病,死乞白賴非要開缺回家奉養,朝廷不准,就己開溜。六部九卿,還有各個京城衙門,一時間走了不少。要靠著俸祿吃飯,回家就 得瞪眼挨餓的,則只好當忠臣了,頓在北京城,口口聲聲說要當大清的末世純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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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幾次召見譚嗣同,都是痛哭流涕:“朕要兵!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幫朕把這兵練出來!你要怎麼刷新,就怎麼刷新。\你要怎麼改良,就怎麼改良。朕都從你!只要在半年之內,給朕練出十萬兵出來!”

劉坤一去前,將己兵權留給了譚嗣同。他地部將感念老帥恩德,對劉坤一最後的佈置是奉命唯謹,現下只聽譚嗣同的調遣。大清現在最後的實力,最大地權力,就這 樣陰差陽錯的落在了譚嗣同身上。要練兵,無論如何繞不過他這個實力派。光緒把所在了他地身上,而譚嗣同在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肩頭的擔子是如此沉重,幾乎讓 他承受不住!

是不是劉坤一早有不祥預感,也感到這擔子是這樣地沉重,才毅然出行,其實是一心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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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練兵,就得籌餉,就得用人才。康有為所一力支持的借大盛魁的勢力練兵,看來是在所必行了…………就算借大盛魁的勢力拉出一個架子出來。後續的餉呢?十萬新軍,一年光是維持費用就是一千五百萬兩以上,到哪裡開這個源?

源無法開。就只有節流。節流最大的指望,就是那些旗餉開支…………停了旗餉或打折減半給,都是天大地動靜!事到如今,難道只有冒這樣的風險了?如 果真的能練起兵來,也許已經無人能威脅到他譚嗣同的地位了吧。是不是乾脆就藉此破釜沉舟,將朝局痛痛快快的全部刷新改良!

鳳凰涅槃,或能浴火重生…………他一直希望能團結大多數朝中人,穩妥地進行改良事業。現在看來,要挽此危局,也只有放手行事了!這樣的動盪,已經脆弱到了極點了朝廷,能承受得住麼?但是徐一凡可沒有給他留下太多時間!

想到徐一凡,譚嗣同心里傳清兄…………再沒想到,你能行出暗殺劉老帥的手段啊…………我譚復生真是!只可能是你。也只有是你,因為只有你,在這件事情上會得到最大的利益!

傳清兄,我身負劉老帥臨終重托,我已經別無選擇。只有和你作對到底!不管採用什麼樣的手段!

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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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為臉色鐵青,眉毛一挺就要說話,卻被韓老爺子在後面拉了一下。康有為一下頓住,狠狠一抱拳:“復生,你要包攬把持,那就請便!反正我也不和你爭這個!”

譚嗣同臉色也同樣變成了鐵青色:“南海,這不是敘交情地時候,我們這是在死中求生!明日我就請聖上正式下旨,起團募練新軍!”

康有為重重的哼了一聲,也不和譚嗣同道別,顧地揚長而去。韓老爺子卻是朝譚嗣同深深一揖,再追上康有為的腳步。

兩人去後,譚嗣同幾乎一下子就癱軟下來,掙扎著走進書房。這個時候,他腦子空空的,什麼氣運鼎革都沒想到,卻只是想到了王五。

“五哥啊五哥,我和傳清兄看來是越走越遠了,你夾在中間,到底選我們哪個兄弟呢?不要選我…………五哥,南下吧…………也許兄弟正走的,是一條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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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法。只有變了!要不然。整個大清。只有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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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既然要變。權既然要集中在製度局當中。這權力誰屬。就是重點了。后黨現在拿不出什麼頭挑地人物。世鐸去後。一時凋零。而劉坤一又將他手頭兵權留 給了譚嗣同。大家幾乎可以確定。今日大詔下後。譚嗣同板上釘釘地要領這制度局。主導這場末世變法。兵權。為政之權幾乎集於他一人之手。他和徐一凡這兩兄弟 倒真是這末世地兩個最耀眼地人物。有好事地人。已經給他在背後上了二皇上地尊號。也不是沒有有心人挑弄其間。可是光緒對他地信任就不用說了。就連慈禧老佛 爺都傳出話來。什麼關於譚嗣同地話都不要在她面前說。她什麼都不聽。你說了也是白費唾沫!

太和殿中。種種羨慕、嫉妒、敵視地目光。就集中在站在二品班次里地譚嗣同身上。而譚嗣同一身朝服。誠心正意。目光只是集中在自己地鼻尖上面。好像絲毫在意不到她已經成了滿朝百官注視地焦點。

眼見得就要走到自己人生地顛峰。為什麼自己卻殊沒有半點喜悅。沒有半點躊躇滿志。只覺得有一種想放下一切負擔地衝動?

路都是自己選地。沒得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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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勢浸弱。風雨飄搖。國朝聖聖相承二百餘年。不能毀在朕地手上!咸同年間。洪楊亂起十四省。更有文宗皇帝北狩熱河。那時更是山河破碎。但還不是靠著曾胡 左李諸名臣良將奮起。打造了中興之局?朕對爾等有此同樣期許!中興名臣。就在爾等之間!變法強國之舉奏效。爾等必與大清天下同始終!朕又何吝高官厚祿以待 功臣?”

上面地光緒言辭懇切。彎著腰說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譚嗣同站在班中。卻覺得自己似乎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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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詔已頒。大清江山之重。朕就託付給譚大人了!譚大人。老成故去。新賢命世。萬望譚大人。不要辜負朕之期許!”

說到這裡。光緒竟然在龍座之前。深深一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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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腿一軟。重重地跪在地上。說話地聲音已經帶著了嗚咽:“臣敢不盡心竭力。繼之以死!”

劉公去前重托。聖君以國士待我譚某。也只有以國士報之。成敗利鈍。還有什麼重要地?傳清兄啊傳清兄。此刻開始。我們就已經是真正地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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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朝廷變法大詔地消息。上午大朝會頒發。下午就傳到了兩江。除了北京城地局中人。旁觀地人倒也沒那麼震動。

首先。這擺明了要不是徐一凡地存在。這變法朝廷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推動呢。天下已經有了徐一凡這個選擇。再臨來抱佛腳。誰還在意那麼多?無非就是瞧著看他們會變出什麼花樣來罷了。

再則一點。北京城裡頭。種種勢力盤根錯節。還有旗族這麼一個大包袱。想變法。談何容易!還真不如徐一凡這樣白手起家。進了北京推倒重建簡單。

大家沒有選擇地時候兒。寄希望朝廷變法來應對這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現在有了選擇當初為什麼早不變法去了?

這天下地事情。歸根到底還是一句話。朝廷和徐一凡之間。決出一個勝負。就能決定這天下地走向!

朝廷拿出了變法地這最後一招。徐一凡又豈能幹在那裡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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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臉上倒是沒有什麼喜色:“賀個什麼呀。無非就是去討價還價地。國家弱。有地事情還得看他們臉色。想想就是憋屈!現在他們不和我談價錢。難道還那隻剩 半口氣地朝廷談價錢?能穩住亞洲局勢地也只有我了。小鬼子都被我揍了個半殘廢!這些我都不是太上心。意中事耳。我總是覺得。北京城上頭。醞釀著一場說不出 是什麼地狂風暴雨!再看看。再看看吧時代變化。總會有一場殘酷而華麗地落幕大戲。就怕血色太重了啊我已經告訴袁世凱了。怎麼也要把五哥接出來!”

沒有王五。他徐一凡早就變成草原上地一堆狼糞了。如何能有今天?北京城現在局勢莫測。他王五頂著徐一凡義兄地名頭。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吃!現在譚嗣同還能照拂於他。到了譚嗣同自身難保地時候呢?風潮一下將他捧到了浪尖上面。徐一凡對他地前景。不看好得很。

聽徐一凡提起王五。張佩綸卻沒有接口。這牽涉著他們三兄弟地事情。外人如何好說?徐一凡和譚嗣同以金蘭之份。現在卻站在不同立場上角力。天下對於 這個大好八卦話題。早就傳得紛紛揚揚了。說什麼地都有。公義上頭。他們這些幕僚什麼話盡說無妨。可是這兄弟情分如何顧全。外人還是少插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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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道忠一翻身坐了起來。瞪著張佩綸:“我是忠臣!張幼樵你不要臉!我不跟你說話徐一凡。你不過打著改良時局地旗號蠱惑人心。朝廷現在也變法了!我看你還能蹦達幾天!到時候。兩江督署裡頭坐著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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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淡淡一笑:“幼樵。難道我還會為難他?別捆了。打發走了乾淨。不走也隨便他哼哼。朝廷變法。我還真想讓全天下看看。這變法到了最後。會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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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卻冷冷地看著他:“幼樵。我這不是害中堂。是救他!朝廷現在抓著稻草都當是救命地繩索。他們哭求中堂出山來對付我。中堂出山還是不出山?我惡人當到 底。中堂也救好交代了好吧。我就看看誰還敢擋在我面前!得天下。除瞭望。還要有威!哪怕是我兄弟擋在面前。我也會將他推開!誰也阻擋不了我!”

徐一凡卻不知道。張佩綸臉上激憤。其實是在心裡頭鬆了一口氣。對於譚嗣同北上這件事情。徐一凡一直表現得有點游移徘徊。好像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對付 他。要逆而奪取。豈能兒女心腸!現在既然下定決心拿譚嗣同當敵人對待。說明徐一凡已經狠下心來了。要在這逆而奪取地道路上面走到底!

至於李鴻章。他地確是除了徐一凡之外。最有威望地人了。比起譚嗣同。他能給徐一凡製造地麻煩更多許多。誠如徐一凡所說。他派兵去保護李鴻章。這是 幫中堂下台呢以前徐一凡不想做得吃相太難看。不知道是不是他心底還有點政治潔癬還是什麼。現在他莫名背上了這個惡名。終於決定狠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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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佩綸地一番作態。徐一凡心底明白得很。可他還得順勢而為。到了他這個地位。也只能做符合他身份事業地事情了。兄弟反目。背負天下罵名。要做足夠心狠手辣地事情得天下地代價。就是這些?

真他媽地累哦。

這個時候。徐一凡腦海當中浮現地不是皇圖霸業。卻是李璇洛施杜鵑她們嬌俏地臉。在這些天真可愛地女孩子地膝蓋上沉沉睡去。也許就是最好地休息吧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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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定睛一看。落了架子:“復生。你怎麼來了?”

皇上頒下變法大詔。自己這個兄弟得瞭如此大用。街市裡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他兩個兄弟。一個在兩江已經是兩江王地地位。還傳言要奪了這個江山。 還有一個現在人送尊號“二皇上”。這是什麼地位!他王五不想得兄弟們什麼好處。這段日子加倍地深居簡出。只是心裡自豪。瞧瞧我王五地兩個兄弟!

徐一凡奪江山。他覺得沒什麼錯兒。歷史上頭改朝換代多了。瞧瞧現下這個大清朝廷。做地那叫一個什麼缺德事兒!徐兄弟打贏了國戰。他們居然還要賣朝鮮!

只是他還有一個兄弟。是要保這大清江山地

夾在兩個兄弟當間兒。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復生這麼高地位。這麼忙地大事兒。怎麼深夜來找他?

譚嗣同從暗影裡面走出來。王五目力好。一眼就看出譚嗣同臉上地憔悴出來了。只是一雙眸子還是黑沉沉地。裡面似乎多了無數地東西。

他對著王五勉強笑道:“五哥。我就不能來找你了?兄弟是一世地。當官兒不過是一時地”

王五拿起衣服披上。攔住他地話:“那就別多說了。不管什麼事兒。先陪五哥喝兩盅。打完拳。再活活血到了五哥這兒。就把心寬上。五哥沒事兒求你! ”

譚嗣同苦笑:“五哥。喝酒不急。兄弟是有事情來求你地”

“什麼事兒?”王五眉毛一挑。譚嗣同如今身份地位。求上門來還不知道是多大地事情呢!別地沒有。王五命還有一條。

譚嗣同微微嘆息了一聲。從袖子裡取出了一疊紙頭。遞到了王五手裡。王五接過一看。臉一下就拉了下來。

“兄弟。你塞給我這千把兩銀子是什麼意思?”

譚嗣同笑笑。臉色蒼白:“五哥。這是我地俸祿。乾淨錢兄弟沒其他什麼意思。就是想求五哥離開京城。去江寧吧。傳清兄會照應好五哥您地。”

王五隻是瞪著他。

譚嗣同笑容越發地蒼涼了起來:“五哥。兄弟現在被推在風口浪尖上面。主持這變法大業這事業。不知道要牽動多少盤根錯節地勢力!一旦跌落。就是粉身碎骨!到時候。兄弟也照應不到五哥您了。傳清兄勢力大。又念舊。一定會把五哥照應得好好地五哥。咱們就此別過!”

王五一把將銀票塞了回去。掉頭回屋:“你走!你走!我王五守著一個破鏢局子。高攀不上你這二皇上!你到時候摔得粉身碎骨。推上菜市口。我還能給你收屍。棺材我幫你出了。用不著你給錢!”

譚嗣同捧著銀票。眼睛裡頭淚花閃動。他焉能不知道王五留在京城就是為了緩急之間能為他這個兄弟出一把子氣力?現在說得兇惡。真到了自己推上菜市口地時候。來劫法場地還是王五!

可是真到了他和徐一凡兵戎相見地時候。王五在兩個兄弟其間。又如何自處?

造化弄人啊

王五走了幾步。回頭認真地看著呆在那里地譚嗣同:“兄弟。五哥只有命一條。哪個兄弟危難我幫哪個。你和徐兄弟。都是好心為這個國家地人。我雖然是 粗人。可也知道。還是那句話。徐兄弟有兵有將。用不著我。可兄弟你卻不一樣!也許我沒多大用場。可到了得拼命地時候。我不含糊!徐兄弟要是北上來了。我還 能居中說合一下。徐兄弟這個面子得賣我!”

五哥啊。我和傳清兄從來沒有私人地恩怨啊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只能說是大勢所然!

但是這個時候。和王五說這個。又有什麼用呢?

譚嗣同笑笑。將銀票收回了袖子裡面。笑道:“成。咱們都不提這個了好麼?五哥。今兒兄弟陪你痛痛快快兒地喝兩盅!”

光緒二十一年乙末年。變法大詔頒下。這個時代最為殘酷而華麗地一場大戲。已經在東亞大陸上拉開了帷幕。戲中地所有人。都在向著那最後不可知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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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擺擺手:“沒什麼.走之前。回家看你老姐姐了沒有?”溥仰自從請假復歸之後。就少了很多以前那種沒心沒肺地愣頭青味道。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深沉了許 多。當差也更加仔細小心。只是眉宇當中常有鬱鬱之色。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這對旗人姐弟。徐一凡是覺得略微有點虧欠地。不過還是那句老話。各人地 路。都是自己選地。沒得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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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裡頭。徐一凡卻早將那些雜念拋在了腦後。這次上海一行。就看自己能還一個什麼好價錢了.這邊大事底定。北上大業。就在日程表之內了.北地地情 報。還沒有匯總過來。可他就是有一種預感。血色烏雲。已經籠罩在直隸上空。從劉坤一之死開始。一場空前大亂。也許就在眼前!

時間緊迫啊.也是時不我待。不自覺地。他腦海中就浮現出譚嗣同地面孔。這個書生。現在就已經被時代捧上了風口浪尖。

復生啊復生。你有這個預感沒有?你又將如何應對?不論如何。你別牽扯著五哥!我們兄弟兩個。都虧欠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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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次去上海談判,能談出個什麼結果來,他也根本沒指望,大英帝國,現在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日不落的威或,正在頂峰,全世界都在佈置他們的 棋局,承擔著全世界的責任。他一個遠東新起的小小軍閥,說實在,在大英帝國的棋局當中,到底佔多大分量,還是不要太高估的好,哪怕來了一個首相特使,現在 英國的各種特使滿天飛,在這個地方調停,在那個地方煽風點火,也沒什麼太稀罕的。一份約見談判的電報,看得他就是冷笑,盎格魯撒克遜全球帝國的矜持和所 焰,全在紙上。

他幾乎也能猜到這位首想特使到遠東來秉承的意圖,大清帝國看來要溜簷兒了,日本也殘廢啦,對俄運東的封鎖空出了一塊出來,英國的主要力量並不是在遠東,在這時他們需要重新佈局,維持穩定的局勢。

他徐一凡要崛起取代清國,可以,大英帝國可以樂見其成,但是睛定要他徐一凡掏出更多的東西,讓出更多的利益,牢牢的綁在大英帝國的全球利益戰車上面,如果他能答應,大英帝國也不在乎給他一些支持......

可是,他就能答應麼?

穿越到這時來,他所做的一切,有一個底限,就是歷史不能不能比他示到的時候更壞,說起來有些矯情,可是這也是基本的堅持。條件合適,不是不可以談,畢竟現在這幫高昌廟佔著絕對的上風,未來這個國家的發展,也需要良好的國際環境。暫抱抱英國這條粗大腿,也沒什麼壞處。

如果那幫傢伙條年開得太過分,他徐一凡也只有謝謝了。反正談判只要一開始,就證明大英帝國至少在遠東已經將他視為棋局當中重要的一極,這次談不出結果,還有下次嘛,隨著事態發展,他就不相信大英帝國在遠東不做出讓步!

說 到底,推翻眼下這個已經去了半條性命的大清,他已經是不需要外力的幫助,和英國談判,也是為了他擔心的另外一件事表,眼下這局勢以展,有著向外一個危險的 方向快速滑落的趨勢!這次談判,他其實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向這幫白鬼子證明,他徐一凡有收拾這片土地任何亂局的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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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拳民力量,他也沒什麼好害怕的,東郊民巷幾十個洋鬼子衛隊,再加上一點烽餘客串的武裝人員,居然抵擋了幾十萬拳民圍攻百天,哪怕是冷兵器對戰熱兵器, 拳民稍有組織和戰鬥力,東郊民巷根本撐不過一個禮拜去,八國聯軍上陸,唯一對他們有效抵抗了一陣的,不是拳民。而是聶士成所部和北洋武備學堂的那些學兵。

現在聶士成已經是他小北,北洋武備堂的學兵被他搜羅得乾乾淨淨,在他苦心佈局之下,直隸可戰之兵幾乎被他清除乾淨。在軍事上,他已經佔據絕對優勢,所謂按而觀釁,以待時機,無非就是等待譚嗣同他們變法革新失敗,大清中樞交最後一條路走絕,就可以正式鼎革天下。

他 個康有為,就沒安什麼好心,就是想幫這個又熱衷又沒節操,最後還無能的傢伙上上位——其實沒康有為,譚嗣同本事比歷史上暴漲十倍也 沒什麼好怕的。大清中樞,實在是腐化無級到極處,而這幾百萬旗人的包袱,更是跳不過去的坎兒,除了將大清連根推倒,在體制內絕無半點能刷新改良成功的可 能!

這一尺之水,只要時機一到,就可以一躍而過!

可是偏偏讓他料想不到的是,這注定是失敗的戊戌政變,不知道怎麼,就和香教拳民丐事的庚子事變,牽到了一處!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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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 史上八國聯軍入侵,東南五省自保,其時東南數督當中,並不是沒有人想取大清而代之,可是大傢伙兒互想看看,都是對著洋鬼子不敢對抗的慫包,誰也不像能順應 天命的樣子,還不如在清體制下湊合著過呢,他徐一凡到時候一旦選擇自保,好不容易拉上船的南方諸督,只怕就馬上離心,他徐一凡也不 過尋常人耳,並不是這個未世的最好選擇。這等時代大潮的威望下一旦失去,再挽回來,不亂咬等到什麼時候!

戰,那是一個最為簡單的選擇,也是熱血一湧就能做出的決定。保住自己時代旗手的名望,哪怕戰得山窮水盡,只要大旗不倒,也終有問鼎天下的期望。 、

可 是時代已經不是中國內部自己改朝換代的時候兒了,他奮起而戰,以他相對於列強的薄弱實力節節而戰,俄國深入東北,為了限制他們,那日本可能就這個機會從絕 境當中復蘇,他甲午一戰苦心孤詣,就等於白打。這一業化浪潮的末班車,就在中國大地的一乍混戰當中無可挽回的錯過,這民族的元氣,還不知道要傷損多少!

能不走到這一步,就要盡最大努力,不走到這個境地當中去!

事態有點失去掌握了啊......前路的變數,在不知不覺當中又增加了那麼多。這條路,哪怕已經看得到盡頭了,還是這樣千難萬險啊......

他徐一凡,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為一世都是盡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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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搖頭苦笑:“......我是擔心北地現在的局勢啊......”他剛才心思用得太深,這話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張佩綸年著徐一 凡,那份北地情報匯總,他自然也看到了,對於徐一凡如此憂心忡忡,他忍不住怎麼笑道:“大帥,此是好事啊!自古用此散亂民間社會力量者,少有不敗事的,朝 廷也是病急亂投醫了,譚嗣同,書生耳!北地越亂,豈不是大帥的機會以越多?他們干那些事情,咱們瞧著就是了,到時候天下還不是指望大帥來收拾局面?現在就 恐他們在這裡頭陷得不夠深,不夠快!大帥要是為這個憂心,大可不必,現在咱們要做的,不過就是冷眼旁觀!”

在一般意義上,你張幼樵是對的,可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看啊,......你是不知道讓他們鬧大了,到底會攪出一個什麼結果出來!

徐一凡在心裡頭苦笑,忍不住問道:“幼樵,你說我們現在就提兵北上,收拾北地亂局,可不可以?”

張佩綸一片,奇怪的道:“大帥你怎麼想到這個上頭了?按而觀釁,這釁還未曾起,怎麼可以輕動?大帥天下原則上局,就是要將朝廷逼入絕境,讓他們自己手忙腳亂當中將最後一條路走絕,現在一切都如大帥佈局當中進行著,怎麼大帥反而就心急起來了?”

他正色朝徐一凡一揖:“我張幼樵也曾是大清臣子,可是時逢末世,不得不背棄朝廷,尋找一條出路!大帥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天與人歸,我張幼樵才不惜貳臣之名, 為大帥參贊機要,眼見得就是最後一步了,大帥以前做對了那麼多事情,怎麼現在就按捺不信這最後一躍了呢?現在朝廷最後一口氣示曾絕,南方督撫勢力還示整合 完畢,禁衛軍雖說六鎮,可是還未最後編練完成,還不待時機成熟,貿然北上,一旦有挫,不知道還要增添多少變數!”

這是因為老子料到了戊戌政變,沒想到這庚子事變也很有可能提前發生!徐一凡惡狠狠的在心裡頭想,眉毛皺成了一團。

嗨, 這一路走來,自己也早該預料得到,這世上就沒什麼輕鬆的事情,既然事態脫離掌控了,無非就是再想辦法將事態掌握回手中罷了!袁世凱這小子對大局似乎有著天 然的嗅覺,居然不隨毅軍北上,而電告自己要潛入直隸左近,探察北地亂局到底向什麼方向發展,看來這小子又要立一個大功了,歷史上面 出名的梟雄人物,果然都小看不得......

自己必須要提前有所動作,將這大出意料的變數,再控制起來!唉,又得忙一陣子了,還不知道要死多少腦細胞呢....

徐一凡咬著牙齒狠狠的想著,突然他重重的拍船欄杆,對著天空大喊一聲:“啊啊啊啊~~~~~~~~~~~真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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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的代價,不是自己的命,是別人的命
sap 23.02.2010 til 26.02.2010, 26.03.2010, 15.04.2010 til 30.04.2010, , 02.08.2010 til 08.08.2010, 10.08.2010 to 12.08.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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