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妾們你看我，我看你，默然不語。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她會惶恐不安。跟大戶人家簽了約，她的生活就才有着落。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怎樣營生。
終於，一個姬妾打破了沉默，說道：「這丫頭冷冰冰的，看着就討厭，遣她回去吧。」
聞言，她只有微微的失望，畢竟已經試過太多次了，早有心理準備。大戶人家各有不同理由，反正就是不要她。她知道自己也有責任──她沒有笑，也沒有說好話，不懂討人歡心。若是由她挑人，也不會挑中自己。
默默轉身，也不哀求，就走回元大娘──就是他們叫的牙婆，她理解的人口販子──的騾車去，等着又被訓一頓。
然後，有人叫了一聲美珠。
過了半响，又走了幾步，她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叫她。美珠是她根據小說裡傳統丫環取名法取的老套名字。當然，不是賈寶玉那種丫環的名字改得比小姐還要小姐的方法。
是陌生的聲音。
循聲望去，見到眉開眼笑的元大娘。元大娘算是個好人了，雖然每次她給挑剩，元大娘都會訓她一頓，伙食也不好，但至少她沒丟下她。她的身邊站着一個應該是錦衣華服的男人──恕她還分辨不到錦衣華服和粗布麻衣的分別，在她眼中，衣服只有舒適不舒適的分別。
他無視一眾姬妾向他福身行禮，嬌聲道「王爺」。他只是看着她，眸裡有她不能理解的熱烈和激動。不能理解，卻似漩渦緊緊吸引住她的心神。
她知道，他留下了她。因為元大娘的歡喜笑容，也因為一眾姬妾的悔恨神色。
「王爺，美珠本來並不賣身，但若是您的話，她定是千肯萬肯的。誰不知衛王深受聖上寵信？哪府的丫環們不是做夢也想着能在衛王府做事呀？」元大娘笑呵呵地說，向美珠打了個眼色。
她明白元大娘在暗示她這是個好人家，故意點出眼前這王爺人有錢有權有勢，跟了他就能過好日子。
她做丫環是想找個着落，以勞力換取安身之處，這種大僱主自是求之不得。可賣身……她還是跟以前一樣捨棄不了自由，儘管她很清楚眼前人是個好歸宿，他也看來打算做她的歸宿……
終於，她掙脫了王爺眸中的漩渦，福了福身，「美珠見過王爺。多謝王爺肯讓美珠簽約進府當丫環。」
她垂着頭，看不到王爺的表情。
良久，沒聽到王爺的答話。也許他會生氣她不識抬舉，趕她走吧。
等待中，她見到一雙蓮足移向王爺，看衣服下擺，該是剛才眾姬妾之一。
「王爺，這美珠您若是不要，不如給香蘭使喚吧。」那姬妾甜美的聲線中帶着笑意。不知怎的，她覺得那香蘭不是真心想要她作丫環使喚，反似……在激王爺開口，而且是要激王爺留她而不是趕她。
人人都不急，元大娘可急了。剛才聽王爺的語氣是要美珠當姬妾，雖然不知美珠是哪裡給王爺看中了，但是給她的賞錢定是不少的。那美珠相處了幾個月，雖不特別討喜，但也乖順聽話，會幫着做些雜務，感情算是不錯。她若有個好歸宿，自己看着也高興。而且此事傳出去了，哪個丫頭不來找她介紹，盼着沾點好運，也能飛上枝頭？跟在王爺身邊，即使當個丫環，也比姬妾的丫環強！更何況給王爺看上當姬妾？
元大娘連忙開口替美珠補救，「王爺，美珠那丫頭不懂事，以為當王爺的夫人也得簽約，叫您笑話了。」笨丫頭，說得這樣明白，該曉得忙不迭答應了吧！
「多謝王爺抬愛，美珠願意當您的夫人。」這次那丫頭反應倒是挺快，元大娘滿意地笑。接着的話卻差點讓她暈倒，「但美珠只簽約，不賣身。」
衛王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美珠。她低垂着頭，衛王看不清她說話時的表情。他面上先是驚訝，然後是恍然，最後是失望。元大娘以為衛王要趕人了，他卻回道：「既然如此，你以後跟在我身邊，每月領夫人的月錢，不用簽約了。」
元大娘才鬆了口氣，那衛王頓了頓又道：「你何時要走就走，任何人不得攔你，包括本王在內。」
天哪！這是甚麼跟甚麼？美珠犯傻，怎麼這個得皇上稱讚有倚馬之才的衛王也陪她犯傻？
「還有，美珠這名字不適合你。你以後叫……夢荷吧。」
元大娘暈到在地前，瞥見王爺身畔那個叫香蘭的夫人臉上閃過了然的笑意，耳裡聽到的是熟悉的美珠那清冷的嗓音：「謝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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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稈裡的美珠
sap 17.05.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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