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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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夏校園紀事》
作者:席絹
類別:言情小說

羅蝶起
孟觀濤


精華片段:請按【全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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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票身處炎難中的可憐人們終于明白爲何校董大人會在昨日以噴射機的速度辦好出國手續,前去喜馬拉雅山雲游了;原來那位奸詐的老人家早早就料到會有這種結果,所以脚底抹油溜掉了。

  而,校長大人,被封爲全臺灣最年輕、最美麗、最優秀的女校長棗羅澄昀女士,喔,不,人家才三十四芳齡,叫她小姐還是比較妥當些;此刻臉色黑得連包公都自嘆弗如,正在大肆破壞觸手可及的任何物品。

  「我不允許!我不准!馬上收回聘書!我不許那個無賴踏進我的學校一步!王書!立即打電話叫那個人明天不必來報到,聽到沒有!」她一雙火眼金睛正四下找尋王秘書的踪影,不知她老人家縮在哪一個角落避難,可是怎麽掃視也看不到那阿婆蹣跚的身影。

  她就不相信有八十公斤「噸位」的女人可以平空消失。

  掃視,又掃視!看到的依然是那群抱頭鼠竄的教職員以及衆董事們!

  忽地!會議室的大門輕悄地被打了開來。

  羅澄昀的利眼刻不容緩地拋去一道「死光」。居然有人膽敢跑到外面去避難!太不尊重她這個堂堂的校長了!不會有錯的,一定是王秘書那個阿婆。

  真不幸,屢猜屢不中是美麗校長胸口永遠的痛。

  站在門口,首當其衝的,是一名穿著「展鋒高中」有口皆碑的美麗女子制服的十六、七歲少女。那一臉的安適恬然,視滿地瘡痍于不見的冷靜功夫,教全會議室的「老人」們自嘆弗如之餘,更是竪起大拇指稱贊。

  「好了,好了!大家休會五分鐘,快出來吧。」躲在少女身後那名五十來歲、八十餘公斤的阿婆兼 書很好心地將可憐人們召了出來。有護身符在,她天塌下來也不怕,救人要緊。

  百來人爭先恐後地涌出大門,人人在經過少女身邊時紛紛投以感激的眼光,脚下像穿了輪鞋似的,溜得非常神速。

  「校長,你們母女倆好好聊一聊,要開會時打電話通知一聲,我們會往樓下的教學中心吃早點。」最後離去的王阿婆 書在關上門前,很盡 書職責地提醒著,幷且惹來一記白眼。

  母女?沒錯,她們是母女,而且全天下唯一能克得住羅澄昀這枝特級辣椒的人就是她那寶貝女兒。

  說起來羅澄昀也亂慚愧一把的。自小到大都是傲視方圓五百里的大美人的她,至今當上校長也榮登「最美麗女校長」的寶座,以此類推,三十年後她依然可以獲得「最美麗歐巴桑」的後冠;不是她自負,實在是天生麗質難挑剔,回眸一笑百花慚!這麽美麗的女人,怎麽可以生出平凡的女兒?

  對!相貌平凡的女兒!這就是羅澄昀愧對女兒的地方。每每看到容貌與自己相似,姿色却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女兒。她都想感嘆造化弄人;如果女兒一點也不像自己,她還可以告醫院給他抱錯了女兒,但老天連這一點希望也不給她。唉!唉!唉!

  一定是因爲愧疚沒有把女兒生得漂漂亮亮,才會讓女兒制得她死死的,對!一定是!所以女兒管得住她,幷不是什麽羞于見人的事!

  羅蝶起拾起地上的幾份會議文件,瞄了神游傻笑中的母親,暫時不予以理會。走到會議桌旁,因爲看不到完好的椅子,索性靠坐在桌沿,仔細推敲是哪一條討論事項讓母親發火。

  九月了,夏天的時日步入苟延殘喘期,沒有理由母親的火氣還那麽旺;秋天快來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她得提醒母親克制一點,爲臺灣所剩無幾的森林留一條生路,別動不動就噴火。

  哦,有了。想必是這一項。

  羅蝶起笑道:

  「媽。「他」要來我們這兒教書?外公好神通廣大.居然找得到他,連濯宇也一同由K中轉來咱們學校。那麽明年的升學率就會是利多長紅的消息;這值得你用發火的方式以茲慶祝嗎?」

  羅澄均瞪大一雙明媚杏眼:

  「升學率好不好是我的問題,上學期我已重金禮聘幾位名師加入陣容。爲什麽你外公硬要挖他來?他打的什麽鬼主意?蝶起,如果你手中有他的電話,請告訴他,聰明的話就別踏進我的校園大門一步,不然我炸彈伺候他!」呼!浪費了好多口水。她連忙找水,却發現觸目可及的地方早已無一幸免地成了炎難現場。哪來的水?

  「喏。」不愧是校長生養了十七年的女兒。羅蝶起從口袋中掏出一小瓶牛奶給她:「從早餐盒中帶出來的。」

  「謝謝。」她一口仰盡。

  「真的不讓「他」來任教?」

  「門兒都沒有。」回應則是斬釘截鐵。

  羅蝶起直起身子來回走著。

  「先撇下私人恩怨。要不要聽一聽我的分析?」

  「不聽!因爲你的「分析」最後都會說服我。讓我被你牽著鼻子走。」好丟臉的行爲,捂著耳朵粉飾太平。

  「那麽,我寫成一份萬言報告讓你過目好了,以班聯會的名義,咱們周會報時見,女兒我去找各班班代聯署了。」她俐落轉身,一點也不遲疑地走向大門棗

  「回來。」很有威嚴的吼聲。

  「媽?」她側身揚眉。

  凶巴巴的羅校長很乞憐地問:

  「你希望他來任教嗎?可不可以不要?」

  羅蝶起雙手背在身後,緩緩踱向母親,透過死板的黑框眼鏡,她一雙精銳如鷹的眸子正盈滿笑意與算計。用一種氣勢壓人的方式,繞著校長大人走一圈,一邊開口:

  「上學期重金聘來的劉榮升只是專任歷史、地理,再有丘訓平、林慶興也不過是英文與國文而已。單以各科目而言,我們老師還不够多、不够好嗎?升學率是上升了幾個百分點沒錯,但我們要的不只是這樣。我們是貴族學校,來入學的幾乎全是大富大貴人家子弟。而咱們學校的維持,也是由家長會大方出手而得以優渥運作。創校三十年來,百分之九十的學生也大多出國讀書,所以我們無須擔心升學問題。在幾年前家長們也不介意;反正他們的子弟不在國內升學。所以我們教學方式著重學生自治、倡行領袖精英的培訓,由生活起居的約束到社團自理,再到企管方面的商業經營講座,莫不是爲將來學生們接掌自家事業做一些模擬實習;在去年之前,錄取率百分之二的成績是沒人在意的。那,母親大人,校長大人,告訴我,是誰必須爲升學率這種「小事」負責?是誰挑起軒然大波的?」

  全天下有比她更沒尊嚴、更加可憐的母親嗎?居然被女兒咄咄逼人的話問得冷汗成河。羅澄昀嘿嘿傻笑,上一回的怒氣早被心虛給通到九天之外了。

  「女兒……女兒……那是……那是……我……」

  「那是你。身爲一校之尊,去參加全省校長聚會時,禁不起人家小小刺言兩句,就發誓三年後要奪下臺大各科系榜首,幷且升學率高于對方。好巧呀,當時你正好忘了,那個「對方」是咱們全省排名十大名校,歷年升學率皆有百分之七十的頂尖女校。而咱們展鋒高中却是少得可憐,一百人去考,有兩人上大學已屬萬幸,其他的全流落到專科學校或出國了。是誰捅的樓子呀?!」

  被炮轟得死無全 的羅大校長,此時已被逼到墻角,凄苦而哀怨地睇凝女兒。

  「你怎麽可以像他?我帶了你十七年耶。」

  「我要是像你,羅家就完了。不過你也別太傷心,我也不像他。」她將母親拉到主席位子上:「來,簽名,明天讓他來吧?我們需要他這名「聯考必勝先師」來幫我們做整體的升學策畫。你在每次生氣前最好想到,今年的三年級就是你口出狂 言要攻下臺大狀元、榜眼、探花的實踐期;既然二十年後校長位置是由我接手,你最好不要讓我接掌一向落人笑柄的學校。簽吧!」

  羅澄昀很認命地簽下名字。她那女兒也代她蓋了校長印鑒,代表「他」依然會踏入這裏,幷且有兩年的時間內不會走了。天啊!沒事生出一個精明厲害的女兒做什麽?天造孽,猶可爲;自作孽,就不可活了!她多希望長相平凡的女兒也「恰巧」長著一顆平凡的腦袋,但是……嗚……都是「他」的錯,一定是!不良的基因一定全是來自他!

  成功地結束這一役,羅蝶起看了看手錶,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走向門口道:

  「沒事別亂發脾氣,我忙得很,沒空老往你這邊跑。對了。記得在濯宇的轉校入學申請書上蓋印章,不然他進不來的。」這個只收貴族子弟的學校,少有「平民」入學。

  季濯宇是K中奇葩,也是「他」季鴻范的兒子;情况特殊,希望母親不會氣到忘了還有一個油瓶忘了「拖」進來。

  「濯宇的入校,算是這件事中最好的補償了。一個月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你那死人爹有沒有讓他餓到了。」

  在關上門前。羅蝶起展眉而笑:

  「明天你不就知道了,」

    *      *      *

  若要推敲羅大美人校長爲何發火地死不讓那個「聯考必勝先師」入校來的原因,倒也不難猜。

  其實也不必想太久,答案就是因爲那個超級名師季鴻范,與美人校長羅澄昀在十八年前曾是私奔結婚的夫妻。但在十七年前就立即分手,幷且各自挾了一個紀念品回家。在一年間。他們孕育了一對雙胞胎兒女,異卵雙生的龍鳳胎,早三分鐘出世的濯宇隨了父姓,而隨後出生的女兒則跟了母親。

  愛得火爆狂烈,分手也老死不相往來的徹底。

  在十年前學成歸國的季鴻范不去大學任教,反而到各個補習班混吃騙喝,居然好死不死,每一次聯考都讓他教的班級上了個百分之百。一次兩次還可以噓他瞎猫遇到死耗子,但四次、五次過後,他簡直由臺北紅到墾丁,再繞了數圈回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多少名校重金利誘、動之以情,招數使絕了,可就是打動不了他,他老兄依然游走各家補習班,沒有定下來的打算。而他那寶貝兒子也是鼎鼎大名,簡直是考遍天下無敵手!以一個每半年轉一次校,陪老爹雲游四海的學生而言,他被奉爲「奇葩」,受之無愧。

  而在羅澄昀這邊,她在國內讀完了大學,又飛到英國修碩士、博士,幷且見習任教了數年,回國後由校務主任做起,三年前終于登上校長寶座。

  父母老死不相見,身爲子女的兩人反而沒有身受其害。以往在國外時,每年必有一個月,兄妹倆會飛回臺灣會面;後來都在臺灣了,更好辦。

  每個月,必然有一天是羅蝶起去與父兄住一夜,也有一日是季濯宇來中部住一宿,各慰藉思念之苦。

  這種相處模式,行有十七年了,一「家」四口都很適應,反而是旁人看了心急又跳脚;「旁人」之一就是羅雲開老先生,之二就是季思朗老先生。

  這羅、季二老俱是人家的老長輩。當年子女私奔,氣得跳脚的人是他們;子女匆匆一拍兩散,氣得吐血的人還是他們,如今他們看不下去了,非要在死之前看他們複合才瞑目,才不枉後半生被小輩們的事老惹得氣血狂涌的辛酸。

  羅蝶起收到外公與爺爺從尼泊爾捎來的傳真,眼下一瞄,已然清楚他們兩位老人家的把戲。淡淡笑著,眸光由學生會辦公室的西方窗口看出去,徑自想著事情。

  隨著鍾響,來開完學的學生全向校門涌出。

  不久,門被打開,首先走入的是學生會 書長劉伯揚。已經高三的他,是校長寄予厚望的升學精兵之一,因爲上學期父親來此任教,他才有幸踏入這種完全不同外面體制的貴族學校;因爲功課良好,他這學期已被票選爲 書長。

  「開會時間還沒到吧?」羅蝶起就坐在窗臺上,以逆光的身影面對門口的劉伯揚。唯一的閃光是她黑框眼鏡上的陽光折射。

  「是……是的,但我先來準備資料。」結巴地說完,他立即坐在會議桌旁,心中噗通噗通地跳著。

  不知爲何,這個才二年級的羅蝶起就是有一股威儀,冷冷地幅射出周身的光環,讓人不敢小覷,先前他還當這所升學率奇慘的學校全是紈垮子弟呢!沒料到進來後才知道此地臥虎藏龍,什麽人才都有,加上學生會的權力其大,甚至有時可以

大到對抗學校的政策,或家長會的要求;這是他不能理解的,而相對于學生會的充分被授權,舉凡校內的社團、活動、體育、聯誼、競賽,甚至校慶,也全由學生會包辦,學校只站在督導的立場去提意見;這些都是爲了培訓學生獨立處事的能力,

  來了半年,他才漸漸能適應,也才漸漸發現,升學之外,他漏了太多東西;如果沒有轉來此處,他絕不會發現,在五歲至二十四歲的求學過程中,抽離了書本,他的生命竟空白貧乏得嚇人,最精華的歲月竟是這麽流失的,所以,他在此,成爲一份子,心中有著慶幸與全新的人生觀,只是,這個學校的某些樣貌依然令他適應不過來。

  「呀,會長已經來了。難怪在二年A班找不到她。」一名嬌脆的聲音傳來。

  不久,四個美麗脫俗的少女魚貫而入,分別落座。

  這是一副天工巧匠難細琢的畫面,即使已看過多次,劉伯揚依然有喘不過氣的感覺,忙將臉垂下書本中,怕她們見到他的耳根紅透。

  帥氣美的方箏、靈性美的柯盈然、冷 美的裴紅葉和清純美的江欣儂。她們四位都是班花,也是能力卓絕的學生會成員,由三千名學生票選出的人才。才、貌兼備是展鋒學園對學生會的要求,相形之下,身爲會長的羅蝶起就是個異數;因爲她僅是平凡中見清秀而已,絕對不出色。可是,也奇怪,就是因爲外貌平凡,所以益顯得她眉宇問的聰慧無人可及;站在「四大美人」之中,羅蝶起絕對不會黯然無光。很奇特的人。

  又等了一會,已落座的人都各自整理著資料。在鍾響前三十秒,男性成員終於也來到了。

  運動方面領導者的趙永琛、校聯誼公關的李應華和斡旋各科教師課業進度協調的畢寶升,皆是俊帥的白馬王子,幾乎部有一七0公分以上的身長。

  整個學生會共有十個成員。但目前只有九個,原因是今年八月份舉辦的票選,擁有三年級勢力的校花邱預雁雖有中選,却是第五高票,而她的野心是鬥垮羅蝶起,當上會長。結果連副會長都沒她的分;她羞忿之餘,不願成爲學生會的一份子。目前正積極角逐班聯會的會長職位。

  見成員已到齊。羅蝶起才坐到主席位置上,掃視了所有人,道:

 「新票選出來的成員大致同於去年,只有劉伯揚是新加入。可見去年咱們帶領得還不錯。今天的會議,要討論的有十項,但最重要的有三項,社團預算、升學計畫和問題學生。這三項先討論,其它稍後再談。」

  「班聯會的事呢?」方箏首先問起:「會長應該取下班聯會的會長寶座,否則真叫邱預雁取得,與我們對抗,倒也麻煩。」

  全校學生自治最大、最有權力的團體是學生會,但以各班班代結合而成的班聯會總也是一項民意指標;雖說班聯會沒有任何决議權力,可是教唆起而反對,那聲浪也不容小覷。

  羅蝶起笑道:「好,咱們由問題學生先討論起。基本上,本學期有三名問題學生須要注意,季濯宇、邱預雁、孟觀濤。邱預雁如果能當上班聯會會長,我不擔心,倒還想看看她的能耐如何,就怕她的動員力沒那麽强。」

  李應華起身道:「季濯宇是K中第一名的才子,有什麽問題嗎?比起孟觀濤,那季濯宇可以說是聖人了。」

  「成績優秀幷不代表行爲良好。」

  「據聞他很好動。幷且有幫全班作弊的紀錄。」調查高手江欣儂立即報告手上的消息。

  「盈然,他會編入你那班,盯住他,三個月後做評估報告。」

  柯盈然點頭:「知道了。」

  討論完兩個,剩最後一個,室內却已一片肅然,仿佛沒有人願意去提起那個棘手的名字似的。

  「孟觀濤呢?」笑笑地起了話頭。羅蝶起一手撑住下巴,等著所有人的反憊。

  他真正是會令人頭疼到長瘤的人物。

  他也是這所貴族學校的異類之一。

  逃學、翹課、打架、不合群、服裝不整、舉止粗魯。這些特點他都有,幷且任何一條都足以請他回家吃自己。

  雖說這是一所貴族學校,家世够的就會收進來,但這幷不是一所可以爲所欲爲、目無紀律的學校,哪一個進來的學生敢不收起浮華態度,好好當學生的?修業不行的也是會被踢出去.

  可是孟觀濤是異類,他是黑社會頭子的獨生子,也就是未來老大的接班人,雖然一星期大約有五天沒來上課,但他考試永遠及格;聽說他在十五歲之前就在美國修完大學學分了.反正他的成績不足以退學,打架也不是在校內打,除非是有些不成材的紈垮子弟不長眼,自己上門找K挨,否則這個人不理人的。

  一年前入校以來,就令人萬分頭疼。反正也沒鬧事,學校與學生會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反正他已高三,再忍一年送他出校門就天下太平。他們真是不明白,會長何以會提列他。

  裴紅葉發言道:

  「他是我隔壁班的,每天公布欄上的缺席表一定有他的大名,他們班上有人甚至還不曉得他長得什麽樣子。會長難道要引他回正途,乖乖上課嗎?恐怕會造成其他學生的恐慌吧?」

  「不。」轉著筆,在手中繞成一圈圈的筆花,羅蝶起由檔案中抽出孟觀濤的資料:「我想瞭解這個人,也許對我們學生會大有助益。」

  裴紅葉又提供一個側面消息:

  「邱預雁暗戀著他,你這麽做,也許會引起她的妒恨。」

  羅蝶起揚著眉,不置一詞。結束這議題,開始了下一個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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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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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貝,別動那麽重的東西。來,喝一瓶牛奶吧。」一瓶冰透的鮮乳空降在羅蝶起面前。

  她仰起臉,看到立于身後那個英俊穩重、散發致命魅力的男子。他正一臉寵愛地低下頭要狼吻她。

  她一手接過牛奶,一手將他的唇掩住:「不要,有細菌。」

  「有什麽關係,反正你是我生的,有細菌也死不了,一個月不見,你都不想爹地嗎?壞小孩,不孝女棗」在數落時,帥氣中年男子季鴻范已成功地親到女兒嫩乎乎的臉頰,笑得很猖狂。

  但猖狂幷沒有太久,一雙大脚丫在他身後偷襲成功,季鴻範被 入眼前一堆紙箱中。

  「死小子,你不想活啦!敢謀殺親爹!」

  偷襲者,正是季鴻範茹苦含辛拉拔大的兒子季濯宇。喝!好一張青出于藍的帥哥王子臉。不僅是其父的翻版,又添上其母的優點綜合,將來如果想不務正業,光靠這張臉就可以財源廣進、吃喝不愁了。

  季濯宇放下手中的大紙箱:

  「爸,沒事別亂親妹妹,能親她的人只有她未來老公以及我。」

  「爲什麽?」

  「被你這老不修一親,她還嫁得出去嗎?走啦,樓下還有一些傢具沒搬上來,趁天黑前快把這個地方弄得像樣些吧!」季濯宇拖著父親往電梯走去。

  季鴻範不放心地直回頭叮嚀:

  「女兒,把現有的椅子、櫃子擦一擦就好了,太重的東西不要動啊。」

  啜著牛奶,羅蝶起笑著點頭,見父兄都已進入電梯後,她才緩緩環視這層四十坪空間的公寓。拒絕了學校提供的宿舍,是因爲流浪成性的父親終于决定在此置産了,否則那會大肆購買傢具,也將北中南各地堆置著的物品全打包了來。以往他們父子都是在各縣市租房子,要走時拎一個簡單包袱就上路了,不曾買過房子;此刻在中部落脚,看來是打算以這兒爲長居之地了。

  這種動作,她可以推想出幾點原因,不過情况有待觀察。

  取來一桶水,打算幫忙擦拭傢具,却在櫃子旁的紙箱中發現一大堆相片。她蹲坐在地上,好奇地翻出來看。

  有一本是父親自幼到現今的成長相片。一本是哥哥的,一本是她的:在每次與父親住時,他一定會拼命替她拍照,看起來狂放瀟 的老爹,其實是最念舊的人。母親就沒有父親的仔細。不過,放在最下層那一本才有趣,是父母的照片,由學生時代純純之戀開始,到婚姻生活,然後是全家福,還有數十張婚紗照……好稀奇,離了婚,看似恨透對方的人,怎麽可能安好地保存這些相片?依電視上所演的公式,應該放一把火燒了才是;可見電視是演得太誇張了!

  情况看來猶可爲之。

  直起身子將一叠叠的書依序排放上書櫃,光是書册數量就得動用搬家公司兩輛貨車;幸好房子坪數還算大,以三房二廳來規畫,尚能住得寬敞舒適。

  將物品全搬上來後,邢兩位搬家搬到已成專家的父子在半小時內就將傢具物品全擺到適當的地方,再以一個小時清掃完畢;其速度之俐落神速令羅蝶起贊嘆不已。

  「女兒,這一間是爲你準備的,喜歡嗎?」季鴻範迫不及待地現寶,拉女兒到一間粉黃色調的少女房。想博得女兒欣賞的一瞥,也好引誘她常來這邊住。

  羅蝶起不置可否地靠在門框旁,似笑非笑地掃了眼,最後眼光落在父親臉上。

  「怎麽樣?很適合十七歲到二十歲的夢幻吧?」

  她只是笑,笑得他心口毛毛的。

  倒是與她共同在母親子宮待九個月半的季濯宇比較瞭解她。

  「老爹,我早就告訴你,妹妹不適合這些柔軟沒個性的色調,她是十七歲沒錯,但不見得十七歲的女孩都必須像個「蠢蠢」的夢幻呆瓜。你怎麽老是不肯面對現實?」

  「身爲一個父親也有幻想的權利呀,一定是你媽把你帶壞了。」

  有父有母的最大好處就是發現子女有不合適的性向時,一律推到另一個製造者的頭上算數;羅蝶起很懷念地記起今日早上母親也是這麽推卸責任的。

  季濯宇搭著妹妹的肩,吊兒 當地問著:

  「妹子,對于在下轉入你們學校,身爲學生會長的你,有何看法?」搬來中部就學時,K中的學生會長爲了阻止他這朵「奇葩」外流,拼命說展鋒高中的壞話,其中更是對權力大如天的學生會大肆批評;他那時才知道妹子在高中聯盟會是那麽有名。

  在教育當局的「德政」下,每年寒暑兩季都會將各校的精英幹部集合在一起做一次研習,讓各校學生互通有無、交流一下,也讓教育當局的長官慰勞演說一番。說真的,能在三百多名學生中讓人印象深刻,就是很不得了的事了,所以他肯定妹妹很有一套,她的出色絕不是因爲校長是她母親。

  羅蝶起伸出食指指住季濯宇俊挺的鼻尖。

  「列爲重點人物。够看得起你了吧!」

  「是重點優秀人物。還是重點問題人物?」季濯宇揚起劍眉,一點也不上當地問著。

  她撥開他的手,走向客廳,神情淡然且揶揄。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出口却是威脅不外露的隱約。

  季氏父子面面相覷,突然發現了一件大事,他們的女兒(妹妹)其實是厲害的角色,他們以前都沒發現耶!那種冷靜的神情、睿智精明的眸子,有那種談笑間,强擄灰飛烟滅的氣勢耶!好强哦!

  那麽,她像誰?

  羅蝶起抿唇輕笑,覺得父兄的表情可以與呆瓜畫上等號。明天之後,校園內有趣的事會更多了。

  她等著。

    *      *      令

  說來也好笑,父親的公寓與母親住的洋房只有五公里的距離,不知是無意或有心?不過倒是方便了他們兄妹的往來。

  在父親那邊吃完了父親做的愛心晚餐後,羅蝶起跨上脚踏車,悠閑地踩向木棉大道;八、九點鐘的光景,市區正喧囂,更映顯得出這條路的清幽。沿著鬧區外緣而建,可以觀賞燈景,也可以呼吸森林的清新空氣,又不致太暗;這條路可以說是成了展鋒高中學子放學必走路綫,也發展出幾對純純校園戀。

  這條長長的林道,可以通向貴族高中的上學路綫,拐個彎也可以通向一所商職與一所非常有名的三流高中。多有名?有名到專出問題學生;傳說被全國各高中職退學的人全彙向這所高中!够猛吧!

  她腦袋中突然想起,一年前轉入的那個孟觀濤正是從那邊過來的。不知做了什麽好事,連風神高中都不要,急于將他掃地出門,

  如果這學期太閑的話,倒叫以調查一下以打發無聊。

  原本騎到第一個十字路口就該轉彎,她的家就是木棉道左側五百公尺處別墅區中的一幢。可是前方幾點星火與細碎的談話聲吸引了她的注意,于是她沒有轉彎,直直騎了過去。

  停在放了四、五輛重型機車的地方。她放眼在林子間搜巡,雖然好奇心太盛不是好事,可是她今夜就是有這種好奇的心情。

  有人在抽烟,有四名男子圍住一名男子,旁邊幾位女孩的站姿像在看好戲。皆奇裝異眼得可以立即參加化裝舞會;至于那些男子都穿著黑色制服,那種中山裝的款式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風神高中的學生。路燈照亮了五分清晰。與四名風神高中對立站著的是唯一沒穿制服的人,樹蔭下,完全看不清他的長相。

  這情况像是在打架談判,還是商研大事?

  羅蝶起放好脚踏車,也不準備找個地方藏身。就站在道路旁,路燈下;往往來來寥寥的車輛燈光偶爾將她的身影拉照得長長的。不必藏身,是因爲她感覺到那幾個風神高中的學生已發現到她,全凝目看向她這邊。

  「走開。」塊頭最大、莫約有一九0公分身高的光頭首先冷冷地警告她。

  走近了幾步,那個立于樹蔭下的男子形貌已能看清幾分。羅蝶起隱含深意的笑出上揚的唇綫。

  「叫你走開沒聽到嗎?醜八怪!」站在一旁的裝飾兼壁花甲也不客氣叫了,眼下有可能率另二名姊妹上前解决這個外侵者。

  「嗨,風神的四大金剛,久仰大名。」臉色自若,她伸出細瘦不見肉的手向四名男子。

  顯然,她輕易而正確的點名。讓四個身高體重皆可輕易湮沒眼前瘦小不起眼女子的男子們臉色丕變。

  「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麽?」四人中唯一氣質略有文氣的男子代表發言。

  羅蝶起其實本來沒有五分以上的把握,可是運氣好是不爭的事實,他們果然是太保學校地下集團的四大金剛;因爲剛好四個人,又挺巨大的,沒料到一蒙就中獎。

  「方圓十裏,大概沒有人比你們四人更具看頭了吧?難怪貴校的學生自治會形同虛設,完全沒有作用。」

  「你棗」四個男人又逼近了一步。

  「够了。今天到此爲止,你們走吧!」

  「但,張揚的事棗」四人動作一致地轉身。

  樹蔭下的男子拈熄烟頭:

  「我說改天。」

  「好吧,那明天老地方見。走!」中間的男子一吆喝,領著三名女子一同上重型機車飈走了。

  「你膽子不小。」

  男子越過她身邊時,丟下一句話,脚下沒有停歇地往路邊那輛重型機車走去。

  原本想開口叫住他的羅蝶起,在瞧了他的背影良久,反而沒開口。

  直到他發動機車,囂張的聲浪咆哮著,她才淡道:「幸會了,孟觀濤。」

  在這麽吵的引擎聲下,想必他是聽不到的,但臨走前,他突然掃了她領口一眼,幷且鎖起濃眉。

  她順著他的眼看向領口棗是一枚絕不容任何人錯辨的展鋒校徽,幷且是代表學生自治最高指揮的金穗章。

  于是她笑了,還他挑 的一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另一邊她放脚踏車的地方。

  他的機車往路的深處駛去,她往反方向的一頭迎向燈火輝煌的另一片天地。

  他們會再見的,而且很快。

    *      *      *

  很難想像這樣的畫面會是一「家」四口。

  英俊瀟 的成熟美男子;美 如太陽的致命大美人;集父母優點于一身的翩翩白馬王子;以及瘦小不起眼,沒面孔已很慘,再加上沒身材的排骨架,配上沉重笨拙的黑框眼鏡的女孩。

  剔掉羅蝶超的話,會是如畫的鏡頭;也就是說,她的産生是令外人難以想像的。各方說詞中,也許只有季鴻範的說法最令人采信,也就是說:懷孕期間,壞哥哥搶了好妹妹所有養分,以及本來應該平分的優良基因。

  哦,不過,以上的叙述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眼前是緊張的一刻,可能平安度過,也可能由此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有兩個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幷且努力不要瞪成鬥鶏眼,就怕少瞪一眼會滅了自己威風。

  羅蝶起先放任那對爲老不尊的父母去自生自滅,她拿出報到資料給季濯宇填,一邊說明:

  「我安排你到二年D班。還有,在學校之內。我們的關係只是同學,其他什麽也不是。」

  「爲什麽?」

  這句話不僅是季濯宇問出來,連正在互瞪的男女也抽空問了下;可見他們的耳朵也沒問著。

  「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與困擾。」頓了一頓,她笑得有絲陰謀:「而且,在媽媽說了八百次「老公死了」的話之後,爲了維護校長的威信,我們怎能讓她因突然跳出來的前夫與兒子而毀了清譽呢?這也會妨礙到媽媽尋找第二春的。不是嗎?」

  校長室內的氣氛丕變,兩位年紀相距一截的男子同時看向美麗女校長,那種灼灼的方式,與其說是熱情,還不如解釋爲威脅較爲妥當。

  「媽咪,一個爹就很多了,如果再來一個,孩兒我承受不起。」季濯宇搭住母親的肩。

  「喂!女人,摧殘掉一個男人還不會遭天譴,再來一個,當心天打雷劈!」季鴻範絲毫不掩火爆的威脅。

  當然,忙碌的老天爺沒空理他們一家子的事。不過「閃電打雷」的動作,由人爲操作也是可以的。

  生平最恨被他人威脅到堂堂校長面子問題的羅大美人校長,冷聲道:「原本我還不肯女兒列出這個條件,現在,我們白紙黑字寫清楚。在這兩年內,如果你們兩人公開身分。或趁機毁謗我,那麽,很抱歉,再滾回補習班去欺騙落難學生的錢吧!而我發誓,兩年內一定把自己給嫁了。」

  「媽!」

  基本上,季濯宇算是無辜受株連者,所以立即起身抗爭。

  「孩兒只是提供小小淺見而已,事實上你有沒有編織綠帽子送人,是無關于我的。」瞧瞧,這舵兒轉得多快呀!

  「乖。第一節課快開始了,快到班上去給同學認識。」羅澄昀拍了拍兒子的臉。將他打發掉,然後繼續與孩子的爹大眼瞪小眼。

  在走出門之前。季濯宇突然想到身旁那個挑起戰端却無事在一旁納凉的妹妹,他鎖著又濃又黑的肩,給她一個「爲什麽」的眼神。

  羅蝶起像是在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厚重的鏡片隔絕了外人的探視機會,只做了個「請出去」的手勢。

  走出門外的事濯宇露出好笑的表情。這個學校,將是他更深去認識妹妹的地方,也許還能挖掘出不少有趣的事,一切慢慢來,他總會知道想明白的事,不急。

  「蝶起,你也出去。」

  羅澄昀發現女兒還粘在門邊,不注意著還以爲她已經走了呢!她不想讓子女看到雙親互吼的場面,因爲根據教育心理學上說,那會對幼兒産生一輩子抹滅不去的陰影棗

  可是另一個雙親之一,就忍耐不了那麽久了!

  「你說!你幹嘛到處去說死丈夫了?寡婦的身價會比離婚婦高嗎?我又沒有死!事實上我的生命綫看來可以活到一百歲!」季鴻範抓松領帶,拍桌子來助長氣勢。天哪,多年沒有遇到這麽好的發 管道,今兒個總算盼到了,他正想大展辯才消消火呢!

  顧不得什麽狗庇心理學,羅澄昀霍地轉身回吼:

  「你死人呀!我說死「丈夫」。又不是死「前夫」,你鬼叫什麽?」真不明白這混帳爲何總要惹她噴火。他們的婚姻就是這麽完的!

  「都一樣啦!目前爲止當過丈夫與前夫的就只有我,怎麽分都沒差。」

  「你忘了兩樣稱呼之外還有「奸夫」。」羅美人校長很快樂地提醒他。

  「奸棗」下一個字沒有滑出來,他老兄已一手一邊,提起大美人的兩邊衣領,面孔全黑、雙眼噴火帶冒烟:「你有嗎?」

  「你管我!你去死啦!」神准地一 。

  下一秒季鴻範已抱住膝蓋哀號。天!這女人依然潑辣辣……好……好懷念哦!可是,頭可斷、血可流。綠帽不可戴!這件事情絕對要查明。否則他來這邊當她手下做什麽?!

  羅澄昀再度注意到女兒,這次可不會再姑息下去:「蝶起,回教室!」

  「OK!」

  帶著笑容,她轉身出去。幷且帶上門,站定了好一會,她抿嘴笑了出來。事情確實猶可爲的。

  胖胖的老 書探頭看她:「丫頭,裏面的核爆結束了嗎?」

  「不一定。」

  王 書笑得肥肉在臉上抖動:

  「他們哪,從認識就吵,吵到現在還是,一點都沒有長大。」

  羅蝶起笑應:「是呀。」躬了下身,她轉身往通向教室的穿廊走去。

  王 書扶了扶老花眼鏡,自言自語盯著她背影道:

  「不像她的雙親,可喜可賀,倒像當年的老夫人,所以董事長才說羅家未來有希望。唉……女孩子太聰明,也要看有沒有人懂得欣賞呀!現在的男人都怕女人太精明厲害喔……」

    *      *      *

  當然,能不能順利出嫁,不會是十七歲女生所會關注的問題,羅蝶起拿著行事曆,勾下這學期第一件活動。

  選班聯會正副會長。由每班選出的兩名班代表,基本上已可以無條件進入班聯會,不過正副會長的産生則必須經過兩次公開競選演講,以及在一星期之內到處拜票,由全校學生票選出來。算是熱鬧了,但比起學生會長的寶座爭奪又遜了一籌,權力也不那麽大。僅是一個民意團體而已。

  一如全天下的各種選舉型態,多的是在公定期間之外先偷跑的候選人。

  喏,開學才進入第二周。各式POP、文宣全在公布欄爭奇鬥 。午休時間原本由廣播社播放音樂的時段全給情商借走了,每日由不同候選人輪番荼毒全校用餐中的師生。吵雖吵,但因是選舉文化的一種,由學生會設的投訴信箱也就沒有接到太多封投訴信;想要熱鬧,就要有某方面的犧牲。

  這日午休,借用播音室的是邱預雁,全校都知道最反對現任學生會長的人;她正口若懸河地抒發理念。

  「就知道你在這兒。」

  留一頭帥氣男孩髮型的方箏甫走入學生會辦公室就出口說著。

  羅蝶起瞄了她一眼算是打招呼,複而又凝神向窗外,聽著那耳朵躲不掉的聲浪。

  方箏一七0公分的標準身高,正好罩住她的瘦小。

  「坐下來吧,仰著看你難過。」她挪出窗臺的一半空地。

  穿著體育制服的方箏一脚跨坐上去,大方而瀟 ,幷且配合她的氣質,完全不會令人感到粗魯。

  「其實只要你也參選。他們都沒勝算。」

  「是呀,那就不好玩了。」

  方箏縱聲大笑,一掌拍上她肩:

  「如我所料的答案!够味!」

  「我想邱預雁會當選。」這是人人都肯定的事實。

  「不,不一定。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最新消息,最近登上白馬王子寶座的季濯宇在剛才宜布要參選!」

  「爲什麽?」終於有能令她料不到的事了。他想做什麽?雖知道他不是個安分人物,但初來乍到總有一陣蟄伏期吧?强自出頭太急切,不合他的作風。

  方箏勾了她下巴一下:

  「他的狂言就是要取代學生會專政的地位,至少要讓班聯會站在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成爲學生會的附屬單位。好狂妄的人,但,靠色相而言,當選也有可能;在我們這兒,成績與能力加容貌是幹部必備三要素。」

  嗤笑了下,羅蝶起探手向窗外,摘下一片榕葉,將葉片放入口中,咬下齒痕,品味葉身酸辣夾苦澀的滋味,再以食指與中指夾著葉柄把玩。

  「你是笑你自己成了例外?」方箏有趣地問。

  可以說,羅蝶起是此校創立三十年來,唯一不是校花,却當上學生會長的異數。雖然這是一所男女合校,且男少女多。却不會因爲這情况而使男人大大吃香。歷届以來,少有男性當上會長,這奇特的校風,源起於全校學生偏重容貌出色的女子。每年選校草棗白馬王子的活動遠遠不如選校花來得轟動,男男女女皆偏重女色,再怎麽受傾慕的男性,全校願意給的最高榮譽僅止於校草,或送入學生會當幹部而已,但絕不會是會長寶座;這種不可思議的情况被外校視爲怪異難解。

  學生會能坐大至今日的情况,不只是校方允許,也因爲全校學生願意擁戴這個機構;這情况下,會長所有的權力便更爲他人所垂涎覬覦。

  今年度的校花大選日相同於班聯會投票日,被提名的校花候選人沒有發言的機會,一律請攝影社拍下候選人的相片公布於校周報上,讓學生票選。因爲新校花還沒有出現,舊任校花小姐邱預雁依然以校花身分橫行;但也因她有校花身分却沒會長頭銜,益加顯得丟臉難堪,尤其敗在羅蝶起這個平凡女子身上!因此這次競選文宣充滿了抹黑文字,暗示這任會長動用校長威權護航,不名譽的上任,將自己說成慘遭陷害的無助女子。

  直到午休廣播時間結束,校園恢復平靜,羅蝶起才拿出口中的葉子甩向窗外:

  「規矩,是用來打破與創造的。」

  方箏嘻笑而用力地摟住她:

  「這就是我「愛」你的地方呀!沒見過比你更有自信的人了!寶貝!」

  差一點透不過氣的羅蝶起努力地掙扎,想讓自己有空氣可以吸!終於找到她腋下鑽出半個身子,才忙要好生吐納一番,却因爲面孔正對門口,而門口突然出現的人令她怔了下,忘了呼吸,也定住了動作。

  是孟觀濤!

  他像是經過學生會辦公室,正要往另一方向而去,却不經意看到什麽令他訝異的事而停住脚步。

  他的表情很奇怪!

  先是恍然認出了什麽,而後眼眶瞪大些許,脚跟動了一動,不發一言地繼續走向他要去的地方。但別開眼眸的瞬間,羅蝶起看到了他臉上的一抹失望或棗鄙夷?

  她向來善於觀察他人的肢體語言,進而八九不離十地分析出他人內心的想法。那麽,孟觀濤在剛才那一刻以爲他自己看到了什麽?

  羅蝶起回神打量笑嘻嘻惡作劇成功的方箏,突然明白了棗他以爲他看到了一對同性戀者。然後他以爲學生會成員關在這兒美其名爲開會,保持至高無上的地位,其實都是在搞這檔子事,幷不真正在服務學生什麽的。

  也合該他看到那一幕。四大美人閑暇之餘,以動搖會長冷靜面孔爲樂事,這事只有成員們曉得,反正她沒有制止,她們那四個就不客氣了。

  高大的方箏最愛「調戲」她;精靈似的柯盈然喜歡無聲無息「飄」在她身後當影子;清純的江欣儂愛寫情書給她,偶爾影印A級色情文章夾在她的檔案中;冷的裴紅葉唯一的壞習慣就是「拿走」她的眼鏡當紀念品。只要稍不注意,開完會絕對找不到眼鏡。這些都無傷大雅,目前爲止,極少極少有機會看到羅蝶起失去冷靜自得的神情。

  「有嚇到嗎?」方箏很得意地問。

  「你說呢?」她跳下窗臺,想著想著,竟是感到好笑地直冒出笑意。

  方箏也跳下來,訝異道:

  「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做什麽笑得那麽奸詐?你又想陷害誰了?」共事一學期以來,她非常明白,能令會長抿唇而笑棗介於奸笑與微笑之間,肯定是她肚子中有了什麽想法,爲了那想法付諸實行時會見到的情况而笑!

  「走了,午睡的鍾快響了。」羅蝶起笑著勾住方箏的手,一同走出辦公室,往二年級的大樓走去。

  在經過穿廊時,她又看到了孟觀濤,他正迎面走過來;看他書包勾在背後的情况,可以預料這位仁兄又要翹課了。

  羅蝶起直直把目光揪住他,而他似乎正忙,一手勾住書包,一手正掏出呼叫器查看著,疾步而行,對周遭事物視而不見。但她等著,等他抬頭望來的一刻棗就讓他徹底地加深印象吧!

  在擦身而過時,孟觀濤自然而然地因爲迎面走來有人而抬頭看了下,立即,他凝住了眼神的方向棗

  是她!

  幸會!

  深深地與他對望一眼,她充分表現出訊息。很禮貌地微一頷首,什麽話也不說。

  他濃眉擰起,似乎爲自己表現得弱勢而自厭,進而遷怒於她,所以完全沒有好臉色,只差沒由鼻腔噴出不屑的一哼。錯身過後,他的步伐急得像是 忿!

  好玩極了!羅蝶起雙手背在身後,兀自笑開懷地踏著輕鬆的步伐走向教室的方向。

  方箏急步跟上來:

  「他是誰?我沒見過。」她是編列全校學生資料的人,居然還有漏網之魚沒給他編到!怎麽可能?如果有編到他,那麽她絕對不會毫無印象!記憶力强可是她的長處。

  「他沒有填入學資料,所以你的檔案沒有,但你一定聽過他的大名!本校這學期要整治的三大問題人物之最。你說,他是誰?」

  「孟觀濤!」哇!聞名已久。

  「答對了,方同學,進教室去吧!」在二年B班站定,她將方箏推了進去。

  走回A班之前,她又回首看向校門方向。想著那個進入展鋒高中一年,却與校內格格不入;離開風神高中一年,却偏與風神學生緊密相連的孟觀濤。

  那麽,他轉進來這裏,就有些難以理解了。這一點是她有興趣的地方。爲什麽?

  至於,校風開放的展鋒高中,這樣沒面子地任他人高興翹課就翹課。那個高坐龍頭寶位的校長大人實在太失職了,也是要解决的問題,否則日後學校的面子要往哪兒擱?

  唉!才剛開學,事情就那麽多,真是

  太、好、玩、了!

    *      *      *

  「你說。是什麽原因讓羅蝶起擁有廣大的群衆魅力,得以連任兩回學生會長?」

  放學時間,同學全走得差不多了,各班大約都只剩下值日生在整理教室;季濯宇將垃圾打包,工作告一段落後,坐在桌子上問著與他共同擔任值日生的王煌城。

  轉校生向來是受矚目的,尤其是K中轉來的高材生。不到一周的時間,他早混熟了上上下下,連隔壁班也有過來攀交的,可見他魅力之不癩,所以才在宣稱要角逐班聯會會長寶座時,立即有人自願代他成立後援會,以及招募幕僚。之快速的,他已擁有一群蝦兵蟹將。

  王煌城一邊擦黑板,一邊回答:

  「其實一年級上學期時,會長是不受注目的,尤其你知道,每年新學年開始,一連串忙的就是學生會長、校花、校草之類以容貌爲重的選舉。雖然說活動很多,可是想從三千名學生中脫穎而出是不簡單的!尤其你可以發現,由於一開學的活動就是以外表美醜爲主的比賽,自然而然。全校的注意力會被帶領到那方面去。這是沒辦法的事,我們多年來的傳統是由棗容貌再成績再才幹去評定。」

  「哦,那她如今的地位又是怎麽回事?應該有一段故事吧?」季濯宇的好奇心更熾。

  不料王煌城笑得別有深意,却不願多說:

  「等這次選舉過了,你自然會明白。如果再不明白,我會告訴你。」

  「如果我沒耐性等那麽久呢?」被吊胃口是痛苦的事,他不喜歡丟出一個問題後却得不到解答。

  王惶城提供另一個方法:

  「那麽,你可以去校史館的電腦中查看歷届學生會長的紀錄資料,那裏有約略的記載,不過,因爲此任會長尚未卸職。有沒有完整紀錄上去,我幷不明白。」

  廢話!還不如去問老媽還比較快!

  季濯宇又問:

  「那。有人追求她嗎?」

  「誰敢?」王煌城哈哈一笑。抓起兩大包垃圾道:「我先走了,麻煩你關門窗。」

  「OK,拜。」

  誰敢?這是什麽意思?因爲學生會長位高權重而不敢,還是長相平凡引不起他人興趣?

  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那寶貝妹妹在十七歲的青春年華沒有人追就是事實!這學校的男學生都瞎了狗眼是不是!雖然這裏盛産俊男美女,可是平凡清秀的小花也是可人的呀!

  爲了妹妹的面子問題,季濯宇很快樂地决定一件事!

  一個女孩子即使沒有在十七、八歲嘗到初戀滋味,至少也要稍稍領受被人追求的滋味才算不枉青春呀!再不然也要顧一下面子!

  他决定了!他要讓全校的人知道,他在追羅蝶起!

  瞧!他偉大的兄妹愛終於有表現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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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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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于季濯宇所引發的注目,他爹季鴻范的魅力可以說是更勝一籌。英俊的男老師永遠是吃香的,這是千古來不變的定律,尤其是這麽一個比得影視俊男明星相形失色的真正美男子;再者,這所學校的男老師沒有人年紀比他輕、也沒有人與他相同單身,這給了全校女師生們大大作美夢的空間,所以,他幾近瘋狂地受歡迎。受歡迎到沒有讓他任課到的班級舉牌到教務處抗議,也有不少期望子女升上大學的家長們前來關說。

  這個禍害不,俊男老師紅的程度,可想而知。沒看過離了婚的三十七歲男人還能那麽吃香的。

  因爲三年級的聯考迫在眉睫,校方當然安排他任教三年級的課程。至于一、二年級的進度由他來排定,但幷不是由他任教。但也奇怪了,無論如何,他老兄妥協的條件只有一個,他要破例去二年A班擔任數學老師,如果英文老師嫌課太多,他兼任二A英文也是可以。

  在校長大人默許下,其他人當然從善如流;這消息成了二A班的福音。

  至今一個多星期了,這一個獨受眷寵的班級依然暈陶陶地偷笑到無法自拔。

  全校上下會明白原因的大概只有他們一「家」四口子了。不甘心一星期只見女兒一天的父親,只能用這種方式好好「關照」女兒一下了。

  第四堂數學課結束,受歡迎的數學老師被一票同學圍著問習題。沒事的人紛紛打開飯盒吃午餐了。

  一般而言,學校的伙食可以自由選擇,可以去餐廳吃各種美味料理,也可以向便當部門訂一個月份的飯盒,當然也可以自己帶來吃,更誇張一點的公子千金們則是每日中午由家中大厨依少爺小姐們的口味奉來一桌美食。

  羅蝶起的午餐向來是由母親或家中老管家婆提供的,雖然家中那兩名女性長輩厨藝平平,永遠只做拿手的火腿蛋炒飯,其他乏善可陳。但也幸好她不是美食至上的挑剔人種,所以日常三餐吃得飽就算了。

  「你吃這個?!」

  不置信且夾帶微怒的聲音由她頭頂上方傳來。

  「是呀。」她抬頭,儘量以學生對老師的有禮口吻暗示他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她可以感覺到教室內的人相當地注意著。

  季鴻范坐在女兒前方沒人的桌面上,一手挾課本,一手撑在她桌緣;帥氣的坐姿引得班上女生熱情注視。

  「這能吃嗎?」難怪女兒看起來蒼白又瘦弱!那個失職的母親應該負百分之百的責任!沒有青菜,沒有魚肉, 猪吃也會營養不足而死!

  「季「老師」,您也該去用餐了!」拜托。如果他想找人吼,最佳對象正在校長室等著呢!

  季鴻範抿緊了唇,一會,以不容抗拒的口氣道:「你跟我來!」

  他丟下的眼神意思爲:如果你不跟來,你爹我就抱著你走。

  嗯,偶爾還是順應一下父親的尊嚴好了,否則她這個會長以後要怎麽做人?在心頭軟了口氣,她收拾好桌面,蓋好飯盒,很認命地尾隨父親身後。直往教師休息室而去。

  說起這一對「前任」夫妻的厨藝,原本是五十步笑百步,一同差得很徹底。可是季鴻範在短暫的一年又兩個月的婚姻中,除了得到兩個拖油瓶外,另一個紀念品就是突飛猛進的厨藝;這當然得歸功于羅澄昀是個全天下最難纏的孕婦。在九個月半懷胎內,她幾乎吃遍了世界美食,常是半夜起來叫醒可憐的丈夫嚷嚷著要吃日本料理、法國料理的。在經濟能力有限,又必須滿足孕婦口欲的情况下,季鴻範含泪報名美食班。與一票中年婦女擠在厨房教室中三個月,居然以第一名的分數光榮畢業;雖然說他向來是個考試天才,這輩子從未拿過第二名的成績,但在烹飪上也榮登狀元,就不可思議了。

  但因此,有厨師執照的季鴻範才會看到那盤蛋炒飯大動肝火,瞧他把兒子養得多好呀。從今天起,他也要負起女兒中餐的責任,不讓她吃到那種不堪入目的東西。

  他們父子的中餐向來是由自己帶來吃的,實在是吃不慣稍差的口味。

  「喲,妹子,怎麽肯跟我們吃?不怕惹人注目?」季濯宇早咬著筷子在父親的座位上等著了。看到妹妹有絲訝異。

  羅蝶起笑了笑,把注意力放在桌上那只悶燒鍋上。呵!配備真是齊全,連悶燒鍋都出現了。

  「今天吃「八寶布袋鶏」,爸爸我的拿手菜。咱們臺灣人老以爲大陸名菜只出在江浙川廣,其實出自山東的魯菜才是上品,咱們至聖先師孔夫子就是出自那裏,可見多吃會長智慧。」

  瞧他說得口水亂噴,智慧不會因爲美食才長得出來吧?羅蝶起沒有反駁,倒是被香氣四溢的鶏吸去了注意力。這種「八寶布袋鶏」有點類似西洋火鶏大餐的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就是將整只鶏剔下內部的骨架,然後裝入海參、蝦、口蘑、火腿、香菇、海米、玉蘭片、精猪肉做餡,一同烹煮,熬了後餡香肉嫩,香味四溢。

  「爸,你每天都做這麽複雜的菜式呀?」的確是好吃,向來食量少的羅蝶起已讓父親添了第二碗。

  「中式餐點由我負責,西式由你哥負責。女兒,要不要學?爹爹我傾囊相授。」

  「不了,平常事情很多,忙不完了。」不想學,但篤定往後中餐往這邊靠。

  季濯宇笑道:「老爸,我看妹妹是沒天分啦,跟媽一個樣。」

  「你知道你媽給她吃什麽嗎?炒成咖啡色幷且粘在一起的蛋炒飯!」季鴻範以控訴的口氣叫著。

  「請不要用鄙夷的口氣去說我的愛心便當好嗎?」她放下碗,拒絕吃第三碗。「好了,我吃飽了。」也就是她要回教室的意思。

  「等等,妹子。」季濯宇叫著:「你說星期六下午我當選的機率有多少?」

  羅蝶起站定在他面前,捧起他俊帥的面孔,稱斤論兩地挑剔完後,給予回應。

  「百分之五十。剩下的,你得去評估三年級的丘預雁之後,再看看自己還能爭取到幾分勝算。」

  「嘿!你很瞧不起我哦!」

  原本已快走到門口的她,又折了回來:

  「不是。我講得很公平。你一定是因爲在短短十日內成爲風雲人物。有了後援會,有了幕僚團,所以認爲自己氣勢如虹,才會口出狂言說要一舉攻倒學生會獨大的局面,但是你忽略掉了一些極重要的事情,被優越感沖昏了大腦。」

  「說來聽聽。」他很有興致,相信由妹子口中說出來的解釋最正確,他早想問清楚了。

  羅蝶起看著手錶: 「改天吧,快午休了。」

  「不行,學生會長的特權不是很多嗎?你不必太省著用。不說清楚,我就不放人。」

  當下,很無賴地向前摟住她的腰,用他高大的身子困住她。

  「爸,你看哥的行爲。」

  原本想請父親伸援手的,但却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季鴻範很有興趣地問:

  「女兒,每位老師都很推崇你哩,說一些事迹來讓老爸引以爲榮如何?」

  從他們父子進入展鋒高中之後,對女兒還有另一面貌的事感到有點傷心,因爲他們居然從來不知道;但適應過後,唯一想做的是立即去瞭解她的另一面。

  「其實也沒什麽的。」她籲了口氣,將兄長推開,坐回椅子上,簡單地訴說一年多來的校園生活,以及這個學校的特質,只求早點脫身。不明白他們哪來那麽多的好奇心,連這種小事也要問。

  說起羅蝶起的崛起,從來不是因爲她有校長女兒身分的關係。畢竟放眼全校學生,幾乎全是千金、少爺之流,哪一位不是身家優渥的?相形之下,區區校長之女就不見得會那般受矚目了。

  是上一任的會長,如今已上大學的柯怡然挖掘她的,相中她的才華、延請她入幕僚,代爲籌畫選戰;起先是有那麽一點點想借重她校長女兒身分來助己聲勢,但後來柯怡然才驚覺自己挖來的人是一名將相之才!運籌帷幄有板有眼,任何時刻都冷靜自若,讓人見她如見定心丸一般,仿佛天大的事都只是她手中的小狀况,化解麻煩比吃大白菜更簡單。那時,柯怡然心中有數了!她自己一定會穩穩當選!但若想再角逐一届却是萬萬不可能的妄想,因爲她讓全校的人看到了羅蝶起,幷且由羅蝶起發動的文宣、活動之精采,遠遠蓋過她這名校花兼會長候選人的光芒,很奇異的情况,即使被造勢的受益人是她!

  結果,那年第一高票的柯怡然如期當上學生會長,但新生的羅蝶起以第二高票也被送入了學生會!之間又因爲她不是候選人而引起諸多爭議,最後她在種種贊同與反對的聲浪中上臺,雲淡風清地揮手。表示自己沒興趣入學生會,幷且發表了一篇演說,請他們搞清楚狀况,記住候選人是誰。最後提議選票投給非候選人者,一律視爲廢票。但車件幷沒有完結。那一學期,她的被談論程度勝過全校的任何人。

  然後當完一届會長的柯怡然大方退位,明白自己不會再當選,所以不出馬連任免得難看;結果她推薦羅蝶起與自己妹妹柯盈然參選,功成身退,退得光采。

  爾後,羅蝶起成了展中獨一無二的會長,甚至被擁戴者封了女諸葛的封號,但她從不接受。

  「我明白了!」

  季濯宇笑了出來,在妹妹簡單說完後,他也明白王煌城的意思了!

  「一般而言,候選人代表了精英,代表了頂尖!但,形貌不出色的人倒也可以藉由才智,適當地予以發揮,當助選員的才華强烈到蓋住主角鋒芒時。那麽,候選人反而只會成爲黯然失色的跳板。這個學校的選舉,看的不只是單一個人,而是所有參與者的能力,幷且趁機評估之中有才能的人!媽的!我還以爲我人緣好得飛天遁地!原來那些幫助我的人也有所圖呀!」

  「啪!」

  季鴻范因爲兒子的粗話而賞了他一記爆栗子。

  「兒子!收起你個人的優越感。老爸我反而贊成這種選舉,可以選出真正的人才,而不是虛有其表的呆瓜。如果你不想被幕僚的光采勝過你本人的話,最好拿出實力給人看,別再被優越感蒙蔽了!女兒,看來你把校園帶得不錯,要不要立個更偉大的志向去努力呀?」

  「不要。我只想當這裏的校長。」她走向門口:「好啦,哥,希望你當選。我回教室了。」

  這是個有趣的校園,她怎麽捨得放弃呢?建立一個全國獨一無二的學園理想國,就是她畢生的興趣與願望。只有在這裏才得以實現,不是嗎?

    *      *      *

  隨著選舉日期的逼近,各組人馬更是卯足了吃奶力氣,造勢活動也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舉凡抹黑、造謠、弃X保X啦耳語之類的。看得人眼花撩亂,只待睿智的投票者選出真正理想人才。

  新學期的第一波高潮盛况,就是這麽帶起來的。

  這時最安靜的就只有學生會了,他們九位成員已著手布置下一檔活動以及與他校聯誼事宜。在他們而言,第一波活動被帶到高峰就算完成了,誰當選幷不是問題。所以他們很閑,坐在一邊笑看風起雲涌。

  今日是星期五,也是投票日的前一天,由學生會向老師們情商調課。今日的第四、五節課讓候選人做最後一波造勢努力,課程調到下星期六下午補足。

  所以現在的熱鬧情况可以想像,七組人馬紛紛在操場、運動場。或各社團教室辦起個人活動。生意腦筋動得快的社團也趁此招攬社員,順帶賣産品;生意最好的是攝影社與烹飪社,活像個小型社會的縮影。

  站在自己教室外的陽臺,可以看到操場一處處人海的盛况,羅蝶起撑著下巴,淺露笑意。直到身後出現一股存在的氣息,雖無聲響,她却能準確地點名:

  「盈然。」

  「哎!不好玩!才兩秒鐘就猜到了!」學舞蹈的柯盈然走路向來輕盈且不發出聲響,可是最愛玩的游戲永遠捉弄不了羅蝶起,真沒成就感。

  她雙手也擱在欄杆上,與羅蝶起相同姿勢去看操場那一片人潮。

  「丘預雁與季濯宇必定會成爲班聯會的正副會長了。瞧那兩片壁壘分明的人海。」

  「誰正誰負?」

  「年輕力壯、面孔好、功課好、能力頗佳,而且咱們學校女多男少,我相信季濯宇勝算大些。搞不好給他壯大一學期,明年就當真會成爲你的威脅了。」

  「哦,你對他的評價正面較多?」收回目光,羅蝶起看向她。

  柯盈然交抱手臂沉思:

  「目前爲止,他算是得到廣大的接受,性格爽朗、反應敏捷,各方面表現皆出色;沒出岔子的話,他會一直令人喜愛下去。」

  「典型可以當上會長的男人嗎?」季濯宇的外貌與功課百分之百過關,目前差的,就是表現才幹讓人信任,端看他能否造成另一股旋風了,如果他有野心的話。

  「當會長?還早得很。」看著手錶,她道:「最近沒看你帶飯盒,我們一同去餐廳吃午飯吧。」

  「不了,我要陪母親吃飯,順便請她做好心理準備,明日下午的會議有質詢她的條款。」

  「哦?例如?」

  「任意讓人翹課的事,以及她與季老師總是意見不合;他們不合作,今年三年級就甭想爭取榜首了。」

  「校長聽了不噴火才怪,她最恨別人當面數落她。不過,大家都在猜他們之間的火藥味是不是屬于愛的火花的一種表現法。」柯盈然光是想像那種畫面就想笑,向來童話中的王子都殺噴火龍,救出美麗公主的,但從來就不曾發生王子愛上噴火女暴龍兼公主的Q版畫面。如果當真有這種故事産生,一定、非常、特別的好玩!

  羅蝶起看她怪異忍笑的表情,大致也猜得出她心中在想什麽,想著自己也快要不顧爲人子女的道義開始加入嘲笑行列了,所以趕緊向柯盈然告別,走向校長室的方向。想笑也只能躲起來偷笑,否則母親會駡她不孝女的。

  正要由樓梯口轉向行政大樓最頂層的校長室走去,却在上了兩個階梯就被父親攔截。

  「寶貝,你走錯地方了!今天咱們約好在西邊體育館後面草皮吃午餐的呀。」季鴻範提著他的野餐盒,果然很有野餐的味道。

  「爸,今天不行,你與濯宇吃吧!我與媽約好一同用餐。」

  「要吃猪食她自己吃,不必拖我這個發育中的女兒下水。而且,今天濯宇要與他的幕僚一同吃午飯,不陪我吃,你忍心看我這孤老頭在呼呼北風下,抖瑟凄苦地用餐嗎?」

  「爸!」

  「走啦!別理那只暴龍!」不由分說,他摟住女兒往西邊無人地帶走去。

  「爸,注意身分。」不知道他們是父女的人看到了還當有轟轟烈烈的師生畸戀産生了!

  「放心啦,人全死到操場當烤乳猪了,說到食物,寶貝,爹地今天做的是美式餐點,有沙拉、烤牛排、薯片……」季鴻範得意洋洋地展示著。說到最自得的地方。甚至未到草地就抓出一小塊牛肉要女兒吃了評分。

  「我自己吃,不要 我!」她匆匆接過牛肉住口中丟。實在擔心會有人看到這種畫面,令她堂堂會長的面子被丟到福德坑去發臭,所以一邊努力地咀嚼,一邊索性勾住父親的手臂,半拖著跑地躲入體育館後面,心中祈願沒人看到,老天保佑!

  顯然老天幷不總是站在她這邊。

  在他們父女轉入體育館後面隱密草皮前幾秒,一名由校外圍墻翻進來的男子清楚地看到了!

  又是她!

  孟觀濤俐落地躍下圍墻,望著已消失身影的墻角看了良久。

  他知道她是誰,但入校一年多來從未因爲她出名而稍加注意,因爲她是誰都與他無關,而他要忙的事還多著呢!沒空對另一世界的人投注一分一秒的注意力。事實上,他一直不曾當自己是這個學校的一份子。

  可是,這個學期以來,他先是被走廊眼波交望那一幕纏住心頭,繼而在騎車經過木棉道時乍然憶起她也是那一夜那個不怕死的够膽女子。他不知道光用一道眼光,就可以使人在心頭烙印下深刻的印象!她那種莫測高深、似笑非笑到令人心中一顫的表情,一如全校學生所欽佩的會長形象。

  這只是初步感覺,但會令他好奇的,却是她不爲外人所知的一面。他以爲她是同性戀者的,否則不會給他撞見在學生會辦公室與一名美得帥氣的女子互摟的畫面;他有些訝異.但不至於好奇或鄙視!但,如今再加上又撞見與王牌老師勾搭……老天!她到底是怎樣的女人?如何能以平凡的相貌去游走雙份感情之間?幷且掩飾分配得那麽好?

  生平第一次。事不關己絕不多事的孟觀濤興起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他想瞭解羅蝶起這個女子。

  聰明絕頂。是全校學生對她一致的推崇,但聰明才智用於感情上應該不算是好條件的一種吧?

  她不醜,但她也沒有特別可以稱爲美麗的地方,除了那一雙可以看透人心一般的眼眸之外。那麽,她何以讓自己得到他人的愛?

  隨手扯下一根雜草,他放在口中咬著,嘴角浮起了有趣的笑容。

  幸會了,羅蝶起!

    *      *      *

  真難得,一「家」四口的畫面又出現了。

  這次的地點在校長宅邸。沒有誤差的,這對「前任」夫婦一定以大眼瞪小眼開始,每一次見面少了這一道步驟還真覺得怪怪的。

  「濯宇,你在搞什麽?害我下午的「師生檢討會」開不成地落荒而逃。」

  難得羅蝶起會數落人,不悅的神色一絲也不隱藏。在父兄面前,她只是個妹妹,很難端起會長的身段去對付。

  「沒事的啦!今天不是要慶祝我當上班聯會主席嗎?」季濯宇笑嘻嘻地抬高雙手一邊保證,一邊嘻皮笑臉。

  「慶祝個鬼!老子問你,你在臺上發表當選感言就算了,何必大聲疾呼要追求蝶起,把她奉爲理想情人?你想亂倫呀,不孝子!」沖上去K了兒子一下,季鴻範的吼聲向來不容小覷。

  「小渾帳,爲娘的問你,你是存心給蝶起難堪是不是?教她往後的日子要怎麽過?」羅澄昀直搓著兒子的頭。

  是了,今天的聚會原因是季濯宇公開求愛,目標直指學生會長羅蝶起,造成了轟動樓上、驚動樓下的頭條大新聞。然後季濯宇就被拎來這裏審問了。

  「爸,媽!聽我說嘛。我這是爲妹妹的面子著想哩。」季濯宇跳到沙發後,抵擋父母的火氣。

  「這種「宣言」能對我的面子起什麽作用?請教一下。」羅蝶起眯起眼看他得意的笑容,那種自作聰明的眼神令她起了悲慘的預感,似乎有一點點頭緒露了出來。

  「我們給你十分鐘開脫罪行!」季鴻範雙手插腰。暫時不撲上去教訓他。

  「爸、媽,妹妹在才能上得到最高的肯定雖然很好,但你們不能忘了,妹妹是個女孩,在十七歲如花初綻的年紀,理應有更美麗多采的事情發生。像媽,十七歲就被拐跑棗唔棗」被K的聲音,「哦,不,是與爸爸發生轟轟烈烈的愛情,驚天地、泣鬼神。鬼哭神號棗哇!」被 的悶哼。「總而言之,爲母親的青春寫下最瑰麗壯烈的一頁。既然媽媽有那種回憶,應該注意到妹妹也正好十七了,爲什麽一點情事也沒有發生呢?媽,你不覺得這是很沒面子的事情嗎?你們爲人父母的怎麽可以耽誤女兒的青春,讓她虛度而過呢?即使她真的沒人追,但我們總要做一個假想讓外人明白她依然是很有身價的。瞧,我這是爲妹妹的面子而努力呀。」

  聽起來好像有那麽一點道理!爲人父母者陷入思考當中。

  羅蝶起冷笑:

  「謝謝你呀,親愛的哥哥。人家會以爲我居然眼光低到去成爲你花名册的一員,妹妹我承受不起花痴的寶座。」

  「對呀!你的名聲又不好。反而污辱了妹妹至高無上的形象!根本是反效果!要是沾上污名,她以後要怎麽當校長治理學校?」羅澄昀站在女兒這邊吼兒子。

  不過,季鴻範却是站在兒子這一邊。

  「學校!學校!我的女兒爲什麽耍學你一切以學校爲重。爲了這所爛學校賣命而拋弃一切?把我們的婚姻搞垮也就算了,但若是想賠上女兒的青春,也要看看我這個父親答應不答應。」

  羅澄昀跳起來面對他,開火:

  「你是怪我毀了婚姻?我呸!是你愛吵才把家庭吵沒的!學校的事一向不是問題,難道就只有你可以念書,我却連高中都不能讀畢業?」

  「不要無理取鬧,我們討論的是蝶起棗」

  總而言之,一如以住,這對冤家又挖起遠古時期的老帳,一條一條來算以刺激腦記憶力的鮮活。有經驗的爲人子女向來自求多福,轉身往厨房走去。

  住在羅宅的,還有一位老嬤嬤,中年喪夫,膝下無子,十六年前來應徵保母後,便一直留下來了,如今有近六十的年歲,都稱她叫趙媽。此時她正在大展身手準備宴客晚餐,努力得揮汗如雨。但,老實說,趙媽很會理家、理草地,却不是個厨房高手,與羅澄昀有得拼。看食譜也煮不出個成果來。

  看到雙胞胎進來,趙媽揮手叫:

  「餓了嗎?再待一會兒,我馬上好,別進來這兒,油烟味不好聞。」

  「趙媽,你休息一會,我來就成了。」

  「少爺。這怎麽可以」

  羅蝶起勾住趙媽的手臂,不讓她去搶回鏟子與油鍋:

  「沒關係的,他正想好好慶祝孔子的生日,您就讓他去弄吧!」當下努力將趙媽推出厨房。

  「孔子生日?不……不行哪。男孩子怎麽可以進厨房?我……」尾音消失於門關上後。

  季濯宇哈哈大笑,拿著平底鍋的手正在表演高難度的特技動作,將烤牛排甩到半空中,再接住。

  「孔子生日?我沒事慶祝孔子生日做什麽?那如果我們下個月的月底再來煮一次的話,藉口是不是要慶祝孔子滿月呀?」

  她聳肩:

  「趙媽是個有藉口就可以擺平的人。她永遠不相信男人會煮菜。」

  趁煮湯的空檔,季濯宇拿出蘋果雕水果花,首先雕出一朵百合,遞到她面前:

  「喏!給你。」

  她接過,看著看著,接著就大口地吃起來。

  「我得拜托你,千萬別害我名譽掃地。」

  「雖然很多女孩子追我。但可不代表我花心,我還沒有追過女孩子,你應該感到榮幸,而不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她搖頭:「濯宇。你當真以爲我們的身分會成功地隱瞞到畢業之後?」

  他打量她慧黠夾奸詐的眼神,問:「我本來以爲是的。妹子,你打什麽主意?」

  「當初我執意不公布我們一家四口的關係,有多重考量。首要的,我問你,外公爲什麽會幹方百計把爸弄進來?」

  「想讓他們再成夫妻。」他一邊轉身注意烹煮情形。

  「那,你爲什麽不會以爲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以撮合他們爲目的?」她反問。

  季濯宇回頭瞥她一眼:

  「不要迂迂回回的,索性一次講完吧!我真怕了你凡事莫測高深、九拐十八彎的。」他一向沒耐性。尤其他又得分神煮菜。

  「好吧。外人在不知他們曾是結過婚的夫婦情况下,是不是各自的追求者依然追求著?我相信爸媽他們還互相愛著對方,可是吵了那麽多年、分開那麽久,如果沒有因緣際會令他們重逢,再由旁枝細節來擦出火花,那他們只會一直膠著下去,吵個不停,目前爲止,媽媽知道爸爸很受女老師愛慕,甚至每日的晨間會報,親眼看到一大堆女人粘住爸,媽媽的怒氣已經高張到快要爆發了;再者,我也知道劉榮升老師願意被高薪挖角過來是因爲傾心媽,我相信老爸不會不明白,只是各自在隱忍,你沒發現他們鬥嘴的次數增加了嗎?這樣吵下去,總有一天會吵到曝光,而我要的,是等待一個契機,」

  「什麽?」季濯宇好奇地追問。

  「讓他們不得不公開身分的同時也不得不結婚的契機,那就是我要的結果。」她笑得好深沉,眯起的眼仿佛已見到那時的盛况。

  「十七歲的腦袋不該想那麽複雜的事。老天,你才十七歲嗎?」他咋舌不已。

  她搖頭,不理會他的調侃問題。

  「所以,我才希望你別做出會令你我都丟臉的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千萬別實行,否則我們必上兄妹亂倫頭條版。」

  「嘿嘿!」他自有打算地笑著。

  她戒備地看他:

  「你還是篤定要鬧笑話?」

  「既然你這麽聰明。那麽凡事都在你掌握中未免太沒有意思了?相信我的任何做法都可以讓你調劑一番,又不會造成困擾才是。你這麽聰明,擔心什麽呢?哥哥我太佩服你了,於是不打算合作。」是的,他打算擾亂一下下。

  羅蝶起不怒反笑,翩然轉身出厨房,臨去留下一句: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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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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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沒有機會去正式與孟觀濤見面,一方面是開學以來,事情頗多;一方面是他逃課逃得凶,幾乎像是根本不曾入學過似的。一個學生在超過曠課時數的限制,却依然沒被退學,這是什麽情形?母親一定有所隱瞞偏袒,爲什麽?

  沉思地步行在木棉道上,已近八點的時刻,事實上是遲到了,所以路上沒什麽人。羅蝶起今晨起晚了些,平常她都與母親一同開車去學校,今日會遲到,除了鬧鐘沒有調好之外,昨日陪母親參加全省校長聚會到深夜也是原因之一。此刻她遲到了還不算什麽,她那母親還睡死在她的水床上不知令夕是何夕呢!

  不過,當人師長的好處就是沒來學校也不會被記曠課什麽的。

  既然遲到,那麽晚一分鐘與晚一小時都沒差了,所以她慢慢地走。走著走著,居然碰到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了棗孟觀濤!

  囂張的重型機車飈過她身邊,突地,在前方兩百公尺處緊急煞車兼一百八十度大回轉,不頃刻,已橫擋在她面前。機車騎士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張叛逆有個性的面孔,就是孟觀濤!

  情况是突兀的!

  他們皆不言不語地打量對方,有點像武俠片中兩位高手對决前估量對方功力深淺時的寧靜與暗涌波濤。

  孟觀濤一手抱著安全帽,一手輕鬆地擱在機車把手上,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長半坐在機車上,俯視著與他相距一公尺,幷且已讓他好奇許久的女孩。

  「你也會遲到?」他低低地開口,幽黑的眸子閃動壞壞的深沉。

  她上下打量他的打扮:沒有制服、沒有書包,這人恐怕把今天當成放假日了。

  「教師節過了,雙十節也還沒到,你今天放的是什麽假?」

  「彈性假。」他撇起一邊唇角,倏地,大掌一抓,像抓小猫一般,她在瞬間已跌到他懷中。

  「你做什麽?」她力持鎮定,很快地分辨出他沒有侵犯的意圖。他只是想嚇她。

  孟觀濤抓近她只是爲了更看清她。他想明白她有什麽魅力可以同時令男人與女人對她傾心,他根本看不出她外表的特質,于是拿下她的眼鏡,只手抓住她下巴,仔細地看,過于白晰的皮膚,是唯一令人感到優點的地方,但同時也代表蒼白;黑而細長的眉毛,平常的鼻,不扁却也不挺;平常的嘴,不大也不小,更沒有美麗的色澤,它是偏白的;瓜子型的臉蛋;然後再是那雙不特別大的眼,有雙眼皮,眼內有一些血絲,所以不能說是黑白分明,但,這樣的眼,合著與眉宇一同看,却是說不盡的聰慧深智,冷靜安定的氣質龐大地迸發在周身,讓人不敢忽視。

  「你在找什麽?」她沒有掙脫,冷靜地問,眼眸直直地對視著他,唇角有著笑意,像是明白著什麽。

  「美麗,或者迷魂的氣質。」他放開她,讓她退開一步,神色更加深沉,整體看她。

  「找到了嗎?」她眯著眼問,因爲沒有眼鏡。三百度的近視只能用眯眼去看人。

  他搖頭,突然笑了出來:

  「我不知道愛你的人爲什麽會愛你,但在我而言,每看著你,會欽佩你的冷靜,然後强烈的欲望就是破壞那分冷靜。你確實够格讓他們當神一般的崇拜。」即使他父親也不見得比得上她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冷靜,沒理由地讓人在安心之餘,不由自主相信她、讓她領導。這樣的女人,如果不是無知的魯莽自信,就是非比尋常的聰慧;謹慎幅射出周身的氣質。

  她不理會他的評語,徑自問:「今日不上學?」

  「是的。」

  「你不喜歡展鋒高中吧?」她托著下巴,注意他的表情,腦中評析著這種相貌會有的性格。

  「是不喜歡。」他沒讓她有看透他的機會,突然笑得很邪氣地道:「我逃學不是新聞,學生會長曠課才是頭條吧?」

  在他出口時,她已能明白他不善的意圖,退了一步,但顯然不够快,他敏捷地動了下,她雙手已讓他牢牢抓住。

  「別做無聊的事。」她有些慌的掙扎。她沒有應付這種肢體接觸的經驗,此刻她才明白男人的力量有多大。

  本來孟觀濤只想逗逗她,看她失去冷靜的模樣,幷不是真的想對她做什麽,因爲不理會與自身事物不相干人物是他的性格,何况目前情况不尋常,沒有多餘時間給他玩樂。但,遠處成群追來的機車咆哮聲令他低咒地回神,該死!他忘了防範他們追來,這時已不能撇下她了!不由分說,將安全帽載到她頭上,跨上機車的同時也將她拉上來,雙手抓來環住他腰,低叫:「抱緊。」

  立即的,機車像射出的子彈,疾奔向前方而去。

  這下子,展鋒高中真的會出現學生會長曠課的頭條大新聞了。羅蝶起噙著苦笑,想著他的一語成識。

  她當然明白此刻危險的情况,一票帶著開山刀追來的人,正在追逐著她雙手死摟著的男子。這情况可以說是典型的黑社會面貌,電影中看到不稀奇,但真正出現在生活中可就刺激得快升天了。

  不能說她不怕;還能思考,是她習慣使然。而且對方始終落在一百公尺的距離與他們追逐著。短時間之內看來安全無虞,孟觀濤有不錯的技術,沖起來也不要命的快,所以她還能有自若的安然心情。

  她比較不明白的是何以今日相遇,他會直勾勾地看她,像發現什麽有趣的事。急欲證實似的;她對他是一定會有興趣,也一定會找機會逮他瞭解一番。但他的原由呢?沒理由他會主動來找她,如果他認爲她與方箏是同性戀,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犯不著主動來找她,因爲據一年來的資料瞭解,他對任何事都是徹底沒興趣的,更沒有去認識任何人;而他班上的人也因爲他不良的名聲而對他退避三舍。這麽一個好奇心貧乏的人,會好奇她的什麽?

  機車突然停住,她因那猛烈的反作用力而硬生生地撞到孟觀濤身上。「叩」地一聲,他的後腦勺很「榮幸」地親到她很硬的安全帽。依聲音轉來,他一定很痛。

  「少爺?」

  在他們前面一字排開的有六輛黑色轎車,十來名黑衣男子,神色一片肅殺。

  孟觀濤忍住撫後腦勺的欲望,冷冷地下令:

  「將他們「送」回去給張老頭當壽禮!」

  「是。」

  收到命令,六輛車子駛向公路,轉眼間已不見。

  羅蝶起已跨下機車,脫下安全帽看地形。這裏應是靠海邊,風很大,四周的建物都是很高級的別墅,各自建了高高的圍墻圍著海風,也圍著外人的探視。他們立定的地方,就是在一戶有歐美風格建 的大門前。

  「這是你家?」她看向他,問著。一邊忍著笑,看他撫著後腦的拙樣。

  他橫了她一眼。

  「你撞疼的。」

  「所以?」她攤手,問得無辜,

  他抓她過來,雙手一抱讓他坐在機車上,然後抓她雙手置在他後腦:

  「所以你負責讓它不痛。」

  喲,還真的開始腫了。

  「英雄不是連子彈也打不死?還怕這一點痛?」

  「我的身體也是肉做的。」他壓住她雙手,不讓她掙開,硬是要她揉,而姿態霎時變得很曖昧。他的額頭幾乎抵著她的,而她的雙手環過他頭,被他壓在他的後腦。

  她心中泛過一股奇怪的感覺,但幷沒有太過注意,也沒有理會。只是保持理性地問:「你爲什麽要來展中?」她隱隱猜測著是否與剛才那事件有所關聯。

  他抓下她的手,握住,像是突然對她一雙瘦且小的手好奇了起來。她憑什麽迷人?她沒有好外表,沒有好身段,而太過聰明的女人只會令男人敬而遠之,那麽,他爲什麽愈看她愈覺得她耐人尋味地迷人?

  「孟...」她又要開口,却被大門口出現的女人打斷了。

  「少爺!您來了!我去請夫人下來。」婦人飛快地奔入宅子中。

  他拉她往內走:

  「這兒是我母親名下的房子。向來沒住人,近來我都住這兒。」

  「上學很方便棗如果你上學的話。」她微微掙扎。他鬆手,她立即將雙手背在身後,微微搓去那熱。

  「近日來我有空。」他坐在沙發上,伸手示意她也坐。

  于是她坐在他對面,猜他說那句的用意。

  「有空?所以能「撥冗」去上學?」

  他拍手。聰明的女孩。

  「上什麽學呢?觀濤在美國早就取得文憑了。」低沉迷人的嗓音。懶懶地由扶手梯上傳來。

  羅蝶起看過去,才記起自己的眼鏡被他拿走,幸好她向來準備雙份,由書包中再取出一副,她才看到一名典型黑社會老大會有的妻子模樣;慵慵懶懶的姿態,撩人的波浪長髮有萬種風情, 麗無雙的面貌有江湖味,雖看上去有四十歲的年紀,身段却有著完美的比例。

  「兒子,她是誰?」孟夫人沒有走下來,只是不太滿意看到兒子生平第一個帶到她面前的女孩居然這麽平凡,清清淡淡到沒一絲特色。

  「學妹。以及厲害的學生會長。」孟觀濤輕鬆且簡單的介紹。

  「不好看,換一個。不然將來生小孩會醜。」孟夫人揮揮手,不悅地上樓了。

  嗯,果然是典型的。

  羅蝶起深思地看他:

  「胸大無腦、美麗無比,是老大們擇偶的上選?」

  「至少不會興風作浪,礙了男人事業。」歷代以來,孟家的媳婦都是這一型,孟觀濤幷不覺得有何不妥。自幼由父親帶在身邊,耳濡目染下,也根深了這種觀念。也大概是這情形,讓他對羅蝶起有了高度的好奇,他想知道女人如果聰明,又是如何不同法?

  羅蝶超低低一笑,突然想起了一則笑話,瞄了他一眼,低首暗笑。

  他試著猜她笑的原因,靈光一閃。

  「你是想到了科學家與美女的笑話吧?」

  「你們家既然信奉無腦美女爲妻子上選,那麽,萬一……」她想到的情况一如笑話中科學家的回答:如果生下來的孩子奇醜如我,其笨如你,那又如何是好?

  「元配只有一個,女人却不限量。」他這也算是回答了。在古老社會能光明正大三妻四妾的年代,孟家男子妻妾成群;在現代,依然能坐享女人窩。那是男人犒賞自己辛苦打拼,流血流汗最實質的方法。

  「你有許多兄弟?」

  「不,這一代只有我一個。」

  「但你父親的女人不止一個?」

  他點頭。認爲理所當然。

  羅蝶起有些明白了:

  「相信那是娶一個沒腦妻子的另一個好處了。」她幷且也明白,身爲父親接班人的孟觀濤也被教育了女人物化的想法,認爲女人除了生子、溫床,便再無用處,多養幾個女人來娛樂不叫背叛,而是抒解身心,不必有感情;而女人則依附男人而能生存,這是黑社會老大之所以成氣候的因素之一吧?兒女情長的男人畢竟成不了事業。歷代以來君臣將相,多情者,容易招亡,李後主、唐玄宗……倒也不能說他們錯,至少他們在有這種想法時,也能不去招惹聰明自主有腦袋的女子,寧願找美麗、拜金的女人當伴侶,斬去情根,全心于事業。

  各自過各自的生活,沒有對立,也就不必批判人家什麽了。

  她看他,評定道:

  「我想,目前爲止,你們每一代的基因都控制良好,沒生出草包俊男。」不過孟觀濤是英俊且剛硬的;難怪傳言丘預雁瘋狂迷他。除了有黑社會世家的冷酷氣質外,他可以說是性格俊男了。當然比不上哥哥漂亮,但兩種面貌是不能比較的。

  孟觀濤坐到她這邊,直看著她:「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伴侶是個聰明女子,那會是什麽情况。」

  「首先,你再也沒有三妻四妾的機會;再者,你得提防「武則天」事件重演。」她好心地忠告他,不是人人都沾得起聰明女人的。「還有,既然你已大學畢業,又何須進入高中就讀?」

  「這是我的考驗。」他撥開她肩前的秀髮,開始尋找她好看的角度,也訝異自己居然有觸碰她的欲望。收不住自己的手。

  她返到沙發邊緣不讓他觸手可及。才道:「考驗接班的能力?」

  他笑了,突然明白與聰明女子講話是件再輕鬆不過的事了;這就是她的魅力,她占優勢的地方,但,若反之,有心隱瞞她事情的話,却也是藏不住的。

  老天,他發現他對她的好奇更濃了!

  他决定要瞭解這樣的一個女孩。非瞭解她不可!

    *      *      *

  利用與母親一同吃午餐的時間棗事實上是母親半路攔截,硬是拉她到校長室吃愛心便當,羅蝶起正好可以問有關孟觀濤的事情。不過,首先她得聽完母親積壓已久的抱怨。

  「你捫著良心自己說,我做的菜真有那麽難吃嗎?你怎麽可以每天中午陪那個死人去吃午餐?好歹你是我生養大的,怎麽可以靠向他那邊?蛋炒飯有什麽不好?營養又方便,而且又挺好吃的!以後每天中午都要來我這邊報到,聽到沒有?」幾乎像是對飯有仇似的,她手中的筷子不停地往飯上插出一個又一個的凹洞,然後才挖起放入口中用力咀嚼。

  「我這不是來了嗎?」她不怎麽挑地吃著不怎麽美味的蛋炒飯。鹽沒有化開、蛋有些焦、醬油太多、沙拉油像湯似的滲了整個飯盒的一半面積。

  羅澄昀終于念够了,滿意地低首吃飯。

  「媽。」她咬住筷子,叫著母親。

  羅澄均毫無戒心地問:

  「什麽事?」

  「你知道孟觀濤已有大學文憑了嗎?」

  「呃?是嗎?」她訝異地抬頭,看到女兒算計的眼神,心中才起了警戒。

  「好,你不知道沒關係。那,我想知道他怎麽入學的?又怎麽可以在曠課這麽長久的情况下依然可以當我們學校的學生?」

  羅澄昀不大想回答地應道:

  「吃飯。這事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除非他不再是展中的學生,否則就與我有關。他是我這學期要肅清的人物之一。」

  「是你外公特准他進來的,有本事你自己去尼泊爾問他吧!」

  羅蝶起想了一會,推斷:「外公給了他入學資格。却又允許他可以不必來上課。難道外公與孟家有牽聯?這麽做,對我們學校有什麽好處?特別多的捐款?還是曾欠人家什麽恩惠?」

  羅澄昀不悅地瞪她,這麽聰明做什麽,真是。

  「沒有捐款。我也不曉得他進來我們學校可以做些什麽,只知道他在風神高中有一些麻煩,所以才進來,這只是掩人耳目的做法而已。如你所說,他根本已擁有大學文憑了,我們已不必在意他有沒有上課、能不能畢業的事。」

  孟觀濤進來的原因她會自己去查,倒是,此刻她有興趣的是允許他入學的原因。母親含糊其詞的表現,可以預知另有內情。

  「我們家與孟家有什麽關係?」

  「你外公與孟觀濤的爺爺曾是美國哈佛大學的同學,有這麽一點交情,」

  「就這樣?爲了一點點交情願意破壞校規,任他來混亂校紀?外公不是這樣的人吧?」

  羅澄昀索性投降,她女兒的逼供能力超强,上輩子一定是個奸詐的壞蛋,或是高明的判官;與其苦苦掙扎,不如全招了。她沒有女兒的好耐性。

  「好吧,我由最古老的糾葛開始說,你外公與外婆在結婚之前,曾有孟觀濤的爺爺孟存燁介入,差點搶走你外婆。結果你外婆即便有一點點動心也篤定要嫁你外公,因爲她知道嫁入黑道世家,老公不會只屬於一個女人的,她不能容忍分享,因此你那聰明蓋世又冷靜理智的外婆依然嫁給你外公。結果你外公那老頭居然認爲自己欠了孟家一段恩情,因爲他娶到你外婆,也接受孟家建校的援資。雖然後來咱們把錢還清了,可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不可忘,於是居然把你媽媽我,指腹爲婚給孟家。當年因爲學校剛建好,你外公外婆全力經營,沒空生小孩,等到一切都穩定之後,才懷了我。我出生時,孟家的兒子已經十歲了,好死不死竟然真的在等我長大。」好喘,她連忙喝下500CC的溫開水。

  接下來的故事不必說,羅蝶起已能猜個明白,原來父母會私奔是這個原因。當初還以爲是雙方父母反對兩人都尚在讀害,不宜交往,才逼他們私奔,原來不全然是,而是母親不願嫁入孟家。可……不對!年紀不對!

  「媽!孟觀濤大我一歲。孟家第二代早就結婚生子了,如何能娶你?」

  羅澄昀說到這個才火呢!

  「那是他未婚風流,搞大了酒女的肚子,你可別以爲自小訂親的男人就會守身如玉。我十七歲時,他二十七了,打他二十歲收到的禮物就是女人,那是他父親送他的玩具!與忠貞劃不上等號。他們黑道人不把女人當一回事的。認爲給「婚姻」就是忠貞了,無關於肉體;他們重信用,可是對兩性的觀念令人髮指。在我得知他有孩子之後,立即抓一個順眼的男人私奔了,死也不要在高中畢業後嫁給黑道頭子,當現成的娘。於是,你外公對孟家的愧疚又更深了,才會隨便孟觀濤上不上學的。」

  哦!好曲折的過往。羅蝶起不禁要問:

  「外公不知道孟家男人風流嗎?爲何還要你嫁入孟家?」

  「當年指腹爲婚時不知道,後來知道了也因爲信用的問題不敢退婚。但他也是擔心的,所以在我私奔那晚。他故意不在家,幷且在我的行李中塞入一大叠錢。」

  「孟家現在還拿恩情來向我們施壓嗎?」

  「也不是啦。人家上門來誠懇的拜托,又承諾捐錢,你外公當然要接受他,而且分文不收。只要他們上門不是要求聯姻,說什麽我們也會答應。」羅澄昀吐出一口氣。或許蝶起長得平凡是她的福氣。

  羅蝶起掃了眼半 的門板,看到地上有人影投射進來,知道外面有人。突然她壞心眼地笑了,問道:

  「媽,當年爸真的是你不得已的選擇嗎?」

  羅澄昀嘴硬地回道:

  「當然,誰叫當年飛在我身邊的蒼蠅中,只有他唯一能看?我只好將就了。」

  「騙子!」門口傳來吼聲。

  母女倆全看向門口那個表情危險的中年俊男。

  「你來幹什麽?!」羅澄昀氣勢很弱地叫陣。

  「當年我被孟宗昊揍倒在地時,是誰摟著我哭得死去活來的?幷且口口聲聲愛我至死?!」季鴻範沖了過來,順道將手中的餐點丟到女兒手上。他原本是特地送來愛心便當的,但現在吵架才最重要!

  「你當時不是昏倒了?」羅澄昀訝異地叫著。

  「我要是沒聽到你愛我,幹嘛抓你私奔?」

  「你渾蛋!」

  輕輕 上門,羅蝶起雙手捧著餐點,走開了去,讓他們去吵個過癮!吵久了,時機到了,就等著重頭戲來到。

  今天的收穫不少,值得她吃了兩口浸在油中的炒飯的犧牲。此時,她要好生安慰自己的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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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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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當奇怪,連續三天,孟觀濤都安分地來上學。」裴紅葉看著手中的出席表,嘖嘖有聲說著。

  趙永琛搖頭道:

  「但他顯然不合作。我前去請他參加社團,他却冷傲得不予理會。」

  「當然丘預雁的追求也告失敗,面子裏子全挂不住。」裴紅葉充分報導馬路消息。

  聽完簡報,羅蝶起問:

  「都沒有做出令人側目的事嗎?」

  三年級的成員皆搖頭。柯盈然起身道:

  「要說出人意表的事,就是新上任的班聯會會長季濯宇了。自從上星期宣布要追會長後。一直小動作不斷,屢上校周報的頭條;會長却沒有任何反應,爲什麽?」

  不待羅蝶起回答,向來斯文少言的劉伯揚略顯激動地起身道:

  「那是他存心拿會長來做新聞以增加自己的知名度,何必理他?理他不就中了他的計!」

  衆人詫異地看他,某些人已浮現了然的神色。

  羅蝶起轉著筆,笑笑道:

  「即使他真的追求我,也只是我個人的私事,不值得拿來討論,」

  「那季老師呢?」江欣儂狀似隨意地問著,却也是一則近來有風聲的消息。每個人都無比的好奇。

  早知道會有這種後遺症産生,可是基于美食的誘因强烈,所以她决定不怪父親。

  「你們真以爲我對師生戀有興趣嗎?」

  「那可難說了,對象是季老師,什麽都有可能。」方箏直言。對羅蝶起的反應興趣大過緋聞本身。

  羅蝶起幾乎快失笑出來,在每周一次的會議上討論私人的問題成何體統?幸好正事已討論完,否則學生會都快成爲蜚短流長大會了。

  江欣儂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季老師是唯一常常直闖校長室的人?一般來說,有任何課程問題直接找教務主任就行了,而且校長室也不是任人隨便來去的;會不會,季老師在追求咱們的美人校長,所以才頻頻對會長示好?」她提供了另一角度的看法。

  霎時,整個會議室形成三姑六婆菜市場,每個形象良好的學生會成員皆放下身段參與其中。

  羅蝶起籲了口氣, 上卷宗,起身走到窗口,不知該笑,還是該嘆。秋天懶洋洋的熏風吹拂進來。撥開她及肩的發絲,她便閉上眼,享受大自然的贈禮。享受清風拂面,是一種仿佛親吻的奇特感覺,所有感官被滿滿地包容住,無比的舒暢滿懷,令人好生眷戀!那是一種與風談戀愛的心情。向西的窗口,是她秋天的依戀。

  緩緩張開眼,首先看到的,是窗外正仰首看她的人。由二樓看下去,幷不太遠,那孟觀濤竟正對她這方窗口仰望,眼光深沉,不知注意她多久。  她沒有表情地與他對視。良久,他綻開一抹笑,揮了揮手,走開了,留下她絲絲泛開的不解與……悵然?

  「會長。」

  身後劉伯揚的叫聲讓她轉過身子。

  「這是做好的紀錄。」他將卷宗與册子交給她。側臉看了眼那群仍在討論的人後,才又正眼對上她,聚集了所有勇氣:「那些……都不是真的吧?」他問的是緋聞。

  羅蝶起這才詫異地正眼注視他。這個才子,頗受女子崇拜的斯文王子,居然對她說出這種話,而話中的緊張、顫抖,顯而易見。

  她在走什麽運?十七年來與情無涉,怎麽一被哥哥攪和,就讓她犯桃花了?這個男人眼鏡度數是否不够了?

  「你高三了,升學是你必須全心全力去專注的事。」她冷靜地提醒他。接過文件。她翻開查看,不沾情事,就該冷然到底,否則對自己與他人都不好。

  「但……但……我……」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立即消逝無踪,劉伯揚的第一回合求愛宣布失敗。垂著頭,他先行離開了會議室。

  待其他成員全陸續走光了,羅蝶起才仿佛消失所有力氣地靠在角落,由陰暗處凝視陽光投射而入的光影,開始整理一些思緒以及從未料想過的問題。

  但她的安靜時光幷沒有持續太久。窗口投入的光,被倏然跳入的人影遮成片片零散的光。

  她嚇了一跳,猛然抬頭,窗口邊已卓立了一條修長的人影。正好整以暇地對她淡笑著。

  「你的出現令人措手不及。」她走近他。

  孟觀濤手肘擱在窗臺上,彎下身子與她平視。

  「這裏幾乎成了你休閑時的唯一去處。」

  「你來上課三天,就爲了觀察我的作息嗎?」她隔著一步的近距離,搜尋他性格面孔上足以令女人迷魂失神的魅力。

  「你不也找了人盯住我?」他隨手扯下一片榕葉,含在口中,吹出幾聲哨音。

  她明白地告訴他:

  「你的存在造成秩序上的困擾,注意你是必然的工作。」

  「結論呢?」

  「沒有。」她走開了去。收拾桌上一叠書籍與資料一一放回書架上。他的存在最後也會成爲她自身的困擾嗎?她不習慣有無法掌握的事,但他偏是她所難以預測的。也許,她該與他保持距離。

  孟觀濤靜靜地看她移動,想著這樣瘦小的身影,如何有主宰全校的力量,讓人心悅臣服?爲什麽她嬌小身影展現的居然是力量,而不是脆弱?

  他自然是明白孟家與羅家曾有怎樣的牽扯。當年爺爺過世時,羅家老爺前來吊祭,父親便已向他說明過了。後來沒再堅持聯姻的主要原因,是羅澄昀那個大美人唯一的女兒竟是令人失望的平凡;重美色的孟家當然不提了,一切就當算了。當年父親願意接受指腹爲婚是看上羅澄昀少見的美麗才去履行,雖沒結成婚,但倒也真的想過再次指腹爲婚,直到資料送來,照片上的女孩不甚出色,才打消念頭。

  但美麗的方式,外表只是其中一種而已;吸引力才能抓牢男人的視綫,死心塌地。

  如果當一個女人明明很平凡,却又要命地吸住他人眼光,那麽,這種女人才叫極品吧?這種境界可是連絕美女子也不一定辦得到的。

  不否認,她吸引他。由好奇提升到更高一層,興趣;也或者已達到喜歡。孟觀濤沒有給自己掙扎排斥的時間,更不去問自己爲什麽,總之棗他要獵捕她。

  「獵捕」是一種野蠻的掠奪方式,但貼切極了。

  這女子是只狐,聰明且靈活,與其遭凡夫俗子等閑視之,還不如擒入他的臂膀,珍藏一生,不見得人人會欣賞她的「美」,也不見得人人會接受她絕頂的聰明,但倘若他沒有及早下手,那麽依然會有下一個男人對她驚 。等待不是他的原則。相中,掠取;毫不遲疑。

  與這樣的女孩談戀愛自然是特別的,一如現在。

  「他們封你爲「女諸葛」,但據說你不接受。」他無聲無息地走到她身後,正好將她卡在兩個書架間的死角。

  她努力平靜自己,轉身面對他,突然感覺到危險。

  「受之有愧。」

  「我在想棗」他一手抵在她身後的書架,一手挑起她臉,透過鏡片鎖住她目光。「……你是否在等待諸葛亮?」

  他的氣息挑逗地吹拂上她唇。兩人近在咫尺。

  「這世界上已不會再有諸葛亮了,而我也不會自比爲黃阿醜。」黃阿醜爲諸葛亮之妻。據聞此女貌醜無比,但才學豐富,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對諸葛亮的學識精進起了不少啓發之功,學識在諸葛亮之上,讓他仰慕之餘娶爲妻室。

  「你是不曾想過愛情吧?」

  「我才十七歲。」她伸手想推開他,却不能如願。

  「你是特別的。」他的眼神奇特,注視她的目光灼然。他很滿意他所發現的一切。近看她的眼,才乍然明白她絕對沒有談過戀愛棗因爲直至目前爲止,她沒空有那種心思:當然,也就沒有同性戀或師生戀那回事了。他只相信自己由她眼中發現的真相,那麽,與那些人又是怎麽回事?

  羅蝶起直接地問他:

  「可否告訴我,你這行爲代表什麽?促進友誼?還是正在威脅我?」

  「我只是想真正地看到你。」

  「你有近視?」這次她已能推開他走出去;他倆心知肚明是他願意鬆手的原因。

  如何去接近一隻狐?急就章不是最好的方式,他明白漸近的道理,否則當心狐也是有利爪尖牙的。

  走開一段距離,她才轉身面對他:

  「孟觀濤,我幷不想與你較勁。」

  「那真是抱歉了,因爲我想。」他露出邪惡的笑。猜測她平靜外表下,會産生多少驚慌?

    *      *      *

  羅蝶起幷不常碰到無法掌握的事件。向來去執行一件計畫時,她總能精確地預測到進行的過程、人們的反應,以及會遇到的問題與結果,因爲對環境有充分瞭解後,事件的進行也就有了脉絡可尋,可是,假若「事件」發生于她身上,那種有關感情的東西,那就有點麻煩了;因爲那是她完全陌生幷且不曾推演過的領域。

  她才十七歲,對感情之事,尚未有所規畫,因爲在生涯規畫裏,排滿的步驟中,沒有空隙可以給感情去安身立命;既然從來不想,當然就不會有,何况她不是外貌姣好的女子。有了這點自知之明,更可以放心地將「感情」踢得老遠,當一個成功的校長才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目標,何况,即使真有感情發生,也應是三十歲以後的事吧?十七歲未免誇張。不成熟的心性能有什麽良好且綿長的情事産生?母親不就是個好借鏡?先心動、再動情、再私奔,然後離婚。當然之中不能不提父母奇特的心性造成婚姻草率促成又分離,可是却也血淋淋地告知世人,一、二十歲的年紀,往往無法成熟地面對感情。玩不起的禁忌游戲,又何必白走一遭?

  人家說十七、八歲是初戀的年紀,大抵是荷爾蒙分泌刺激所致,但可沒有人說十七、八歲是結婚的年紀呵。以經濟效益而言,白談一場戀愛,多一分經驗與情傷,事實上是浪費了大好時光。又何必呢?

  可是,她的確該去研究一下的。對感情全然陌生造成交手時生澀且空白;不利于她的情况,她必須想法子扭轉過來。

  孟觀濤對她而言不會太可怕,要查他這個人,預測他的行爲幷不難,但倘若他的攻擊目標鎖定于她棗不是鬥智,而是情感上的圖謀。那她就必須小心了。

  是出于真心抑或出自好奇好玩,都無所謂,只是,她自身的堡壘要怎麽建立?好陌生的課題。

  從陽臺跨回房間,不經意地由落地窗的映影中,看到自己的身形,她立住身子,雙手抱胸地審視自己。

  她從不認爲自己醜,而且向來也沒有太多陽春悲秋的時間讓她去嫌惡自己的不足處,她有她美麗的方式,與自信的來處;外表不好,僅是整體的一小部分缺陷而已,沒必要去强調其嚴重性,否則她就會如同許多盲目崇拜表相的女人一般,只重外表美好,遺忘心性的進修充實。那種人,才是活得可悲的。

  對落地窗的自己笑了一笑,勾起的綫條是自信的慧黠,那就是美麗的方式了。

  正想坐在書桌前預習明日課程,房門已被輕輕敲起。

  「誰?」

  「丫頭,樓下有人要見你,你母親叫你快些下去。」趙媽揚著大嗓門叫,恐怕連樓下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好。」她起身,一邊想著來客是誰。

  但她的猜測全錯了,來羅家拜訪的男人是她從未見過的。

  他是孟宗昊,一個黑社會頭子,孟觀濤的父親;壯碩結實的體格綴飾著幾道猙獰的疤,顯示著曾有的光榮戰役,但掩不去他稱得上英俊的容貌,四十七歲,二鬢斑白,更形氣勢與威風,左手拄著一根烏木杖,看來左腿曾受過重創。這男人可以說是那種身先士卒的首領,而不是躲在幕後叫屬下先去送死的人;想必,這種領導風格,更能帶到下屬的心吧!也難怪孟家數代以來一直可以當龍頭。

  初照面的打量,不待開口,羅蝶起已能理解幾分來人的事迹,倒是她那母親如臨大敵,像只防備的刺 正在面對猛獅似的。

  「姓孟的,你今天來有何貴幹?家父目前人不在國內,有事等他回國再談。」羅澄昀不善地聲明著。光是想到對方是黑社會的就令她腿軟,更別說當年還有一段恩怨在。

  「媽,不請客人坐嗎?」

  羅蝶起將母親壓坐在沙發上,掃了眼門口玄關始終站定的男人,以及站在門外兩名黑衣手下。她走過去:

  「請進來坐。孟先生。」

  孟宗昊的目光直直鎖定在她身上,由遠而近,就看著她走來。

  「羅蝶起?」低且有力的聲音,是慣于發號司令的語調,簡潔有力地傳達訊息。

  羅蝶起點頭:

  「我是。您是專程來看我的?」

  他沒有進去坐的打算,站在玄關,一副君臨天下的氣勢。又道:

  「我兒子中意你?」不客氣地顯出困惑,爲著他找不到的美麗;所以眼神更加銳利。

  「他向你報備?」這會兒她的口氣有興趣極了。

  孟宗昊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被揶揄了。撇開那個念頭他回應:

  「我不介意他未滿二十歲就有想要的女人。」

  「但困惑的是你生的兒子眼光竟差勁至此?我發誓,我沒學過降頭術,也不會下蠱,更別說巫術了。」她故作天真的語氣是十七歲女生該會有的,但由她口中逸出,却是不折不把的嘲諷。

  不料,孟宗昊却仰首大笑,一點也不介意被眼前的初生之犢捉弄。

  「他確實有品味,我已能瞭解他的眼光。」收住笑,他的眼光有些許遺憾。

  羅蝶起搖頭,回答他腦中可能會想到的。

  「不,即使你晚生個二十年,所品味的女人也不會是我,你頂多是訝異見到你所不曾接觸過的女人罷了。不是喜歡,只是欣賞。」

  孟宗昊一雙看透性情的利眼盈滿不容錯看的欣賞與驚嘆!這會是一個十七歲少女所該有的智慧嗎?而且她是個「女子」。

  「你有興趣當「鐵血堂」的顧問嗎?」他問得認真。這種女子絕對是足智多謀的軍師,但當伴侶?男人的眼光看的是表相肉體。娶爲妻子?就是匪夷所思的想法了。他兒子爲什麽不明白妻子與謀士的差別?

  「我沒興趣,謝謝抬愛。」她一語雙關地拒絕。有些好笑,事情還沒進行到那麽嚴重的地步吧?婚嫁或顧問?老天,她天真無邪的世界幾時複雜起來了?

  羅澄昀走過來,不悅地叫著:

  「你少打我女兒的主意,我們羅家的女人只會嫁給忠心於妻子的丈夫,你們孟家是沒希望的。」

  孟宗昊幷沒有看向依然美得像火的羅澄昀,美色只是他的慰藉品,也只在需要的時候。當年她不能成爲他的,他也就不執著,反正女人多的是,他不會專注於一人,所以如今她再美也與他無關;他只注意眼前不美,却深深吸引人,使人想要與她親近、談話的小女子。

  「似乎你們家的女人都與孟家無緣。」

  「本來就是,你死心吧!」羅澄昀發揮母鶏保護小鶏的本色。

  「媽。」她以眼色請母親閉嘴。「孟先生,現在說什麽都太早。您不覺得您專程前來,只爲看一個女人,未免太隆重了?」她笑弄他不在乎女人的態度居然能因兒子心動而視爲大事,

  「不早,也不隆重。有些事要做就得趁早,免得因遲到些許而扼腕。」孟宗昊意味深長地說著:「沒料到,這樣的父母居然生得出你這種孩子。」

  她揚眉,笑笑不語。猜測孟宗昊的前來,是否爲孟觀濤的行動之一,至少他的到來會施壓到她的家人,讓人忘不了指腹爲婚的事,那麽,這一步棋是爲了擺平她父母了?然後順便讓他的父親來瞭解她?孟觀濤想必篤定父親會中意吧!因爲看得出孟宗昊是惜才愛才的人,無論初步同不同意她成爲孟家媳婦,但他老人家不會放弃延攬她。

  如果這是孟觀濤的進攻,那她是要攻呢?守呢?還是以靜制動?

  羅澄昀當然受不了不言不語的沉默情况,硬是介入兩人眼光的交流對峙中:

  「如果沒事你可以走了,我女兒不會與你們黑道有牽扯。還有,如果你兒子看上我女兒,請他收斂一下,不要來拐我女兒。」

  孟宗昊微一頷首:

  「小孩子的事,我們大人插手做啥?告辭了,歡迎你來捨下做客。」告別的對象是羅蝶起。

  跛行却氣勢强烈的背影緩緩消失在門外。

  上了車,一名手下立即咕噥:

  「少爺的品味未免太差。」

  車行了許久,孟宗昊才沉吟道:

  「美女輕易可得,聰明的女人也不少,但這兩種女子都常是自恃特色而目中無人,難有內蘊深藏。我以爲那種修爲至少要有三十年的歷練,這個羅蝶起,二十年後不知會成爲什麽樣的人了,難怪濤兒中意。這樣的女子,恐怕是世間僅見的了。」

  望了眼手下全然不能意會的表情,孟宗昊燃起一根烟,徑自吞雲吐霧。吐納間,相和著的,不知是感嘆還是欽佩棗

  對於這麽一個聰明不外露,談笑能用兵的女子,外表,反是最不重要的事了。

    *      *      *

  校長室內一「家」四口的會議再度召開。

  即使羅蝶起再三保證孟宗昊的拜訪沒有其它目的,但羅澄昀依然當成大事件來處理。

  第二天中午的午餐時間在校長室合幷共用。

  很明顯的,桌子上二大份飯盒,有一盒已吃到盤底朝天,另一邊則因不受青睞而依然滿滿如初;自然,就是那千篇一律的蛋炒飯了。

  酒足飯飽,打完了嗝,會議正式開始。

  首先是季濯宇的邀功:

  「喏!你們看到了,自從我宣布要追求妹妹,敲邊鼓完了之後,追求她的人就出現了,幷且不止一個!我的方法够好吧?」

  羅澄昀只差沒吼出粗話:

  「你妹妹才十七歲,要人追幹嘛?看吧!惹上孟家父子。」

  「你忘了還有劉伯揚,那個劉榮升的兒子。」季鴻范冷冷地提醒。絕對不或忘那位劉「老」先生來展中任教是要追求「他的」女人。

  「他不是問題啦!書呆子一個,怎麽配得上我女兒?」羅澄昀暫時沒空理會前任老公的弦外之音。

  「女兒,你倒是說一些感想呀,不要老是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戲的表情,OK?」吵不起來的季鴻範只好也不甘不願地把注意力放在女兒身上。幷不是他不關心,而是基本上他不認爲全天下有任何男人配得上他寶貝女兒,所以即使有追求者出現,相信也入不了蝶起的法眼。他放心得很,知道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搶得走他女兒的感覺真好。

  羅蝶起收起正在看的報紙,虛應了一下:

  「這些都是小事情罷了。」

  「什麽小事!孟宗昊上門來看你,那意思已接近選媳婦了,要是你那外公腦袋又不清楚地將你訂給了他家,那你這輩子的眼泪都不够流的。」羅澄昀心中挂念的只有這一點。

  季濯宇攬住她肩:

  「妹子,就你看,那孟觀濤配得上你嗎?」他沒見過那個如雷貫耳的人物,但想必不是泛泛之輩,未來的黑道老大,應該有些不凡氣勢。

  「你是想問我會不會在十七歲給人拐跑嗎?」羅蝶起笑問。

  「不會的,你不笨棗啊棗」

  真慘,一記鍋貼打上了他超級俊男臉,打跑了他接下來的話尾。

  「死小子。意思是我笨嘍?」母親大人發威,雙手齊發,各自擰住一邊臉頰扭動。

  季鴻範代爲回應:

  「如果你不笨怎麽會未到法定年齡就嫁人生子?」

  「該死的,那是你這只宇宙無敵大淫魔勾引天真無邪的我。」炮口轉向。

  季鴻範如願以償地有架可以吵。

  身爲人家子女的只有抱頭鼠竄地逃命了。

  「死小鬼,被你給坑了。」季濯宇走出校長室,一肘勾住妹妹脖子,已經可以明白地知道自己被陷害的過程。蝶起妹妹的厲害是可以讓人不知不覺地往她要的方向去走,挖了坑洞也會有人自動往下跳,而且被陷害了也不知不覺。

  羅蝶起低聲笑著,慧黠地看他:

  「喲,有進步。」

  「連哥哥也陷害,嗯!」他一手揉著臉,哦,真疼,恐怕變成櫻桃小丸子了,兩頰各有一圈紅腫。

  她靠在他懷中,很好心地揉他臉,代表自己心中無限愧疚。

  「來,各親一下,爲兄就原諒你。」季濯宇面對她,半玩笑地與她玩鬧,將她勾在懷中。

  「不行,你的臉上開始長胡渣子,親起來不舒服。」

  「那我就不放你走,幷且發動第二波追求攻勢,讓你被流言傳來傳去……」他老兄開始唱起某女星的成名曲,相當地自得其樂。

  蝶起忍住笑地看他發表「凄美」棗凄慘、「絕」美的嗓音,耍賴蠻纏的本事一流。

  「哥!」她想推開他好去辦正事了,但季濯宇不甘心放手。

  於是他笑嘻嘻地親了她額頭一記。

  還來不及發表感言,他已被提起丟向身後,好巧不巧撞入校長室之內。「碰」的聲響下,嚇住了裏頭吵得正興起的前任夫婦。

  「兒子!」兩聲尖呼同時響起。

  羅蝶起有些呆怔地迎向一雙狂怒霸氣的眼,指控的眼光猶如撞到老婆背叛的場面。孟觀濤!

  他猛地一把抓近她,伸手用力揉擦她額頭,像是要擦去什麽不潔的東西。

  「你做什麽?」羅蝶起忍住痛,冷靜地問他。

  「你讓他碰你!他是誰?」

  季濯宇跳了起來,沖過來就要還上一拳,結果讓他給避開。孟觀濤微一使勁,讓羅蝶起返到安全距離,所以沒躲過另一記拳頭。很快地他肩膀中了一拳。

  後來,兩人不分青紅皂白,决定先打一架再說。

  羅蝶起撫平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她冷聲告訴母親:

  「打架滋事,各記警告兩次,停課思過一星期,放學以前公告。校長,請發公告函。」

  不願理那兩隻正在互鬥的公牛,她拍拍灰塵,娉然走回學生會辦公室。生氣的泡泡直涌上心,她需要絕對安靜的空間。

  就讓那兩隻公牛去上頭條版吧!

    *      *      *

  下午六點,學生全走光了,學校內只剩值班的老師與工友。

  夕陽尚未完全消逝,滿天空揮 著的是將墨未墨的淡彩,由酥黃色調暈染成藍紫。這樣的好時光,是秋天獨享的美景。

  由向西的窗口投入,點點金光像金砂織成的布匹,完美地裝飾成窗簾,沐浴金光中,像是一種禮贊,很難不被感動。

  校對完了明日要發去排版的校周刊;果不其然,校刊社沒有放弃今日午間的大新聞。

  「美麗校長與英俊男老師」,是她布綫已久的結果,遲早她會讓人揭發;但「爭風吃醋,兩大俊男揮拳相向」,其中影射的人當然是她了。

  是她力主新聞自由。即使標題聳動且八卦,又是牽涉到她,都沒有她置啄的餘地;反正這種東西於她無傷。大凡世間的蜚短流長雖爲人所津津樂道,但周期性一過,也容易讓人遺忘,所以她不擔心;了不起,貢獻一則話題罷了。

  她比較在意的,是中午那場野蠻的架。

  不得不沉下心思去研究孟觀濤瞬間爆發的舉動。摒弃理智,最直接的反應,往往映照出那人心中真正在意的。

  那麽,他以爲他在做什麽?又憑什麽理由去與濯宇打架?分明沒立場的人居然動手動得那般理直氣壯。恐怕,他是真心的了。

  「沒在木棉道等到你,找就料定你會在這裏。」

  暗夜攏上天幕,幾乎快占領整片天空,西方的橘光,已不能給大地任何光亮。沒有開燈的學生會辦公室,除了窗口的殘光,再也伸手不見五指地陷入黑暗。而孟觀濤低沉的聲音,就是由黑暗中傳來。

  他也走來到窗前,與她幷立看著西方漸逝的微光。

  她身子依在窗欞的木條上,側著臉打量他。既然濯宇的臉變形扭曲得精采,那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可憐了兩張帥哥臉。

  「你生氣了。」他伸手輕輕撫過她凉凉的面頰。

  「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

  「起先他是誰都無所謂,後來知道他是季濯宇,才饒了他。」他前些日子才得知季氏父子原來居然是羅氏母女的至親,當然是父親告知的;也解開了他某些疑惑。

  「饒?」好自負的用語。

  「他身手不錯,但畢竟不像我出生環境的奇特,所必須專研防身健身之事。」

  她搖頭,看向他墨黑中的炯亮眸子:「不像是你會做的事。」

  「代表你不够瞭解我。」

  瞭解他?何必呢?她不語,將窗戶拉下,上鎖。找到書包,她看向他: 「我要回去了。」

  他沒有動,隔著三大步的距離,在黑暗中依然能精確地看到對方的眼。

  他像在下誓言: 「我對你勢在必得。」

  羅蝶起揚眉,直接問:「爲什麽?」

  「因爲你值得。」他走近她,托起她下巴:「而我的庭訓教會我:永不遲疑。」低頭輕親她額頭,又喃道:「我喜歡你的氣勢,打一照面對我的挑 。如果你想抗拒,最好反省是你自己找上我的。在我面前占上風的女人絕無僅有的你,怎能不教我印象深刻?」

  她爲這種親近感到無措。退開兩大步,不與他有任何接觸。一手貼住額頭。

  「不要輕薄我。你不會忘了明日起,你有一星期的閉門假可以休。」

  他不忌憚她笑道:「我就欣賞你執法時的神情!沒有人會比你更出色了,但,惹怒你才是我的收穫。你終於也像個凡人,也有正常的時刻。」

  她走到門外,等他出來。便鎖上門,與他一同走下樓。回他道:「我一直都與其他人沒兩樣,當然會有各種情緒。」外人把她當神看,她却不會對自己有那種不正常的期許。她自知平凡,只不過喜怒哀樂的表現不會太突顯,也不會過於放縱自己。

  走到校門口,他突然牽住她的手,與她正視:「別再讓他親你,即使他是你的雙胞胎哥哥。」他宣告自己的所有權,而且一旦正式宣告便不容違背。

  她沒有應允,只是深深打量他:「在這件事情上,你衝動得莫名其妙,而且你也沒問我願不願意。」

  「願不願意是上教堂才問的。追求也是侵略的一種行爲,我不需你同意。」

  不愧是未來的老大,這種回答够霸氣。

  羅蝶起抽回手,想了一想,於是决定道:「好。我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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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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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段考過後,校園內的各項活動又活絡了起來,通常因爲校慶即將到來,各社團爲了發表成果而動員社員投入社團活動中。

  這學期較爲引人注目的是班聯會與學生會的權力鬥爭。就如季濯宇當選時所說的,他要把班聯會拉抬到與學生會平等的地位,參與各項活動的表决會議,所以「表决會議 」上的火藥味漸漸轉濃,撲朔迷離地讓外人看花了眼;因爲大家同時也記得班聯會長曾當衆宣布要追求學生會長。一個人怎麽能精神分裂到同時把一個人當敵手與情人?所以嘍,這就是好玩的所在了,完全符合「展中」辦活動的精神,自然也將季濯宇的聲勢拉抬得老高。

  不過,即使羅蝶起不甚在意,可有旁人看了不服氣,爲了會長的聲譽而出頭。



  負責盯住季濯宇的柯盈然就是其中一個。會有人追求羅蝶起不是不好,但倘若那人只是以追求來造自己的勢,利用了會長,那就是她不能坐視的了。

  由今日公布欄上得知,季濯宇這個K中高材生,不僅是二年級的榜首,總平均分數更是列爲全校之冠,連向來穩坐第一的劉伯揚也被擠到第二名去。可以明白地看見,有衆多封號的季帥哥,如今又多了「第一才子」的美名。

  真是令人看不順眼透了。

  周三下午是社團活動時間,不必午休。于是用完餐後,柯盈然立即抱了一大堆報表要往學生會而去。實在是教室內的吵雜令人心煩,一長串圍著季濯宇叫恭喜的人,尤其別班的女子也前來當音效,間或發出花痴般的傻笑,令人看了作嘔。她冷冷橫了一眼,就要由後門走去,

  「柯同學!」同班的同學兼康樂股長叫住她。

  她轉身,揚著習慣性的微笑:

  「有事?」被封爲美人就沒有「傲」的權利,否則會招致莫名其妙的流言,因此笑容是最安全的表情。

  「今天下午三點,我們班上同學决定回班上慶祝榜首落在我們班。如果學生會事情不多,你可以回班上參加嗎?我們開個小舞會慶祝。」

  柯盈然注意到季濯宇透過人群看她反應。她笑了,笑得天真精靈極了。

  「舞會?好呀!猴子舞還是土風舞?再適合不過了。」巧笑倩兮地說完,不待康樂股長由她的笑容中回魂,她已翩然走出教室,心情突然好了起來。經過二年C班,遇到方箏,兩人結伴到學生會。

  「開心什麽?榜首的事?」方箏一身輕便的運動服,午餐之前她才上完網球課。不過她絕對不穿那種短得嚇人的裙子,而是一身俐落的男性運動服。益顯得她一七三公分的身高衣架子。

  「又不是我當榜首,開心什麽。」她不屑地應著。

  「嘖,總平均九十九分,要不是作文不可能有滿分的分數,這人根本是科科一百分了。真是虎父無犬子。」她翻開手中的資料:「我比較過了,比起上學期的分數,今年三年級的全體總平均上升了五分。及格者占了七成,八十分以上占了兩成。如果長久維持下去,今年三年級的成績會很可觀。」

  柯盈然凑過去看,笑了:

  「好個季老師。」

  方箏再翻開另一頁。

  「季老師教的二A班數學成績也有不錯的成果,居然沒有人低于五十五分,最高分甚至是滿分。上一次期末考後分班,二A的學生最低分是四十分。列爲重點加强班。」

  「咦?蝶起的數學幷沒有進步,依然保持六十五分上下。」柯盈然驚訝地叫著,在全班都大幅進步的前提下,羅蝶起持平的成續真令人訝異。

  方箏 上夾子:

  「你管她有沒有進步,」

  「她似乎不想拿高分。」

  「反正她維持在全校百名內就行了。」

  柯盈然嘆氣道:

  「但是那個季濯宇是榜首呀。」

  方箏推了她一把,笑道:

  「拜托,她的事哪里輪得到你操心?不甘心的話,努力幹掉季濯宇呀。蝶起自己心裏有數。」

  雖然好成績是學生會的成員必備條件,但榜首之位幷非人人想坐的,量力而爲就成了。柯盈然勾住她手臂,嬌俏地扮了鬼臉:

  「我才不要把生命全浪費在啃書應付考試上,維持一定的水準就可以了,誰理季濯宇那個傲人呀,留給劉呆子去對付吧!」

  兩位俏麗且美得各具特色的女子談笑間已走入行政大樓,沒有發現身後一直跟著個男子,收聽到她們整段談話的內容。他沒有再跟過去,雙手插在褲袋,依著欄杆徑自笑著,許久許久沒有動作,只一徑看著已無人的樓梯口。

  「濯宇,一起來玩球吧!」

  遠處傳來呼叫聲。「好,來了。」應了聲。季濯宇住操場走去,腦中依然深思著一件事,與一個人..柯盈然。

    *      *      *

  同個時間。將近午後一點,原本也該去學生會的羅蝶起却硬是被叫到季鴻範私有的辦公室聽某人鶏猫子鬼叫,哦,不,應該叫訓話才是。

  雙手擺出無比懺悔的下垂貌,交握在膝上。她坐在父親面前的椅子上,頭往下俯的角度將近九十。肢體語言爲:她非常地懺悔。

  不過,依她唇上那抹忍不住的笑來看,九十度角的低頭,爲的是怕訓話的人看到她在笑會吐血身亡。爲人子女豈可不孝?所以她盡可能地把頭往下垂,差不多可以與地面齊平了。

  「哦!我的心好痛!我的心在滴血!我仰天長嘯呀!」季鴻範 心肝地叫著。

  而他那沒良心的女兒終于關不住笑意,趴在桌上大笑了起來。

  「不許笑!小沒良心的!你給我考這種成續!爲什麽每一科都九十分以上,獨獨數學卡在六十分上下?」這真是他畢生的耻辱。

  當年他還沒拐跑前妻時,是她的數學家教,讓他由四十分的慘成續飛升到九十分以上,爾後自己的兒子根本不必他教,哪一次考試不是滿分的?基因好嘛!再說到那票被聯考遺弃到南陽街當游民的學子們,凡是由他帶的班級,數學全是最强的,他甚至曾創下全班數學沒有不及格者的紀錄!

  耻辱呀!他寶貝女兒要是真的笨也就罷了,偏偏每一科都極好,獨獨數學給他難看!這教他這個數學天王的臉往哪兒放?

  昨夜改考試卷時,甚至還摔壞了好幾副眼鏡,以爲自己未届四十就得到老花,他季某人的女兒怎麽可能把數學考成這樣?

  六十五分!

  哦!吐血!他想切腹!

  「爲什麽不先算計算題?三題三十分全沒了:如果你列出公式,爲父我至少可以做一點水,給一點分數。你居然給我空白一大片,爲什麽!」

  「時間不够。」她正經地回答。

  「你速度有那麽慢嗎?」

  「那麽,公式沒有背好。」

  「你少給我找藉口!」季鴻範大小眼地瞪她。

  羅蝶起雙手舉起:「爸,太複雜的算式我做不來,看了頭疼,索性放弃。」其實對數學一科,她只要知道有及格就不會太拼命去解題。

  「我就知道!」季鴻範决定道:「女兒,往後放學到我那兒吃晚餐,順便補習,公式多做就會了,不必死背。」

  「我沒空。」她乾脆地拒絕。

  「反對無效。除非你數學也考入九十分的標準。」他絕對不是重成績的父親,但數學攸關他面子問題,他固執地堅持著。

  她嘆氣:「每一科的溫書時間我都有排定,考出來的成績是那樣就算了。如果爲了多拿幾分,而又加强數學一科的時間,削减其他事情的時數,我幷不覺得必要。」

  「女兒,你都不乖!」季鴻範指控兼撒嬌且乞憐地看她。「你要知道,我們季家引以爲傲的就是數學天分,從來沒有失誤過,這種天分可以追溯到……」他老兄開始背族譜,實施精神轟炸。

  羅蝶起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將眼光掃向窗外,却猛地怔住了

  窗外,欄杆上不知何時坐著一名男子,背光下,清晰可見他笑露出的白牙。孟觀濤?他在那兒多久了?

  自從半個月而被勒令自省一星期後,他又消失了。怎麽今天那麽「閑」的又晃到學校來了?不否認,她訝異之餘,心中有一些欣喜。

  他身上穿著「展中」的制服。但他這個人似乎從未好好安分去穿一件衣服過。領帶抓松了,鈕子拉開兩顆,袖子卷到肩頭,這樣邋遢的扮相居然沒有邋遢不堪的感覺,反而像是理所當然的表現出舒適。

  她還來不及做什麽表示,他似乎只等著她看到他,便伸手一揮,一手支住欄杆,跳了下去棗這裏是二樓!

  她輕喘一聲,直起身子,快步跑向窗邊。他已安全著陸在草皮上,伸出兩隻手指向她行了個禮,拋個飛吻,跑掉了。

  哦!真輕浮,他一定知道他嚇到她了,才會那般得意洋洋。終于給他占了一次上風不是嗎?浮出笑容,笑意不絕。好個惡名昭彰的孟觀濤!

  「蝶起!你這個不孝女,居然沒有聽我講古!」好不容易背完祖先光榮事迹的季鴻范先生捧住自己片片殘破的破璃心發出嚴重的控訴。

  她暗吐舌頭,轉身道:

  「哦,不好了,我快遲到了。這件事情我們從長計議,有疑問請去找媽研究。拜!」一溜烟地消失,走爲上策。

  滿腹怨氣的季老帥哥决定去找人開開火,免得火氣太大中內傷,最佳對手當然是他親愛的前任老婆了!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起駕!

    *      *      *

  說起丘預雁這人,是故事中挺有名的人物,不過一直以來都沒有她出場的機會。

  她曾任一届校花,但升上三年級之後,不僅沒有拿下班聯會會長寶座,也在票選當日拱手把校花之位讓給二年級的方箏;不能說方箏一定比她美,而是近幾年來中性的俊美太受歡迎,而方箏恰巧是流行的中心點,加上親衛隊特別多。向來風雲人物的産生若不是文才特優,就是運動見長;而方箏各方面都不弱,爽朗中見清冷,氣質獨特,于是莫名其妙當上有史以來最男性化的校花,硬是擠下了一身成熟嫵媚的丘預雁,讓她以一百二十票的差距飲恨。

  丘預雁的新仇舊恨可以說全彙集在學生會那些成員上,顯然,她的恨沒有機會終止,對于羅蝶起,她根本是誓不兩立了。

  全校都知道她對孟觀濤的心意,但近來居然有傳聞說孟觀濤會來上課是爲了見羅蝶起!

  這世界瘋了嗎?醜人當道無可厚非!但一大堆帥男人猛追著醜女跑成何體統?要讓全校的美女面子往哪擱?風聲!風聲!光是風聲就足够丘預雁咬碎一嘴銀牙了!憑著兩家生意上的交情,她絕對有可能是未來被選入孟家當媳婦的人選之一。孟觀濤不僅擁有龐大黑社會勢力的身家,以及聰明的頭腦,最重要的是他分明而立體的五官是那般狂傲不馴,用「俊」或「帥」來形容太膚淺,也太不足。他是獨樹一幟的奇特。

  而,這樣的男人。怎麽會去對羅蝶起那樣心機深沉的女人動心?不會的!也不可以,即使只是風聲也不行。

  放學時刻,她守在樓梯口,等著攔截羅蝶起。雖然無比厭惡去面對她,但必要的警告仍得傳達;站在她身邊的是與她同一陣綫的同學,也同時是她父親公司經理的女兒,一同來替她壯聲勢。她們耐心地等著。

  她們三人確實必須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到日落西山。

  裴紅葉在二A班教室找到今天值日的羅蝶起,告知了丘預雁的事。

  「你有什麽想法?」

  「沒有。」羅蝶起乾脆而簡單地回應。緩緩擦著黑板。

  「需要我助陣嗎?」雖然自己趕時間,但她仍是很有義氣地問著。

  羅蝶起抬頭對她一笑:

  「那不太委屈你了?扮嘍羅不適合你的身分。心領了。」

  裴紅葉其實也不會擔心羅蝶起鬥不過丘預雁,所以她也不再說些什麽:

  「好吧,你自己小心,通常一般的失敗者如同瘋狗,都是不可預測的。小心狂犬病。」

  真厲害,駡人還可以駡得一臉優雅,完全不損她的美貌。

  「好了,快回去吧!不然你那些家教還當自己要被革職了。」羅蝶起揮手告別。

  身爲大企業獨生女的裴紅葉每天上的家教課可不是國英數理之類的東西,而是由她父親欽點而來的財經名家與商學系的名師,上的是未來企業接班人得吸收的課。由于上大學後也必須同時進入公司見習,所以在高三時期,所有課程皆緊鑼密鼓地排了個滿檔。不能喊累;她是繼承人,沒有喊累的權利。

  裴紅葉回去之後,不久,又來了一個閑著沒事的人。也不會是別人,就是奉父親之命,今天一定要押妹妹回他們家補數學的苦命哥哥季濯宇是也。

  「妹子。工作完了吧?老爹說今天燉上好的四物鶏湯要給你補補身子,以慰你平日的辛勞。可以走了嗎?」

  「不行。今晚我得計畫校慶的活動,幷且與媽媽討論場地的問題。」她開始搬椅子倒放在桌上。

  季濯宇一次搬兩張椅子。

  「你是故意不去的吧?數學沒那麽可怕啦。」

  羅蝶起正色道:

  「我有自己作息的規畫。如果老爸非替我補習不可,我星期天會過去,但若叫我單爲數學一科而挪開正事,是不可能的。」

  「正事?學生的唯一正事是念書吧?」妹子可能本末倒置,搞不清楚狀况了。

  「在我而言幷不是。在你,就有可能。」

  「哪!你暗諷我無所事事、游手好閑?」

  真敏感!常被陷害,就容易有受迫害意識,沒事疑神疑鬼。羅蝶起笑道:

  「濯宇,我幷不是每次講話都另有他意的。」

  季濯宇揚眉:

  「那麽,跟我回家。」

  「今天沒空。」

  「你想被綁架嗎?」他露出壞人的表情。

  「哥」她勾住他手臂:「與其在這邊恐嚇我,不如代替妹妹我去引開樓下那三隻惡犬,好嗎?」雖然有點想下去會一會丘預雁那個美人兒。但如果能同時驅逐濯宇又打發掉丘預雁倒也不錯。

  「惡犬?」基于身爲兄長的使命感,與保護弱小的天性,季大帥哥立即挺起胸膛,一副出征的架勢。

  「對呀,樓下有三個女子正等著找我算帳。」

  「是嗎?你在這邊等,我立刻下去看。」

  風也似的,他已飛奔下樓去代妹出頭了。多麽友愛的哥哥呀!百年後可列入第二十五孝!

  不過,羅蝶起當然不會待在這邊等季濯宇回來抓她去見父親。她關好窗戶,鎖上門,書包吊上肩,脚步輕快地出穿廊走入行政大樓,再由行政大樓另一邊的樓梯走下去,不必三分鐘,她人已站在後校門口,與打掃的工友伯伯們道別後步上回家的木棉道。不方便去前門車棚牽脚踏車,只好用走的,明天再騎了。

  五點半日落時刻,她最愛迎向日落的方向去走,一如早晨迎著朝陽走到學校。

  秋天,落葉抖瑟時刻。由枯黃來妝點,景色益加有意境出來;不會感傷,只是欣賞。四季的遞嬗各有其美麗之處,用以當感傷的附會,就顯得矯情與褻瀆。落葉也只是落葉而已。

  走著、欣賞著,突然由木棉樹後橫出來的一隻手打斷了她的悠閑。

  孟觀濤移身到樹前,身子懶洋洋地半靠著。

  「嚇到你嗎?」他橫擋出的手,轉而拂過她發梢,抬出一片落葉。

  她揚眉看他衣服上的淩亂與些微挂彩的面孔,後來眼光停留在他左小腿泌出的血漬,沾了一巴掌大的褲管。

  「與人打架了?」

  「家常便飯。」他拉住她手,住林子中走去。他的機車正停在另一邊的小徑上。

  「有上藥嗎?」看起來似乎沒有。她沒讓自己表現出太多關心,他還能站著,代表受的傷不算什麽。在他生長的那種環境,受點傷不足爲奇,即使是她不能理解,但也必須等閑視之。

  「到我的地方去,好嗎?」他眼下有挑 的神色。

  羅蝶起看著他,然後又看向手錶。

  「八點以前我必須回家。」

  「可以。」他從機車行李箱中抽出行動電話給她。

  她笑,原來他不是粗心的人。打電話回去交代完後,她上了他的機車,任他載著往不知名的地方而去。他想嚇她,但她有七成把握是他有事要與她談論,而沒有其他不良意圖。

  這個男子應該聰明得足以明白,肉體的威脅對她沒有用。有心與她更進一步,就得讓她認同他、信任他,也必須棗瞭解他。有把握才行動是她的原則。

  而他,也到了要測試她的時候了吧?!

    *      *      *

  顯然,孟觀濤幷沒有與他父母住在一起,而住的地方也不是家裏名下的任何一處華宅。他就像全天下賃屋在外而居的學生一般,租了一層小公寓,中古建 ,簡單而沒有任何妝點。距離學校有十分鐘的車程。

  這幢中古公寓有五層樓,樓梯建在外邊,拾級而上,到了最高層。門一打開,裏頭傳出叫聲:

  「老大!」沖出四大金剛。

  「你們怎麽來了?」孟觀濤擰著眉頭。

  「老大,你受傷了!我就知道張揚那個王八恙子不會放過偷襲的機會,我們不會放過他的!」光頭大金剛怒吼如雷。

  羅蝶起身子依在樓梯扶手,靜靜觀察著他們,上一回見面是在黑暗中,這一次才算正式見到。對於風神高中惡名昭彰的四金剛,鄰近各校都相當知名,可以說是地下的校園領導者。但風神高中就像個小型的黑社會,充滿了派系,各擁其王。十來個派別中,其實只須區分爲兩種方向。以四大金剛爲主的流派,和以張系人馬爲主的流派。彼此不兩立,暗中較勁;當然也有游離份子,不趨近任何一派,本身具有孤絕特色又同時令人矚目不敢小覷的人,以往有孟觀濤,以及另兩名神 人物。不過,眼前看來,孟觀濤應是四大金剛的幕後老大,幷且不爲人所知。

  好個風神高中,起個風雲變色事迹,牽連到已是展鋒高中的人。這個孟觀濤到底是什麽居心?

  她的冥想幷沒能太久。孟觀濤抓住她的手往屋內走去。同時對她道:「歡迎光臨寒舍。」

  她看到的却是四名高壯男子匪夷所思的神色,忍不住抿唇微笑,一眼就看穿了他們四人張口結舌的原因。

  孟觀濤也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內,讓他坐在椅子上,自己找出醫藥箱替傷口上藥。

  「老大,她是誰?」頭髮染成橘火色的男子問。口氣除了不置信,還有不善。

  如果這麽平凡的女孩會是他們老大的女孩,是件不滿意但可以接受的事實;但是,老大受傷,而他馬子却閑在一邊納凉,漠不關心,這就令人忍不住要火大了起來。

  孟觀濤上好脚傷的藥,看了他們四人一眼:

  「你們回去吧,明天再過來。」

  「不,我想我們今天最好把事情討論完。」四大金剛中最沉著的阮智深拒絕了他的逐客令。

  其他人齊點頭。

  不約而同,孟觀濤與羅蝶起互看一眼。她起身:

  「看來該走的人是我。」

  他長手一伸,立即抓她坐在他身邊,一同幷坐在床上。對她笑道:「你休想。現在才六點而已。」

  四個人的驚愕目光於他倆無妨。

  她拿起一瓶藥膏,替他臉上的瘀青抹上清凉。好像從未看過他無比整齊清潔的樣子,總會有一些小傷痕在他身上成爲招牌。注意看他的臉,才又發現到他黝黑的面皮上留有一些細碎的疤,近看才明顯,遠看就不覺得了。

  孟觀濤拉下她的手,對坐在向前椅子上的四人道:

  「她是羅蝶起,我的人。」

  「展中的學生會長?」

  「你的人?」

  「她?」

  「她就是羅蝶起?!」

  四人齊聲叫著反應不一的言詞。

  原來她那麽有名呢!羅蝶起含笑接受他們挑剔的注目禮;如果他們有戴眼鏡,這會兒大概是滿地碎片了。

  孟觀濤起身指著他們四個介紹:

  「他是阮智深,再過去分別爲王建軍、馮叔雄、高鳳翔。你知道的,四大金剛。」

  「久仰。」她點頭致禮。

  四個人的眼光依然錯愕,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你對風神高中的事有興趣嗎?」孟觀濤問著。

  她能沒有嗎?反正他都「挾」持她來了,姑且聽之也無妨。

  「她知道又有什麽用?」光頭老馮叔雄不怎麽看得起女流之輩,也不以爲與她有關,這是男人們的事。

  「是呀,是呀。」應和的正是羅蝶起。

  孟觀濤對她不懷好意一笑,手臂一勾,緊緊將她摟在懷中,旁若無人地展示占有。

  「別把應付你父親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她笑著掙脫開他。又坐回原位。

  「好吧,想說就說吧。」

  原來,今日孟觀濤會受狙擊是張系人馬所爲。張系人馬的首領名叫張揚,本身也是出自黑道家庭,但沒有孟家悠遠的歷史可追溯,在中部的勢力不若孟家 赫;不過,張家的企圖心是顯而易見的。表面上敬孟家三分,不搶攻其地盤,但張家利用兒子處處與孟觀濤作對,看起來像是小孩子不懂事,血氣方剛的較勁,但種種對峙行動,皆是由家長們所示意出來的。

  今日,張系人馬邀了四大金剛在市區談判,但却卑鄙地兵分二路,一路來談判,一路前去偷襲孟觀濤,企圖一舉殲滅對立的派系。不過,張揚低估了四大金剛的實力,不帶手下幷不代表他們會在一比四的打鬥中失敗,照樣打得他們落花流水。

  而孟觀濤也只挨了小小一刀,將張系人馬打入了醫院,至少得休息十天半個月。

  「對於這種事,兩家大人都不插手?」

  「一插手,就不再是「小孩子」的打架了,而是兩個幫派的血拼。」孟觀濤淡淡陳述著。

  她思考地起身,走到她習慣去的窗邊,才道:

  「與張家人鬥智,想必是你的功課吧?」她相信張家的「大人」授意張派人馬去行事;爲了打垮孟觀濤。但同時,孟宗昊只是坐視,任憑兒子去調度應付,或許,這就是未來繼承人必修的課程之一;如果是,那她就不再疑惑他爲何有了大學文憑却仍去讀高中了。

  「是的,我的試驗。」他明白她會自己想透。

  阮智深看了她一眼,才轉向老大:

  「咱們可不能平白便宜了他們。今天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只能算是頭期款。他欠我們的,我們得主動連本帶利討回來。」

  孟觀濤眼光狡黠地閃著:

  「你的看法呢?」

  這人居然在沒讓她完全理解的情况下就考她?!好過分的壞蛋。不過,她羅蝶起向來不容易被考倒。

  「張系人馬全被打成重傷了?」她問。

  「除了躲在幕後指揮的張揚與所剩不多的嘍羅。」

  「那麽,短期間內,他沒有人可以用了?」

  「但身爲風神高中大股東的張家有能力以學校名義去對付他們四人,甚至所有手下。」孟觀濤又回答,

  她有些好奇,又像是深思:

  「告訴我,去年你爲何倉卒轉來「展中」?」

  「你認爲呢?猜猜看。」

  「如果不是要避過他的陷害,就是想與他玩得更久,不想輕易結束這個游戲。更甚者,你的目標是透過他而鬥垮整個張家。」

  孟觀濤露出笑容,伸出大拇指竪直,無言地表示贊賞;而一邊的四名男子也同時張口結舌。不敢置信這個不起眼的小女生居然立即明白整個狀况,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可否提供我下一個步驟進行的法子?」

  「如法炮製,以牙還牙。」她眼睛亮了起來,走到放書包的地方,掏出記事本與筆,攤開在桌子上;反正有空,她來客串一場吧。

  五人全部圍了過來。

  她道:「告訴我去年他本來打算用來陷害你的方式,我要讓那方法成功得到施展,加倍回報在他身上。」

  晶亮的眸子靈慧逼人,無法令人正視的耀眼强烈地放射而出。當她認真動腦時,有著無比的美麗。

  孟觀濤笑看她,久久才收回心神,娓娓道出去年的事情。眷戀的眸光,流轉在她身上,仔細汲取她的美麗,瓢瓢收藏在心深處蕩漾、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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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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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熱鬧無比的校慶那一日,所有班級全忙著展示商品與美食,以招徠客人。而負責表演的社團也卯足全力地表演;偌大的校園,熱鬧滾滾。像個嘉年華會的盛况,

  坐在學生會的窗臺上,隔著距離去看那片熱鬧景致,中午的 陽熱度驚人,窗臺流入的凉風正好消暑。

  她的寧靜愜意幷沒有維持太久。

  敞開的門板被敲了兩下。她看過去,看到了一張美人,高挑勻稱的身材在背光下,烘托出美麗的光影。注册商標是她一頭挑染成火紅的秀髮;是流行,也存心與校規過不去。不過羅蝶起掌校符之後,很少在這方面下規定。她要求學生自律,反而廢除一些死板的教條,例如發禁、鞋子、襪子什麽的;廢除後,也不見學校紀律大亂。挑染既是流行,想必也不長久,所以她沒有管制,任他們去了。將心比心,十七、八歲是小大人的年紀,該怎麽做,自己心中有數就行了。

  「稀客,怎麽有空來這兒?」她沒有動,依然是雙手抱膝地坐在窗臺上,像是只享受日光浴的猫。輕鬆地對門口的美人棗丘預雁打招呼。

  丘預雁走近她,臉上有著冰山的氣息,包含住眼底泛濫的怒火;生爲美人,即使生氣也是美麗的。

  「你是個小偷!」丘預雁冷聲地低駡。沒有任何指名,而她也相信羅蝶起心中有數。

  羅蝶起細聲細氣道:

  「這話從何說起呢?」

  「哼!少裝了。以往的種種,我可以不計較,反正我也高三了,不想與你鬥。我怎麽鬥得過有校長母親的你呢?但是,你休想搶走孟觀濤!他是我的。」

  「我搶走孟觀濤?」她揚起眉,好笑地道:「我哪一點能與你匹敵,進而搶走原本屬于你的人?」

  「你」看似沒有隱喻的話却像一根根的刺扎入她心中。「你諷刺我!」

  蝶起雙腿放了下來,滑下窗臺,站立在她面前:

  「我沒有好容貌、沒有好身段,怎樣的男人會在屬于你之後,再有眼無珠地看上我呢?而孟觀濤……真的是「你」的人嗎?」最後一句,問得暗諷。

  大美人惱羞成怒,吼道:

  「你這個不要臉的醜八怪!」伸出右手,揮來就是一掌。

  羅蝶起險險退了一步,伸手捉住她手腕,讓她巴掌揮空。輕聲提醒她:「不要做出醜事,破壞了自己身分。」

  丘預雁再也保持不了冷漠,甩開她的手的同時用力推她,將她推撞在窗口,才怒氣稍平叫道:

  「你最好記住,以你的模樣,只配去與劉伯揚那種好學生兼書呆子配對!對于孟觀濤那樣的男子,你就少妄想了!你不配!回家多照照鏡子,認清自己的斤兩。免得自取其辱。對于這件事情。我死也不讓步!」

  有一隻手由窗口伸入,扶住羅蝶起,幷且在身子未踏進來時已叫道:「姓丘的,你少在這邊潑婦駡街!如果姓孟的傢伙是你的男人,你乾脆去買一條狗 栓他在褲頭上,而不是四處找無辜的人出氣,像只瘋狗似的亂吠。」

  長腿一跨,方箏一身運動後的汗水,由榕樹上攀入二樓窗口,已然炮轟出她的反擊。

  「你敢駡我是狗!」丘預雁火紅了雙眼,美貌開始猙獰,不復絕美形象。

  「喲!還是母的咧!」方箏以氣死人的音調說著。拉住羅蝶起的手,忙要查看她剛才撞到的手肘。

  「你」丘預雁又要伸手打人。

  方箏俐落地伸出一腿橫踩在側方的桌子上,擋住她的身子。幷不與她正對著面。而她雙手正替羅蝶起揉著瘀青,淡淡道:

  「你打吧!如果你承受得起後果的話!」

  她運動褲上綉的正是展中跆拳道社最高榮譽的金綫穗徽,提醒丘預雁三思。她不是男人,不會對犯到她的女人寬容。而她正等著大展身手。

  狼狽收回手!丘預雁凶狠地掃了她們一眼,倏然轉身出去!她不會放過她們的!絕不會!

  「好了,幷不怎麽疼。」羅蝶起收回手,笑道:「你怎麽爬樹上來?社團沒事做了嗎?」

  「本想找你去家政社白吃白喝揩紅葉的油,結果在樓下看到你似乎有麻煩,所以由這條捷徑上來比較快啦。那個孟觀濤在做什麽?居然沒在一邊保護你,讓瘋狗上門亂吠亂咬。」

  「不關他的事。」她揉著手肘,眼光眺望人海的方向。微笑中含著揶揄。

  「我當然明白丘預雁積怨已深。會有今日是可以預料的,但他總要負起導火綫的責任吧?何况他在追你呀!」在一個月的觀察下,四大美人暗中肯定,衆多流言中,大概屬孟觀濤的追求最具可信性。季老師的追求大概只是爲了討好她以便追求校長,因爲劉榮升老師也是這種做法;而季濯宇就更不是了。據觀察人柯盈然的報告指出,這人是個爛人,根本是搞噱頭來讓自己出名,不是真心要追羅蝶起。所以,最後肯定孟觀濤是真正有心追求會長的人,否則不會三天兩頭地出現在學校。據說他倆常漫步木棉道,一同回家。

  「不管如何,自己的仗自己打。」

  「以智鬥的話,沒人會擔心你,但是如果她用卑鄙的手段呢?」

  「她的手段能狠到什麽地步?不會的。」她目前幷不關心丘預雁會做什麽事。她腦中計較的事更重要。

  方箏搭住她肩,嘆道:

  「這麽冷靜。你真的在戀愛嗎?」

  羅蝶起笑得極沉穩平靜。

  「如果真的是戀愛,也必然是長跑馬拉松;其熱度又何須狂燃于一瞬間?那往後怎麽辦?倘若不是戀愛,不更應該平常心的雲淡風清嗎?」

  方箏嘆得更大聲了:

  「我一直在研究你這樣的人活著有什麽意思,居然老是以旁觀者的心態去面對他人,以及自己的生命歷程。」

  「這就是你們喜歡與我相交的原因呀!我怎能讓你們失望呢?」她推著方箏往門外走:「別再閑談了,咱們去家政社白吃白喝吧!」

  「你呵!」方箏無奈地翻白眼,將身後的羅蝶起勾來身側同行,不知該怎麽開口說她才好。

  「形象呀!校花!翻白眼有失校花身分。」

  「我呸!」說起這個,方箏更是怒氣滿腹:「我要把攝影社的教室給拆了!」

  就是因爲一幀被偷拍的照片,她莫名其妙被選爲校花,而她這個「校花」居然是在成爲事實的第二天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這是侵犯肖像權呀!

  更沒天理的是她沖去掐住攝影社社長的脖子追討底片與相片時,她的相片已被買走,據說被一年級的學妹以高價得標買走了。然後底片在第二天也不翼而飛.原本那個想藉機賣照片賺一票的社長把底片與毛片放在自己家中,等他想洗個百來張來販賣時,才發現底片與毛片全不見了;不知是家人打掃時順便掃掉了,還是怎的,反正是不見了,害得攝影社少賺一筆外快。向來校花的當選照片都非常好賣的,尤其這次是方箏,女性支持者比男性更多,訂單接了上千張不止,可惜沒賺到,心痛呀!再加上方箏送的一拳,攝影社今年真是損失慘重。尤其方箏嚴重警告,如果再有人偷拍她,她會不惜一切毀掉攝影社,不管是以武力的破壞,還是動用在學生會的權力削光他們社團預算,

  她已經讓攝影社很怕了,但只要有人提到「校花」這兩個字,她總有翻臉的火氣上升。

  「蝶起,你說有沒有天理,我去找一年級的學妹要買回我那幅參選照片,她居然死不賣我。交涉半個月了,你有沒有什麽好方法?」

  羅蝶起皺眉而笑:

  「老天,你就別在意了吧!就我所知,那幅畫好像也不在她手上了。」

  「不公平,我自身根本沒看過那照片,只有校刊上那張照成三寸大的模樣,什麽也看不清楚。那些人也奇怪,又不認識我,買我的照片做什麽?」

  羅蝶起開玩笑道:

  「也許某一天,在某個地方,你命定的男子在世界的某一處不經意地看到你的照片,千里追尋而來,那就是一件美麗的事情了。」

  方箏奇怪地看她:

  「我記得你不看文藝小說的。」她有另一種說法:「我在想的是,有人拿我的照片去做法,更悲慘的是在我相片上鬼畫一番或射飛鏢。」

  「誰知道呢?」她只好搖頭,不予置評。

  「我一定要想法子把相片要回來。」方箏肯定地宣布。

  行行走走間,已到了家政社,讓香味惑去心神,兩人很有默契地快步向裏頭衝鋒陷陣而去。

    *      *      *

  十一月底,秋末的早晨,寒意微微。

  算是約會嗎?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見面。以一通電話訂下周日的邀約。

  羅蝶起托了托眼鏡,抬頭看著約定的地點,招牌上寫著「淺酌戀情」,是一間咖啡屋。裏頭燈光明亮,種滿綠色盆栽,由透明的玻璃打量裏頭,很快地看到孟觀濤的所在處;他早就看到她了,靠坐在玻璃窗口,靜靜地看她,也等她發現他。她笑了,沒有馬上進門,而是走到他那方窗口,含笑向他打招呼,伸手貼住玻璃。

  他隔著玻璃伸手與她的手貼合,放任她的玩心。

  暗自比較他男性的手掌與自己的不同,心中却好笑地想像另一種想景,例如:在監獄中會客。

  玩够了,她向他點頭,轉身走進去。放著冷氣的咖啡屋令她抖瑟了下,但滿溢的溫咖啡香又令人感到溫暖。是個不錯的地方,沒有故作情調氣氛地弄得昏天暗地,令人一進來就成了瞎子。

  明亮,才是最吸引人的特色。她喜歡!

  「四大金剛沒來?」她坐下,點了杯果汁,問著。

  孟觀濤濃眉不馴地揚起:

  「他們來做什麽?」拜托,約會哪!找四顆電燈泡來做什麽,這裏够明亮了。

  她側著臉,說出她所推斷的約會理由:

  「你約我出來的主因是風神高中的事吧?」

  「一部分。」

  「那他們就沒有理由不來了呀,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讓他們來看我,爲何不來?他們對我的好奇恐怕可以填平臺灣海峽了吧!」自上次在孟觀濤的公寓中,他們由不屑到吃驚到深深的欽服,最後在孟觀濤要送她回家時,他們才發現與她談話意猶未盡,每多交談一次,好奇更深;甚至連她的生長環境也想瞭解。所以,她預料得到那四人還會出現。

  孟觀濤撇撇嘴:

  「是的,他們想來。」不過他的回答是奉送四記殺人眼光,讓他們知道介入他約會是不智的行爲。再堂皇的藉口都不被受理。

  她猜測結果:

  「但是被你派任差事以防他們太閑來這邊攪局是嗎?」這種事他做得出來嗎?

  他揚眉,不答覆她的猜測。

  果汁與點心送上來後,她低頭吃著,有些明白他不打算回答。那……代表答案是八九不離十了?

  忍住笑。她問:

  「那件事情如何了?」

  「部署得差下多了,就等下星期學校的那筆款子進保險箱。快畢業了,早點與他做個了斷,這個對峙的時代也該落幕了。」他伸長手,抓住她編成兩條的小辮子把玩。她及肩的秀髮今日綁起來,顯得俏麗活潑許多,十足青少女的面貌。起 _  「要退休了嗎?你們那種太保太妹治校的高中不

找個接班人交接一下?不然你們這一票人下臺一鞠躬後,恐怕會進入戰國時代人殺個你死我活才有新領導人出現吧?」對于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學校型態,她向來有瞭解的興趣。死我活  他輕扯了扯她發絲,扯下她的緞帶,讓一邊秀髮披散成自由的姿態,她拍開他手,只好也放開另

,甩了甩頭,披散的動作有刹那間的撫媚,收入多情的眼中,是一種無盡逸放的風情。她是美麗的。 他  「好了,我可以肯定你是愛看我散發的。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_媚,  他笑,他不是愛她散發,只是愛看散發的過程,一如他也正期

有日看她將散發束成辮子或髮髻的過程。散   「世代交替是必要的過程。每到三年

學期,自認頭頭的人都會找人取代自己,如果不是中意的手下,就會是有潜力的人。張系一派的人,目前正在自相暗鬥;而四大金剛這邊,

人馬全在三年級,畢業後就是一個時代的結束,我們要推選的是將來能統一全校各流派的領袖。」代自己  「爲什麽你去年不統合?反而放任兩大派系互鬥?」一派的  他淡淡道:相暗鬥  「那多沒趣。」 _,  羅蝶起托住下巴,咬住吸管,看了他許久。   「反正你在學校是不是老大都無所謂,因爲自家就是中部幫派之首,你無須

校强出頭,才會以四大金剛爲首,自己反而是幕後老大,當風神高中

行俠之一,可是,

個統禦風神的人,必定是

大野心,以及足够才能的人吧?」管,看  「是的。

點頭,沒有擺出表情,等她再推測。都   她又想了想,整合當初談話中的蛛絲馬迹:_ _  「我記得你們提過,風神高中有三大獨行俠。三年級的你,二年級的曾國炫,以及今年甫入學的耿雄謙;這兩人,你中意誰?」禦 _  「爲什麽是這兩人?也許可以是其他小派系的老大呀。

唱反調地問著。」他  ?她搖頭:有 _  「不會。如果已成派

人,却只是個小派系,沒啥大作爲到足以威脅推翻現有的割據狀

那麽,也就不必期望他們有什麽大魄大力的野心與領導能力了,所以,你只能找那二人。獨門獨派,沒有手下,却令所有人注目且不敢輕易招惹,這種莫測高深的人才值得

。」 「   孟觀濤握住她手,凑到嘴邊貼吻了一下。派系的  「那,你猜,我會選誰?」_。

 她搖頭,再搖頭,

把她當神哪?老天!果已成  「你太高估我了,先生。小女子才學淺薄,請別爲難我。」推翻   「那代表在下對你的仰慕有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呀。」他玩笑地做出諂媚狀,招來她的白眼,才笑著回答:「我較爲中意耿雄謙。他野心够大、够狂、够冷靜,將來不會是池中之物,可惜,也不會爲我孟家所網羅。」。」

 「這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感嘆嗎?」   「雄材大

人令人激賞,同時也令人嘆息。」他看她

「我想當年柯怡然提拔出你時,心中也必然這麽想。」?老天 

好奇問道:太高估  「你是否以爲這個耿雄謙將來必會走入黑道,也必會自立

。在日後與孟家對抗?」你的仰  孟觀濤深沉地點頭,看著她的眸光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他知道她聰明的腦袋是十分可怕的。答:「  羅蝶起雙手用力拍住他手背。低呼:、   「我明白了!所以你要培植他接你的位,讓他在日後成爲風神高中的首領,雖然不算

恩惠;因爲今日即使你沒有扶植他,他也會當上老

不過在過程上會比較艱辛一點,無論如何,他總是欠你一分情。而他在你的評估中,既然會成大器,想必性格上也具備了江湖人士應有的

什麽的。你要他永遠不

爲孟家的威脅!即使有朝一日他成爲淩駕孟家之上的幫派老大,也不會是孟家的敵人,對不對?」喝!好奸詐的人類

   「啊!我真的是太佩服你了!絕頂聰明的女人,如果今日我不是愛上你,必會怕你,幷且希望這輩子不必有與你鬥

機會,因爲那必會將我至高無上的自尊心打成一

的碎片。」明白了  她一時沒有聽到他夾在一串話中的告白,因爲她仍在想著整件事,還有疑問沒有消化完。對他的溢美之辭完全沒有轉入心中去思考。直又問著:「如果你評估中,那耿雄謙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那麽何不索性收納他,或毀了他?」她只是說出一般黑道人應該會用的手段。器,想  他搖頭: 了  「不,他不是當人手下的料。而,我歡迎江湖中多一些重義氣的人,少一些人渣。你當黑社會都是做壞事的人嗎?我們幷不會因爲忌諱他人有前途就企圖阻撓。但我不否認有這樣的人,江湖上也不少

如張家。」唉!這丫頭居然漏聽最重要的話。天哪……女人,  「那麽,比起耿雄謙,你的能力如何?」她的口氣好奇中摻挑有。你鬥智  「他一心往黑道發展,一定會比我好。歷代以來,我們孟家只守住中部,沒有

的野心了,因爲生命對我而言,還有更重要的事。」他深深地看她。「一如你這麽聰慧,却只想當個校長的心思相同。」他的溢  在他的眼光糾纏中,羅蝶起這才消化完他所有說過的話,訝異地低呼:「哎呀!」雙頰不由自主地飛來紅雲。_何不  「是呀!是該「哎呀」!」他低喃,傾近她啄住她唇瓣,但他幷沒有機會深深

,突然看向她身後盆

吼:「該滾出來了吧?你們四個!」。而,  她驚訝地在他手臂中轉身,看到從盆栽後面露出的四顆頭。笑嘻嘻地打著招呼:「嗨,老大、大姊頭。」 忌  四大金剛!就企   哦!老天爺呀!這才是真的「哎呀」了!湖上蝶起勾來身側同行,不知該怎麽開口說她才好。聽最重  「形象呀!校花

白眼有失校花身分。」耿雄?  「我呸!」說起這個,方箏更是怒氣滿腹:「

把攝影社的教室給拆了!」展,一  就是因爲一幀被偷拍的照片,她莫名其妙被選爲校花,而她這個「校花」居然是在成爲事實的第二天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這是侵犯肖像權呀!如你? ?更?天理的是她沖去掐住攝影社社長的脖子追討底片

片時,她的相片已被買走,據說被一年級的學妹以高價得標買走了。然後底片在第二天也不翼而飛哎原本那個想藉機賣照片賺一票的社長把底片與

放在自己家中,等他想洗個百來張來販賣時,才發現底片與毛片全不見了;不知是家人打掃時順便掃掉了,還是怎的,反正是不見了,害得攝影社少賺一筆外快。向來校花的

照片都非常好賣的,尤其這次是方箏,女性支持者比男性更多,訂單接了上千張不止,可惜沒賺到,心痛呀!再加上方箏送的一

攝影社今年真是損失

。尤其方箏嚴重警告,如果再有人偷拍她,她會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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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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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慶忙完了之後,緊接著必須準備的活動是第二次段考後的聖誕舞會。聖誕舞會可以說是展中上學期最重要的交誼活動,可以公然示愛、告白,可以携男女朋友出場,更可以打扮成自己喜歡的偶像去現一下。學生會幷且會選出最佳化裝、道具、服裝等十種獎項,贈送紀念金校徽;其中最多人想得到的是「最佳配對獎」。據說每年的最佳配對獎得主都會幸福地 守一生,受到愛神的眷顧,近三十年來沒有意外;雖然傳說是美化過的結果,但有這種說法總是令人寧可信其有地嚮往不已,拼了吃奶力氣也要成爲當天的最佳配對。

  所以,在準備期中考的同時,全校男女皆暗中開始準備活動。服裝的製作、尋找男女伴,無不是想讓自己在當天大出風頭,被列入校園風雲榜中的一頁,永垂校史册中。

  展中的校服不只分夏冬衣,一年四季都有制服,而且全都是請名家設計,每六年換一次。吸引全中部學子的欣羡目光。

  一年四季中,羅蝶起較爲中意秋天的制服。白色圓領長袖襯衫,紅色背心套在外面,强調出腰身,而襯衫領口配著黑色緞帶蝴蝶結;下身是一件紅黑綠相間的蘇格蘭百褶裙,裙長在膝上五公分左右,配上黑色毛襪,是一種穩重中不失青春的顔色。有時天氣較冷,可以配上一件白色風衣,在風中行走,會是一種飄逸的感覺。

  當然,女生不一定要這麽穿,像方箏不穿裙子,穿上西裝褲,配上白風衣,帥氣得讓男人相形失色,讓小女生尖叫。

  今日開會。才剛由另一所貴族學校出差回來的方箏大步跨入學生會,一身帥氣就令人看傻了眼。

  柯盈然捧住心,叫著:

  「方箏,哦,方箏!你爲什麽是方箏?」

  「去你的。耍扮茱麗葉請向戲劇社報名。」方箏脫下白風衣,揮手一丟,風衣穩穩地勾在衣鈎上。她看也不看,找了張空椅子坐下來。立即道:「「優華高中」想與我們合辦今年的舞會。老天,「欽點」我去就是爲了這麽點小事!無聊死了!咱們怎麽會與他們結成姊妹校?」她覺得自己像只被觀看的猴子。嘔死了。

  「全中部只有四所貴族高中,人家自然而然會靠過來了。可惜沒有一所學校像我們這裏真正是學生自冶。」趙永琛搖頭說著。

  「會長,你的看法呢?」李應華接著問。

  羅蝶起轉著手中的筆。笑道:

  「可憐他們小題大作的原因全來自學校只肯給這麽一點自主權,恐怕仍是橫加干涉吧!方箏,你口中的小事,也許正是他們心中唯一能抬頭挺胸的大事呢!特地請我們派你過去,也許就是要讓咱們知曉他們學生會不是虛設的。想一想,也真是可憐。」

  「那麽如果我們今年與他們合辦,反而是縛手縛脚了,到時聯歡會可能變爲師長訓話會。咱們還是推掉吧!」裴紅葉冷淡地笑著,說出自己的反對。

  方箏打開筆記,念道:「喏,他們呈給我看的流程企畫。請一流厨師來辦一流歐式自助餐。舞會開始,請雙方校長說感言,述說貴族高中「高貴」的歷史,傳承未來的理念,然後各級師長感性談話,再來學生會會長上臺發言,幷且請理事長開舞棗哦,天,其他的我沒記了,因爲後半段我在打瞌睡。」

  「明智之舉。」江欣儂回應。

  「好可憐哦,出公差去接受耳朵虐待。」柯盈然憐憫地看方箏。

  「如果我們可以得到完全的主導權,合辦舞會未嘗不可,但優華的校長不好弄。」

  方箏道:「就我所知,合辦的計畫是優華的理事長提出的。那傢伙去年離婚後,以五十歲超老牛年紀,似乎想吃咱們校長這只嫩草。」

  「咱們美麗校長的行情向來漲停板。」裴紅葉笑看羅蝶起,接著又說:「咱們校長之女也不差哦!」

  話一說完,衆人表情各有不同。女生們是心知肚明的微笑,有點明瞭目前的狀况,投給劉伯揚的眼光含著憐憫;男生們有的在笑,有的莫名所以,而劉伯揚的臉一徑青白交錯,在他人注意下,直往記事册中縮去。

  羅蝶起責難地掃了在座四大美人一眼,請她們自製,別捉弄老實人;可惜成效不彰,她只好在心中嘆氣。把話題導回正軌上,她道:「與優華的事,我會與校長商量,然後去他們學校找校長談。雖是姊妹校,但一切以我們方便爲前提。辛苦你了,方箏。」

  方箏聳肩。翻了翻桌上的討論事項:

  「喲,下星期要開始去宣傳了呀?」

  「是的,選出二、三年級杰出人士,開始我們一年一度的「親善大使」活動。」羅蝶起抽出名單,讓他們傳閱:「上頭共有一百名人選,我們圈出二十個,在中部五縣市宣傳。下學期就是他們參觀學校事宜,連同下學期的事也一同策畫好。」

  所謂親善大使宣傳活動,也就是到各個私立貴族初中去宣傳展中校園與特色,讓他們在升學時能因瞭解這所高中而填寫志願考進來。這是每年學生會的重要工作,因爲展中參與省聯招會的考試,只提供一班五十人的名額,錄取分數直逼省女中。招收五十人的「平民」名額附加全額獎學金,是爲了爭取升學率而設定的。以一年級二十班的人數而言。其他十九個班全以富家子弟就讀的貴族初中爲主,由展中自己招生,辦入學考,分數比聯招低了將近五十分,也就是說總分須考到五百五十分以上才能入學。以中部三所貴族高中而言,展中向來是第一志願,所以素質向來高;加上一流的師資、設備,以及俊男美女多、學生自治的落實,種種好條件使展中近三十年來穩坐龍頭寶座。而,每年展中派出的「親善大使」巡迴演講,更是各個初中學生期待的大節目,也就愈見慎重的安排。

  當然,身爲學生會的成員也都跑不掉被提名的命運。

  「咦,會長不在其中?」江欣儂不滿地問著,

  「我留校安排舞會的事。」羅蝶起笑得有絲陰謀。

  柯盈然托著下巴:「去年你只是班代時就被破例以一年級的身分參與其中,爲什麽今年反而不參與了?舞會的事幷不是現在就非辦不可。」

  羅蝶起總不能回答她要安排父母重新結成夫妻吧?她只好答得奸詐:「我是會長,有特權的。」

  當然,身爲位高權重的會長想搞特權,他們這些成員還能說些什麽?隨她去了。總之,他們同時也心知肚明會長深沉的心思必有所圖。就拭目以待吧!

  接下來的會議很快開完。

  散會後,羅蝶起留下方箏。

  「近來校園內很平靜。」羅蝶起看著方箏,若有所思地開口著。

  方箏爽朗一笑:

  「我想你是要問我,爲何丘預雁居然沒有找你麻煩是吧?」

  「是的。你就來替我解惑吧!」

  「何必我解惑?你會留下我「審問」,可見你自己心中有數了。」方箏仍是開口道:「其實我也不過去找孟觀濤,問他是不是正在追你,結果那個一臉酷樣的男子居然連掙扎也沒有地就點頭了。所以我便告訴他,是男人的話,就不要讓自己的女朋友受委屈。順道的,我把丘預雁的惡形惡狀,加油添醋了一番,轉述給他知道,可想而知,他必然會負起男子漢應有的責任去斬妖除魔,所以,你近來的日子也就十分太平了;不過,聽說對付丘預雁的人不止他一個,咱們班聯會會長也相當正義地給了她好看。羅姑娘,好行情哦!」說完不正經地勾了她下巴一下,十分的挑逗。

  羅蝶起籲了口氣:

  「你呀!鶏媽媽的媽媽!」

  「什麽意思?」方箏明知故問。

  「鶏婆!」

  方箏不以爲然:

  「喂!如果追求的過程少了英雄救美,那這世上還要男人做什麽?」

  羅蝶起嘆氣:

  「可是你破壞了我的樂趣呀!」

  「會有危險的樂趣還是少玩爲妙,你找些安全的游戲來玩吧!免得你的黑馬王子擔心。」

  可是,通常與「安全」二字有挂鈎的游戲,其過程大多以乏味爲前提,有什麽意思呢?誰還想玩呀?

    *      *      *

  再度見到孟觀濤,是在風神高中的事件終于劃下句點之後。

  他在側校門等候到她,以機車載她到孟家。

  孟家的宅子在市南的郊區,以市北的展中來衡量,車行莫約有四十分鐘。橫越了整個市區。這還是以他重型機車來測速,如果搭公車,恐怕得花上一個小時還拐不到市南的邊綫。

  所謂黑道世家的大本營,應該有怎麽樣的氣勢呢?羅蝶起在車行中,幻想過數種模樣,全是以日本漫畫中出現過的來描繪。不管有多少種,其共同特徵應該相同,就是門口一定站了幾個兄弟守門,然後誇張一點就是三步一岡、七步一哨,才顯得出氣派非凡……

  「女人,請讓你的聰明腦袋休息一下,別再胡思亂想下去了。」孟觀濤敲了下她的安全帽,才替她取下。

  此刻他機車停在長不見彼端的白色圍墻前,正對著的是一扇黑色鐵門,密密實實地建了五、六公尺高,完全不能看到內部。這種情况與陽明山那些住在仰德大道的居家們相同。讓人絕對窺不到內部。

  孟觀濤按了下右邊門柱的對講機,不一會,門自動開了,他沒有理會機車,徑自牽她的手住裏面走去。

  她好奇地四下找尋著。

  沒有荷槍人員,沒有守門兄弟,也沒有惡犬養在四周。怎麽看都只是像平常富有人家的建 :又因爲這宅子建了莫約五十年,所以不能稱爲美輪美奐,只能說氣派不减,沉穩而不虛華。

  由門口走到大宅,莫約有五十公尺的距離,走道二旁種著蒼勁的古松。走道的盡頭建了座歐式噴水池,池內養著錦鯉。以圓環之姿聳立在門前。房子略有歐式風格,莫約有四層樓,占地一百坪左右,黑頂白墻,是簡單俐落幷且充塞男性陽剛的特色。

  沒有半朵花。這是羅蝶起唯一的發現。

  「看完之後,有何感想?」他不急著進去,坐在水池旁,笑問。

  「這裏不住女主人?」她猜。

  「偶爾。」

  「或者沒有女人說話的分?」她想起之前看過的別墅,其實也不見用心之處,幾乎只是保持設計的原樣,沒有摻入任何個人喜好的變化。

  「從來沒有人爲這種居家小事費心。在孟家從來就沒有居家型的男人或女人。」

  是的,他們是不同的,黑道家庭嘛。她笑了笑,沒有再發表意見,只是感到詫異。

  「一般老大住的地方,不應該有手下嗎?如果敵人來犯怎麽辦?」

  「我父親的兩名貼身手下住在這兒,其他人都有各自的司職。一個老大如果連自己也保護不了,還當什麽老大?」

  她抬頭瀏覽四方的高圍墻,終于看到每隔五公尺處,在圍墻暗處,有一些黑色小型的偵測器。從外面看不出來,裏面倒是不難察覺。

  「你們家人都不住在一起吧?」

  「會有人知道我們在哪里。」

  「那麽,今天你帶我來這兒聊學校的事未免太慎重了?」她看到他,想找到一點答案。

  他揚起眉,拉她起身住屋內走:

  「你總有一天要住進來的,今日特地來參觀看看正好。」

  這算求婚嗎?不,這只算是宣布。但他當真以爲一切已成定局了嗎?好狂妄的說詞呵。恐怕他還得等上八年十年才會有所結果;如果他耐心够的話。

  推開門,有三名男子已端坐在沙發上。坐在上座的中年男子正是孟宗昊,他雙手扶在拐杖上,拐杖直立在身前正中央,其氣勢無與倫比;臉上的笑意柔化了他陽剛的綫條。而在他右側方長沙發坐著的,是兩個莫約五、六十歲的老者;犀利的眼光自始至終沒有從羅蝶起身上移開。

  「爸、二叔公、四叔公。」孟觀濤打完招呼,落座在三名長輩對面的位置,瀟隨意的姿態,自有一股王者之風,絲毫不遜其父。

  羅蝶起掙開他手,找了張單人沙發坐下。心中多少有了譜,忍不住想對孟觀濤翻白眼。居然安排了這種場面來讓她「開眼界」,好榮幸呀!哼!

  「小姑娘,近來好吧?」孟宗昊含笑地招呼。

  「托福,還不錯。」她也笑得假假地回應。

  孟觀濤笑道:

  「爸,別逗她了,小姑娘也是有火氣的。」

  「好吧,先說昨天的事吧,我們才好擬對策去對付張家可能狗急跳墻的舉動。」

  看來內容牽扯到黑道的權力消長鬥爭問題,那,她坐在這兒又算什麽?羅蝶起肯定自己被設計了,孟觀濤正是想讓她從此無法與孟家撇清。

  「對不起,我想回去了,你們的家務事,我不便在場。」她作勢要起身,却被孟觀濤改而抓了過去,讓她跌在他腿上,幷且牢牢地被他摟了住。

  「不,你不許走。這可是你的計畫,你參與有功,怎麽可以說走就走?」

  她輕笑:「爲何不行?孟家向來以俠義自居,怎麽此地是來得去不得的?」

  孟宗昊介入他們的「打情駡俏」中:

  「觀濤,你就快說了吧,免得小姑娘坐立不安,要娶她入家門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還有得耗哩!沖著他們羅家欠我們孟家一個媳婦的事兒,還怕她不冠上咱們家的姓嗎?」三言兩語,點出她得入孟家門的事實。這孟家,果然有當土匪與霸王的本錢。

  可見羅蝶起有多麽得到他的賞識。

  羅蝶起掙扎滑下他膝蓋,認命地坐在一旁,暫不開口,讓他們父子倆無法一搭一唱下去。首先得讓孟觀濤說明風神高中事件始末,然後讓大家注意力別擺在她身上,否則今天這個虎穴可不好走出去。她得小心點才好。

  孟觀濤笑看懷中小女子一眼,才開始述說他設計張揚的過程。

  其實這個構想必須由去年說起。

  在孟觀濤尚未轉來展鋒高中時,原來在張派的設計中,是打算利用一名老師值班時。竊取學校的段考考卷,幷且打昏老師,嫁禍孟觀濤。當然,要嫁禍他就必須約他出來,打昏他,幷且拖到學校布置成是孟觀濤偷考卷的模樣,然後被正義的張派人馬適時逮到;這樣一來,不僅張派可以成爲學校的正統老大,也可以讓孟觀濤不僅滾出學校,甚至還會因傷害罪而入獄。

  但張派實在太低估了孟家人的情報網,也低估了四大金剛在學校部署的暗樁力量,早早已知曉此事,如果依照四大金剛的看法,就是索性將他們打個半死,完全殲滅,但,孟觀濤却仍覺得時機未到,所以轉到展鋒高中,靜待時機,觀看學園生態演變,以及張家在中部地盤的擴張行爲。

  本來他還想再玩下去的,但張揚顯然沒他的好耐性,頻頻派人偷襲他。所以他想一次清完門戶,才好安心去交女朋友。一來他在認得羅蝶起後,倏然覺得再與張家鬥玩下去亂沒意思;二來是他已不打算回風神,而風神已有新一代的崛起,沒必要再與老一派人馬鬥下去,强占人出頭的機會,何况他的「准」女友提供了棒點子,他哪有不用的道理。這下子,那票人全完了,甚至連張家都可能跟著垮掉,這算是風神高中舊一派勢力的完結篇,功勞全該屬於他懷中這名絕頂聰明的女子。

  而追求這樣的女子,是掉以輕心不得的,他當然得全心全意去應付她才行。

  其實羅蝶起的計畫也不算太毒辣,了不起是沿用去年張揚沒用成功的計謀罷了。

  風神高中的校長、理事長向來與張家有利益上密不可分的關係。羅蝶起瞭解後,决定善加利用。唯一的契機是一周前的大筆慈善捐款,風神的理事長同時也是中部某慈善機關的負責人,日前以救助智障兒爲號召宴請了不少紳士名流募款,後來清點出金額是一千七百萬元;雖說要救助智障兒,但款項是募來了,而錢最後的下落往往沒人知通,反正人人都以爲收款人會做善事就對了。而後來得知,其實不然,這筆錢後來都被分贓掉了,只有少部分是真正施捨到各孤兒院,爲了不使人起疑,那筆錢暫時鎖在風神校內的保險箱,想在事情過後再平分。表面上四處宣告已分給需救助者,做了善事,甚至還接受各界表揚,四處找記者陪他們去孤兒院拍照送紅包。

  那筆錢,就是羅蝶起所要設計的重點。

  她也只不過要孟觀濤找一個人去打開保險箱,將錢移到張揚常出沒的大本營,也就是學校的體育用品室。然後再分三方而去進行,一方面將張揚一群人引入用品室;一方面讓理事長、校長等人發現錢被竊,然後發現到保險箱旁留下小偷是「張派」人馬的證據,以爲張家要黑吃黑,找上張家去理論;然後最後一方面是報警,不能漏掉的是派人跟踪校長他們到張家,錄下他們爭吵的過程,以便日後做爲呈堂證供。

  事情進行得太順利了!因爲保險箱內不只有錢,還有一公斤重的海洛因,這下子,一網成擒,全被抓了!爆發出了大醜聞。風神高中在一夕之間風雲變色,私立校長暫時由政府接管;該被抓的,一個也溜不掉,只有張家的大家長及時逃走。目前要對付的就只有那幾個人了。

  誰敢相信這件轟動全省的社會新聞居然只是一個小女生興致來時的策畫:

  中部第二大黑道勢力,居然倒得莫名其妙,與孟家對立十餘年尚能生存,却在小女生手中兵敗如山倒,相信那票人至今依然認爲是孟家搞垮了他們,而死也不會想到全由一個小女孩「隨便」出的點子。

  當然,也不會有人特意去告知那些失敗者真相,一方面怕他們全羞愧得咬舌自盡;一方面,誰也不想讓羅蝶起有絲毫危險。對方只是坐牢,外頭亦有黨羽,還是全數留給孟家去對付吧!

  目前知道內情的只有四大金剛與孟家人,而每一個人都共識著不讓羅蝶起沾染黑暗的一面。

  說完了,孟家那兩位向來不動如山的大長者也面露驚奇,開始另眼相待了!

  二叔公孟龍助咂舌道:

  「不愧是大哥當年愛慕的女子所生的後代,不過當年連鳳英可沒有這般靈慧。還差了一些。」

  四叔公孟龍訓也點頭:

  「不錯,不錯,值得我們啓用第二條祖訓。」

  祖訓?聽起來好有「威嚴」呵!那又是什麽東西?羅蝶起幷沒有興趣追問風神高中接下來的事,反而好奇孟家的規矩。似乎比牛毛還多呢!

  孟觀濤笑道:

  「在曾祖父涉身黑道以來,各種行爲都下了規範,他們此刻說的是有關娶媳婦的規章;歷代以來,我們共有兩條媳婦訓戒,不過向來只用一條。」

  「哦?」她暫時不想動腦,直接等他解答。

  「第一條的訓示:如果要妻妾成群,就得娶拜金無腦美女;好處是後代形貌優秀,且男人可以專心事業。切記別爲女人傾心,妻妾如衣,絕不專情。」

  好特別的見解,孟家祖宗頗有自知之明!那,第二條呢?必是完全相反的吧?

  孟觀濤看她的眼大致也明白她想的。又道:

  「第二條在三代以前沒有任何人用過,而我這個第四代,就非用不可了。因爲是你。」

  她睨他。說得好像她非嫁不可!

  「我能不能拒聽?」

  「不行!」他大笑,很快地說了,幷且是附在她耳邊宣布:「第二條爲:如果娶進門的,是因愛而結合,必須是聰明出色的女子,方可進門。但謹記,必得放弃多妻妾的權利,從一而終;做不到者,切勿對聰穎女子動心。」

  「你還是啓用第一條吧!」她建議他。

  「才不。我遇到你,是我的幸運,也是孟家三代以前的遺憾。」

  「反之,三代以前的幸運,也即將成爲你的遺憾,你還是三思吧!」

  當事人的鬥嘴逗得在場三名長者開心大笑,笑容中,的確是有那麽點妒嫉……這些妻妾如雲的孟家長輩,從不曾輕視過女人的智慧,也從不刻意去找尋聰慧女子,因爲當他們開始有了生命中第一個無腦美女後,即宣告喪失了去擁有聰慧女子的權力。

  其實聰明女子,世間很多,但聰明而不驕矜,慧黠而不尖銳自滿的人却是少見。而孟觀濤何其有幸,得到無比聰穎,却又賞心悅目的女子。

  他們如何能不起欣羡之心?

  也許,只能說,孟家的男人們眼光太高,高到無人可企及,才會索性找拜金女子來當伴侶,至少不必費心思,也不必招惹一些小聰明小難纏的女子來心煩。所以祖訓只有二條,不是絕對的上品,就是徹底的下品;中間地帶的女子,他們斷然不接受。

  他們倒是期待,一個真正有「女主人」的孟家,會步入怎麽樣的新紀元,他們等著看。

  眼前正在鬥嘴的小男女們,在他們老一輩的眼中,看到的是更遠更遠的多年以後……

  值得期侍,不是嗎?

    *      *      *

  風神高中在近些日子成爲中部各校討論的大新聞;除了醜聞事件外,其太保高中新興勢力更是招人注目。張揚一派的人馬垮了,四大金剛因爲高三的關係而退位,不再是龍頭,當然一、二年級就會蠢蠢欲動,企圖成爲風神的新老大。各擁其王,形成戰國時代。

  這種事居然也引起展中學生來討論了。

  「照理說,二年級的曾國炫應該有機會當老大,他也挺努力打天下的,但人人都希望一年級的耿雄謙當老大。」

  「爲什麽?」江欣儂不怎麽感興趣地凑和著問。

  柯盈然却興致不减地說著:

  「因爲他酷斃了!哦!他大概是風神高中那票橫肉臉中唯一能站出來看的男人了,他才有資格接孟觀濤的位子。對不對?蝶起?」

  「天哪!這女人以貌取人。」方箏嘆氣地叫著。

  裴紅葉一邊把她的菜分到另外四人飯盒中,一邊道:

  「說到這個,我才想到。這星期一不是「芳曄國中」來參觀咱們校園嗎?由我介紹,結果,我看到了一名好漂亮的女孩,如果她明年會進咱們學校,校花之名非她莫屬。」

  方箏咬著筷子,很興奮道:

  「我也看到了,是不是叫葉蔚湘?在她們要上車回去時,我抓住她問名字,拜托她明年一定要來當我的學妹,哇!那種乖乖的,美麗如夢幻湖的小女生,咱們學校還沒見過呢!」她巴不得快些把校花之位讓出去。

  柯盈然笑道:

  「你有沒有把人家嚇暈了?真唐突。」

  方箏吐氣:

  「才沒有,結果她身旁那只護花狼犬倒是防小偷似的瞪我,真可憐,來不及享受青春,就被人盯死了。」

  羅蝶起仰首看向大榕樹,此時她們五個女子正坐在草地上進行午餐兼「閑話時間」。

  難得的冬陽,照得人酥暖欲酣,耳朵順便收集一些新情報;近來大家各有事忙,只能靠午飯時間見面了。

  「蝶起,你是我們一群人中最先談戀愛的,說點感想來參考一下吧。」柯盈然依了過來。

  「談戀愛?算嗎?我可有爲情傷風、爲愛感冒的病症出現?」她閑閑地反問。

  柯盈然嗤笑一聲:

  「我們會對你的戀情有興趣就是因爲絕對的與衆不同呀。要是平凡得與任何人沒兩樣,我們好奇你做什麽?」

  方箏接著道:

  「據調查他本身已擁有大學學位,那麽他又何必在這邊混高三?想必是因爲你了。」

  「拜托,去年他入學時我與他根本不認識。」她雙手交握,往上舉起,高高地伸了個懶腰。沒有半絲戀愛中女人應有的欲語還羞。

  四雙美麗得各有特色的眼,紛紛散發探照燈的熱度,不放鬆地全向她逼視而來。

  羅蝶起打了個哈欠:

  「要說什麽?我才十七歲,而如果我將來要接手這所學校,必須上大學、研究所,幷且擁有教育博士的學位才算資格符合,好吧!假如我二十六歲後可以取得這一切,我還必須去英國的貴族學校實習兩年,回國當講師或副教授兩年。捱到了三十歲有了資格與經歷,回學校由教學主任做起,然後請我媽退休,我當上校長,那時也該是三十二、三歲的光景了。我算一算,有心娶我的男人至少要等上十五年。」

  「嘩!好高竿的整人法,你不會真的這麽做吧?」江欣儂一臉崇拜地看她。

  「她會。但是課業之餘也是可以結婚的,喏,你媽不是生下你之後又發憤圖强的嗎?而且我懷疑孟觀濤那個人會允許,就我所知他看來平日是像只睡猫沒錯,但一旦他相准目標沖了過來,就會是只印度豹了。全世界最迅捷的豹類!」方箏伸手拉過羅蝶起,笑得壞壤的:「他吻過你沒有?如果沒有,介不介意讓我嘗嘗你的處女之吻?」

  羅蝶起笑著推開她,這瘋女人,又開始逗人了。

  「好了,快打鍾了,回教室吧。我真不敢相信你們已替我擔心到婚事了,光是戀愛這檔子事,八字都不算有一撇哩。」

  柯盈然收好飯盒,勾住她手臂一同走:

  「那是因爲,我們都認爲你很忙,忙到沒空談二次戀愛,所以一旦有愛情發生,當然是一次OK的呀!何况,每個人都直覺得認定孟公子鎖定的女人,恐怕是逃不掉了。」

  「如果他不想快些娶你,那他就是個大傻瓜!居然錯過了稀世珍寶。」裴紅葉輕且肯定地下結論。

  其他女子們一致用力點頭。

  美麗的皮相不足挂齒,皮相下令人愉悅欽服的腦袋才是難得;聰明外露也不見得是好事,但聰明靈慧到令衆多才情女子樂於親近的女子,世間就少見了。

  否則這四位集家世、美貌、智慧於一身的天之驕女爲何與她親近,甘心成爲部屬聽從她的指揮?這些人將來可都是各大企業首領人物呢!而羅蝶起也只不過是個校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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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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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來都沒有故意留校成爲最後一個回家的學生。但自從貪戀上西窗的夕陽後,每每回家時,總會是星垂平野的時刻。比起與一大群人共走在木棉道,她更眷戀獨自一人的蕭瑟。

  也不知從何時起,孟觀濤成了她的同伴。他極少來上課,但每天五點半總會自動出現在學生會辦公室內,與她對望,或聊天,或一同回家。

  是情侶嗎?太親 的稱呼聽來不恰當;說是朋友,其實也不見得,只是隱隱中一道牽絆,讓他們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這是戀愛嗎?

  不知道,也不想太快下定論。

  對十七歲的青春年華而言,一切都太早。

  但這人呵,居然已宣告她是他的人,也讓所有孟家長輩們知道她必是進孟家門的媳婦,真不知他哪來這樣的篤定,有人程序上是倒著來的嗎?他尚未追求到她呀。

  「明天是聖誕舞會了。」他牽著她手,走在木棉道上。十六、七度的溫度在冬天而言是相當宜人的,不過,他的大衣仍是套在她身上。

  「你知道?」她笑問。這名嚴重逃課的壞學生居然記得學校的活動,她該感激涕零嗎?

  「聽說劉伯揚邀你當舞件?」他眉毛危險地抬高了點,停住的步伐表示正等著滿意的答覆。

  她想抽回手,却徒勞無功:

  「我不知道你在展中也有眼綫。」

  「你答應了嗎?」

  「歷任以來,學生會長有特權不參與其中,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她研視他的眼,好笑地尋找類似吃醋的東西。不知道綳得酷酷的臉算不算醋味的同義表情?

  他的表情像是有些滿意,又開始展開步伐了。

  「你那天的穿著决定了嗎?」

  「你不會來吧?」他老兄哪來的閑情逸致呀!種種活動在他「老人家」眼中看來都頗幼稚吧?

  「你沒回答我。」他堅持著。

  「白色小禮服,十八年前我母親私奔時,穿去結婚的一件過氣衣服。」那是她的計畫之一。

  孟觀濤原本想問她「苛待」自己的理由,不料低首却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棗一點點陰謀、一點點偷笑的那一種。可見小妮子日理萬機的腦袋中又有什麽事要轟轟烈烈地做出來了。于是他不再開口,只是一徑地著迷在她這種笑意盈盈中,即使每當她有這種「詭計得逞」的笑容出現是代表又設計了某人,但他就是愛看她這種胸有成竹的笑;自信而聰慧的亮麗,令人目炫。

  「我愛看你這種笑。」他很快地啄了下她的唇畔。沒有沾到唇,却攫取住她唇邊的笑渦。

  她怔住,伸出沒被他握住的左手捂住唇:

  「你總是任意行動嗎?」

  「難道還要經你允許嗎?我不認爲你會答應。」他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而且,我幷不曾真正吻過你,不是嗎?」他的眼神轉爲深沉。

  她警戒地退了一步:

  「不行。我還沒有打算給你。」

  「明天。」他像在發誓。伸出食指,點住她唇,然後放回自己唇上,微微一吻。

  這動作令她心湖翻涌出波濤,竟不敢坦然與他對視。索性別開了眼。

  一陣冷風吹過,他爲她擋住風,圈她在臂彎中,却沒有縮緊,沒有强制她靠入他懷中。只是圈她入他的世界,以身體爲她擋去寒意,以眼波傾訴他炙熱的心意。她的發絲掃過他鼻端,他禁不住地靠近,尋著她的耳際,輕輕呼著氣,呢喃出難以辨解的字眼;她分不清是什麽,但耳朵却一直臊熱起來。

  路燈沒有預兆地放出光明,打破了前一刻黑暗中的迷咒!她推開他,快步向前走,居然已近家門了。

  他跟在她身後五步遠。直到她要進家門,她打開大門,才回過身看他。等他說些什麽。

  「明天見。」他道。

  「明天?」他會去嗎?

  他揮揮手,轉身走了。

  直到他拐彎到大馬路上,她才記起忘了把大衣還他。伸出手,却停在半空中,最後擱在心口;終究沒有叫回他。螓首靠在門板上,想著這一切,想著她的心慌。

  這會是戀愛嗎?

  大衣上留有他的氣味與溫暖,她竟有絲珍惜了起來。

  她得想一想。

    *      *      *

  跨入屋內,見到的是大眼瞪小眼的局面;而季濯宇正端來一鍋湯上桌。準備開飯的模樣。

  由于近日來校務頗多,她極少去關注父母的發展;反正到後來愈吵愈密不可分是他們之間必然的結果。否則近來爲何她都沒吃到愛心便當,而她的爹每天大剌剌地拎著大餐盒住校長室而去?可見一切進行良好,不必她擔心;不吵架才是不正常呢!

  不過,如果父兄一同來到這兒,代表事情有那麽一點嚴重,所以她身爲人家的女兒,總要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關心。

  「怎麽了嗎?中午不是還好好的?」她走到父母的中間,各自挽住他們一隻手臂,兩個大人同時很 的別開臉,不看對方。

  「爸?」

  「她居然答應當劉榮升那傢伙的舞伴!還當著我的面!」季鴻範字字血泪地向女兒投訴。

  「媽?」

  「誰叫他當場要在場?不待我婉拒就在那邊冷嘲熱諷,我氣不過,當然點頭了,怎樣!你咬我呀。」

  「你這個招蜂引蝶的女人!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不知檢點棗」

  「去你的。我才三十四歲牛,你才快四十咧!」

  「好了。」羅蝶起將他們拉到餐桌上坐好,問盛飯的季濯宇道:「趙媽呢?」

  「請假出門了。她老人家知道爸來准沒好事,說要去找個防空洞躲一天。」季濯宇擺明瞭不想管,就算父母 殺起來他也當成摔角節目欣賞;實在是管多了,最後倒楣的人一定是他。

  「好吧!吵了那麽久,你們的結論是什麽?媽還是要與劉老師爲伴?還是爸要邀請媽?」

  「他又沒請我!」羅澄昀吼了出來。

  「老夫老妻了,還請什麽?你的舞伴當然是我!」季鴻範也吼了回去。

  季濯宇「哦」了一聲:

  「哇!爹,原來您偶爾沒回家過夜是我媽去當「老夫老妻」呀?」叫完後,他很識相地找地方躲。

  不過這回金剛飛拳或木蘭飛彈都沒有攻向他,就見兩個大人一致地紅著臉,居然默認!

  所以季濯宇更不怕死地叫了:

  「那你們還吵得像仇人似的,原來只是障眼法呀?既然「偷情」過了,就乾脆住在一起嘛,免得大家分兩地住。想偷個情也不方便...唔...」多嘴者再度陣亡,被一腿踢入拔舌地獄。

  「我這輩子笨過一次就够了,再笨一次就是白痴加三級了!我才不要嫁他!」

  「喝!你認爲那個劉榮升會比我好嗎?你休想給我紅杏出墻!」

  羅蝶起好心地扶起哥哥,兩個生長在火爆家庭中的小孩,自有一套生存的本領。就見他們很快地吃著晚飯,趕在兩名大人以餐盤互丟時先將肚子填飽,順便聽現場實况轉播。其實當真有「動手」的舉動時,都故意瞄不准,像此刻羅澄昀丟來一個碗,丟歪了四十五度,差點砸中季濯宇;而,好個季濯宇,發揮救火隊捕手的神功,來多少,接多少,一個杯盤也沒破。

  季鴻范身爲男人當然不能丟東西,一邊躲,一邊沖向前任老婆兼現任愛人,將她扛上肩:

  「你這個「巴爾幹半島」。不教訓一下不會乖!」

  「我呸!巴爾幹半島在二十世紀末已不再是歐洲火藥庫了!你歷史白痴呀!要不要向劉老師請教一下呀?他歷史很棒的!」

  「歷史很棒?你再提他一次,我明天就讓他成爲歷史人物。」邊說邊往樓上抬,可能,這季老兄早已摸透了宅子結構,完全不必請教人了。

  「老爸是特地來找老媽恩愛的嗎?」季濯宇贊嘆地問著。

  「沒想到他們進展得那麽快,」蝶起雙手抱胸,深思她笑著。

  「可是若要他們再步入禮堂就有點麻煩了。他們不介意同床共枕,却又死要面子地不肯開口求婚,看來只有在老媽肚子大起來時才有可能了。但,三十四歲還生得出來嗎?」他開玩笑地說著。

  羅蝶起道:

  「不,他們會很快結婚的,而且在這個月過完之後。我答應外公在他一月一日回來時看到媽披嫁紗,讓他親手將媽交給爸。」

  「有法子嗎?拿槍頂著他們化石腦袋?」拜托,今天都十二月二十三了:照他想,父母非耗個半年不可,

  「有法子。」她不想多說,從飯桌上找到水果盤安好地幸存。她優雅地吃著。

  季濯宇從她身後摟住她:

  「妹子,差點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老爸目前深陷美人窩樂不思蜀,我可沒忘。說!你真的與姓孟的小流氓定下來了?你眼光未免太差。」

  「你對他觀感不好?」她好奇地問。

  季濯宇冷哼:

  「一個不把學校體制規範放在眼裏的人,加上素行不良、身家混濁,他憑什麽來妄想沾染我純潔如天使的妹妹。」

  「你找過他?還是你已知道我們與孟家的淵源?」沒理由濯宇會特別去討厭一個人。

  「沒找過。倒是知道他們孟家的男人平均一個人有五個以上的女人,你知道孟家男人二十歲的成年禮是什麽嗎?一個肉彈美人!他們把女人當玩物,說什麽我也不允許我的妹子去與那種可惡的男人牽扯。」

  「他現在才十八歲。」她提醒他。

  「一樣啦!他們家的男人配不上我們書香世家的女孩。」

  她皺眉而笑,推了他的頭一下。

  「老天,以後搞不好你也是風流種子,居然像個衛道人士在這邊抨擊他人,好好笑。」

  他妹子怎麽可以瞧不起他?!那個柯盈然這麽駡他也就算了,反正她是潑妮子一個。但妹妹,與他同胎生下來的妹妹居然……鳴……難道男人太帥也是一種錯誤?!

  「哥!拜托,別說出一些會令人反胃的話,我才剛吃飽。」看他的臉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她伸手捂住他的唇。

  「喂,蝶起,你與他是不是來真的?周三開班聯會時,那個丘巫婆的表情像是要將你碎 萬段似的。」

  羅蝶起把頭貼住他肩膀,一副乖妹妹的模樣。

  「哥,她對你說了什麽嗎?近來沒看到她來對我發火,心中還真的有點失落!」

  季濯宇笑道:「她沒機會去「拜訪」你。據說半個月前她曾遭「不明人物」喝斥過一頓,再加上你命苦的哥哥我也不時盯著她,她沒什麽機會興風作浪。讓你感到寂寞,真是不好意思得很。」轉了口氣,他正色道:「妹子,孟觀濤太複雜,你可要三思呀!雖然你很聰明,但感情這東西在深陷之後,再有智慧也不能保護到你不受傷。我從

沒看你哭過,當然也不希望在今後有機會與你的眼泪打招呼。」

  她輕笑,跪坐在沙發上用力親他臉頰一下。

  「全世界只有你會當我是個小丫頭。」

  「誰教我剛好早出生幾分鐘呢?咱們的爹娘又忙得不可開交,我這個哥哥可有得忙了。」

  「你應該先去與他好好認識一下的,而不是以一次的打架定江山。」真好笑,自從八百年前這兩隻蠻牛莫名其妙地互毆完後,居然就沒有下文了。孟觀濤是因爲知道他是她哥;而她的雙胞哥哥則是看在妹妹行情好的分上,不與對方計較,可是一旦得知妹妹「沒眼光」地與他配對,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抵死反對!

  「你以爲那小子在校的時間有多到讓我認識他的地步嗎?」

  羅蝶起聳肩,不想多說了。也恰巧,樓上又傳來巨響,看來他們尚未擺平,又起了另一回合的戰火。

  「哦,老天。」季濯宇在肚子中倒數,十、九、八、七……

  「三、二、一!」手指彈了下,樓上的脚步聲也重重踩下來。

  「濯宇!咱們回家!就讓那個惡婆娘去找另一個倒楣的男人來當丈夫算了!」很準確無誤的,季鴻範沖了下來,抓了兒子沖出大門。

  「哼!你別以爲我不敢!明天你就知道了!」挂在二樓扶手處,凶悍的羅澄昀叫聲如獅吼,不怕門外的他會聽不見!

  羅蝶起翻了下白眼,沒力氣去理會這一切。于是走入書房,盡心盡力地去計畫明天的事。老實說,有這種父母還真辛苦。

    *      *      *

  今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適逢星期六。全校的學生們有更充裕的時間去爲晚上的舞會做準備,加上今年舞會與優華高中合幷舉行,更加熱鬧之餘。兩校學生當然也爲了面子問題更加注重打扮了。

  幸好星期六向來沒排什麽重要的課程,否則收效恐怕得以零計算。

  上網球課的空檔,另一個球場的方箏靠了過來。二A班與二C班的體育課向來同一節。要聊天也方便。比起方箏一身的汗水,可見羅蝶起的「自清凉無汗」是多麽混的行爲;做完了基本體操,她就躲在一邊納凉了。

  「一個早上校長室的大門出入的人真不少。」

  「是呀。」羅蝶起靠著榕樹,替榕樹的鬍鬚綁辮子。

  「王阿婆接到了不少賄賂的糖果禮物。」方箏繼續漫不著邊際地閑聊,遲早要點出主題。

  「「優華」的校董、劉榮升老師,還有「優華」的幾位名師。哇!都是爲了邀請校長當舞伴而來的哩。你媽會選誰?」

  「劉老師吧。他前幾日就提出邀請了。」羅蝶起沒有隱瞞地直說著。

  「劉老師?多沒趣,超級火藥遇上永不沸騰的溫開水,有什麽戲好唱?不可能!照我看,季老師與你母親配起來才登對,可是季老師爲什麽沒邀請校長呢?反而讓多位女老師追著跑。」明眼人幷不難發現英俊瀟 的事老師與美麗火爆的美校長間有一種「天雷勾地火」的磁場存在。照四大美女睿智的配對後,一致肯定那兩人成夫妻最合適。但不知爲什麽總不見他們共處的鏡頭?展中雖然校園頗大,也不至于大到讓他們碰不到面吧?這就是她們不解的地方了。

  「與其把注意力放在哪票「老人」身上,還不如關心一下今晚舞會的事吧!你今晚扮什麽?有沒有舞伴?」

  「我全拒絕了。因爲我沒興趣與任何人配對,然後爭取那撈什子的最佳配對獎,反而,我會想看的是你在玩什麽把戲。」方箏笑得很賊,犀利的眼光直盯住她。

  「你怎麽會認爲我有把戲要在今晚推出?」羅蝶起沒有費力去反駁,只是好奇地想知道方箏篤定的理由。

  方箏將她的肩勾搭入懷,笑得詭異:

  「就是你近日來太過平靜給人很大的想像空間呀,一向很難看到你推却公務搞特權,這次却不參與「親善大使」活動,又沒見你忙什麽事,可見你另有所圖;因爲你這個忙碌的腦袋瓜是閑不下來的。如何?與其放在心中暗爽,不如分享一下下好嗎?」

  「老天,用字請文雅一點好嗎?校花大人,展中的形象是挂在閣下身上的。」

  「少規避,招吧!」方箏收緊手臂,呈預備勒人狀態,就看羅蝶起的表現了。

  羅蝶起衡量自己眼前的處境,决定當個「俊杰」,所以就得「識時務」地招出一點點。

  「我確實是有打算把我媽許配給季老師。」

  「哇!新潮女子!一般而言單親家庭的孩子向來期望母親從一而終,別有第二春的,不料你却好心且主動地替你媽找男人,佩服佩服。」

  自己的親爹嘛,她想不好心都不行。羅蝶起笑了笑:

  「今晚我要讓他們成爲最佳配對。」

  方箏睜大眼,以很興奮的語調道:

  「那肯定會精采到火星去的!因爲校長大人的追求者必然都會選在今晚表白。很不巧地那群人中幷不包括季老師;而季老師本身也有不少倒追的美女,這下子當真是好玩了,我要去攝影社借V8全程錄影下來。」她不知道羅蝶起會用什麽法子凑那兩人在一起,但她對羅蝶起的計畫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當下,無聊的聖誕舞會立即變得精采可期了。真棒。

  羅蝶起提醒她:

  「別忘了今晚還有優華的學生,所以,校花小姐。請注重儀錶,別太邋遢,別忘了這學期你是我們展中的代表。」

  「知道了啦!我雖痛恨當校花,但該有的職責一旦加在身上。哪一次見我推却過了?」

  「辛苦你了。」

  下課的鍾響傳來,羅蝶起被一陣冷風吹得直抖;今年聖誕雖然沒有寒流壓境,但氣溫一直偏低。

  方箏見不得她一副沒用的樣子,將運動衣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身上只著一套長袖運動服,而讓蒼白少女連穿兩件外套。

  「我看你今晚很有可能打扮成北極熊。」她們一同往二年級的教室樓層走去。

  「如果可以的話。」羅蝶起雙手埋入外套內取暖。

  「嘿,我想起一件事,九月初開學時,季濯宇那小子不是昭告天下要追你嗎?」

  「我想不會有人當真吧?他與學生會作對都來不及了。」

  「是呀,近幾個月來,班聯會是興了些小風浪與我們過不去,而向來都是由盈然擺平,這倒教我起了個聯想,那小子恐怕是有計畫地假公濟私。」

  「有什麽狀况嗎?」在季濯宇那方面,羅蝶起幷沒有投注太多心思,因爲有柯盈然盯著,絕不可能出什麽亂子。而她近來的時間分成三分棗公事、家事、情事。公事是學生會的例行公車,家事來自對父母的設計,情事則算在孟觀濤頭上。常常在放學後占住她時間與注意力。

  方箏宣布一個大消息:

  「之前我一直覺得他的作爲幷不是針對學生會,而是純粹與盈然過不去,讓她來理他,結果今天早上我終於證實了。早自習時,我因爲擔任紀律督導員,必須巡視校園,結果在玫瑰園那邊見到季濯宇抓著盈然不放,起先我還以爲他在欺負她哩,結果仔細一聽才發現那小子在邀請嗯,事實上比較接近恐嚇脅迫地要盈然當他的舞伴。所以,我在這裏宣布,那傢伙的目標是柯盈然,對你則只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罷了。」

  嘩!居然有這等趣事讓她給疏漏了,真是再三扼腕不已呀!濯宇那傢伙居然表現得若無其事,而盈然更是絕口不提他。那麽……想必他們仍處於曖昧的拉鋸期了?看來濯宇有心化暗爲明才會邀請盈然當舞伴嘍!

  「盈然有答應嗎?」她的雙眼亮晶晶的。

  「不曉得,我又不是偷窺狂。還從頭看到尾咧,看到重點就該閃人了;不過我想如果她沒答應,今晚也會被季濯宇纏住吧!」

  「那可真是好玩了。」羅蝶起喃喃自語。

    *      *      *

  放學了,原本該回家梳妝打扮的羅蝶起却被父親給挾持到他的公寓,真是會耽誤他人寶貴的時間呀!尤其只是被挾持來看他走來走去。

  「爸,您缺少運動量,正在補足中嗎?」啃著炸鶏塊、喝著可樂,她抽空問著。

  終於,季老帥哥停止走來走去,很有氣勢地坐在女兒對面:「告訴爸爸,你媽接受誰的邀請?那個拙蛋劉榮升嗎?」

  「他是可能人選之一啦。本來我打算回家問清楚的,因爲今天一上午拜訪她的人不斷,也許會有變更。」她皺眉:「如果你去邀請她,一切不就沒事了。」

  「我何必?!她本來就該靠過來,而不是像只花蝴蝶般的四處招搖!」他吼得幾乎可以噴出火焰。

  她優雅地捂住耳朵:

  「爹地,除非是合法夫妻,否則天下問沒有任何理所當然的事。目前爲止你至少是她唯一的入幕之賓,已經該偷笑了。」

  季鴻範不滿道:

  「說得好像我們多不合法似的。」

  「沒名沒分,當然不合法,在教育界傳開來就是一樁可觀的大醜聞了。」

  「但我與她是夫妻呀!還生了兩個不貼心的兒女。」他口氣充滿怨恨。

  她靠過去,挽住父親的手臂:

  「老爹,女兒我不是十七年來都把媽守得好好的嗎?不然哪輪得到你們重逢後再度共譜鴛鴦曲呀?早八百年她就該改嫁棗」

  「不會!」他打斷。口氣如鐵:「只要我沒死,她心中就只會有我。因此我從來不懷疑她的貞潔。」

  「那你還故意氣媽,讓他去與別人結伴。」

  他只是熱愛與妻子吵架的刺激呀,這種美好的感覺絕對不遜於閨房之事。

  「反正我不容許她今晚與別人跳舞!」

  羅蝶起嘆氣不已:

  「你們兩個真的無藥可救極了!這樣吵鬧下去,究竟想要什麽結果?」她的腦袋爲什麽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季鴻範不可一世道:

  「等她向我求婚,我們就會結婚。」

  「拜托,爹地,你是男人耶!」老天,這兩個老傢伙爲了面子可以拋掉一切,即使她早已明白仍忍不住想尖叫。所以,對於今晚可能會發生的事,她是一點點愧疚也不會有了;這兩人該受點教訓。

  「當年是我向她求婚,現在當然該她來求我。」

  她冷笑,起身道:

  「你會等到的,在你斷氣的那一天。據我所知,媽咪今晚要扮維納斯。」

  「什麽!」季鴻範再度怒吼:「她怎麽可以!女……女兒,她不會是要穿古早時羅馬的衣服吧?那種以一塊布東掩西掩,露出的比遮住的多的那種衣服?!」

  她點頭。其實她只是胡騶的。

  「拜托!她幾歲了!還敢穿那種傷風敗俗的衣服!我去殺了她!」他跳了個十丈高。

  「爸,你現在是沒資格這麽做的。」她提醒。

  「我是她孩子的爸!」理由與資格都充足。

  「你是她的下堂夫。」這是不容忽視的身分。

  季鴻範紅了雙眼,傷心欲絕。

  「不孝女,你老扯我後腿什麽意思!」

  她聳肩:「我只是點出事實呀。」走近他,親了他臉頰一下,笑道:「我回家了。爸爸,您呢,就慢慢等到媽向你求婚的那一天,再提起反對她扮維納斯的事吧!現在,你沒有立場去對她說什麽;如果你仍是堅持要衝去家中阻止媽的話,她可能會索性扮演瑪丹娜來氣死你。年近四十的人了,小心高血壓。」很孝順地叮嚀完,羅蝶起這個不孝女心情大好地翩然而去,這兩個大人,不教訓不行!真是沒一點長輩的風範。

  跨上單車,一邊踩一邊揣測,家中的老媽想必也懷了好幾斤火藥等著找人發火吧?

  唉,爲人子女還有比她更辛苦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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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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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著黑色燕尾服,女生著白色禮服;這是一向的傳統,而有心特異獨行的人可以自行變化,角逐種種大獎。

  真正美好的男女,其實毋須在服裝上費盡心思去突顯自己,便已散發出光來,平凡普通的衣服也掩不住明珠玉露的光華。

  四大美人中的三位女子,全穿著剪裁簡單大方的小禮服,在胸口別著學生會的紅色徽章,唯一穿白色燕尾服的是方箏;不過她絕對不會是唯一表現帥氣的女子。在展中衣著中性也是時尚之一。梳起她的短髮,露出的左耳別了一隻火焰造型耳環,仔細一看可看出也是學生會的標志之一;帥氣中又有奇特的嫵媚摻入她的特色中。

  四大美人又一相同點是今年她們皆沒有接受任何男生的邀請;反觀另外四個男性成員中有三名男士的襟口各自別了一朵紅玫瑰,代表他們有心儀的女子。展中的男子別玫瑰代表有舞伴,在跳第一支舞時,持玫瑰去邀舞,表示慎重的同時也表達愛慕。這一點也是展中被樂道的傳統之一。

  沒有別玫瑰的男士表示單身,心無所屬,可以在舞會中挖掘對象;禮堂入口虛的粉紅玫瑰可以取用。

  唯一一位沒有舞伴者,當然是消沉許久的劉伯揚了。他甚至來不及出口表白,就明白知道自己被三振出局了。不是因爲有孟觀濤的關係,而是他可以由會長眼中明白讀出她會拒絕他;後來孟觀濤那不良少年也找上他「談一談」,讓他徹底死了心,但他至今仍納悶著,孟觀濤爲什麽以爲他會是「對手」而特地找他聲明會長是他所有呢?

  或者,只能說戀愛中的男人永遠沒有充足的安全感吧!即使是無關緊要的人稍稍注意到他的所有物,立即竪起十足的防備。尤其是那種拳頭大的不良少年。

  只是他不明白,會長這麽優秀的女孩,爲何會看上那個不良少年?這是什麽情形呢?

  黯然的他,只能默默做著自己的工作,將疑問擱在心中,化爲聲聲嘆息,怎麽也沒有勇氣去直視羅蝶起,他不是灑脫的人……

  確定一切都打點好了之後,四大美人挾著羅蝶起,一同在禮堂外的階梯扶手旁聊天。公事OK了,當然要聊一聊私事。

  「盈然,你對那個季白馬依然抵死不從嗎?」方箏很直截了當地問出口。

  柯盈然臉上有不自在的紅暈:「當然,他那種人我最痛恨了。」

  裴紅葉低笑,嘖嘖有聲地搖頭:「我看季公子不會是好打發的人,他今晚肯定會配戴紅玫瑰,幷且拖著你跳第一支舞。」

  江欣儂也提供她的內綫消息:「因爲他拒絕了所有的倒追者,也沒有開口向第二個人邀請。你們想,他是不是早已鎖定盈然了?」

  很合作地點頭。只有柯盈然搖頭:  「我沒有答應他。他就沒資格拿紅玫瑰。」

  羅蝶超玩著胸前的蝴蝶結:「我想對他而言是沒差的。盈然,他沒什麽不好吧?不算花心,人品過得去,又榮獲本學期大帥哥之首,你挑剔什麽呢?」

  「他做事不光明,靠會長來提升自己的聲望,既然他說過要追會長,就不該變卦!我最討厭那種人了,三個月來總是與我們對立」

  裴紅葉細聲細氣地插話:「哦,不,只有與你而已。」

  「反正,我痛恨行事不光明的小人。他愛玩、招搖,幷且宇宙超級無聊!」發表完高論,却發現面對她的四名少女臉色詭異無比地看向她身後

  她霍地轉身,差點因撞到一堵肉墻而跌倒,幸而一隻有力的手臂體貼地扶住她。

  「原來你對我有這麽深的瞭解,不枉我傾心于你。打算追求你的一番苦心了,」季濯宇嘻笑地開口,一手抽出他胸口口袋的紅玫瑰,强制地交到她手中。低語:「第一支舞是我的,記住了。」放開小佳人,他正色地看向羅蝶起:「丫頭,咱們好好談談。」

  「要預約第二支舞嗎?」羅蝶起無辜而唯恐天下不亂地問著。

  季濯宇差一點磨牙起來,力圖冷靜道: 「我可不敢領教你的舞技。走吧。」伸手拉住她,往後方的暗處走去。那種天經地義的姿態。讓人不想把它想歪都很難。

  四大美人只是很深思地看著他們背影,努力理清心中的迷霧,他們之間是否有更值得探索的關係?無論答案是什麽,今晚的重頭戲少不了他們。這是她們心中一致的預感。

    *      *      *

  「你在搞什麽把戲?」

  季濯宇狀似隨意地問著,但那雙眼可是認真得很。

  羅蝶起皮皮她笑著:「這是我該問你的話吧?沒事招惹我手下大將有何用心?」

  「那是另一回事,更是我的私事,不勞妹子你費心!我只是想知道你今晚有什麽計謀?」

  「喂,你是來砸場子的嗎?爲什麽咬定我會有什麽計謀?」

  季濯宇揚著眉,直接說了:「下午我接到外公的電話,叫我配合你。」不必說更多了,相信他那聰明的妹子不會突然變笨。

  難怪!原來是外公多嘴說了,否則羅蝶起還以爲自己有什麽地方露出破綻呢!不過外公對她未免太沒信心。她承諾一月一日讓他們見到婚禮就不會食言,可見外公對她的瞭解有待加强。其實也說不上是設計,她懶得用太多心思,只不過在充分瞭解父母的性格,以及今天情緒反應後,一切的結果便會進展到令她滿意的地方,再由她來加强渲染,使他們不得不結婚而已。

  要說她耍計謀,還不如說兩位家長總會走到那一步,她只是讓他們提前罷了。

  「蝶起,你最好說清楚。」他端出兄長的架子。

  她不答反問:「爸呢?」

  「也來了,幷且邊開車邊詛咒,若情形有可能挖掉每一雙瞄向老媽曼妙身材的「狼眼」。」他瞪著她:「我不相信老媽會扮成衣不蔽體的維納斯。」

  她拍拍他,就像拍一隻聰明的小狗:「唉,老爸要是有你的推理能力,就不會白生一場氣了。媽媽沒那個膽子,何况她身爲一校之長,母儀天下,哪會做出丟臉又便宜他人之事。」

  「氣死親生父親是有罪的。」

  她不以爲然:「哦!那麽讓我們由一家四口分裂爲兩家兩口又算什麽?明明不是什麽天下大事,也不過是吵得太投入、太渾然忘我,居然就大印一蓋,不小心離婚成立後才發現他們已不是夫妻,天下間還有比他們更兒戲的人嗎?雖然有幸成爲單親小孩是時髦的事,但他們分開十六年的理由依然不能原諒。」

  「我不知道你這麽敏感。」爲兄的開始愧疚了。

  羅蝶起要笑不笑地背對著他。老天,他還真好拐騙同情心,三言兩語就可以搞定,沒成就感,唉!

  季濯宇由背後摟住她:「原來爲了這個你才急欲讓他們結婚,設計的同時也算報了一口冤氣。妹子,你做吧,爲兄的支持你!」

  「那麽你就站在一邊看就好了,支不支時對我而言是沒差的。」她撥開他手,遠遠看到母親已抵達會場:「我過去了。你只管專心鎖定你的女伴吧,別來吵我。」

  見妹妹白色身影走遠,季濯宇開始想一個很深奧的問題棗自己是不是又給妹妹耍了?

  嗯,這是個很須腦汁思考的問題。

  而結論是管它的,先去盯住柯盈然那女孩兒才是正事。身爲哥哥的,偶爾讓妹妹耍一下是他心胸開闊,不必計較啦。

  雖然妹妹叫他不要多事,但他怎麽能呢?必要時他也要參一脚才行,有好玩的事怎麽能撇下他?

  邁開脚步,尾隨妹妹身後,他想好好欣賞過程,片段也不會錯過;既然外公有交代,他當然要看看有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誰叫他是人家的哥哥呢!?

    *      *      *

  今晚的美麗校長羅澄昀小姐兼女士,是由優華的理事長張立風所護送而來,而恭候在車門旁的,有劉榮升與幾位仰慕她的男老師們。

  平日上司下屬階級分明,只有在今天,不會有階級問題,舞會中只有男女之分,沒有上下之別;想追美麗校長者,只能趁今晚表白。

  第一批烟火因大家長抵達而鳴放。時間六點四十五分整。

  羅蝶起走近母親,來不及開口,便被母親先開口抱怨:「你爸今天發什麽神經?下午四點打電話叫我檢點一些,他什麽意思?」聲音小得只讓女兒聽見。

  她挽住母親,禮貌地向站立四周的男士們點頭,才低語:「他神經的行爲又不是今天才開始,你們幾天前不就正式鬧翻了?」

  「他還以爲他可以管我咧,我」羅澄昀突然住了嘴,眼光轉爲迷蒙地盯住女兒穿在身上的衣服。久久,才以有些鼻音的腔調又道:「舊東西了,你還穿出來做什麽?」

  「合身呀!可見我的身材與你十七歲時一模一樣。」她輕笑,一手拉了下裙。

  那是當年她十七歲時的嫁服,沒有錢買更好的了,她還記得這件小禮服花去了季鴻範打工半年的薪水,明明私奔後金錢更該省著點用,但他當時仍是買了這件奢侈品,只說一生一次的婚禮,不能讓她委屈,硬是買下來,害他們有幾個月的時間吃饅頭佐白開水度日。直到雙方家長找到他們,暗中接濟他們,否則那時她肚子中的孩子怕是不能平安生出來的。

  「我以爲這件丟了。」她低語。伸手小心地撫弄,過氣的樣式因復古風的興起又成了時尚,只是雪白的顔色已泛了些黃,一如他們不復存在的婚姻。「我曾在神面前承諾愛他一輩子。」

  「你是呀。」羅蝶起依入母親懷中。

  「他就是愛惹我生氣。」看了看四周的男士都避開了後,羅澄昀才出口抱怨。

  「澄昀,你敢穿...」聽到兒子通風報信說前妻已來到,他立即沖出禮堂找著了她們,看也不看,先開火再說,但來不及說更多,就發現前妻兼現任情人的羅澄昀女士幷沒有穿什麽曝露的衣服,事實上她一身端裝,包得扎實,除了頭頸之外,再也看不到別的了,連雙手部套上長手套;十二月天,她還能有什麽清凉打扮?而令他結舌的,却是女兒身上那套小禮服,回憶同時也氤氳了他雙眼。他看到的,是十八年前穿上這套衣服,含羞帶怯成爲他妻子的女孩。

  第一階段戰略完成。羅蝶起悄悄退開,往禮堂內走去,留下空間給好不容易能够和平共處的父母們,相信這一回不會太快以吵架結尾吧?

  看著手錶,近七點了,她暗示守門的人員關上大門,大致上所有人全進去了,就留下外邊讓他們兩人相處吧。她得去主持開場儀式了,相信母親早忘了那回事了。

  「妹子,這樣就結束了?」

  一入門。季濯宇扶住妹妹手肘,不怎麽相信地問著。

  羅蝶起勾住他住內走:「如果你有心要幫忙,跳完第一支舞,請密切注意他們的行動,如果他們沒有由後門進來,也請你千萬要引他們進來。」據她推測,大門鎖住後,那對前夫婦若想做更深的交談必然不會在外邊受冷風吹,推不開大門,只好往後面進來,幷且會躲在後台好一會。那時便是她施展手段的時候了。

  季濯宇剛才已仔細勘察完地形,若有所悟地問著:「爲什麽後台要放一盞投射燈?那邊不會有人去吧?」

  她笑:「有備而無患呀。你又怎能肯定最佳配對不會在那裏呢?」

  季濯宇差點要跳起來:「妹子,這樣不妥吧!?如果到時他們有什麽不合宜的舉止,那麽……」他指著禮堂臺上大片電視墻,幾乎結巴不成言。他已明白妹妹在打什麽主意了。

  羅蝶起只是笑,舞臺上已有人喚她,她拍拍兄長的手,轉身住那邊走去。心中慶幸自己的哥哥還算聰明。否則她真要歉疚自己搶了太多腦細胞過來,讓哥哥變笨了呢!

  季濯宇猜的沒錯,禮堂的控制中心今晚采自動化,四面八方的攝影機會攝入不同角度的影像在電視墻上忠實地播放,而探照燈會引導攝影機播放某一方,電腦操控下萬無一失。而羅蝶起身上有一隻遙控按鈕,當她按下時,所有攝影機全會停止攝影,播放出來的畫面只會是隱在後臺上方、投射燈旁的攝影機所拍到的畫面。爲了這個特別的設計,當然要使苦心有所回報,得攝到最精采的畫面才不枉她暗自策畫了這麽久。

  就讓他那雙父母玩一次緋聞游戲吧!如果這次還不能使她的父母進禮堂安分成夫妻,她就不姓羅!不過……如果父母又成夫妻,那她根本也不能再姓羅了。

  副校長姚進文走近她,肥肥的臉努力扳出笑的弧度:「羅同學,令堂呢?還沒來嗎?七點了怎麽還沒出現?優華高中的人等很久了。」

  她笑著回應:「我來代表她吧,我想校長有事耽擱了。」

  「那麽……那麽,還是我來代表吧,你畢竟只是學生而已。」副校長表面笑著,其實眼中充滿不以爲然。他是副校長,唯一有資格代表校長的人,却讓一名學生搶去風頭,在學校也就算了,但有別的學校在,他的臉可丟不起。

  羅蝶起淡淡一笑,不怎麽介意:「有何不可?我陪副校長一同上去吧!」

  「跟在我後頭吧。」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副校長忘形地指揮著。即使是校長的女兒也要敬他這個師長吧?他得意極了。

  羅蝶起只是憐憫地看著身前那個一輩子躬身哈腰的男人。他出不了頭幷非羅家死占首位不退讓的原因,而是這人的性格不堪,才能泛泛,連表面功夫也做不好,只有一輩子庸碌的分,今晚也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呢!真難得了。

  一個人沒有王者之風,即使走在前頭邁著八爺步,看起來仍然像個開路的小卒子。一上臺,全體學生歡呼的對象只有一個羅蝶起。

  「會長好!」轟聲如雷,歡樂氣氛燃燒開來。

  「各位同學,安靜!安靜!」死抓麥克風的副校長面色潮紅:「有外校的人在,你們安分一點!」

  噓聲四起,鼓噪聲與開汽水聲充斥。

  展中向來可以充分表達民意,老派權威自許人物,活該要吃癟。事實上「副校長」對他們而言像是虛構的人物,只在每天朝會晃一下的影子而已,沒有人會注意;此刻上臺來,甚至有人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誰呢!

  這算是學生自治的後遺症嗎?但吃香的師長們也大有人在,火爆校長都能受人景仰愛戴,可見是他自己不努力了,恕不得人。

  場面有點失控,沒有麥克風的羅蝶起僅僅舉起一隻手,便讓會場安靜下來。然後羅蝶起拍手,下邊立即掌聲齊響,拍出有節奏的「愛的鼓勵」。

  控場失敗的副校長只好挂不住老臉,面含哀怨地將麥克風遞給羅蝶起,不過交接之前仍是死要面子:

  「舞會是青少年的事,我們就讓學生會長同學來介紹優華高中的貴賓吧!」

  羅蝶起接過,立即控制住全場的注意力與反應。雖然優華高中的學生會長力主「長官訓話、開講」給大老們表現的機會,但她仍是簡扼地介紹一下,便點破了今年聖誕的主題,這是青少年的舞會。師長們毋須涉入太多,很快地帶出濃烈氣氛後,燈光倏滅。再亮起時,已是昏黃的流光閃爍,長長的間奏讓男女們互尋到舞伴、邀舞……四大美人與優華的四大美人棗凑出來的,先到舞池中央開舞,揮花瓣。氣氛由「平安夜」的音樂引導出來,漸漸化爲羅曼蒂克的慢步舞曲……

  優華的理事長凑近羅蝶起:「你母親呢?她答應要與我跳第一支舞的,才五分鐘不見,她怎麽消失了?」

  羅蝶起淺笑:「不曉得,不過,我想她很快會出現,您不妨注意電視墻,禮堂內的十五架攝影機涵蓋整個會場角度,也許可以找到她。」

  「好的,我看看。她不會給其他男人纏住了吧?」他正要走開,猛地又止住步子:「羅同學,有沒有什麽條件比我好的男人在追令堂?」他笑得好親切,口氣好狂妄,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她搖頭:「恐怕是沒人比得上您了。」是的,沒有一個追求者比得上他的禿頭、糟老、滿身銅臭又硬裝高級,想吃天鵝肉而不看清自己癩蛤膜的本質。

  理事長很得意昂揚地走了。真好騙。

  她在樂隊旁看著舞池。盈然果然被她哥抓去跳第一支舞了;另外三美人向她走過來,不過痴戀的劉老師已站在她身前,有些羞赧地問著:

  「羅同學,令堂……」

  又一個注定會心碎的男人。不過羅蝶起對他是真的有些抱歉,于是坦言:「劉老師,我母親已有中意的人了,幷且很快會結婚。」

  「是……是嗎?可是,我以爲……」呐呐不能成言。

  「今晚她會宣布婚期,您會看到她的未婚夫的。」

  劉榮升老師脚步踉嗆地走開,躲到暗處去了。

  所以說,她的母親必須快些再婚,免得砸碎更多曠男的真心;如果是不像樣的人也就算了,但老實人就另當別論。唉……

  「劉家的男人都可悲地栽在羅家女人手上,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呀?」方箏嘖嘖有聲的怪叫。

  江欣儂伸手輕捏著羅蝶起的粉頰:「唉,天生麗質令人哭泣,回眸一笑衆生滑倒。羅家的女人何德何能專吊書呆子的玻璃心?」

  「拜托!我這只小烏鴉哪比得上衆天鵝?」羅蝶起瞄了她們三人一眼,再看著全場沒舞伴的、有舞伴的男孩們眼光不停瞄過來,便可看出展中的美女們多麽爭氣地成了眼光瞻仰處。

  裴紅葉以一貫的淡笑說著微諷的話:「兩校合辦舞會,才知道展中地靈人杰,平常面目可憎的人也在他校烘托下成了天仙絕色。」

  不可諱言,「容貌」也是展中入校須評分的項目之一。而裴大小姐暗指的人正是被他校男生衆星拱月的前校花丘預雁小姐。

  羅蝶起咬住下唇,靜靜看著三美人對今晚配對的評頭論足。可憐的丘預雁,也不過是與她對立而已,却招致所有人的一致炮轟,可見她羅蝶起平常做人還算成功。但她們在同仇敵愾個什麽勁兒呀?真的算得上對手也就算了,偏偏少有過招機會,因爲輪不到她出手,她面前就站了一大堆鶏婆的人代爲應戰了。

  是不是可以想成古代武俠小說中的大反派,通常由手下去對付攻打者,過五關斬六將才殺得到山大王?

  嗯!她喜歡這比喻。當壞人大王比較過癮。一如她看過溫瑞安最棒的精心之作《神州奇俠》,雖然主人翁是蕭秋水與唐方。但看完後往住最欣賞的是「權力幫」的幫主李沉舟與智囊柳隨風,一是人豪,一是人杰;出現得精采,也死得悲壯,反而打通關的男主角失色了些許,只有在其他人的故事中方看得到被神化的蕭秋水.可是在自己的故事中失色便是一種失敗。

  所以,當壞人比較威風啦!

  方箏推回她的思緒:「蝶起,今天副校長吃錯藥啦?沒有孔雀的本錢也敢炫耀他的小鶏毛?真是舞會的一大敗筆!」

  「他們一派保守人馬自校長上任後一直被壓抑。好不容易可以充人王一下,哪有不囂張的道理?也好,再度讓他們看清自己古板不受學生歡迎的程度。」江欣儂低頭評分,一邊抽空回答。

  沒有接受他人邀舞的學生會成員更負了一項重任,爲今晚的種種獎項評分。九位學生會成員的分數占百分之五十的决定性,另外一半决定性分配在二校師長身上。優華的學生會向來沒有權力,不然就該反過來說,展中的學生會大如天的權力是不可思議的現象,放眼全國,沒有一所學校像他們的。「學生自治」四個字向來只是標語,號稱自由的T大也未能落實,只能偶爾搞搞噱頭證明學生有示威的自由,這是學校唯一肯施恩的「德政」了;但示威的意見被校方采納的程度占百分之零點零……一,上上報紙版面就算功成身退了。

  所以外界給展中的批評好壞各半,但重要的是展中的學生們快樂、自由,樂見于現狀;那就是治校的成功了。

  裴紅葉仔細看著羅蝶起:

  「你爲什麽放任副校長丟臉?」向來籌備慎密的羅蝶起不該讓那段插曲發生,而她的圓滑更不會議副校長下不了臺。她不相信羅蝶起的手腕會退步。

  羅蝶起飲盡一杯蜜茶,放回桌上才道:「紅葉,可以預見你在總裁位置上能够勝任愉快,而不會被那批豺狼虎豹的董事們生吞活剝。」

  裴紅葉客氣地道謝:「多謝你的盛贊,小女子會轉告家父,說他教導有方。」按著詭笑:「你少顧左右而言它。」

  「其實也沒什麽。只不過讓他老臉挂不住比較好利用,我相信他對我的計畫有關鍵性的用處。」有備無患嘛,雖然不一定用得上,但衡量過母親無人敢擋其鋒的火山脾氣,還是讓一個喪失理智的人去犧牲吧!否則戲那唱得下去?

  「我就知道今晚必然有好玩的事,還要等多久?」方箏好奇地四下看著。

  羅蝶起只是笑。淡淡吐出一字:「等。」

  很快的,十分鐘的舞曲結束,有短暫的十五分鐘自由取用食物時間,串場當然是由學生會成員來主持。第一個接棒主持的是擁有最多親衛隊支持的帥氣美女方箏。活力四射地讓下邊的人尖叫。

  羅蝶起在臺上的角落等著季濯宇給他暗示。這時季濯宇人已閃入布幔後面去探訪情况了。

  如他妹子所料,耐不住寒風的前夫婦已閃入後門,才正關上門板呢!

  「咦,這兒放盞大燈做什麽?今天又用不著後台。」羅澄昀一走入後台就看到電力十足的投射燈,懷疑電工人員是不是搞錯了。可是又找不到開關可以按熄,只好任它亮著了,反正這麽一來他們比較看得清楚。

  關上門的季鴻範在燈光下拉住她,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

  「澄昀,我不允許有人追求你,你少找那票蒼蠅來氣我。」

  「你煩不煩呀!看,害我錯過了開幕時間,人家優華的師長們一定會怪我不尊重。」她儘量壓低聲昔,生怕有人發現他們就在布慢後面。

  季鴻範妒火沖大:「你在乎那些老不修?喝!忘了多提一個劉老師!你就巴不得一群男人巴著你不放嗎?」

  「你真是教人噴火!」她怒氣也不低。

  「我還令你噴鼻血呢!」他用力攬緊她,便是一個火爆的吻。

  OK了!季濯宇很快地朝妹妹打手勢,生怕任他們發展下去會兒童不宜,所以必要時他會出面制止他們。

  羅蝶起示意方箏讓群衆安靜。不到十秒,整個會場安靜下來,所有燈光全暗,唯一亮的地方是禮堂中的一大片電視墻,一場火辣辣的吻戲上演了。

  台下只有猛烈的抽氣聲,更形安靜!角度真棒,好死不死地站在隱密攝影機前,投射燈下,好像專門表演給人看似的。

  突然「啪!」一聲,火爆校長發動她萬無一失的鐵沙掌,轟上英俊季老師的小白臉。

  「你把我的口紅都弄糊了!」

  「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你擦紅抹綠。」

  「是呀!這樣說可以省下買化妝品的錢!你當年才拼命哄我不要化妝。」

  「我當然不要你化妝,老親得我一嘴粉!如果我鉛中毒而死,你就真的要當寡婦了。」

  「那你去死呀!我會記得在你的遺體上放一頂綠帽子。」

  「你真的會氣死人!」季鴻範這次學乖了地抓住妻子雙手,萬無一失後才狠狠吻住她

  靜默依然充斥全場。

  「咳哼!」羅蝶起從呆若木鶏的方箏手中接過麥克風,「各位同學,以往我們都是把最佳配對獎放在最後才公布,可是今年因情况特殊,于是我打算提前公布,大家有異議嗎?」她已關掉電視墻。

  如夢初醒的群衆們這才歡樂地大吼:

  「沒有異議!」

  「好!那麽,今年的最佳火爆配對獎是」

  「季老師與羅校長!」大家齊聲高呼。

  倏地,禮堂臺上布幔被拉起,隱身于後台的男女因群衆的大吼而早已楞住,只能呆呆地互摟著看向黑壓壓的人群。

  得獎的音樂聲響起,大家一同拍手歡呼

  「等等!等一等!胡鬧!胡鬧!」副校長肥胖的身子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上臺來,手上早已自備麥克風。「天哪!這真是展鋒高中創校以來最大的醜聞!羅校長、季老師,你們爲人師表怎麽可以做出傷風敗俗之事?天哪!你們將展中的面子都丟光了!」

  「姚進文,你在說什麽鬼話!」雖然還搞不清楚狀况,但羅校長大人向來不接受指責,跳起來先找替死鬼開刀。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恕我直言!羅小姐,您實在沒有資格當校長,私生活如此淫亂,如何能再成爲展中的表率?」想當校長已經很久的姚副校長當真是霍出去了.他相信正義公理會站在他這邊!天大的好機會呀!正好可報一口冤氣。「各位同學,本人很沉痛地在此宣布,在理事長未歸之前,由本人代理校長一職,至于羅澄昀女士,將以待罪之身閉門思過」

  「咳,副校長,我們幷不認爲男女相愛有什麽錯。」羅蝶起閑閑地介入副校長的高談闊論,

  下邊一陣應和。

  「姚進文,你好大膽子。」羅澄昀也抓來一枝麥克風:「今天是學生們快樂的日子,有話咱們星期一會議上討論。」

  「不!這是何等大事!校長與老師的不倫之戀!尤其有他校的學生在,你們該給他們一個交代,否則展中今後如何立足于中部?」他得意地指著她:「你看來安分,結果竟是個風流寡婦。不守三從四德」

  一記拳頭打斷他的侮辱,一記踢腿他滾了好幾圈。

  前夫婦合作無間,收拾了小人後,他們很有默契地瞪向女兒,肯定不會瞪錯人。

  羅蝶起依然定氣閑神:

  「各位同學,基于校譽問題,他們兩人是否該給我們展中一個交代?」

  「是!」

  「那是當然!」各種同意聲又沸騰。

  「所以,同意羅校長與季老師儘快完婚以維護校譽的人請拍手。」

  當然,拍手聲幾乎震破屋頂。

  「羅蝶起!」可憐的父母正在勢單力薄地大吼,可惜沒有任何效果。

  「很好,各位同學,謹定于明年一月一日開國紀念日當天早上九點,于市中心的天主教堂舉行婚禮,筵席開于本禮堂,歡迎參加。爲了我們的校譽,請來教堂觀禮做見證。」

  「羅蝶起!你好大的膽子!」羅澄昀幾乎要撲向女兒捏死她。

  季鴻範摟住她,抱怨道:「是你沒有教好!」

  「喝!一定是你的基因不好!你要負責!」

  季濯宇嘆氣地一手勾住父親,一手勾住母親,走到羅蝶起身邊,抓過麥克風,公布最後一個秘密:「今夜是聖誕夜,很高興我們一家四口在兩所學校師生的見證下大團圓。相信經此一夜,沒有人抵賴得了。對于我的妹妹、雙胞胎妹妹蝶起,相信聰明才智大家有目共睹,我只奉勸想與她對立,或想追求她的人三思再三思,千萬、千萬不要惹到她。以上,是季濯宇,我,的肺俯之言。現在,咱們有請即將再度結成夫婦的羅校長與季老師爲我們第二階段的舞曲開舞。」

  「等等!誰說我們一定要在六天後結婚的?」季鴻範認命之餘仍很不服氣地問著。

  「親愛的老爸,到時你們就去問爺爺與外公就行了。」她開開心心地溜開。以免父親一時抓不住母親,讓母親來拆她成碎片。

  呀!多麽美的平安夜呀!不出人命會更完美。

  樂隊在她指示下再度揚起浪漫的樂聲,每一雙開心興奮的眼睛都注視著那傳奇的一對,看著他們在舞池中起舞,不久,每一對人兒也步下舞池,以他們夫妻爲中心點起舞,靠近他們時都誠心地道恭喜。

  休說!今年的舞會又是空前的成功,展中學生會又創造了一次傳奇。

  走出大門,她立即看到扶手邊直立的高大身影。

  她看著他,笑了。

  他也微笑,解開大衣的扣子,向她伸展開來。

  她毫不遲疑地撲入他懷中,讓他的大衣包住兩具溫暖的身軀。他緊緊摟住她。

  孟觀濤凑在她耳邊低語:「去看星星,嗯?」

  「可是好冷。」

  「我不會讓你冷到。」他摟著她住停車場走去。

  雖是寒冬,今夜星辰依然灼亮,是到大肚山看星星的好日子。

  忙完了他人的故事,自己的故事也將迫不及待地展開。她抬頭看他,被他溫熱氣息所保護,陣陣心安涌上,未來雖是長久不可預測,但由此開始也不錯呀。

  「蝶起!」

  上車前,禮堂正門傳來四大美人的呼叫。

  她回頭,却被孟觀濤拖著大步跑開。她只好又笑又喘地在跑步中頻回頭,用力揮著沒被抓住的手,同她們道再見。

  在她們呼引出更多人之前,孟觀濤已將她塞入車中,開車急駛出校門。

  銀白色跑車很快地消失在夜色中,只有平安夜的樂曲依然在空氣中歡樂地奏鳴著

  好一個平安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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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賞
sap 17.03.2008 til 18.03.2008, 29.01.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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